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的煩惱:「高笑點」時代如何「逗你玩」————————▲789《深度中國》中國新聞周刊2013
總第789期喜劇的煩惱:「高笑點」時代如何「逗你玩」
導語:
郭德綱來了,可相聲未必變得更好了;趙本山走了,春晚小品卻真的沒著落了;《泰囧》會讓喜劇電影會更好嗎?電影人啞了。是現在的我們笑點高了,還是喜劇不再好笑了?在網路作品、微博段子和現實的擠壓之下,傳統的喜劇方式還可以繼續逗笑我們嗎?[詳細] 郭德綱來了,可相聲未必變得更好了;趙本山走了,春晚小品卻真的沒著落了;
《泰囧》火了,中國的喜劇電影會更好嗎?問這句話時,電影人啞了;
喜劇怎麼了?是我們變得笑點高了還是喜劇不再好笑了?
沒有了諷刺,相聲、小品、戲劇、電影,這些平時娛樂我們的最主要的產品,在網路作品、微博段子和現實環境的擠壓之下,還可以繼續逗笑我們嗎?
他們在努力「逗你玩」
1·郭德綱VS周立波:「非著名」演員的跨越
如今的郭德綱,不僅「要上春晚」也 「要幸福」,哪怕歷經層層檢查,冒著被「逼瘋」的危險,也要「追著幸福」一路飛奔。而折騰了一圈的周立波,在1月下旬關閉了自己的微博評論,並將在2013年2月23日,重返上海大舞台,推出新的「海派清口」作品《笑侃百年》。
圖說:插圖/阿東
原題:追著幸福跑
——郭德綱、周立波成名後在做什麼
2012年,郭德綱主要的新作品包括《屌絲青年》《愛情傳奇》和《好好學習》三段,其中的精華很可能會集中出現在蛇年央視春晚的作品中
本刊記者/吳凡 (中國新聞周刊網獨家稿件,未經書面授權不得轉載)
「非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終於要「上春晚」了。
1月27日,央視春晚進行了下半場聯排,前一天還在廣西南寧演出的郭德綱、于謙沒有出現在現場,綵排以放其以前的節目視頻錄像「走完」流程,這在過去是只有春晚重量級人物趙本山才享受的待遇,而從節目單透露的郭的出場時段在後半場接近零點,也就是往年趙本山的小品時間。
沒有如郭在8年前的相聲《我要上春晚》里嘲諷的那樣,經過給人送水買飯、給導演遛狗,更沒有有「來歷」的400人群口相聲和他競爭,就這麼「自然」地排在了央視春晚最黃金的時間,作為最重點節目之一。
郭德綱終於要完成從「非著名」向「著名」的跨越。
此時,離他「非著名」鵲起的日子,相距7年。 欲迎還拒晚會相聲1月28日,蛇年央視春晚第一次正式綵排,郭德綱于謙終於出現在央視春晚現場「F137」休息室。這間原來屬於「小品王」趙本山的休息室已被撥歸郭德綱使用,足見劇組對他的重視。郭德綱同樣對自己的首次春晚抱以極高程度的重視,他坦承對於節目的編創、修改一次次開會商量,「好像這麼多年來說相聲,這次是下工夫下的最大的」。
其實,郭德綱與央視春晚的淵源並不短。
據媒體報道,2007年,央視曾經有意對已很有名的「非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發出邀請,但「草根演員」彼時更願意紮根劇場。而在同年8月,郭德綱在電視劇《追著幸福跑》的新聞發布會上主動表示「如果春晚劇組找我,我願意為春晚創作節目」;誠意的示好似乎沒有得到央視的反應,憤怒的老郭在後來的採訪中表示「幹嗎要上春晚,我的相聲會給春晚毀了的!」
這回,願望終於成真了。大家的擔心也隨之而來:郭德綱將會在央視春晚表演什麼樣的節目?他是否能像在劇場演出一樣暢所欲言?央視春晚的種種內容限制會不會影響郭德綱「草根」相聲的演出「笑」果?
電視相聲和劇場相聲有很大不同,演員只能對著少數觀眾「說」,受到節目時長等限制,也無法和觀眾現場互動,更不能有一些即興內容的表演,而這正是郭德綱在劇場所長。
但對於郭德綱來說,這樣的電視考驗早不是首次,他是經驗豐富。
雖然曾經表演過《我要上春晚》和《我要下春晚》這樣對春晚某些方面略帶諷刺的節目,也因此一度被認為「不會上春晚」,但其實,郭德綱的春晚經歷不可謂不豐富,從2006年北京衛視春節晚會和搭檔于謙表演《你好,新北京》開始,到2012年在江蘇衛視表演了兩段相聲,郭德綱幾乎每年都會出現在一些地方衛視的春晚上。
根據《中國新聞周刊》的統計,截至2012年,郭德綱已參加過7家地方衛視的春節晚會,表演過9段相聲。
雖然地方台春晚在內容審查的力度上、對節目時間限制的嚴格上不及央視,郭德綱的表演可以有相對大的空間,但是和劇場可以隨興的演出仍有很大不同。晚會相聲要求結構更緊湊,入活要快,包袱、笑料更密集。從郭已經表演過的節目看,效果還不錯。
據郭德綱本人介紹,本次央視春晚的相聲已經「小範圍的測試過,觀眾非常滿意,我們還在不斷的調試,畢竟這麼大的一場演出,它的觀眾群和氣氛都需要演員把握住,另外也不能失掉自己的表演風格。」
以郭德綱在地方衛視春晚上表演的經驗,除了2008年在北京衛視和台灣演員樊光耀合作的《這一夜,兩岸說相聲》,他基本是拿出過去一年在劇場打磨的比較成熟的段子進行重新編排,經過適應晚會要求的修改之後,以「簡版」的形式演出,但結構基本是完整的。
2012年,郭德綱主要的新作品包括《屌絲青年》《愛情傳奇》和《好好學習》三段,其中的精華很可能會集中出現在蛇年央視春晚的作品中。
從本次央視春晚傳出的消息看,郭德綱表演的相聲叫做《追著幸福跑》,在2008年天津電視台的元旦跨年晚會上,郭德綱曾經和其師父侯耀文的老搭檔石富寬合作表演過一段同名的相聲;而「幸福」二字更是讓人聯想到他的代表作《我要幸福》。
這將會是一段以「小人物追求幸福」為中心思想的段子,延續了郭德綱一貫的「小人物」風格,以自嘲作為取笑的主要手法。
從目前透露出的唯一一句台詞「唱不了,沒有鋼琴伴奏」看,這個「小人物」大概又把自己吹噓成了一位「音樂家」。觀眾不用擔心郭德綱不唱,作為自己在央視春晚的「頭炮」演出,郭德綱肯定會使出自己拿手的學唱本事。 電視節目的營生最近些年在南方許多舞颱風頭不亞於郭德綱、也從沒上過央視春晚的喜劇明星就剩周立波。
周立波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採訪時,表示本人暫時沒有上春晚的計劃,「我覺得春晚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總是試圖討好所有人,這在過去也許是一件很容易達成的人,但是到了多元化的今天,幾乎不可能做到」。另外他還有一個擔心,「春晚是否適合我這種有大量即興的內容存在的表演,這個得看他們能為我提供多大的空間和自由度」。
在2012年9月底,周立波已開始與崔永元在CCTV2合作節目《小崔說立波秀》,連播10期,每期60分鐘。
這位從劇場走出來的「海派清口」創始人,對為電視台錄製進行的表演,同樣不陌生。他的命名節目《壹周立波秀》是這兩年部分地方台黃金周的固定播齣節目,周還參與了《中國達人秀》《中國夢想秀》等節目擔任評委及主持。
作為「咖啡」派代表人物,周立波和郭德綱一樣,如今更被電視觀眾熟知的,還是他們以電視綜藝節目主持人或評委的身份進行的表演。
雖然分別領銜南北笑星代表人物,但兩人性格做派相差極大,周立波更曾以 「咖啡」「大蒜」調侃兩人各自的形象反差,甚至拒絕同台表演。
周立波把「海派清口」與「北方傳統曲藝」分別比喻成是喝咖啡與吃大蒜,也體現了他的觀點——「海派清口」在品位上略高一籌。
而在「咖啡大蒜」論後不久,郭德綱即以一段《你要高雅》「回擊」,段子里,他這麼回應,「第一種人喜歡郭德綱,第二種人不喜歡郭德綱,但第二種人認為自己比第一種人高雅,這就錯了。這也是因為什麼,他總排在二的原因」。絲毫不嘴軟。
不過,雅俗分立的兩人,事業發展路徑驚人相似——在劇場以調侃社會不良現象、表達小人物的喜怒哀樂出名,後又大量經營電視台各綜藝節目,與電視台相生相惜。 幸福之路充滿泥土的氣味不管如何嘗新,周立波清楚自己的根必須在劇場。
今年1月22日,「周遊中國」巡演在重慶收官,重慶人民大禮堂坐滿3000人,演出2小時 40分,單場票房達400萬元。
1990年,因為誤傷反對他們戀愛的女友的父親,周立波被判刑。那時周立波身為滑稽劇演員,在上海已小有名氣,被觀眾稱作「上海活寶」。出獄後他選擇下海經商,商場征戰14載。
2006年,周立波在朋友的支持下重返舞台,他擺脫滑稽戲的定式,創立了用上海話表演的「海派清口」表演:一個人,一個提示夾,一把椅子,一台上海話的脫口秀。
「海派清口」的首演在上海蘭心大劇院。「680人的劇場,座無虛席,大多都是我的老戲迷,現場的平均年齡大約在45歲。」周立波回憶到。
「海派清口」和周立波的影響開始逐漸擴大。2008年底,周立波推出《笑侃三十年》,奠定其「江湖地位」。
他的作品關注民生。住房、經濟狀態,人們的幸福指數、心態,國家的、國際的重大事件,無一不包;他針砭時弊,開中國演員不敢開的政治玩笑,模仿國家領導人的神態、語言、動作;他煽動起一代人的集體回憶,引起觀眾共鳴。
從2009年開始,周立波又陸續推出《笑侃大上海》《我為財狂》等作品,演出的劇場也越來越大。2011年起,「海派清口」走出上海,首先在江浙演出《立波下江南》,2012年,同時開啟了「週遊世界」和「周遊中國」巡演。
同樣,如今在相聲領域擔綱主角的郭德綱,成名前也蟄伏將近十年,始終被排斥在「主流」相聲圈之外。
上世紀90年代初到北京之時,他也像當時的絕大多數相聲演員一樣,希望走上一條參加各種晚會——成名——走穴掙錢的「職業化」道路,但走得並不順利。
當時的相聲正處在整體的尷尬之中。1980年代,相聲經由央視春晚成為全國觀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馬季、姜昆、馮鞏等相聲演員表演的《一個推銷員》《五官爭功》《虎口遐想》等經典作品都因春晚紅極一時。但相聲也因此走向了只為晚會存在、歌頌型創作的不歸路。
上世紀90年代中期之後,相聲進入低潮。觀眾在電視上看到的相聲「越來越不可樂了」。在春晚舞台上,相聲更受到了來自小品的強烈衝擊。
同為語言類節目,小品具有更豐富的表現形式,更貼近和符合當時觀眾的口味,從陳佩斯、朱時茂「學院派」性質的《胡椒面》《主角與配角》開始,黃宏、宋丹丹、趙麗蓉、趙本山,春晚的舞台培養出一大批小品明星。1994年央視春晚,原山東快書演員黃宏和相聲演員侯耀文在小品《打撲克》中毫不避諱地調侃「現在相聲明顯干不過小品」。
相反,一直無緣晚會的郭德綱這時有了機會。1996年,他提出了相聲要回歸劇場的理念,並在同年開始在北京的一些茶館演出傳統相聲;幾乎同時,天津相聲老藝人於寶林、馮寶華先生,也在天津發起了相聲大會,要把相聲重新帶回劇場。
一演十年。2004年開始,「郭德綱」的名字和他的相聲作品開始在網路流傳。那時,他的相聲,既不失傳統風範,又有現代的新鮮內容,兼具相聲一貫該有的嬉笑怒罵與嘲諷。按現在的話說「很接地氣」。聽眾發現,這才是他們想聽的相聲。
在晚會相聲持續低谷多年之後,郭德綱和他的相聲「火」起來了,伴隨著段子內容因為過實引發的爭議,郭德綱和他的德雲社的演出越來越火爆。幸福的不同定義和之前的傳統的曲藝藝人明顯不同的是,兩位新派代表人物成名過程充滿爭議,包括激烈的「口水」之戰。
最近周立波也沒清閑,一起絲毫不低於郭德綱上春晚關注度的風波從電視吵到微博。這緣自《泰》的主演兼導演徐崢在做客鳳凰衛視《非常道》節目時,被主持人問及南北幽默的不同之處,徐崢對周立波和郭德綱兩人做了評價。
在當今娛樂圈,直接評論與自己並無干係的演員的表演和作品,已是演創人員的禁忌,在評論郭德綱時,他以「隔行如隔山」的理由迴避。而對於周立波,徐崢卻願意表達些想法。首先,徐贊同其之前「海派清口」的講時事和抓住了集體回憶,然而他直言認為周立波現在作品沒有以前多、其風格也不是很適合做主持,並且表演的方式和表演的水平「我覺得應該再提高,技術稍微草率了一點」。
評論引起了周立波的不滿。1月13日,周立波在微博發話「如何面對晚輩非善意言論?」以「扮豬挺像,扮人挺」暗諷以「豬八戒」形象出道的徐崢,並稱「在評價人之前自己把人做像了」「一對3千演滿200場後,我們再來探討人與豬的區別好不!」
這不是周立波第一次「開炮」,在此之前,他曾經數次在微博上回應他人的「不懷好意」,諷刺的對象包括侯耀華、方舟子、孔慶東等等。
而郭德綱身上的爭議則大多來自同行。在早期作品《論五十年相聲之現狀》中,郭德綱就曾經直指大腕兒同行「三十歲之前是從事別的工作的、沒學過相聲」「這些『藝術家』要為相聲的不景氣負責」,而同行則以「反三俗」的由頭對他進行打壓,包括此前數年,已經被公認在技藝上出類拔萃的郭德綱一直無緣春晚,也多少與相聲界之間的派系之爭有關。
郭德綱還曾在自己的段子《我要上春晚》中,以「400個『有來歷』人的群口相聲」譏諷春晚。
如今的郭德綱,不僅「要上春晚」也 「要幸福」,哪怕歷經層層檢查,冒著被「逼瘋」的危險,也要「追著幸福」一路飛奔。
而折騰了一圈的周立波,在1月下旬關閉了自己的微博評論,並將在2013年2月23日,重返上海大舞台,推出新的「海派清口」作品《笑侃百年》。2·趙本山退春晚:小品時代結束了?
「十幾分鐘完成一個故事,過程中還要笑,很難的事,我現在也很累,不好弄。諷刺很難,總和鄉長過不去,只能自嘲。」已經十分熟悉央視規則的趙本山也不可避免地有怨言。原題:春晚小品時代的完結
當趙本山再次宣布退出蛇年春晚時,人們沒有太多意外,就像得知將是郭德綱取代趙本山點春晚的「炮捻子」時,人們也沒有太多的驚喜。春晚小品不再可期,而民間的喜劇市場正在蓬勃
本刊記者/馬海燕 文/李曉 (中國新聞周刊網獨家稿件,未經書面授權不得轉載)
當56歲的趙本山在蛇年除夕前20天再次爽約央視春晚時,人們沒有多大意外。
去年1月19月,趙本山在春晚前4天宣布退出,彼時「本山大叔退了,誰來壓軸」的猜測此起彼伏。
去年是「身體原因」,今年趙直言是劇本原因。本山傳媒藝術總監劉雙平回應趙退出時說:「這次趙本山老師退出蛇年春晚,不是身體原因,而是作品原因。趙老師今年為了央視春晚,提前兩個月就開始精心準備。但前不久,在語言類節目的審查中,春晚導演組在對待作品的立意和喜劇效果上有不同的看法,希望大改。趙老師認為大改也不一定能達到要求,後跟導演組商量,決定今年還是不上了。」
趙本山退出後隨即加入江蘇台春晚,被斃掉的小品據稱也將亮相遼寧台春晚。
隨著趙本山離開,地方衛視加入搶人才的行列,央視春晚一家獨大的局面已經一去不復返。大腕缺席的「剩宴」今年央視春晚,趙本山、黃宏、鞏漢林、郭達、林永健、大兵等笑星大腕集體缺席。
沒有了傳統「熟臉」的蛇年春晚,語言類節目仍將達到兩個小時,創紀錄地佔據節目一半時長。
缺少了趙本山的春晚小品還有什麼看點?去年,「開心麻花」團隊帶來《今天的幸福》被稱為龍年春晚的「秘密武器」。近幾年「開心麻花」系列在全國話劇市場成績不俗,在今年據說將有兩部作品登上春晚舞台,而這在趙本山一年也只有一部作品的往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央視春晚在悄悄地變臉。這種改變應該說從去年哈文首次執導春晚就開始了。去年在乏善可陳的7個語言類節目中,除了新面孔「開心麻花」,還出現了歌唱演員與相聲演員同台的群口相聲《小合唱》,以及市場上頗受歡迎的曹雲金、劉雲天的相聲《奮鬥》。哈文甚至公開表示,最遺憾的是未能促成陳佩斯、朱時茂的回歸。
此時,距離陳佩斯和朱時茂在春晚最後的表演《王爺與郵差》已經過去14年。1998年,陳佩斯公開找央視要版稅一度引起軒然大波,敢叫板央視自斷後路的決心讓其他藝人在心裡佩服,不敢公開聲援。
迄今15年間,中國的娛樂生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春晚仍是一個各方演員爭著露臉的舞台,但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大腕敢於對春晚說「不」,這在幾年前是不可能的事情。除趙本山外,今年還有陳佩斯、張學友、范冰冰、李宇春、范明、黃宏、姚晨等一眾大腕在受到邀請後選擇婉拒或退出。這是繼2012年後,明星藝人再次大範圍「拒絕」央視春晚。這讓「開門辦春晚」、主動登門(或電郵)邀請每一位重量級藝人,且敲定後通過微博或公共郵箱通知媒體的哈文團隊頗為尷尬。
今年,曾經被央視封殺的「超級女生」、郭德綱相聲走進了春晚的核心舞台,並且被預期為收視法寶。雖然有許多人擔心,「郭德綱首上春晚,也能看出點新意,但也僅限於郭德綱第一次登上春晚舞台。這些年觀眾已經把郭老師那張臉看到熟得不能再熟了,除非他能一鳴驚人,在春晚上說出笑破肚子的段子。」
蛇年春晚亮相的9個語言類節目中,已知大部分將是往年春晚小品的「續集」,多少有點炒冷飯之嫌——同一題材不斷被續寫本身就是創新乏力的寫照。正在央視熱播劇《全家福》中天天露臉的秦海璐也被春晚劇組作為重點宣傳,想要延續黃海波、海清等當紅影視演員2011年給小品帶來的一縷清風。
此外,去年首次亮相的「開心麻花」今年也採用了「續集」方式,將表演《今年的幸福2》。
小品出續集也是從趙本山開始。2001年、2002年、2005年,趙本山和搭檔范偉、高秀敏表演的《賣拐》《賣車》《功夫》三部曲,前所未有地創造了一系列流行語彙,有人稱之將小品藝術推上了巔峰,有人認為這其實是小品題材匱乏而勉強為之。
2006年趙本山和宋丹丹、崔永元的小品《說事》、2008年再次搭檔宋丹丹的《火炬手》也是對1999年《昨天、今天、明天》中走紅的「白雲」「黑土」的「再次消費」。 「諷刺很難,我也很累」對於趙本山離開蛇年春晚,春晚劇組給出的說法是「作品未能達到自己的心理預期」,去年因身體原因臨別春晚的作品《好人趙大海》在綵排時也被劇組認為「笑點不足」。但這不是趙因為與新任春晚導演哈文合作才出現的遭遇。
2010年央視春晚到了第四次綵排時,趙本山的小品《捐助》還被要求改結尾。2009年春晚終審結束後趙本山方面更是接到了「劇本被淘汰,需要重新創作」的通知。今年如是,趙本山選擇了退出。
「十幾分鐘完成一個故事,過程中還要笑,很難的事,我現在也很累,不好弄。諷刺很難,總和鄉長過不去,只能自嘲。」已經十分熟悉央視規則的趙本山也不可避免地有怨言。
從1990年第一次登上央視春晚舞台至2011年,除了1994年沒有露面,趙本山共參加21次央視春晚,15次獲得春晚語言類節目一等獎。當趙本山已經成為春晚無可取代的「小品王」時,不知他是否還有時間想起1987年拎著茅台酒被央視拒之門外的那份無奈;當趙本山可以理直氣壯地對央視的要求表達不滿時,不知他還是否會想起1994年,僅僅因為有事進組遲了些,就被拿下的那份尷尬。
23年間,趙本山逐漸成了春晚收視率的保證,而春晚也越來越陷入對趙本山的依賴。沒有劇本,可以等;沒有時間,可以等。當別的小品演員忙著應付春晚劇組和領導的一審、二審、三審、四審、五審時,趙本山卻可以輕鬆地越過這一道道「生死門檻」,直接晉級。即使在他缺席的去年和今年,趙本山仍是春晚劇組的重要炒作話題之一。儘管趙本山後來和牛群出演的新小品《策劃》不盡人意,帶著徒弟上場的《不差錢》《捐助》《同桌的你》雖捧紅了旗下弟子,但這些小品因缺乏深意、笑點低一直廣受質疑。
中國曲藝家協會主席崔凱是1995年春晚小品《牛大叔提干》的作者,小品諷刺了基層幹部鋪張浪費的現象,至今仍有深刻的現實意義。崔凱在接受《三聯生活周刊》採訪時回憶小品的創作基礎:「我下基層縣裡,總是吃吃喝喝,幹部們說,不是我們願意喝,工作做得越好,來的領導越多。」可剛開始綵排時就有一位首長提了意見:鄉是一級政府,這麼烏煙瘴氣不行……
幾經周折,節目有驚無險地通過了,但是有個底趙本山一直沒敢露——最後他拎起一串老鱉蛋說:「扯蛋扯蛋,就是打這兒來的!」這句話也成為央視春晚小品中最廣泛傳播的經典台詞之一。直到直播當天,趙本山才讓道具師做了一串乒乓球,抖出了「扯蛋」。這「膽兒」和把控力,恐怕只有趙本山才有。
2010年某網站舉辦「大腕聊春晚」活動,春晚常客笑星潘長江一語道出,「現在的導演不敢大膽諷刺」。他坦言,「現在所有晚會的導演都有一個共同的說法:絕對不能因為這台晚會影響了前途,搞什麼樣的諷刺小品?你想想,你諷刺誰誰願意啊?」
說春晚小品沒有諷刺,顯然也不公平。可是也就在趙本山早期,還有《牛大叔提干》《三鞭子》等諷刺鄉村幹部(也僅止於鄉村幹部)的作品,之後的「賣拐」系列、《昨天今天明天》的「白雲」「黑土」系列、《送水工》等,都是拿農民的土氣、江湖騙子(大忽悠)的狡獪、病人的搞笑……等開涮。甚至有人說,「趙本山小品中的包袱和笑料,無不來自於對弱勢人群的嘲諷和挖苦,他把自己創造的歡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
關於老百姓關心的熱點問題,官員的腐敗、房價物價高漲、社會機制的不合理等等在收視率最高的春晚中無一敢被提及。在有票能進現場的觀眾里,說不定就坐著編劇導演們不敢諷刺的對象。
「春晚整體氛圍是喜慶的,人們懷著期望準備樂。『年三十晚上死頭驢,不好也得說好。』諷刺誰,都不合適,要避免得罪各個階層」。崔凱說破了春晚小品為什麼難寫,又難樂的根本。 不能不說的「審查」「諷刺」幾乎是春晚小品自誕生起的「原罪」。這個時代需要的是辛辣諷刺。相對悲劇把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則是把沒價值的東西撕開給人看,但節目審查者對這些要被撕開的「東西」是畏懼的。
「開心麻花」在北京話劇市場已有10年歷史,公司總經理劉洪濤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此前曾參加過一屆央視春晚的小品創作,但花費了時間和心力之後,被斃掉了。之後,他們不太願意再進入這種嚴格繁瑣的審查程序,耗費無謂的時間。2011年,當龍年春晚劇組給他們發出邀請時,他們一開始並沒接受。後來是導演組負責語言類節目的導演親自去公司請他們,他們才答應再試一下。
相比22年前,新人趙本山可沒這樣的待遇。還未登上春晚舞台,趙本山就被要求「改掉東北方言」,即使已經大紅大紫的趙本山也依然每年為劇本煩心,他身後有一個龐大的創作團隊,每年拿出三四個劇本供春晚劇組選擇,也依然難有滿意之作,他自己都不記得在審查中一共被要求改過多少遍。「二大爺」「忽悠」這些事後的流行詞當年都是冒險闖關。
應該說,春晚的「審查」伴隨春晚誕生那天起就開始。1983年王景愚春晚上表演的《吃雞》曾在1963年在北京飯店舉行的元旦晚會上公開表演,周恩來和陳毅看了笑得直流眼淚。但「文革」中,《吃雞》受到了所謂的「笑裡藏刀」的批判。這也讓「審查」成為春晚的必備環節。
1984年陳佩斯、朱時茂的《吃麵條》在開播前兩個小時還沒通過審查。曾深入採訪2012年春晚劇組的一位記者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其時在市面上的電影、舞台劇等喜劇作品都還有頗多限制的情況下,春晚作為一台國家晚會,有更多要求也有其苦衷。
時間過去近30年,中國的社會生態早已發生變化,但春晚語言類節目一邊排練一邊按審查要求改詞的傳統沒有改變。在趙本山的小品只剩下諷刺江湖術士的「忽悠」、其他小品只剩下「妻管嚴」笑料的時候,人們更懷念當年諸如《牛大叔提干》里的「扯蛋」、《打撲克》里的「小秘管領導」、《拜年》里的「下來了,因為啥呀,腐敗啊!耗子給貓當三陪——賺錢不要命」,那種會心又舒心的深刻諷刺。
「天才」演員逐漸離開
小品出現在缺乏喜劇的年代,給那個社會禁忌頗多的時代帶來了久違的笑聲。在小品後續乏力、青黃不接的當下,人們開始懷念陳佩斯、朱時茂、趙麗蓉、趙本山、宋丹丹、黃宏等同台演出、群星雲集的年代。從1984年央視第二屆春晚上,陳佩斯和朱時茂的《吃麵條》異軍突起,到今天急轉直下,小品用了不到30年,與相聲這種近百年的藝術門類相比,小品似乎還沒長熟就開始面臨衰老。
多次擔任春晚語言類節目總統籌的王寶社說,以前和趙麗蓉討論小品的創作和表演之難,趙麗蓉就說,小品需要演員有「打閃紉針」的那種能力,說的是能借著閃電的光把線穿過針眼,即一種表演的天分和爆發力,而擁有這種能力的演員非常少。
時至今日,春晚小品的效果還是擺脫不了依靠天才演員的現狀。陳佩斯、趙本山、趙麗蓉之後,有鎮場功能的天才小品演員已幾乎沒有了。「沒有新人,重要演員十幾年沒有變。許多重要的演員和創作人員轉移了。出現了斷代。」2001、2003、2007、2010年四屆央視春晚總導演金越解釋春晚小品越來越「難看」的無奈。
少有的幾個天才演員,也很難把精力完全放到一年只演一次的小品節目上。傳統春晚靠的是幾個月前就把藝人封閉到一個地方,寫本子、排練、磨合、不斷修改,而現在根本做不到了。文藝市場越繁榮,對傳統春晚的挑戰和爭奪越大——爭奪好的藝人,爭奪他們的時間。現在對於春晚語言類節目統籌最費勁的就是,如何控制這些演員的時間。畢竟,春晚小品只是他們提升人氣的一個平台,且費時又費力,在市場化的環境下,才賺的到真金白銀。
在小品最當紅的上世紀90年代,一大批喜劇演員通過春晚小品「混了個臉熟」後,都轉戰影視。
趙麗蓉離開我們已經13年、高秀敏離去了8年、馬季、侯躍文相繼去世,趙本山也逐漸退出春晚、連春晚「釘子戶」黃宏也不再亮相時,其實,春晚小品真的已沒什麼「老臉」可以期待了。 市場中的喜劇饑渴離開春晚15年後,陳佩斯打拚的劇場喜劇《托兒》毛利達到了5000萬元,他已經可以底氣十足地說,「(春晚)出來了就沒打算再回去。」
和春晚小品的沒落相反,這些年,在北京的舞台劇市場上以喜劇為賣點的劇目越來越多,甚至成為市場的主體。「開心麻花」「雷子笑工廠」、嘻哈包袱鋪、德雲社等都是市場中成長起來的喜劇演出團體。
日前,在解放軍歌劇院上演的《惡棍天使》是俞白眉工作室繼《翠花》《分手大師》《諾亞方舟殺人案》之後的第4部賀歲喜劇,影視明星鄧超擔當此劇出品人。
與此同時,「開心麻花」以《夏洛特煩惱》和《摩托翔子》兩部新作賀歲。2003年首創「賀歲舞台劇」的「開心麻花」在10年時間裡,推出了近20部舞台劇,在北京及全國中心城市上演1200餘場。2010年賀歲劇《索馬利亞海盜》半年內就在北京上演一百餘場,票房收入近兩千萬。
陳佩斯的大道喜劇院推出新版《老宅》在世紀劇院小劇場駐演長達兩個月。
常年駐演的還有由30多名80後男生組成的相聲團體「嘻哈包袱鋪」、郭德綱的德雲社和趙本山的劉老根大舞台。趙本山在全國的9座劉老根大舞台號稱「天天有演出,場場都爆滿」。2012年2.5億的收入讓本山傳媒第三年入選「全國文化企業30強」。
1月29日下午,總裁張成曉勇正在指揮紀念「雷子樂笑工廠」5周年的復排演出《愛情來了你就上》。成立5年來,「笑工廠」已擁有20部原創戲劇,它的口號是「就是讓你笑」。 張成曉勇說,「笑工廠」生產的每一個「產品」都是要讓都市人笑的,大家通過笑聲排解心頭的苦悶,壓抑的情緒。即使在春節前夕,他也一點不擔心上座率,通俗易懂的舞台劇,吸引了大批非專業人士。5年來「笑工廠」共演出1400多場,僅北京地區的會員已達5萬人,「一條簡訊就可以把現場坐滿」。
在他的200人小劇場感覺更像是一個家,而不是一個表演藝術的表演殿堂。開場前的播放的是大家熟悉的音樂,大屏幕上顯示的觀眾發的實時微博,諸如「我和我老婆吵架了,讓我老婆開心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等等;演出結束後觀眾還會自發上台與演員互動,或向家人表達愛的心聲。張成曉勇稱之為「親情牌」,這幾年做下來場場管用。
張成曉勇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在「雷子笑工廠」的演出過程中,必須一分鐘讓觀眾笑一次,三分之二的地方讓觀眾感動一次,最後又讓大家笑著離開。這是經過市場檢驗的「真理」。
劉洪濤也表示,真正的藝術都是來自民間的,但當民間的東西進入廟堂時必然會有一批鮮活的、有質感的東西就丟了。這就是為什麼趙本山屹立春晚20年不倒是值得尊敬的原因。他認為,無論何種形式的喜劇,都必須是非常真誠的,必須有文化、有底蘊,才能真正打動觀眾。3·徐錚:《泰囧》就是一個正常的喜劇
「我做的就是一個特別正常的喜劇」, 徐崢說,他在 「正常」兩個字上加重語氣,「爆發成這個樣子,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我們的生活方式,我們這個社會的壓力,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原題:《泰囧》逆襲,世俗的勝利
一部意料之內的笑料故事,一個想像之外的超高票房,《泰》的票房大贏背後,不是中國喜劇電影的勝利,反而或是世俗喜劇的頂點
文/劉丹青 (聲明:任何網站禁止轉載)
徐崢胖了,像任何一個中年男人那樣鼓起肚子。攝影師拍照時,他拉了拉自己灰白色不甚講究的毛衣,露出輕微的窘迫。
睡眠不夠,壓力又大,他整個兒人有點兒浮腫。12個億的票房收入,給他帶來的折磨遠勝於享受。
斯文,說話分寸感強,思慮周全——就是這樣一個上海男人,把上百個笑點,一個一個埋進他導演的第一部喜劇電影《泰》,不論高級或低級,原創還是抄襲,觀眾照單全收,笑的像仰卧起坐,影評人邊笑邊罵段子低級。
徐崢想得很清楚,「總歸是要被罵的。現在罵的會繼續罵;現在說好的,你讓他失望了,將來他也會罵。」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幽默的人」,徐崢說,「我也沒背著幽默這個架子,至於結果——」他想了一下,「這樣的結果已經發生了,我也不擔心(將來)什麼結果了。」 觀眾的報復性成全《泰》的笑點不難理解,結構、手法簡單安全。一個踏踏實實的類型片,四平八穩。片中,商務男士徐朗為爭奪一份授權書來到泰國。路上遇到王寶,一個賣蔥油餅的小商販,兩人之間展開一段荒誕、搞笑、又帶有關懷的故事。成本加上宣傳4000萬元。
可這部中小成本的喜劇,卻在上映一個月內拿下了12億的票房。一年前,它的1.0版《人在途》票房約為5000萬元,已是當年黑馬。《泰》火爆令所有電影人愕然,包括徐崢自己。
「我做的就是一個特別正常的喜劇」, 徐崢說,他在 「正常」兩個字上加重語氣,「爆發成這個樣子,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我們的生活方式,我們這個社會的壓力,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我們這麼一個急頭敗臉的民族,在這麼一個人仰馬翻的時代。我花錢,就是為了笑,這五分鐘沒笑,多浪費!」 影評人史航調侃觀眾花錢進影院的需求。
徐崢也承認,觀眾有明顯的飢餓感。「我是一個新導演,投資方要賺到錢,所以我用了一個……」,他思考著措辭,試著解釋《泰》過度密集的笑點,「我用了一個生產上比較安全的方式」。
史航不認可《泰》的幽默方式,認為那套路太熟,資深影評人列孚更直言不諱地指出,《泰》在品質上接近鬧劇。他認為,從保留價值上來說,很難在電影史上留下一筆。
兩位影評人都把《泰》的成功歸功於檔期和運氣,而非品質,「前面的悲情影片,不僅悲,而且還悲的不準確。」史航為《一九四二》的冷淡票房感到惋惜,覺得那是觀眾對正劇失望後的「報復性的忽略和報復性的成全」。
在他看來,幽默是一種智力上的優越,而好的幽默要帶有想像力,「中國的喜劇總是在扒皮。只能說《泰》扒的很認真,別人的不太認真」。「先讓觀眾笑出來再說」?「深刻的喜劇,所謂雅的東西,讓其他人去弄吧,我弄不了」,徐崢喝了一口熱水,仰頭靠在椅子上,看著杯子里騰騰升起的白氣,「我要努力的是,讓俗的東西能夠講通。你坐進去,發現場子是滿的,有的是情侶,有的是下班的,你看笑聲起來的時候,是不是全部、集體?有的話,你知道那個時候通了」。
這和寧財神的追求基本一致,「喜劇沒有雅不雅的問題,只有好笑和不好笑。徐崢讓人笑,從頭笑到尾,不胳肢人,這就是才華。你看看卓別林生前,當時的影評人沒罵他?」
2006年,一部章回體情景喜劇《武林外傳》讓寧財神紅遍熒屏,風頭一時無兩。借古諷今,帶著些許無厘頭的一部喜劇,無可爭議的通俗,少見的好評,這讓寧財神說起雅和俗時,總帶著一種微妙自信。
約定俗成的,大家一般將影視分成俗和雅。那些「正經」、藝術性強的作品稱為雅,反之那些介於喜劇和鬧劇之間,嘻嘻哈哈、不假思索,娛樂至上的喜劇,人們稱之為「俗」劇或「惡俗」劇。
寧財神對端著的喜劇和所謂雅的東西不抱好感,「你問我介不介意做俗的喜劇?我根本就不會做雅的喜劇」, 他把雅的問題一筆勾銷,」什麼雅不雅的,先讓觀眾笑出來再說。百分之九十九的喜劇,讓人笑都笑不出來,還說什麼雅!
的確,喜劇在中國電影中一直是一塊軟肋,通俗喜劇更是少之又少,但人們對喜劇的熱衷卻一直居高不下。被譽為「賀歲片之父」的馮小剛,每年以賀歲片的方式推出喜劇片,這使他逐漸成為中國內地最具有電影票房號召力的導演。
20世紀前半期,國產影片有過滑稽短片、軟性電影。孤島時期,也有過《太太萬歲》這樣的喜劇,但娛樂大眾的喜劇一直沒有成為主流。1949年之後禁忌更多,只有少量的歌頌性喜劇,和所謂 「社會主義新喜劇」。
直到香港電影進入內地,人們才驚覺,喜劇電影居然可以俗到這種地步,完全不追求什麼教化意思,肆無忌憚的無厘頭。從最初的《一本漫畫走天涯》,到之後的《賭聖》《鹿鼎記》《武狀元蘇乞兒》《唐伯虎點秋香》,周星馳的無厘頭喜劇屢次打破單片票房紀錄。《國產凌凌漆》中他一本正經地說,「國家大事兒這種小事兒等我談完兒女私情再說」。
上世紀90年代開始,《甲方乙方》《不見不散》《手機》《永失我愛》,幾部世俗又帶有閱歷,調侃中不乏溫情的京味兒喜劇,打開了一個馮小剛時代。但在1996年,正在拍攝的喜劇《過著狼狽不堪的生活》被迫停機,電影局給出的理由是,「劇本過於挑逗,追逐……暴露醜惡而不鞭撻醜惡」。
直到2009年,通俗喜劇才終於爆發了,數量佔到全年公映國產電影的三分之一。《大內密探靈靈狗》《追影》《瘋狂的賽車》《夜店》《欠我十萬零五千》《氣喘吁吁》《窈窕紳士》《熊貓大俠》《倔強的蘿蔔》,甚至張藝謀也放下身段,拍了《三槍拍案驚奇》。2000萬投資,2.61億票房,著實的以小搏大。
之後喜劇片比例更逐年遞增。
2011年,根據時光網統計數據,票房1000萬以上的電影中,歷史片佔21%,愛情片佔18%,喜劇佔17%(當年的國產歷史大片包括《建黨偉業》《金陵十三釵》《武俠》《龍門飛甲》等大「票倉」)。
通俗喜劇就這麼來了,肆無忌憚,毫不扭捏,票房大好,不論口碑好與壞。
而對法國喜劇導演雅克.塔蒂來說,只是笑出來並不夠,他用笑的程度來衡量一個喜劇的品質,「我拍過幾部短片,質量非常低劣,低劣到甚至我自己看了也哈哈大笑。直到第四部短片《郵差學校》引起了我正常的笑聲」。
「一個觀眾,把兩個小時的生命交給你,你不是一定要讓他大笑」,戲劇導演賴聲川這麼闡釋他對幽默的理解,「讓他笑,也不難,關鍵的是,你要讓他走齣劇場以後,不為本身的笑覺得羞恥」。他的《暗戀桃花源》《那一夜,我們說相聲》等成為華語戲劇舞台無法忽略的經典。
史航說,他喜歡賴聲川的喜劇標準。 沒有諷刺的喜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你不能完全逆流而上」,說起通俗喜劇的勝利,徐崢解嘲道,「就當自己是塊爛泥,給拍成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吧。」
早年做先鋒話劇,他一個人站在台上幾十分鐘,就為了表現「擁擠」這個概念。姚晨曾看過徐崢當年的話劇作品,驚嘆於他的才華、創意和表演。但真正讓徐崢走入大眾視野的,是那部「俗氣」的電視劇《春光燦爛豬八戒》。
這之後,徐崢走起了喜劇路線。提起先鋒話劇階段他並無留戀,「先鋒很辛苦,要思考,天天折騰。可我就是一個肥皂劇演員,我苦惱的只是找不到好的肥皂劇劇本。」徐崢直言,他對話劇不抱有清高的心態,對喜劇也沒有自卑。
《人在途》《愛情呼叫轉移》以及電視劇《大男當婚》等,光頭的徐崢穿上西裝,打起領帶,成了一個忙碌、斯文、又窘態百出的都市小白領。角色不同,套路始終不變,卻一路勝出。
儘管《泰》完勝,首當導演的徐錚並不認為自己已經形成了某種「徐氏」喜劇風格,這不影響觀眾對下一部徐崢電影的好奇。
「超越自己」應該是每一個較真的導演隨時都面臨的難題,「下一部更好」,才是自己藝術才華沒有停滯的證明。
下一部真會更好嗎?至少徐崢確定自己不會。「我會是那種票房越拍越低的導演」,他說,「我沒想過超越自己。李安,每一次都把自己逼到極限」, 他指指自己,「我,這方面可不行,要這麼難,這麼麻煩,我就退縮了」。
近年國產喜劇市場上,喜劇數量雖在增加,但票房或口碑好的佳片仍然寥寥可數。2011年,票房超過1000萬的國產喜劇電影僅有13部,2012年第一季度,票房過千萬的國產喜劇僅有5部。馮小剛之後,《瘋狂的石頭》《志明與春嬌》算得上兩部品質不錯性格分明的喜劇。導演寧浩、彭浩翔加上半路殺出的徐崢和興趣轉向正劇的馮小剛,四位當是目前國產喜劇電影現在及未來一段時間的代表人物。
從早年的《甲方乙方》《沒完沒了》,到近年來的《非誠勿擾》,馮小剛漸漸脫離王朔、劉震雲的風格。在《非誠勿擾》中自己動手編劇,對婚戀、兩性大加調侃。但也暴露自己對感情處理的軟肋,「馮小剛只要一純情就顯得可疑,他說哥們兒是個混蛋的時候就可信多了。」史航笑著說。
可即使「哥們是個混蛋」的時候,也讓徐崢覺得困惑,「他那種北方的幽默,我作為一個南方人,不是很能接收得到」。出生成長在上海的徐崢,自然地走起都市喜劇路線。「我從小在城市長大,從學校到工作單位,你讓我去演農村戲我真的是沒有生活」。徐崢坦言自己演、導作品中重複出現的單一的都市元素。
本來最讓觀眾期待的是寧浩,可是《瘋狂的石頭》之後,寧浩又拍了《瘋狂的賽車》《黃金大劫案》,在瘋狂系列裡自我重複,水準卻逐漸下跌。甚至馮小剛在《非誠勿擾1》之後的《非誠勿擾2》,也前所未有罵聲一片。
倒是彭浩翔,近年的《志明與春嬌》到《春嬌與志明》,以及《低俗喜劇》,比較穩定地 表現他一貫的性+「低俗」台詞+都市小民故事的喜劇風格。
「這四個導演還沒形成風格,他們也還在摸索之中」, 寧財神認為,「馮小剛的風格是從王朔那兒來的;彭浩翔,他一直都在做新的表達,他還在變化中;至於寧浩,他心思不在喜劇上,他還是想做別的戲;徐崢我看好他,踏踏實實再做兩三部喜劇是非常有可能的」。
但史航對國產喜劇似乎並不可期,「中國喜劇的抄襲和跟風太嚴重了,而且抄的並不認真。對方是12345,有的人抄成1235,有的人抄成2345,所以徐崢這樣老老實實抄成12345的,就很讓人感動了」。
「不斷地抄近路」,史航用手比劃, 「當你能從網上抄段子的時候,幹嘛還要自己弄呢?我們是懶惰的喜劇工作者!」
徐崢則覺得國產喜劇電影存在難以逾越的體制困難,他對比好萊塢的《冰河世紀》《功夫熊貓》,毫不隱藏對其中的故事、小岔子、以及精妙設計橋段的欣賞,徐崢湊近桌子,很認真地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他們的本子都是一流的,編劇也是一流的。你看起來故事簡單,那是因為太高明,高明到讓你忘掉他的高明之處。我們缺少這樣一種體系,讓編劇窮儘可能」。
「中國為什麼出不了好的喜劇?喜劇要調侃,要諷刺,要反思,可在中國,一深刻就出問題」。影評人列孚的嘆息露出無奈更似無解。 喜劇的憂傷喜劇的憂傷:沒有幾部能留下來
在沒有幾部喜劇能留下來的情形下,喜劇依然大量吸金。陳山認為,這與現代中國人「壓力山大」,需要一種強刺激的釋放方式有關。電影是中國文化的風向標,敏感地反映了文化領域,社會心理方面的問題,生存競爭壓榨了文化的空間。 原題:喜劇的憂傷
即使在主打藝術電影的歐洲,在本國市場能與好萊塢「叫板」的,也主要是中小成本喜劇電影。但在中國的實際情況是,不管是導演還是演員通過喜劇成名後都想轉型以證明自己的實力,投資人更是只想拿喜劇掙錢。這是中國喜劇無可奈何的困境
本刊記者/馬海燕 (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國家廣電總局電影局的統計數據顯示,2012年,中國生產各類影片數量達893部,電影總票房繼續攀升,達170.73億元人民幣。國產影片票房82.73億元,佔全部票房總額的48.46%。而這是國產影片票房總額連續9年超過進口影片後首次處於弱勢。
如果沒有《泰囧》近12億元和成龍的《十二生肖》7億多票房,扳回11%的份額,國產影片可能還要輸得更難看些。
在馮小剛漸漸淡出喜劇、在港產喜劇漸漸沒落的時候,喜劇片的再次爆發引起業界關注。票房直追最高紀錄的《阿凡達》,越來越多觀眾看不懂了:《泰囧》就是中國喜劇電影的最高水準嗎?
1997年,當39歲的馮小剛用《甲方乙方》這一喜劇片的模式把多年不看電影的觀眾在農曆新年拽進影院時,他沒有想到若干年後,原來的電影弱檔會成為中國電影競爭最激烈的一個檔期,更不會想到他歷時18年的圓夢之作會敗在一個導演的首部小成本喜劇影片之下。
北京師範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院長周星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採訪時直言,「因為喜劇,所以火」。 後馮時代的喜劇大雜燴恰恰是在馮小剛不拍喜劇的那幾年,中國喜劇電影開始出現一些轉變。2006年6月,小成本喜劇《瘋狂的石頭》橫空出世, 300萬小成本、沒有明星、在6月最差檔期,卻創造2300萬的票房,不僅創造了小成本影片的最好成績,也讓喜劇成為投資風險小、回報率高的最主要類型片。
從2007年開始,喜劇片佔全年電影總產量的三分之一左右,並且經常創造票房奇觀。比如2008年《十全九美》以800萬的成本贏得4600萬票房;2009年寧浩的第二部電影《瘋狂的賽車》,2000萬成本收穫過億票房;2010年暑期上映的《人在途》以800萬投資獲4000萬票房;2010年賀歲檔的《大笑江湖》《武林外傳》都以千萬元投資博得過億元票房;2011年的《失戀33天》,更是不足千萬投資攬下3.6億元票房,成為《泰囧》之前投資回報率最高的國產電影。
低投入、高收益的刺激下, 2011年和2012年公映的國產類型片種類排名中,喜劇片總量分別排名第一和第二,兩年都在40部以上。普遍的路數是,找幾個明星,按好票房影片的套路胡編亂造點劇情,加上狂轟濫炸的宣傳,能拉幾個人進影院就拉幾個,能賺多少是多少。北京電影學院教授陳山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採訪時介紹說,除馮小剛的喜劇品牌外,凡是票房成功的喜劇電影,都是編導、投資方事先所沒有預料的。編導每做一部電影都抱著一種「賭」的心態。
喜劇片一時間成為投機者最好的選擇,卻也毀掉了原本不成熟的喜劇市場。
在觀眾幾乎對喜劇電影質量失去信心的時候,2010年,被稱為「鬼才導演」的姜文拿出一部《讓子彈飛》,在搞笑之外,以古諷今,對時代的嘲諷甚至對政治的某些暗喻,讓這部電影獲得諸多關注,也讓一直飽受詬病的中國喜劇有了一個新的模樣。2010年的《讓子彈飛》和《非誠勿擾2》一共拿下近12億票房,占當年首次破百億的中國電影票房的10%。
在《泰囧》創奇蹟後,多位接受記者採訪的業內人士並沒有高興反而多了擔心。「去年《失戀33天》火了,就有很多老闆找到我,問我這裡有沒有90後的女生可以寫寫小清新劇本;今年《泰囧》火了,幾乎可以肯定將一窩蜂地上這類影片。」陳山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程序的不規範、市場不成熟意味著票房的不規範。
2012年,喜劇依然扎堆,但除了都市浪漫喜劇《新天生一對》和寧浩的《黃金大劫案》還有《泰囧》等,很少有影片贏利,這與前兩年的情形已大為不同。陳山說,他正在參與一個電影評獎,200多部候選影片中,類似《泰囧》這樣的片子還有不少,但大多數連他都沒聽說過。 喜劇電影已過啟蒙時期說到中國喜劇片的源頭,電影史研究者會追溯至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電影的輝煌起步。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教授陳山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在那時,喜劇片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雖然如《勞工之愛情》《都市風光》之類的喜劇片掙了很多錢,但它們無法代表國產片的製作水準。代表國產片高水準的還是《漁光曲》《馬路天使》《一江春水向東流》等「正劇」。
1949年後,電影承載的社會教化功能越來越多,娛樂功能漸漸淡出人們視野。雖然在上世紀60年代初期也出現了《李雙雙》《大李、小李和老李》《錦上添花》《魔術師的奇遇》這樣有喜劇色彩的電影,但既不揭露諷刺也不一味歌頌的中間路線顯然不能體現喜劇的功能。
讓內地觀眾真正了解喜劇電影的是改革開放後港產喜劇的進入。與同時期大銀幕上《咱們的牛百歲》《頑主》等內地反映紅火生活的影片不同,港產影片表達市井生活的嬉笑怒罵讓人們看起來更過癮。那時候的港產片還只能通過遍布城鎮的錄像廳偷偷放映。成龍、周潤發、周星馳最早都是通過這種形式為內地觀眾熟知,還包括梁朝偉、劉德華等人拍的浪漫喜劇和更早些時候許氏兄弟的港產喜劇。
正是錄像廳時代,成龍、周星馳積累了最初的觀眾影響力,且各自成為香港電影的穩定類型,為他們後來「北上」打下了基礎。事實上,成龍的《醉拳》《警察故事》和黃百鳴的《家有喜事》系列賀歲片,甚至包括《倩女幽魂》這樣的古裝喜劇從來沒有公映過,但絲毫不影響它們在內地觀眾集體記憶中的地位。2004年成龍的《新警察故事》公映票房達到4000萬,成為當時港產合拍片中的票房冠軍。
最近幾年拍攝的《新倩女幽魂》《唐伯虎點秋香2》《大內密探零零狗》《家有喜事2009》《花田喜喜事2010》《最強喜事》等等都能看到錄像廳時代港產電影的影子。只是這些「舊瓶裝新酒」的新一代合拍喜劇片影響漸漸式微,香港喜劇片再也無法重現過去的輝煌。
香港「北上」藝人中適應最好的要數成龍。他總是各個活動的貴賓,內地慈善的主角,更逐漸成為一個港人愛國的符號,而關於成龍電影的討論越來越少。雖然時隔多年的《十二生肖》票房也超出預期,但和《泰囧》一樣都得益於觀眾的「報復性觀影」,稍有一點誠意的作品就能打動觀眾。
另一位港產喜劇代表人物是周星馳,把他捧成「後現代」「超現代」「結構主義」「解構主義」大師的就是內地著名高校的80後學生們。在公開放映10年後,《大話西遊之月光寶盒》這部曾經票房慘敗的影片,卻受到內地年輕一代的熱捧。
星爺通過這種方式打開了內地電影市場之門,之後的《喜劇之王》《少林足球》《功夫》讓他一時成為內地唯一能與馮小剛相抗衡的喜劇導演。2004年冬天,《功夫》的內地票房達到為1.7億人民幣,馮小剛《天下無賊》8000萬,都達到各自當時的最高票房,也創造了中國喜劇的輝煌時代。
被捧上神壇的星爺話越來越少,電影也越來越少。四年後推出的《長江七號》已顯牽強,又過四年,今年春節上映的《西遊-降魔篇》,想借20年前電影的餘溫炒「剩飯」,恐難有太多票房的驚喜。
北京師範大學電影研究專家周星表示,周星馳的成功是一個特殊的「崇港」時代的產物,但隨著內地市場越來越強,香港電影人「北上」後對內地市場的迎合,香港電影早期的光環已逐漸消失。
影評人張棟則認為,港片光是兩邊演員混搭或內容嫁接,希望做出新感覺是不可能的。 「中國人自己的喜劇」其實馮小剛並不算是最早的內地都市喜劇導演,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由陳佩斯、葛優、梁天、謝園、馬曉晴等當時紅極一時的喜劇演員出演的《喜劇明星》(1991年)、《臨時爸爸》(1992年)、《編外丈夫》(1993年)、《站直了,別趴下》(1993年)等,調侃小人物的坎坎坷坷不如意,讓觀眾笑中帶淚,也使都市喜劇初具雛形。
1997年馮小剛以玩票心理拍了一部《甲方乙方》,當年票房達到了3300萬,隨後一年一部,馮氏賀歲片成了國人每年的過年大餐。
陳山認為,馮小剛是把電視的表演方式和第五代導演對社會的關注巧妙融合,在沒有純娛樂片的時代,開創了中國人自己的喜劇。
15部電影,過20億票房,馮小剛創造的紀錄不在於他拍的電影最多、最掙錢,而是他的電影被觀眾記住的最多。但馮導從沒因喜劇電影獲得過任何官方獎項,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喜劇片的尷尬。
直到2007年馮小剛開始拍攝「正劇」《集結號》,各種榮譽撲面而來。
在2004年《天下無賊》之後的8年間,馮小剛仍基本保持每年一部電影的產量,但喜劇片只有《非誠勿擾》一二兩部。這8年間中國式大片風起雲湧,成為國產電影票房的主要「票倉」。
時隔15年,人們開始懷念世紀之交的馮氏喜劇。馮小剛電影中的小人物、小情懷,透著北京人的機智,符合轉型期人們急切、本能的轉向,他對社會的調侃、對小人物的悲憫獲得了廣泛認同。
「馮小剛抓住了各種人的時代脈搏,他總是比人們的思維略微超前一點點。」影評人張棟認為,「在將要失去什麼、得到什麼之前,把這些以觀眾接受的方式點出來。當然在他位置越來越高、越走越遠之後,作品有點不那麼接地氣了,但他對社會的敏銳觀察沒有變。」 代表本土文化的喜劇還沒出現喜劇電影從來是電影產業化的突破口,因為科幻、災難、愛情、動作類型片都能跨地域,容易受到外來影片的衝擊,只有喜劇是本土的。縱觀全球影壇,以本土喜劇抗衡好萊塢也是各國共同的選擇。即使在主打藝術電影的歐洲,在本國市場能與好萊塢「叫板」的,也主要是中小成本喜劇電影。
2011年歐洲本土票房排名前10名中,絕大多數為喜劇。法國本土票房冠亞軍是新式喜劇《不可觸碰》和《無需申報》;德國本土票房冠軍是溫情喜劇《紅酒燴雞》;義大利票房冠軍是喜劇《多麼美麗的一天》。各國的喜劇片都有獨特的本土文化特色,依賴本土的明星,以小搏大。
但在中國的實際情況是,不管是導演還是演員通過喜劇成名後都想轉型以證明自己的實力,投資人更是只想拿喜劇掙錢。這是中國喜劇無可奈何的困境。
目前中國缺乏喜劇發展的大環境。在內容創作上,符合中國人欣賞習慣的喜劇片太少。其次,喜劇通常要嘲笑諷刺一些東西的,而西方喜劇慣常的嘲笑胖警察、笨官員等在我們的喜劇中仍不可能出現。張棟說,中國喜劇還是戴著鐐銬在跳舞。
「中國喜劇仍然缺乏進行過長期喜劇訓練的專門人才,更沒有像伍迪.艾倫那樣把喜劇作為畢生事業來做的人。」張棟說,現在的喜劇片都不是專職做喜劇的人做的,中國的喜劇類型也不豐富,港台明星再搭上一個大陸美女就是都市喜劇。
在快餐式的喜劇片參演者中,除了偶像明星,另一類選擇就是相聲小品演員。從陳佩斯的《太后吉祥》到馮鞏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再到趙本山的《大笑江湖》,郭德綱的《三笑之才子佳人》,還有郭達等人蔘演的《舉起手來》,這些影片大多保證了票房不賠本,但卻不能成為喜劇電影的質量保證。
在沒有幾部喜劇能留下來的情形下,喜劇依然大量吸金。陳山認為,這與現代中國人「壓力山大」,需要一種強刺激的釋放方式有關。
電影是中國文化的風向標,敏感地反映了文化領域,社會心理方面的問題,生存競爭壓榨了文化的空間。
陳山直言,看到《泰囧》熱不是很喜悅的感覺,而是目瞪口呆。「這種電影能作為民族文化的代表拿到國外放嗎?印度的《三傻大鬧寶萊塢》《大篷車》可以代表民族文化水準,傳播國家形象,但《泰囧》不能!這不僅是中國喜劇的問題,也是整個中國文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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