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雍:在理念世界開拓(易學)新思(5)
抱窮自守,樂觀隨和,與世無爭,不求榮利,不求仕進,所有表現在邵雍身上的這些品質,其實都直指儒家向來所崇尚的孔顏之樂。「富貴,人所愛也,顏子不愛 不求,而樂乎貧者,獨何心哉?天地間有至富至貴、可愛可求而異乎彼者,見其大而忘其小焉爾。見其大則心泰,心泰則無不足,無不足則富貴貧賤處之一也,處之 一則能化而齊。」 邵雍在《後園即事》詩中寫到了他的快樂:「太平身老復何優,景愛家園自在游,幾樹綠楊陰作合,數聲幽鳥語方休。竹侵舊徑高低迸,水滿春渠左右流,借問主人何似樂,答雲殊不異封侯。」 其實,就是這方讓他「殊不異封侯」的後園,也是司馬光等人因雅敬邵雍為人,而集資為他購買的。公元一〇七〇年王安石推行變法,因政見不和,反對王安石變法的司馬光、富弼、呂公著等人紛紛退居於洛陽,從此與邵雍恆相從游。 在這間朋友施愛的小園裡,邵雍「歲時耕稼,僅給衣食」,但卻優哉游哉,快樂無比。他別出心裁地將此居所叫為「安樂窩」,因之又自號安樂先生。 聽聽他寫下的《安樂窩中自訟吟》:「不向紅塵浪著鞭,唯求寡過尚無緣。虛更蘧瑗知非日,謬歷宣尼讀易年。發到白時難受彩,心歸通後更何言。至陽之氣方為玉,猶恐鑽磨未甚堅。」其寡慾薄求,安於現狀,志尚道體,唯恐心中至陽之氣經受不住現實磨鍊的擔心,真可謂孤標粲粲。 俯仰其間,他自得其樂。清晨則焚香燕坐,午飯時酌酒三四甌,微醺即止,常不及醉。興之所至,輒哦詩自詠。春秋天時,他則駕小車出遊城中,小車由一人挽 之。士大夫家中之人識其車音,爭相迎候,其間的兒童、廝隸聞聽邵先生小車由遠及近漸至,會歡然相告:「吾家先生至也」,而不再稱他的姓名字型大小。更有好客者 因常常留宿邵雍,便專門騰出一間房特別以待安樂先生。為區別於「安樂窩」,人們稱之為「行窩」。這樣的「行窩」在洛陽城中竟有十二處之多,可見邵雍為人所 喜愛。 《百源學案》稱邵雍「高明英邁,迥出千古」,性情卻是「坦夷渾厚,不見圭角」,所以,使得他「清而不激,和而不流,人與交久,益尊信之」。 人們尊信他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司馬光熙寧四年退居洛陽,為西京御史台,自此不問政事,潛心著《資治通鑒》,閑暇里則與邵雍燕坐款飲,以兄事之,相互探討學問。 兩個交往甚密的德高行端之人,為洛陽人普遍欽佩而景慕。所以,洛陽城中父子昆弟每欲起紛爭前,必相乎飭告對方:「毋為不善,恐司馬端明、邵先生知。」 有行旅到洛陽的士子,他可以無暇拜訪公府,但卻一定會到邵雍的「安樂窩」造訪。邵雍德氣粹然,望之就知其賢,然而他卻不事張揚,不作表白,不設防畛,與人群居燕笑終日,不為甚異。與人交談,他樂道人家之善而隱其惡,有前來問學則答之,不曾強以語人。 故而,和藹可親的他受到人人喜歡,不分貴賤少長,一接以誠,故賢者悅其德,不賢者服其化。先生忠厚之風傳聞天下。 歐陽棐,歐陽修之子,曾赴洛探視病中的嬸子,臨行前,其父歐陽修專門告訴他:「洛中有邵堯夫,吾獨不識,汝為吾見之。」 程顥、程頤兄弟與邵雍同巷裡居住三十年,他們之間更是友誼深厚,無話不談,情誼篤深到彼此打趣,相互無礙的醇綿之境。 公元一〇七七年,邵雍卧床不起,好友司馬光、程顥、程頤晨夕伺候於病榻之前。 司馬光前來探視,邵雍對他說:「試與觀化一遭。」司馬光安慰他:「未應至此。」邵雍笑說:「死生亦常事耳。」 張載前來問疾,要為邵雍以數推命,邵雍卻回答:「天命則已知之。世俗所謂命,則不知也。」 程頤前來,幽默地說:「先生至此,他人無以為力,願自主張。」邵雍幽默對道:「平生學道,豈不知此,然亦無可主張。」改天,程頤又戲謔地問:「堯夫平生 所學,今日無事否?」此時邵雍雖躺在病榻之上氣若遊絲,但仍不改詼諧本色,回答說:「你道生薑樹上生,我亦只得依你說。」 臨終前,程頤問:「從此永訣,更有見告乎?」先生舉兩手示之,程頤不解,邵雍如僧家打偈,頑皮卻又認真地道:「面前路徑須令寬。路窄則自無著身處,況能使人行耶?」 公元一〇七七年,熙寧十年七月五日,六十七歲的邵雍與世長辭。 好友程顥為其作墓志銘:「嗚呼先生,志豪力雄。闊步長趨,凌高厲空。探幽索隱,曲暢旁通。在古或難,先生從容。有《問》有《觀》,以飫以豐。天不憖遺,哲人之凶。鳴皋在南,伊流在東,有寧一宮,先生所終。」 宋哲宗年間,賜謚康節。這個一生不拘俗節、不願受體制內約束的大自在之人,被朝廷追授為秘書省著作郎,只是,此時的他已無法起身拒絕了。 「死生都一致,利害漫相尋。湯劑功非淺,膏肓疾已深。然而猶灼艾,用慰友朋心。」這就是邵雍作為一個儒之達者的湛然無雜的生死觀。 一個學奧道深、體大勢沉的人,他博大舒放的宇宙胸懷和洞明深湛的生命意識,最易因人望之彌高、學問之彌深而被誤認,歪曲。 也難怪,他的《皇極經世書》確乎太神了。 比如,程顥聽聞邵雍的數學既久,甚熟。一日,因閑來無事,用邵氏之學推算之,皆合。他因此感嘆,揚子云的《太玄》比邵雍的《皇極》差遠了。 楊時也曾拿邵雍的推斷之學來暗考歷史,結果無所不中,為此他說:「皇極》之書,皆孔子所未言者,然其論古今治亂成敗之變,若合符節,故不敢略之,恨未得其門而入耳!」 還有更神奇的。 歐陽棐入洛探訪邵雍時,邵雍卻向這個此前沒有任何交情的青年,詳細備說自己的立身本末,來者告別出門揖送時,邵雍再次叮嚀:「足下其無忘鄙野之人於異日。」歐陽棐為此大惑不解,他自忖:「我與邵先生未嘗有過任何交往,雖欲不忘,但這是什麼事呢?」
推薦閱讀:
※閱讀寫作,我用巴菲特的複利投資理念
※為什麼我們需要批判性思維
※理念 | 皈依三寶的意義(四)
※(6)【昊晟堂命理:關於用神的原始理念與確實含義】(上)
※官本位與民本位是根本對立的兩種治國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