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曲欣賞】京劇經典：139《打督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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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劇經典：139《打督郵》

【京劇故事】打督郵時值深秋，四野里一派肅殺的景象。野草枯黃，樹木凋零，一陣陣蕭瑟的秋風吹來，捲起地上的枯草和落葉，在空中散亂的飛舞著。通往安喜縣的官道上，一行人馬正向縣城行來。為首的三匹馬上，正中端坐一人，面如冠玉，唇若塗脂，器宇軒昂，他就是前來安喜縣上任的新縣尉，姓劉，名備，字玄德。身旁的二人，是他的結拜兄弟。左邊馬上那位，姓關，名羽，字雲長。右邊這位，姓張，名飛，字翼德。世居涿郡，以賣酒殺豬為業。他為人性情爽直，專好結交天下的英雄豪傑。當初也是他在與劉、關二人相識後提議結為兄弟，並且就在他家莊後的桃園舉行了結拜儀式，從此留下了「桃園結義」的美談在天下傳揚。自從結拜以後，三個人從來沒有一天分開過一無論多麼困難或危險，只要是兄弟們在一起，這位張三爺總是興高采烈的。然而，今天張翼德卻沒有那麼好的興緻，不光是他，這三人沒有一個是好臉色的。這哥兒仨幹嘛這麼不高興呢?說起來就是因為這次劉備到安喜縣的上任。東漢末年，國力漸漸地衰敗，漢靈帝繼位時，由於只有十二歲，朝政大權落入號稱「十常侍」的十個宦官的手中。讓他們治理國家，那還能有個好兒?國家亂了，倒霉的是老百姓。於是，不堪忍受的貧苦百姓紛紛揭桿起義，有個西涼刺史，名叫董卓，趁亂起兵，打算謀權篡位，一時局勢動蕩，戰禍四起。很多有志之士看到國家危亡，也都行動起來，打算以自己的力量平息戰亂。劉備就是其中的一個。劉備自從與關、張結拜以後，帶領兩位兄弟，籌集錢款糧草、軍械馬匹，招募丁勇，起兵平亂，立志要同心協力，扶危救困，上報國家，下安黎民百姓。起兵以來，歷經大小三十餘戰，無戰不勝，經過一段時間的苦戰，總算有了些結果，局勢稍稍平定下來。按說動亂告一段落，朝廷理應對有功之臣論功行賞的，可是，朝政是在「十常侍」的手裡，這些人腐敗透頂，誰賄賂他們，他們就給誰封官，誰的關係硬，封的職位就高。劉備雖然是皇族，但他一向不會巴結上司、拉關係、走後門那一套，更不屑於行賄謀私，所以，儘管戰功赫赫，也有人上表為他請功，卻還是被晾在一邊，很長時間不得任命。劉備的遭遇，引起了很多人的不平，紛紛上表為他請功，「十常侍」怕引起公憤，才給劉備一個小小的安喜縣尉，要他馬上赴任。縣尉是個小文官，無權率領軍隊，在那個動亂的時代，要想干治國安民的大事業，沒有兵權是不行的。劉備起兵並不是為了當官，他是個有大志向的人，現在要他放棄理想去當個小芝麻官，他心裡能痛快嗎?可是，他又不願背個違抗朝廷的罪名，只好忍氣遣散了部隊，只帶二十多個親隨，與關、張兩位兄弟一起，先去上任再說。張飛從接到任命的那天就主張不幹，依他的主意，乾脆拉起隊伍反了朝廷，殺了那禍國殃民的「十常侍」，可一看大哥的臉色沉下來，就不敢再說了。乖乖地跟著倆哥哥一起來了。「二位賢弟且隨愚兄到安喜縣赴任，一來可為那裡的百姓做些好事，二來我弟兄也可藉此存身，等待時機。只要我們志向不改，大業必成，到那時……」說到此，劉備在馬上挺直身軀，目向遠方，長出了一口氣，突然加了一鞭，那馬像離弦之箭，快速向安喜縣城奔去。關羽、張飛互相對視，張飛興奮地大叫：「這才是我大哥哪]」弟兄二人一同加鞭追隨大哥而去。柳樹發出了嫩綠的新葉芽兒，轉眼間又到了春天。安喜縣衙的老書吏，從來沒有這麼舒心過。在縣衙當了幾十年的差，見慣了多少貪官污吏，只道是天下烏鴉一般黑，沒成想老了老了竟遇上了個明鏡高懸的青天大老爺。這位劉備劉老爺，自從上任的那天起，就連燒了「三把火」。他先開了官倉，救濟貧苦和無依靠的鰥寡孤獨。又出告示，曉諭軍民人等，各安生業，奉公守法，買賣客商，公平交易，如有不法情事，重責不貸。老書吏以為這只是當官的為籠絡人心而作的表面文章，可接下來的事讓他徹底地改變了看法：他把以前所有已經結過的案件重新審理一遍，將受冤枉的釋放，把真正有罪的收監。別看這位劉大老爺平時總是和顏悅色的，可懲治起豪紳惡霸、貪官污吏來，一點也不含糊。看到那些平日作威作福、欺壓百姓的壞蛋被痛打、被示眾、被關進牢房，真正是大快人心哪。可這樣做，肯定會得罪那些權貴，這些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在上面都有關係，這位劉老爺最終怕是要吃虧喲!唉，但願天保佑劉縣尉能在這安喜縣任得長遠；老書吏正在公事房裡想心思，一個衙役匆匆跑來。「先生，請您趕緊到裡邊通稟一聲，督郵大人又到這兒巡查來了，請縣尉老爺趕快出城迎接。」老書吏一聽，如同頭頂上響了個炸雷，半天才緩過神來，嘴裡嘟噥著「完了，完了」，跌跌撞撞地往後堂跑。劉備正在看公文，見老書吏慌慌張張地進了屋，全沒有了平日的斯文，十分詫異；「老先生，您這是……」「稟老爺，督督郵大人來了，您快想個主意吧。」劉備笑了：「我當什麼天大的事哪，不就是督郵巡查嘛，咱們出城接去就是了。」老書吏焦急起來：「這位督郵大人是出名的狠，以往，他巡查到哪兒，哪兒都得折騰個雞飛狗跳。勒索金銀沒有個夠，人送外號"扒皮督郵』，您在此地得罪了這麼多的權貴，準是有人捅到他那兒了，這回怕是來者不善哪!我看您還是準備準備吧。」老書吏說著，做了個送禮的動作。「我劉備行得正，站得直，怕他何來!再說，我周濟貧苦百姓還愁無錢，哪裡有金銀送與他呢！」「有錢也不給這混帳狗官!」張三爺又發起怒來：「大哥，這種狗官還接他做甚，乾脆，待俺老張出城去，一個窩心腳把他踹出安喜縣境。」「噯，不管他所來何意，畢竟是上司，總要以禮相待嘛。」當著下級的面，劉備從不申斥兄弟，只是瞪了三弟一眼，暴怒的張三爺立刻軟了下來，心裡卻在咬牙切齒地罵著督郵，「兔崽子，你這回要敢為難我大哥，可就是你死期到了。」劉備帶著眾人來到了城外，見一隊人馬漸漸地走近了，劉備讓大家下馬一起迎上前去，不料，對面二個旗牌官攔住眾人說：「督郵大人有令，命安喜縣尉一人上前參拜。」劉備只好讓眾人在路邊等候，他向關羽示意，要他管住張飛，自己走向前去見禮。督郵坐在馬上，劉備走到他跟前，他連看也不看，絲毫也沒有下馬見禮的意思。劉備只好向上行了個禮：「安喜縣尉劉備迎接督郵大人。」那督郵用眼角瞥了瞥劉備，沒有答話，只是用馬鞭指向劉備的頭，點了兩點，算是回答，拉長聲說了句「館驛伺候」，催馬就走。一行人到了館驛，劉、關、張等人都在館驛門口待命，等了半天，裡面傳出話來，只要縣尉與書吏進去答話，其他人一概不得人內。張飛與二哥氣呼呼地回縣衙等候消息。傍晚時分，劉備和老書吏回到了縣衙，兩個兄弟迎上來，張飛問：「大哥，那狗官說了些什麼屁話?」「沒說什麼，只是問了些本縣的風土民情，擺了擺官架子而已。」張飛和關羽都不信，讓老書吏說，書吏吞吞吐吐，張三爺不耐煩，又瞪起了眼珠子，老書吏才說了實話。原來，劉備與老書吏進了館驛之後，那督郵在正廳里坐著，卻讓劉備二人站在廳外的台階下答話。談話中凈問些個雞蛋裡挑骨頭的問題，有些錢糧數目的事，本來應該是書吏回答的，但他就是不許書吏插言。幸虧劉備胸有成竹，對答如流，一點也沒被問倒。未了兒，問起了劉備的出身，劉備據實相告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後、孝景皇帝玄孫時，那督郵竟然大罵劉備冒稱皇親國戚，虛報功勞，聲稱要將劉備撤職查辦。老書吏說完，把個張飛氣得暴跳如雷，立刻就要去館驛找狗官算賬。輕易不動怒的關二爺這回也斬釘截鐵地說：倘若那狗官再敢侮辱大哥，明年今天就是他的忌日。這回，劉備一看再勸已經沒用了，只好答應等明天看情況再定是否懲治那狗官。第二天，那個旗牌官又來了，關羽、張飛倆人定好，如果大哥再去館驛，他們哥倆兒也跟著去，如果那狗官再敢無禮，就當場教訓教訓他。不料，這次卻不是找劉玄德，而是命老書吏一人到館驛回話。劉備有些擔心，囑咐老書吏說：「老先生到了督郵面前要見機行事，不要為我申辯，以免吃虧。」「老爺放心，卑職在公門中呆了幾十年，大小官員見了無數，不妨事的，就是有了什麼事，為了劉大老爺，也情願。」老書吏說完，隨旗牌官去了。張飛一聽沒有找大哥的麻煩，覺得沒有他什麼事了，就一個人出了縣衙，找地方喝酒去了。劉備怕耿直的老書吏為自己吃苦，就打發人去館驛探情況。過了一會兒，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說督郵逼迫老書吏指稱劉縣尉貪贓枉法、魚肉百姓，老書吏不願胡說，正在受督郵的責罵。劉備坐不住了，來到館驛，要求參見督郵，自請免職，要督郵放了老書吏。可人家根本不許他進去，去了幾次都給轟回來了，只好回到縣衙生干氣。越思越想越覺得窩囊，他懷疑自己的行事方法是否正確，如此忍耐是否值得。他開始羨慕三弟的為人，像三弟那樣直來直去，黑白分明，喜怒笑罵，溢於言表，活得多麼痛快。想到這裡，忽然發覺有大半天沒看見三弟了，就起身往後面園子里走去。來到後園，只見二弟雲長正在樹蔭下看書，卻不見三弟的影子。關羽看見大哥來了，趕忙放下書站起身。「雲長，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裡，翼德到哪裡去了?」「有小半天沒見了，前晌我倆原準備和大哥一起去會會那狗官的，見您不去，他就走了，想是到哪裡喝酒解悶去了吧。大哥找他有事?」「也沒什麼事，他憋了一肚子的氣，我是怕他出去後忍不住，要鬧出什麼事情來。」倆人正說著，忽聽前面一通亂，縣衙門口人聲鼎沸，不知出了什麼事情，他與雲長便向前面走去。剛出園子，就見一個衙役慌慌張張來報告：「稟老爺，是張三爺在大門口，把一個人綁在拴馬樁上，正打呢。」劉備大吃一驚，撒腿就往門外跑。張飛一個人在外面喝了幾杯悶酒，覺得沒意思，打算回縣衙，他騎著馬遛遛達達地往回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館驛門口。一見館驛，三爺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忽然發現大門旁邊的牆根下有人在哭，仔細一看，全是些老頭，而且很多都認識，都是老書吏的朋友。張飛趕緊下馬走過去，一問才知道，這些老頭得知書吏被督郵弄去，逼迫他誣告劉縣尉；而性情耿直的老書吏拒絕了狗官，遭到毒打，紛紛來到館驛，求督郵大人不要加害劉縣尉，放了老書吏。不想這狗官不但不放人，還讓人把老人們連踢帶打趕了出來。張三爺只覺得胸膛內升起一團怒氣直衝到頭頂，只衝得頭髮根根直立，睜圓環眼，咬碎鋼牙，渾身骨節都嘎巴嘎巴響，發一聲怒吼，甩掉手中的韁繩，大步走進館驛。守衛的軍士看到一個黑煞神直奔後堂而去，就一起擁上來，打算著把黑大個治住。張飛左手一划拉，右手一划拉，跟前還有兩三個，順手拾起來扔了，看了看，沒有能站著的了，就接著往裡走。來到後堂，只見狗督郵正坐在廳上，老書吏被綁著躺倒在地上。兩個傢伙手裡拿著鞭子，正在抽打著老人。那督郵見有人闖進來，十分惱怒：「何人大膽闖入，還不與我拿下。」張翼德一聲怒吼：「害民賊!我讓你認識認識你家三爺爺!」一步邁到跟前，打落帽子,抓起髮髻，拎著狗官就向外走。兩個打手舉著鞭子呆愣在那裡，張三爺回過頭來狠狠瞪了一眼，那倆傢伙扔了鞭子搶命一般撲過去，爭著給老書吏鬆綁。張飛把督郵一直拎到縣衙前，綁在一棵拴馬樁上。一路上狗官的嗥叫引來大群百姓，一傳十，十傳百，等到了縣衙，跟來的百姓圍了個水泄不通。翼德左右看看，發現近旁有一棵大柳樹，走過去，折下根柳枝，轉回來，說了句：「狗東西，讓你也嘗嘗挨打的滋味！」照著腿上，掄圓了就是一下子。一聲哀號之後，剛才還在威脅「大膽狂徒」的督郵大人，立刻改口叫「爺爺饒命」了。只打了幾下，柳枝就斷了，張三爺轉身才要再去折，早有個小夥子折了一根新的送過來，打了幾下，又折了，沒等再轉身，七八隻手舉著柳枝遞過來，一會兒的功夫，張飛的身邊順放著一大堆柳枝，再看那棵大柳樹——禿了!劉玄德擠過人群一看，忙問三弟是怎麼回事，張飛見大哥來了，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大叫著：「這種混帳東西，不打死還等什麼!"乾脆沒頭沒臉地抽打起來。那督郵一看劉備來了，大叫道：「劉備，快來救……」啪！嘴巴上又挨了一下，「劉備是你叫的?」「是，我該死，我混蛋!玄德公，大爺爺，求求您，讓三爺爺饒了我這條狗命吧，哎呀，唉喲……」看著昨天還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督郵大人今兒這松樣兒，玄德又好氣，又好笑，他畢竟心軟，連忙叫三弟住手。有人拉拉他的衣袖，扭頭一看，是二弟雲長，「大哥甭管，翼德的氣憋了不是一天了，再說，這也是替百姓們出氣，您看那堆柳枝，那就是民意。您有那麼多功勞，僅僅是個縣尉，還要受這種東西的侮辱，事已至此，再忍已無益，不如殺了督郵，棄官歸鄉，另圖大計。」玄德嘆了口氣：「唉，也只能這樣了，收拾一下，咱們走!」說罷，與關羽向縣衙走去，又轉身喊了一句：「翼德，別打上面，留他一條狗命。」過了一會兒，劉備、關羽和那二十多個親隨從縣衙出來了，劉備讓張飛停住手，隨從給三爺拉過了馬。劉玄德走到只會哼哼的督郵面前說：「以你過去欺壓良善、苦害百姓的所作所為，早就該殺!今天且饒了你的性命，以後不許你再做壞事。」「是是是，是是是，小人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劉備把縣尉的大印，掛在狗官的脖子上：「你不是負責吏政的嗎，這官印也算是上繳了。」說完，又脫下官服，摘下官帽。關羽接過官帽，一抬手，官帽飛上了禿樹頂，張飛把官服也掛了上去。三人翻身上馬，百姓們齊聲挽留，劉、關、張與大家拱手道別，出城去了。眾人呼拉拉全跟在馬後送行，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督郵，還綁在拴馬樁上，有氣無力地呼叫著。等督郵的隨從確信那個黑爺爺走了，戰戰兢兢來到衙前，放下他們的大老爺時，桃園兄弟已經遠遠地離開了安喜縣城。

京劇《打督郵》1956年錄音主演：李盛藻王玉讓李洪春蘇維明配像：譚孝曾李卜春羅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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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