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雪人都是他們存在那一天的國王 | 崔辰

我們的人生中，那些本該靜坐聽雨、靜坐聽海、靜坐聽聽內心的時刻，不該被粗暴地遺忘和放棄。

最近，上海下了場十年難遇的雪。

賞雪怡情一事，古人有很多詩詞記載其趣。現代人卻慢慢失卻賞雪之樂，有些緣故是因氣候變化，除了極寒地區，冬天下大雪的概率正在降低，另外，賞雪雅樂的消失絕大部分是因為我們告別了「從前慢」的舊時節奏。

上海積雪的那天，對於究竟是否要出門賞雪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出去了。之前剛看了《無問西東》，這部電影對我最大的影響，就是被觸動找回了遺忘已久的自省力。《無問西東》中，不同時代的自省之力在傳承，從上世紀二十年代的梅貽琦校長到現代的張果果，不同的人捫心自問：最需要的是什麼？有沒有一種能力可以越過這個時代的紛俗，讓自己做一個不負我心的從容之人。古人曾非常在意的「每日三省吾身」，在當下的世俗生活中也很難有安放之地，困於各種瑣事，自省能力像個久不運轉的器官一樣逐漸廢棄。其實曾引起練習熱潮的慢瑜伽、冥想，又何嘗不是要挖掘人自身的自省力，自我沉澱，調理內息。為什麼我們熱衷奔波到練功房，卻偏偏不能即刻坐定，做每一日的精神功課？

在雪後清新的校園中，享受了很多年沒有的樂趣：東區的一個碩大的空地，站立著很多別人堆的雪人，我也興高采烈地堆了一個，並給空地上的每個雪人拍了照片。躺在不是很厚的雪地上，划出天使的形狀，因為雪不夠厚，連泥土都劃拉得露了出來。向上撒一把雪，請路人甲幫忙拍張照片，卻用力過猛，扔出去一個雪球，直接掉進了張開大笑的嘴巴里。

學生們在堆雪人。 新華社（資料照片）

如果此刻遇見我的學生，估計會覺得很驚訝，課堂上一本正經的老師，怎麼成了一個頑童。

自省力的第一要素，是脫離當下世俗對人心的種種束縛和模式化定義，放下那些讓小孩子更辛苦、讓年輕人更焦慮、讓老人更老氣橫秋的東西。就像一直反感著管未婚的女孩叫「剩女」而無視單身本是個人不願將就的選擇，反感著稱在感情生活中不負責任的男性為「渣男」（僅將男人放在「渣」的位置上，其實已下意識地跳離平等的兩性關係，將女性放在被動的弱者位置上），也反感著誇中老年人「心態年輕」（好像那種快樂隨意的心態，只有年輕人有才是常態）。所有這些，有著和《無問西東》里張果果的焦慮一樣的內容：對於來自世俗的捆綁和焦慮，因為太習以為常，甚至意識不到這些問題所在。電影中的張果果終於釋然，放開了讓他難受和糾結的防備之心，這是來自自省的力度。現實生活中的我們，如何通過自省之力而平和喜悅？

自省力需要更加純粹地面對自己。

無論是「靜坐聽雨」，還是安心賞雪，都有著相似的哲學意蘊，如果這世界已經喧鬧到什麼都聽不清了，就請靜坐聽雨，聽從自己的內心吧。我們的人生中，那些本該靜坐聽雨、靜坐聽海、靜坐聽聽內心的時刻，不該被粗暴地遺忘和放棄。

雪中的白樺林。 新華社（資料照片）

敬畏生活中的生命，珍惜所有的美好，那些偶爾一現，或短暫和美好事物的意義，就像這場雪，這些即將消失的雪人。在它們短暫存在的日子裡，以曇花一現之美，足以讓人細心品味和得以慰藉。

自省力還需傳承，正如《無問西東》中的心靈之光在不同時代人身上的傳承和救贖，又如電影《肖申克救贖》中所說的「強者自救，聖者渡人」。如果你獲得了自省的力量，並因此改變了生活的質地，請傳達給更多的人。

那一日，我意識到：每個雪人都是他們存在那一天的國王。來自內心的敬畏和珍惜，使得整個世界都更美好了。

（本公眾號專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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