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與人一起老去——玉溪新聞網
玉溪新聞網訊 (記者 張家春 文/圖)
作為一個偏僻的山區村莊,潘家寨有著自己的發展軌跡,但在城市化背景下,山村原有的寧靜不堪一擊。當越來越多的青壯年甚至家庭選擇背井離鄉並一去不歸時,潘家寨的沒落甚至最終消失在所難免。
人和村莊一起老去
大山深處的沒落村莊
2010年7月,新平縣建興鄉中寨村委會潘家寨78歲的趙子安悲傷地告訴記者,他的5個兒子都已成家,並全部舉家外出打工,只留下他一人呆在空落落的老宅里,靠5個兒子每年捎回來的三四百元錢和承包田地的幾百元租金過活。「連孫子都帶出去了,我只會吃不會做了!」哮喘病纏身的老人每說一句話都很吃力。
2013年7月,記者再次來到這個村莊。眼前的村莊更顯沒落,進村的路是一條簡易的泥石土路,村裡的房子許多已經坍塌。那個曾經與記者嘮叨的老人趙子安早已作古,他一人獨居了幾年的老宅大門緊鎖。
據史料記載,潘家寨大約成村於清朝末年,由各地山民、難民搬遷會聚而成,大概是潘姓最早定居於此,也為村中人口最多的,因此得名潘家寨。
黨支部書記唐紹得說,潘家寨在冊人口42戶、159人,有趙、潘、李、天、唐、肖六姓,其中潘姓人口最多。從戶籍人口上看,在當地一帶,潘家寨的規模算中等偏上,也算是個出人才的村子。按照統計,村裡至少有14人在外工作,有公務員、教師,甚至還有一個在縣裡當上副局長的。更多的人則在外打工,當然也有一些發了財,在外面買了房、買了車。
「村裡沒人了,有能力的都出去了,在家裡的都是成不得的。」唐紹得話雖難聽,但對這個日漸老去的村莊和村裡人來說,卻是真理。目前長年在村裡生活居住的人不足40個,13個為70歲以上的老人、四五個6歲以下的小孩、10多個50歲左右的中年人,構成了村裡人口的全部。49歲的唐紹得告訴記者,在村裡,比自己年輕的壯勞力只有3個了。幾十個人守著偌大的村莊,一些房子房門緊閉,一些牆、瓦坍塌,荒草叢生。在莽莽蒼蒼的山林中,潘家寨顯得沒落而尷尬。
雖然村裡有不少人在外面發了財或者做了國家公職人員,不過,村中幾乎看不到一幢像樣的房舍。唐紹得說,因為青壯年大部分外出,潘家寨好多年沒有搞過建設了。鄉上曾考慮給這個村莊幾十噸水泥,硬化一下街道,但最後潘家寨連幫忙下水泥、投工投勞的勞動力都沒有,鄉上的良好願望只好作罷。
人越來越少,也越來越老,村莊在生產上面臨問題。許多60歲以上的老人甚至80歲的老人都還在堅持種地過活。不過,許多莊稼種下去後,由於管理無法到位,種下去了也收不回來,更多的莊稼只能被蟲鳥收了去。39歲的田樹華是村裡剛當選的組長,他告訴記者,近年來山上的野豬越來越多,經常糟蹋莊稼。「人煙少了,山上的林草茂密了,野豬自然多了。」
家庭命運與山村緊緊相連
潘家寨村口路邊是一幢歷經歲月洗刷搖搖欲墜的土掌房,80有餘的楊美仙老人眼神渾濁地坐在門檻上。楊美仙告訴記者,老伴趙自民跟自己年歲相差不大,下地去了。在村裡,人們習慣稱呼他們為老趙家。楊美仙一生養育子女7個,4個女兒、3個兒子,現如今都出去打工了,只有兩個老人留在老房子里相依為命。因為腿腳不便、眼睛不好使,兩個老人就著小窗戶下的火塘燒火做飯,胡亂擺在火塘邊的一個茶壺和一口殘破的小鐵鍋,就是他們做飯用的全部工具。
黨支部書記唐紹得的家庭命運同樣與山村緊緊相連。唐紹得共有4個子女,3女1男,兩個女兒遠嫁他鄉,三女兒大學畢業後考取了公務員,在新平縣的另外一個鄉鎮上工作,兒子高中畢業後外出打工,如今25歲了,尚未成家,在外面開了個賣酒的小店。4個子女各奔前程,沒有一個在身邊,也很少回家。唐紹得和老伴留在村裡,和村裡僅有的幾個壯勞力照料著村裡的土地,也照料著這個日漸沒落的村莊。「出門一把鎖,進門一盞燈」是唐紹得一年裡最習慣的作息,也是村裡人的生活。
潘家寨有黨員12個,按黨員數量來說,唐紹得執掌的潘家寨黨支部在當地算是個大支部。不過,隨著村民的大量外出,村裡好久沒有發展過新黨員了,有3個年紀輕點的外出打工了,在家的多是老年黨員,平均年齡在55歲以上,帶領村莊發展的力量有限。
田紹清是個黨齡超過30年的老黨員,在村裡,他曾經擁有一個人丁興旺的9人大家庭,其中5個兒子,1個女兒,外加自己的父親和妻子。當年,由於人多房子小,一家人連睡的地方都不夠,只能床連床背挨背地睡。不過,那時的日子雖然清苦,但也是田紹清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候,所有子女都在家裡幹活,在他的指揮下,日子過得還算紅火。他的家庭狀況最好的時候是在上世紀90年代,家裡養了30多隻羊、四五頭牛,種著好幾畝菜地,逢鎮上每個趕集天,他家要拉上滿滿一車菜到鎮上賣。家裡存款最多的時候達到7000元,在這幾年裡,他做了他人生中最重大的事情,花了近7000元錢,建了一幢土牆瓦頂的新房子,緩解了一家人的住房困難。不過,田紹清的家庭並沒有興旺多久,在他建房後不到三四年時間後,子女們陸續長大,身心都開始飛向山外,最後,工作的工作、嫁人的嫁人、打工的打工,還沒有好好住住他新建的房子,子女們全部離開了家庭、離開了村莊,只把他和老伴留在了家裡,空守著新舊兩所房子。
潘家寨的人氣記憶
在留守村莊的老黨員田紹清記憶中,潘家寨曾經是個有生氣的村莊。上世紀50年代末,吃伙食團的時候,由於當地一帶村莊分散、點多面廣,許多村寨辦伙食團不現實,當地曾經採取「小村靠大村」的做法經辦伙食團。人口相對集中的潘家寨理所當然成為附近三四個寨子的掛靠對象,辦起了伙食團。村裡還建起過小發電站、碾過米、燒過瓦窯,這些設施供著附近村寨的生產生活應用,潘家寨也因此一度成為當地的中心村,四村八寨的人絡繹不絕紛至沓來,村莊里人氣爆棚。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村裡一年中會迎來幾場露天電影,露天電影成為寨子里最大的娛樂活動,也一度成為村裡許多人的溫暖記憶。
寨子里最熱鬧的時候是在包產到戶的最初幾年,當時雖然戶數只有24戶、140來人,但每家每戶人口都在四五個以上,全部集中在村裡,耕种放牧,可謂人畜興旺。村裡曾經辦過學校,附近兩三個寨子的學生都要到潘家寨上學,從一年級到五年級。「一個小孩抵十個大人」,由於學校的存在,潘家寨也因此多添了許多生氣。
潘家寨最熱鬧的時候是兩個民俗活動,一個是趕廟會,一個是春節。每年農曆六月六,村裡人都會搬上桌凳和鍋碗瓢盆,籌錢湊米吃頓飯,上百村民藉此集中的機會吃吃喝喝、說說笑笑,聯絡一下感情。有時候,村裡主事的人也會到外面請幾桌有身份的人進來,十分熱鬧。春節是村裡老少最能釋放和宣洩快樂的時刻。每每距春節尚有些時日,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就迫不及待地進入狀態了,洗衣服、打掃衛生、添置年貨、殺年豬,所有過年的事情早早就準備妥當,等著春節期間集中釋放了。春節期間,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集中在村子裡最為寬敞的一角和小學校,打陀螺、磨單秋,陀螺嗡嗡響,單秋飛速轉,熱鬧狀態一直要持續十天半個月。不過,一切都已成記憶。
現在,25歲的趙文雄是村裡留守的唯一青壯年,爺爺、奶奶、媳婦、4歲的女兒和自己,一家人蝸居在一所超過60年的老房子里。趙文雄在村小學上完四年級,又到遠在七八公里外的馬鹿塘小學上了一年,沒上初中就輟學了。同村裡的許多人一樣,父母早在他13歲時就外出打工了,他一直由爺爺奶奶照料著,成了村裡最早的留守兒童。
前幾年,趙文雄也曾想過到外面打工,可考慮到爺爺奶奶年邁體衰,自己的父母又打工在外,他只好取消打工念頭。
作為村裡唯一的青壯年,趙文雄在村裡幾乎找不到可以交流的對象,長期的勞作和孤苦,使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許多,瘦弱寡言。趙文雄在村裡呆到20歲的時候,談婚論嫁的問題擺在了這個山裡青年的面前。但村裡和附近村裡的女孩子們或讀書或打工,幾乎找不到一個適婚的女孩了。不過,天無絕人之路,經人介紹,一個在元江打工的19歲越南籍陶姓姑娘看上了她,嫁到了已經走向沒落的潘家寨。如今,這個面貌俊秀的越南姑娘已經是一個4歲孩子的母親了,講一口地道的中國話,與趙文雄一起上山下地,操持家務,成為家裡的頂樑柱。不過,趙文雄的跨國婚姻似乎並不被政府承認,直到現在,其越南妻子的身份證都無法辦下來。趙文雄扔下她母女倆出去打工不現實,帶著沒有合法身份的越南媳婦出去更不可能。他只能守著熟悉的土地,生兒育女,耪田種地。
編輯:沈建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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