每日一話：「和頤酒店女生遇襲」，下一個會是誰？

公眾號:qiqi-0933 作者丨祁雲作為一個經常出門的、且單身出門居多的女子，在「和頤酒店女生遇襲」事件刷屏的第一個剎那，渾身冷氣直往外冒，頭髮根都要豎起來的感覺，是月黑風高夜一個人在曠野、在磷火閃閃的非人類世界裡路過——這一刻，感到恐懼。1恐懼是什麼？沒有真正零距離體驗過死亡、體驗過「被消失」的人，不配說恐懼。恐懼於我，是16歲那年那個盛夏的正午。被摔在地上，虛弱的像一根麥草，簡直用不著某個親人高高舉起要戳下來的鐵釵，一縷兒風就能我送進萬丈深淵。那一刻，暴虐陽光是漫天密布的鋼針，一根根密密麻麻從高空飛墜，從眼珠子開始扎、扎、扎，一直深進心臟，心臟沒有疼的感覺，就只是本能的、本能的一點點往一起縮、縮、縮，縮成針尖那麼小，縮到停止了跳動——那一刻，感到恐懼。覺得自己就要這樣死掉了。卻還是活下來了。但那個一瞬，那根扎進心臟里的鋼針，那根會生根會發芽的鋼針，從眼睛裡長進去，攻城掠地，一根根又從骨頭裡長出來，長進人生里。之後的許多年裡，這一根針繁衍生息成了許多許多根，它們化身為時時的、實質的恐懼伺機而動，於生命每個猝不及防的剎那來襲，或在白天、在熱鬧非凡的人群里，或在黑夜、在一個人的獨處里，就像心梗患者，再怎麼小心翼翼，你還是不能預知它什麼時候會發作。2 「和頤酒店女生遇襲」事件中的彎彎，她的恐懼比我更甚。那一個瞬間，環目四顧熙熙攘攘的人們都成了紙剪的影，整個人類世界彷彿只剩下她一個人。只有她一個人，被另一個被非人類生物折磨、凌辱、肢解以及「被消失」。那一個瞬間，那一個被整個人類世界遺棄、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瞬間的恐懼，貫穿的不只她的心臟、她的身體，還有她從此以後整個的生活。3是的啊，事件得過去，生活得繼續。回家、上下班、出差、旅行甚至上街買菜，那個剎那都會如影隨形——不是她敏感、不是她不夠堅強、不是她不會防狼。相反，她比許多女子都要勇敢要堅強，單看將要「被消失」整個事件里她的本能反應以及應對策略，都足證她是個勇敢且智慧的女子。她大聲呼救大聲解釋、她把自己當成一件行李儘可能拆散以增阻力、她死死抱住陌生大姐的胳膊、她與酒店吧台交涉找相關負責人、她報警、她於萬般無奈求告無門時候能想到微博完成謬論倒逼……是的，整個事件雖沒有完全結束，基本也算塵埃落定了，可是遭受了「那一個瞬間」的她將要面臨、面對的很多很多，才剛剛開始。4在此之前，回家、上下班、出差、旅行，與熟悉的、陌生的人們之間往來應對，於她都是常規常態的，熱情、愉快、自豪、信賴、誠懇等等，各種輕鬆自如。在此之後，以她這般勇敢、智慧的女子，雖不至與茫茫人類世界相互敵視、防範、憤怒、憎恨，但她會恐懼，那個瞬間那些體驗會在每個猝不及防的剎那來襲，或在白天、在熱鬧非凡的人群里，或在黑夜、在一個人的獨處里，就像心梗患者，再怎麼小心翼翼，她還是不能預知它什麼時候會發作。下意識地，她會關注充斥於整個網路、電視、紙媒上的同質新聞以及事件——像一隻活力四射蓬蓬勃勃快快活活的小鹿正走路時候，身旁一輛麵包車開過，會剎那間渾身冰涼、汗毛直豎擔心自己被綁走拖走無人能救；哼著歌兒吹底輕靴提籃上街買菜時候，一個或幾個雄性生物迎面走來，會下意識往旁邊閃開，腦子裡不由自主就是某女子被某個陌生男人劈臉幾巴掌扇倒在地再拳腳相加惡語辱罵於眾目睽睽之下正大光明被拖走被消失……多不勝數的每一樁同質事件的發生，都會引動她感同身受、錐心的恐懼。下意識地，她會活得更加小心翼翼——這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有恥辱！女孩子們來到人世間，難道就是為了小心翼翼地為活而活、苟且殘喘？5昨兒小聚，有男性輕描淡寫、當花邊新聞提及此事，心臟深處潛隱的那根叫做恐懼的針剎那被激活，剎那衍生無數根從五臟六腑往外扎、扎、扎，扎痛了每一根神經、每一寸肌膚。「那就呼籲全人類所有女性，我們集體消失好了，把整個世界讓給你們！」「啊？你這也忒毒了吧？女性集體消失了，整個人類還不得滅絕？男人們要整個世界有毛線用，早死早超生得了。」「哦？人才啊！連這都知道！」「我嘞個去，這是夸人呢還是罵人呢，這不只三歲小孩知道，貓貓狗狗都知道好不好！」看，就連貓貓狗狗的動物世界都知道尊重愛護雌性，有些人類卻不知道，有些受五千年文明熏陶教化的雄性生物卻不知道。女性，從在娘胎里還只是一個胚芽開始就遭受不公平待遇，被流產、被拋棄、被虐待、被性侵、被家暴、被歧視，以至於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被消失」——一個國家，一個民族，還有比這更悲哀的嗎？哦，有啊，有比這更悲哀的！6生而為國人，女性的一生註定了是被不公平、被不正義對待的一生。比這更悲哀的，則是女性遭受不公平、不正義時候，有些主流聲音一是將矛頭對準女性擴大化指責，二是以所謂的慈悲善良為出發點語重心長諄諄教導女性們學會防狼。是的，生而為人類，最悲哀的共性就是「欺軟怕硬」，星球與星球之間如此，國家與國家之間如此，動物與動物之間如此，男性與女性之間如此——你看，女性身為母親、身為繁衍整個人類的母親，不曾從人類這裡得到應有的安全感、親密感，反倒要承受安全感、親密感喪失的責任。你還在娘胎里，現代高科技窺視探知了你的性別，於是，你被流產，誰讓你是女孩！你有幸呱呱落地，尚在襁褓還不曾來得及看一眼親爹親娘的臉，就已被無情遺棄，誰讓你是女孩！你有幸在親爹親娘身旁快樂成長，總角垂髫你含苞待放玲瓏模樣，豆蔻年華你俏若雲霞，及笄之年你艷若桃花，碧玉年華你般般入畫，標梅之年你白璧無瑕，徐娘半老你依舊皓齒朱唇婀娜婷婷……在你長大的任何一個生命之剎那，你被家裡家外、校里校外熟悉的或者陌生的某個雄性性侵，誰讓你是女孩！你披上潔白如雲的婚紗，你嚮往一世不老的童話。你在廚間素手做羹湯，你在床上錦被翻紅浪，你在職場披荊斬棘，你在產室生死一線——卻突然，猝不及防的，枕邊甜言蜜語成了醉後拳打腳踢……你重新翻開童話書，你一頁一頁往過讀，你才發現被你忽略了的、字裡行間以及字裡行間空白處的真相，是欺騙、是傷害、是殘忍、是暴虐，是一篇更比一篇甚的絕望。恨嗎？心恨恨，不知心恨誰。誰讓你是女孩！誰讓你又生了個女孩！……彎彎在八百多塊錢一晚的高檔酒店遇襲，誰讓你是女孩！7好吧，彎彎這事鬧的有點大，不，鬧的很大！一、鬧大不是哪個誰的良心發現，更不是社會公器的主動承當，鬧大是一個弱女子差點「被消失」而求告無門的無助與無奈。多麼慶幸，這是一個全民麥克風的時代，這是一個輿論可以倒逼社會以及公器的時代。二、鬧大後，不少主流聲音並不從社會、制度、法律以及道德、倫理等諸方面問責並追根倒查，通過強有力的公器以保護、以支持，通過輿論引導帶動全社會一點點努力進而一點點減少同質事件的發生。他們一邊享受著全民關注而被捧高的地位、以及被捧高以後帶來的一切殊勝資源，一邊善良的、慈悲的、高高在上的教彎彎和以彎彎為代表的女性同胞們如何防狼——這是一個群狼環伺的社會嗎？若是，女性們若沒練成梅超風那樣的九陰白骨爪則斷然不能出門啊，上班在單位門口會遇襲、下班在家門口會遇襲、買菜在菜市場會遇襲、出差在酒店會遇襲、旅遊在景點會遇襲，甚至獨自在家也會被猖狂雄性破門而入遇襲……好吧，誰讓咱生而為女呢！咱練，從出娘胎就開始練，不死不休的練。可是，十指摧摧枯拉朽強悍如梅超風，不也難敵圍攻么？正所謂獨虎難敵群狼，彎彎和我等性別為女的生物們，不還是得沒活路？8茫茫人類社會中卑微如同蟲蛀的我，長夜不眠為文字，不是在呼籲「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吧」（咱沒那領袖力號召力和秋風掃落葉的強橫實力），不是在呼喚大批大批梅超風橫穿出世（嘿嘿，就算咱想，也沒師傅不是），也不是在呼告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的擔當與俠義——很不巧那個路人甲是個更弱的個體，Ta(他/她)不肯陷自己於險地這是人之常情，雖然不夠仗義、缺欠道義但好歹在能夠被理解的範疇。自我實現需求、尊重需求、社交需求、安全需求、生理需求是從高而低、層級分明遞減的人類最基本的需求。吃穿不愁的路人甲在那一刻，「安全需求」是Ta最低級、最基本的需求，我沒有資格請求任何一個誰放棄自己的安全需求，去成全彎彎、我、或者任何一個別的女性。我想要請求的，是包括彎彎、我、或者任何一個別的女性在內的人們，遇著類似彎彎事件的時候，能夠像那個大姐、像那個保安一樣，儘管懵懵懂懂事件不明，但卻堅定的選擇了「不走開」！是的，再弱勢的個體，一旦大家有志一同的選擇「不走開」，那麼，彎彎以及如同彎彎一樣陷入絕境的女性們，就多了無數倍獲救的機會。只是「不走開」？是的，這看起來有些冷酷，不動手阻止，就只是眼睜睜看著整個事的發生——但一個又一個、結集為團隊的人們的看，本身就具有力量秋風掃落葉的力量。古語有云：「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就是說，該人是被詛咒死的。同理，「眾目睽睽」，亦然（這牽涉到比較複雜的行為心理學，此略）。眾目睽睽之下，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可有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之強勢震懾力，施暴者不論是陌生人還是真的老公、男朋友之流的，都會心不甘情不願被迫停手。一句話概括，若遇類似女性被施暴的同質事件，請求大家不要走開，哪怕選擇當個「看客」。「看客」，也是一個無辜女子將得解救的力量。如同那個大姐，她不曾走開，所以彎彎才有機會抱牢她一隻胳膊；如同那個保安，他但凡有絲毫越雷池之舉，就將飯碗不保，他也許也有妻兒老少要養，他有他的艱難。可他選擇了不走開，並且在彎彎被拖至無監控區的時候一把將彎彎又拽回來——是的，就是這些微不足道的「看客」的力量，讓彎彎不曾「被消失」，讓彎彎能夠如我們一樣看見今天這明媚的春光、這燦爛的花開。如果，事不關已掉頭遠循，連做「看客」也不肯，那麼生而在這個群狼環伺的人間，誰能保證，下一個彎彎不會是我、是你、是任何一個誰？2016年4月8日，那循環反覆的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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