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色戒》中大漢奸原型，風流浪子，張愛玲為他痴戀一生，低到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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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顧景言

在李安執導的電影《色戒》之中，梁朝偉出演了風度翩翩的大漢奸易默成。電影上映之後，許多人都好奇易默成的原型是誰。有人說，他的原型是汪偽政府高官丁默村。這個說法其實並不準確。

易默成的原型是兩個人。除了丁默村，另一個就是令張愛玲痴戀了一生的男人——胡蘭成。

胡蘭成是張愛玲的第一任丈夫，也是她的初戀。

1944年，在日寇侵佔的大上海，胡蘭成初次見到張愛玲。此時的張愛玲，已經是名滿上海灘的女作家了。她是晚清名臣李鴻章的曾外孫女，出身名門，又頗具才氣，自然是多了幾分眼高於頂的傲然。因此，當胡蘭成前兩次興沖沖地去拜訪張愛玲的時候，都吃了閉門羹。這位張大小姐高冷地表示：自己不見生客。

胡蘭成乘興而至，敗興而返。想想還是不甘心，就把自己的名片塞進了門縫裡。張愛玲看到名片驚喜無比：竟然是胡蘭成。

她是知道他的。

上個世紀四十年代，若是論文採風流，胡蘭成絕不輸於朱自清等人。之所以在文學史上粗略帶過，不為當世人所熟知，還是因為政治原因。抗戰爆發之後，胡蘭成追隨汪精衛，成為汪偽政府的宣傳部副部長，為日本人效力。漢奸自然是被唾棄的，因此在當今的文學史上就沒有過多介紹他的作品。

然而，胡蘭成的散文，清麗婉媚，在當時擁有許多粉絲。哪怕是普通的鄉村月色，在他的筆下也風韻別緻：「這時有人吹橫笛，直吹得溪山月色與屋瓦皆變成笛色，而笛聲亦即是溪山月色屋瓦，那嘹亮悠遠，把一切都打開了。連不是思心徘徊，而是天上地下，星辰人物皆正經起來了，本色起來了。而天上世界古往今來，就如同銀漢無聲轉動玉盤，沒有生死成毀，已沒有英雄聖賢此時若有恩愛夫妻，亦只能相敬如賓。」

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與之相比都顯得暗淡無光。

張大小姐很快就決定自己主動去找胡蘭成。

有句宋詞叫做「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初見就是如此。兩人在屋裡足足談了五個多小時，張愛玲驚異於胡蘭成的博聞多識，欣喜於終於找到了能和自己心靈相通的人。

走的時候，胡蘭成出門送她，突然說了一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你這麼高，這怎麼可以？」剛認識不久便對別人的身高作出評價，是非常失禮的行為。張愛玲有些不高興，剛想反唇相譏，卻忽然了悟胡蘭成的潛台詞，愛玲比他高，以後如果在一起了是有些不般配的。胡蘭成已經把愛玲當作自己的伴侶了。

覺察到胡蘭成的話外之音，張愛玲的慍怒瞬間煙消雲散，甚至有些竊喜，暗暗地笑了。張愛玲一向自負才學，從未為哪個男子動過心。胡蘭成是個例外。

從此之後，胡蘭成幾乎每天都來找張愛玲，兩人似乎永遠有說不完的話，感情迅速升溫，很快就郎情妾意，確定了關係。

二人不僅是在才華上旗鼓相當的知己，也是生活上嬉笑無間的愛侶。有一次，胡蘭成撫摸著張愛玲的臉說：「你的臉好大，就像平原緬邈，山河浩蕩。」胡蘭成真不愧是聰明有趣的舊式才子，就連打趣愛人的玩笑話也說得如此詩情畫意，叫張愛玲如何能不迷戀他。

在送給胡蘭成的一張照片的背面，張愛玲寫下了這樣的兩句話：「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 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

有一天，張愛玲在屋子外面望著坐在沙發上的胡蘭成，她寫道：「他一人坐在沙發上,房裡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寧靜,外面風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張愛玲曾經在她的小說《傾城之戀》中寫道，是香港陷落成全了白流蘇和范柳原。而張愛玲和胡蘭成，又何嘗不是被亂世成全了一段傾城之戀？張愛玲是沒有政治立場的，她愛的男人站在哪一面旗幟下，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只知道她愛胡蘭成的一切，哪怕他是汪偽政府的高官。

1944年8月,胡蘭成娶了張愛玲,婚書上寫著:胡蘭成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這一年，胡蘭成38歲，張愛玲只有23歲。

「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是胡蘭成自己添上去的，他確實是太懂女人心，張愛玲年幼時父母不和，被後母欺凌，後來又寄居在姑媽家中，總有一種林黛玉寄人籬下的傷懷。他知道張愛玲最想要的不過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僅此而已。

張愛玲之所以愛上胡蘭成，是因為在淪陷的上海遇上一個如此溫柔多情的才子。而她之所以失去胡蘭成，也是因為離亂的歲月和胡蘭成的多情。

她是綁不住他的。

1945年1月，胡蘭成受命去漢陽發表演講，在那裡他認識了醫院的護士小周，與之有了一段私情。並非是胡蘭成不愛張愛玲了，他依然愛她，只是對胡蘭成這種舊式才子來說，一個男人是可以同時愛很多女人的。

1945年8月15日，抗日戰爭勝利，汪偽政府垮台，昔日的高官們大都成了階下囚。胡蘭成也是政府名單里的文化漢奸，於是倉促出逃，一路流亡。流亡期間他再次和小周鬼混在了一起，張愛玲放心不下胡蘭成，冒著危險千里迢迢去找他，卻發現自己心愛的男人過得風流快活。

張愛玲是何等心高氣傲的女子，怎能忍受此等屈辱。她要求胡蘭成在自己和小周之間做出選擇。這對張愛玲來說，已經是她能給他最大的寬容了。若是她不是深愛著這個男人，她會立刻決絕地離開，根本不會給他任何選擇的餘地。

然而，胡蘭成的回答卻讓張愛玲的心瞬間變涼了：「我待你，天上地下，無有得比較，若選擇，不但於你是委屈，亦對不起小周。」

胡蘭成就像多情的賈寶玉，他對每一個女子都欣賞尊重，總能發現她們的好，他也陶醉在眾多紅顏知己的溫柔鄉里。卻不曾想，愛玲是容忍不了他同時愛好幾個人的。她不是她的紅顏，是他的妻子。

在止庵為胡蘭成的書做的序中，對於胡蘭成的負心薄倖，是這樣解釋的：「胡蘭成是箇舊式才子，其種種毛病均可歸結於此；然而卻很能領會張愛玲這種新人。他用情浮泛，跡近遊戲；具體到某一點上，則不乏深入之處。如此自相矛盾，哪一面也不足以掩蓋或抵消另一面。我們的眼光不要太簡單化了。一句話罵倒一個人，與一句話捧起一個人，都很難說是什麽本事。」

張愛玲徹底失望了，她已經為了胡蘭成放下了太多自尊了，卻換不來胡蘭成的一心一意。她依然深愛著他，但是，她決定離開。

離開後，張愛玲給胡蘭成寫了一封信，信中寫到：「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的了。這次的決心，我是經過一年半的長時間考慮的……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

隨信寄來的，還有一張三十萬元的支票。那是張愛玲兩部作品的劇本費。在他和別的女人花前月下的時候，她還在擔心他在流亡的途中因為缺錢而困窘。

胡蘭成追悔不已，他沒有想到張愛玲竟然真的捨得離開他，他篤定張愛玲是始終對他痴戀無比的，卻忘記了張愛玲本是多麼清高孤傲的女子，她已經忍受到極限了。

1947年，張愛玲正式和胡蘭成離婚。當年的「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終究是成了一句空話。

此後的張愛玲，卻仍然受胡蘭成的牽累，頂著「漢姦夫人」的名號，連發表作品都變得十分困難。

在朋友的幫助下，張愛玲輾轉到了美國，在那裡度過了後半生。晚年的張愛玲，完成了她人生最後一部作品《小團圓》。這部小說的原型就取自張愛玲和胡蘭成的愛情，張愛玲生前是這樣介紹這部作品的：「這是一個熱情故事，我想表達出愛情的萬轉千回，完全幻滅了之後也還有點什麼東西在。」

而胡蘭成，在拈花惹草，經歷過無數個女人之後，又去找過張愛玲，卻沒有找到。張愛玲已經決意不再見他了。

胡蘭成傷感地對張愛玲的好友炎櫻說「愛玲不要我了」，炎櫻說:「兩個人於千萬人當中相遇並且性命相知的，什麼大的仇恨要不愛了呢，必定是你傷她心太狠。有一次和張愛玲一起睡覺，張愛玲在夢中喊出"蘭成"二字，可見張愛玲對你，是完全傾心，沒有任何條件的，哪怕你偷偷與蘇青密會，被她撞個正著；還有秀美為你墜胎，是張愛玲給青芸一把金手鐲讓她當了換錢用。這些，雖然她心頭酸楚，但也罷了，因為你在婚約上寫的要給她現世安穩的。」

炎櫻的話，對，也不全對。即使在胡蘭成傷了張愛玲那麼狠之後，張愛玲仍然對他懷有真切的眷念。在《小團圓》中，那些情節是那麼的細緻入微，足可以見張愛玲直到晚年對胡蘭成也未能忘情，若是釋懷了，又怎能記得那麼清晰。

張愛玲恨了胡蘭成一輩子，也愛了胡蘭成一輩子。

只可惜，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歲月空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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