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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揭秘】價比黃金的古樹普洱

在輿論界對古樹普洱茶冠以「瘋狂」、「泡沫」的一片聲討中,雲南本土的茶人卻不以為然:沒有破滅的泡沫就是偉大的泡沫,把手中的每餅茶做到極致,讓市場決定市場。

2007年中旬,在多方力量的合圍下,喧囂一時的中國普洱茶市場崩盤了。

行情急轉直下,那些滿倉滿庫的普洱茶,原本可以賣出上千萬元的市場行情,如今瞬間縮水成幾百萬甚至幾十萬元——作為普洱主產地之一的雲南省勐海縣茶老闆們,心裡想得更多的是要不要去跳樓。

那一年,古農茶業的創始人岩文還在倒賣茶葉,暴漲暴跌的價格曲線同樣把他折磨得夠嗆。於是,岩文下定決心轉型到茶行業的上游——做一個能扛住資本市場風雨的普洱茶品牌。自2010年起,岩文每賣兩千元錢的茶葉,就往山上的工地匯兩千元款,最終他在位於雲南省西南部布朗山的老班章寨附近,擁有了一個簡陋的初制所,專門製作古樹普洱茶。

古樹普洱茶不同於普通普洱,指出的是樹齡百年以上的野生老茶樹茶。岩文可以算作首批進入古樹普洱領域的茶人之一。這群人在普洱專家、知名評論家李國標看來,恰好為同質化嚴重的普洱大盤市場,開闢了一條差異化發展之路:「普洱茶在中國發展有兩次浪潮:第一次是大盤時代,炒作普洱茶『越陳越香』概念,最終以崩盤告終;第二次則是小盤時代,炒作傳統大品牌和名山古樹等稀缺性資源。」

彼時,岩文所選擇的布朗山還是一座不為人知的山,老班章只是一個貧窮閉塞的普通村寨,老班章的茶還不區分老樹和台地、大樹和小樹——毛茶單價僅為每千克15元。

然而僅僅5年以後,這些樹葉的身價就高過了黃金。現在,每到春秋兩個收茶季,來自全國各地的大老闆們用布袋提著成捆的現金,開著豪車在山路上顛簸兩個鐘頭,來到這個距離緬甸僅60公里的偏遠山寨,爭著從滿山的老茶樹上,「求」得幾片珍貴的葉子……

1000平方米新居,5000億元存款

年近五旬的楊愛華長得黑黝黝的,乾瘦,身上那件曾流行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藍幹部裝褂子,因為常年不清洗也顯得灰濛濛的。他身上唯一光亮的色彩,或許只有手腕上那隻愛伲族的銀手鐲。

一眼望去,四處透風的窩棚里蹲在火塘旁煮茶的老楊,與任何一個生活艱辛的窮老漢沒有一絲一毫的差別。只是,剛剛忙完春茶的茶農老楊,拿到了今年的第一筆收入——現金100萬元。

在距離簡陋的窩棚不足50米的土路旁,一棟佔地500平方米的3層樓房正在修建:下面兩層採用當地剛剛流行的磚石結構,上面一層則是傳統的木質結構。這是老楊的新居,還有一個月就完工了,耗資近200萬元。

事實上,在這個海拔1800米被叫做老班章的村子裡,老楊的資產,絕對稱不上大戶。

李開華(化名)也在修新房子,佔地1000平方米,「花了200來萬,不到300萬」。過去的兩個月,他賣茶的收入是200多萬元——多多少,老李不肯透露,同行的傣族人老根笑稱「起碼260萬」,老李沒有反駁。

村子裡,時常有沒上車牌的越野車呼嘯而過。老根指著這些「三菱」、「豐田」解釋:「這些都是本地人從緬甸買的日本車,不能上牌。他們家裡一般有兩輛車,一輛上牌的轎車停在山下,用來進城,一輛沒上牌的越野車用來爬進村的山路。」

山路異常顛簸,到處都是修路的工事。一場雨後,二驅的汽車只能陷在泥坑裡等人解救。而運物資進山的大貨車,壓根不敢踏上紅土的山路一步,只有停在路邊等雨停,等大地重新乾燥。而某段山路的拐角或者山坳,則偶爾可見被遺棄的看上去完好無損的皮卡車,老根指著其中停在山坡上的一輛說:「那裡是以前上山的老路,那輛車停在那兒有三四年時間了。這兒的村民都這樣,車在路上壞了就扔掉,步行上山,回頭買輛新的。」

進村,掛著「老班章」三個大字的原木寨門後,赫然立著中國首家「山寨銀行」——首家進駐山寨的銀行網點。在銀行門上的液晶屏上,滾動著一行紅字:熱烈祝賀雲南省農村信用社存款突破5000億元!值得一提的是,自2013年底這家山寨銀行開業,127戶的老班章村民,僅用4個月的時間就存了四千多萬元。

事實上,當前文所提到的古農茶業創始人岩文10年前第一次到老班章時,這裡還是勐海縣有名的貧困村,「沒有路,開車上山需要4個小時,當地人窮得沒有褲子穿,女人隨便扯塊布當裙子,裸著上身」。

然後僅僅因為擁有「古樹茶」,財富便開始在這裡一夜聚集。

博弈:茶商哄搶古茶樹

古樹茶何以一夜爆火?

稀缺性,是導致古樹茶價值攀高的第一要素。儘管雲南有著世界上絕無僅有的50萬畝古茶樹,然而數量畢竟是稀少的。下面的故事似乎可以一窺古樹茶價格不斷抬升的原因。

為控制古樹茶的源頭,知名茶企陳升號早早布局老班章,與當地村委會和村民簽訂合作協議,號稱佔據老班章古樹茶產量的一半。

楊愛華就是簽約陳升號的茶農之一,不過他有些後悔:早年簽約是為了保障茶葉銷路,沒想到茶價一年年翻著番往上漲,茶廠、茶客們用布袋提著成摞的現金進村搶茶葉,而自己卻陷在毛茶每千克750元的合同價上爬不起來。要知道,楊愛華自己喝的老班章古樹茶黃片——即因外形不佳等被揀出來的「廢品」,也賣出了每千克800元的價格。

然而合同中有意無意留出的漏洞,卻讓老楊找到了平衡:合同對茶葉的品質沒有要求。這就意味著,不需要費時耗力一芽兩葉或者一芽三葉地採摘,無論是鮮葉還是老葉,無論是大樹還是小樹,是老班章的茶葉就行了。說這話時,老楊用手比劃著,做了一個用力擼樹葉的動作,「誰讓他們的價格這樣低,隨便采采就行了」。

事實上,除了按照合同供應陳升號外,老楊還和其他上山購茶者有著密切的合作:賣給茶廠一般是毛茶每千克1500元;賣給個人則要具體看買茶的人對茶樹、茶葉有什麼具體要求——有些對茶有著極高要求的買家,會自己挑選一棵或幾棵老茶樹,指定用這些樹的葉子製成毛茶。今年春茶,老楊賣出的最高價是每千克8000元。

倪兵稱,為了和村民打成一片,茶企的收購員要像親人一樣熟悉村寨的大小事務,無論是婚喪嫁娶,還是進城看病上學,企業都要出面送上紅包甚至包車接送,「舉個例子,某戶村民家裡有幾頭豬,他的鄰居可以不知道,但是企業一定要知道」!

雨林古茶坊則是每年分批帶村民出山旅遊,近些的去昆明,遠些則去北京或上海。據品牌運營總監朱勇透露,光是為某個村寨修路,雨林就花費了數百萬資金。

而這些大打親情牌的舉動,也僅僅能保證這些村民不會拿一些劣質的台地茶冒充好茶欺騙企業。古農茶業的一個客商,跑到老班章寨以每千克3000元的價格買了十來千克毛茶,樂滋滋地跑下山找岩文顯擺。岩文好客,拿自己用台地茶做的茶招待。不料,經銷商的「老班章」,幾泡下來味道越來越差。反倒是岩文的台地茶,越喝越有滋味。

感情鋪墊好了,企業能否從村民手中收到好茶,就要看出價是不是高過同行了。有業內人士這般向《商界》記者描述企業早期收茶的情景:企業和茶農議價,由於語言不通,就在村民面前一張一張地放人民幣,村民覺得到位了就打手勢叫停。這樣的叢林法則,在今天依然適用。

而對於更多走進名茶山的茶企,既沒有能力融入村民,也沒有財力和同行競爭,怎麼辦?

在一些古樹茶園邊上,經常可見樹立著一些牌子,上書「××茶企古樹茶園基地」等字樣。一個古樹茶園,插滿不同茶企的牌子是常事。據業內人士透露,雖然其中不乏有真合作,但更多的茶企只是象徵性地給了茶園主人500元「牌子」錢,企業負責人再跑到古茶樹下拍張合影,這樣該企業的茶就可以一晃變成了「古樹茶」了……

亂象:10杯不同的「老班章」

古樹茶火了,並且火速地席捲全國。一邊是有限的產量,一邊是節節攀升的價格,於是亂象出現了。

在昆明最大的茶葉市場康樂茶城裡,倪兵的公司在一棟3層的小樓里。他2007年才轉行做茶生意,賣點古樹茶、陶器,更主要的是為一些產品優質但名氣不大的普洱品牌做推廣。但就是這個茶界新人,最近卻在北京的茶圈子裡受到了尊崇。

那是一場以普洱茶為主題的展覽,倪兵帶著剛剛挖掘的古樹普洱茶品牌參展。「雲南茶人」、「古樹普洱」,這兩個名詞的組合,瞬間吸引了眾參展商的注意。混在茶界、普洱界,誰人看不到雲南茶的崛起之勢,誰人不知雲南古樹茶登峰造極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古樹茶的水深不可測,比如老班章古樹茶年產僅20噸,而在市場上打著「老班章」旗號的茶竟超過100萬噸。

10家茶老闆對於倪兵大為尊敬,紛紛祭出自己的鎮店之寶——老班章古樹茶,請他鑒別真假。10個杯子端上來,倪兵一一品嘗:竟然沒有一款茶的味道是相似的。他只好得出結論:對不起,這裡沒有一片茶葉是真的老班章。原因很簡單,生在同一座茶山同一棵茶樹上的葉子,無論製作工藝如何不同,味道絕不會差之千里。而老班章這種名山古樹茶之所以著名,就在於獨特的個性和不容混淆的體感。

對於古樹普洱市場的混亂,倪兵算是領教到了,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古樹普洱的混亂,不單在外地,就是雲南本地也不能倖免。

他有一個朋友,連續5年從雲南本地一個檢察長手裡買茶,每次買200千克,耗資30多萬元。這個朋友頗為自信,價格這麼高,賣家又是檢察長的關係,還是雲南人,能出問題?不可能!連倪兵都震懾於如此權威的茶源。但嘗了一口所謂的古樹普洱,倪兵哭笑不得:莫說是名山古樹,這款茶是不是古樹茶都要打個大大的問號。

返回雲南後,他派人去易武茶山當地的茶農家裡,以每千克不到800元的價格買了一千克古樹普洱毛茶,送到北京後,自以為喝了5年「古樹普洱」的朋友大驚失色:天吶,你這個茶怎麼這麼好喝!

最讓倪兵義憤填膺的是,在茶圈子裡,尤其是微博、微信上,有一批自稱「專家」、「大師」的人十分活躍,他們依仗自己在輿論上的話語權,為粉絲灌輸了很多錯誤的普洱茶觀念,尤其是協助喜歡炒作賺快錢的投機者,將「名山古樹普洱」這個概念從飲品生生炒成了金融投資品。

就連被茶界批評為「炒作先鋒」的雨林古茶坊,對這些「專家」、「大師」也嗤之以鼻。其品牌運營總監朱勇說:「最近剛剛接待了一批在微博、微信上活躍的專家、大師,在路上語不驚人死不休,一進茶山,看見古樹,見到茶農,卻一句話都不敢說——說一句錯一句!」

是泡沫,不是泡沫

那麼,古樹茶是否會重蹈2007年普洱茶大盤崩潰的一幕?

——勐海縣城郊區的曼掃村斜倚著茶山,其中立著一座傣樓的小院就是古農茶業的初制所。網速不佳,胖胖的山東小伙杜成坤坐在傣樓上輕嘆了口氣,坐在一旁的岩文頭也不抬就開始絮叨:「哎呦,做事情要快而不亂,粗中有細。都是25歲的男人了,還沒學會穩重!」

小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瞅著岩文發懵:「我……怎麼了?」

岩文還是不抬頭,繼續寫自己的合同草稿:「不要遇到一點困難就嘆氣,有困難就要想解決的方法,唉聲嘆氣能解決問題?只能說明你心裏面沒有力量,是懦弱的表現!」

類似的對話,一天之中要發生很多次,因為岩文無論走到哪裡都要帶著新員工小杜,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對他進行「敲打」。這個資產上千萬的茶企,老闆和員工的關係,更像是古時的師父和弟子——手把手指導,口口教育,以身作則,並且吃住在一起。

古農茶業在同行之中,絕對是個另類。

為了保障老班章古樹茶貨真價實,每年的春秋兩季,岩文要帶著員工住進茶農的家裡面,跟著茶農上山採茶,一片葉子一片葉子地監督,採回來的鮮葉再用自己培養的炒茶師傅用秘制技藝炒成毛茶。如此,一款茶的品質,從採摘到炒制,再到曬青和揉捻、壓餅,全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了。

雲南當地的普洱專家、知名評論家李國標正在進行一項事業:挖掘有理想的草根茶人。這些茶人,一般都有自己的小茶廠,雖然產品一流,但由於歷史、自身素質等原因,不為外界所熟悉。尤其是當下炒作之風盛行,只懂做茶而不懂推廣、在各大茶山上孤獨終老的茶人比比皆是。岩文和他的古農茶業,就是李國標的第一個樣本。

在他看來,趨利的資本之所以蜂擁向老樹茶,正在於老樹茶本身具有的價值尚未被完全發掘。尤其是對於普洱茶市場,從出現到如今不過十幾年,無論是消費者還是生產者都還在摸索,秩序尚未建立,有些泡沫也是正常。

支撐他的,除了對市場發展趨勢的預判,還有類似古農茶業這樣的草根茶企,已經開始一點一點嘗試用產品樹立行業標杆。

面對近來輿論界對古樹普洱的一片聲討,李國標笑言:「沒有破掉的泡沫,就是偉大的泡沫,要相信自由市場的自潔功能。」而隨著普洱茶的第三次浪潮——品質時代的到來,無論是古樹還是台地,無論是大品牌還是草根,無論是資本催生還是埋頭苦幹,品質決定市場。

似乎是為了呼應李國標的判斷,在古農茶業略微漲價的同時,以大益為首的傳統大品牌普洱茶企們,卻傳來一片「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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