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流行寫作和歷史寫作的擺渡人丨年代訪

鳳凰網文化:關於寫作《南方有令秧》,聊聊它的醞釀過程?

笛安:其實是這樣的,就是說我最早的時候,我記得當時《龍城三部曲》最後一部快寫完的時候,有一個念頭突然就到我腦子裡來。徽州的那種古村落,然後牌坊群、建築群,當地我記得有一個導遊,我印象很深,那個導遊就是很驕傲地說,我們這邊生產貞潔烈婦,就覺得像一根土特產一樣。你看這個牌坊,是一個繼母的牌坊,好像就是說這個姑娘十幾歲嫁給家老爺,然後沒多久老爺就死了,她一個人就帶著一堆孩子長大,非常有節操的守到很老,其中一個兒子中了進士,就給她立了這麼一個牌坊。在2011年底我突然想到了這一幕,就是一個女孩子的形象,她就是想要貞潔牌坊,不是說真的有多麼貞潔的一個人,只不過她懂得那個東西後面代表的利益,然後她就把這個當成了像事業一樣的奮鬥目標,這個就是令秧的雛形。最初的設想,我想過它是一個有點喜劇的東西,但是一落筆我確實不適合寫喜劇。

鳳凰網文化:你對於喜劇、悲劇的標準和別人不一樣,還是你覺得一個小說真的能二分法做喜劇和悲劇的判斷嗎?

笛安:不,我們一般的來講喜劇,基本上我不說悲劇,基本上正劇,喜劇跟正劇還是有很大明顯區別的,就周星弛那個就是喜劇。我覺得寫不了,所以最後它就成了現在這種風格,好像還是很多生活的細節裡邊堆。

鳳凰網文化:還是說你對這個人注入了足夠的同情和理解之後,她就必然變成這種形式了?

笛安:不一定,我覺得這個還是個人能力的問題,我不是一個能寫喜劇的人。

鳳凰網文化:我也覺得比如寫小說的人,搞文化的人總是似乎認為,悲劇甚至悲憫的東西比喜劇更高級。

笛安:我不這麼想,因為我覺得作為一個優秀的喜劇非常的難,能寫悲劇的人一抓一大把。

鳳凰網文化:對,因為我覺得喜劇是跳出去再看這件事情,我知道比如在戲劇界,他們說中國還是停留在悲劇,但是西方已經到達了悲劇之後的喜劇,然後現在喜劇也在消融了,還是挺好的東西。

笛安:我覺得戲劇還是在試圖建立一種講故事的規則,我覺得還是挺重要的一件事。
我現階段是「匠人」 技巧是我寫作的兵器

鳳凰網文化:你掌握那個技巧了,如果說有技巧的話?

笛安:當然有,我很看重寫作的技巧這件事。我覺得技巧是一個這樣的東西,它是你的兵器,你一定要去淬鍊它,然後慢慢的就是所謂的技巧磨鍊,跟你本人漸漸融合成一體,就是你的兵器。你手裡的劍跟你這個人,最終應該是成為一體的。

鳳凰網文化:雖然會面臨一種風險,就是最後變成了很技術派,你擔心這種風險嗎?

笛安:確實曾經也有前輩跟我講過,說你再這樣下去你會很匠氣,我覺得無所謂。

鳳凰網文化:但是匠我覺得是個好詞?

笛安:對,我覺得這是非常好的一個詞。匠氣只是到了一個階段,最高的階段叫鬼斧神工。這是一個必然的階段,技巧是必然要融入你作為創作者的這個血液裡面去的東西。
我理解的最好的愛情是男女並肩作戰

鳳凰網文化:其實光有一個女性的形象,離最後真的變成一個十幾萬字差的很遠,第二步是什麼?

笛安:我一般寫長篇是這樣,我一開始可能只想好了一個故事裡最核心的衝突,然後就走一步看一步,但是這個階段我會寫的進展非常的緩慢,然後到了某一個地方我會突然間覺得,就是有一個東西出來了。先試著想好了這個小說里一個最關鍵的場景,就是令秧在自己砍胳膊的那個地方,這個小說還缺少去推進它的東西,那個時候就想到這個男主角,男主角是這麼來的。

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所謂的貞潔牌坊它是一個話語權的問題,就是誰來決定這個女人是不是貞潔烈婦,誰來決定這個女人有沒有資格拿牌坊,其實在我的小說裡面,已經讓令秧的對白裡面都說出來了,令秧說「說到底還是男人說了算」,所以這個時候就很自然,我就有了一個男主角的形象,由現在了解我知道,明朝其實是一個社會風氣特別自由的朝代,就是尤其到了萬曆年間。其實說真的,我要說看歷史書,我不怎麼喜歡明朝,但是我客觀的說。

鳳凰網文化:這個朝代很富有想像力或者你給他賦予了想像力?

笛安:至少我覺得對於文人來講,就是它有一個非常自由的氛圍。這個男主角的形象就是這樣出來了,就是一個挺失意的文人,很聰明但是落魄的,所謂「落魄」當然打引號。

鳳凰網文化:就是很作的那種男人吧,他反正不開心。

笛安:但這是他自主的選擇,他不去考科舉,他就斷了自己這條路。她發生那個背景裡面,她是一個不識字的女人。她其實是一個,比較靠本能在活著的人,所以我覺得她不應該識字,需要一個引導者,需要有一個人來發現她、欣賞她,然後他們有一種互相的成全。其實我個人覺得,這是男人和女人之間最為高級關係的形態,就是跟愛情沒有關係,跟所有的這種涉及情慾的依戀也好,糾纏也好都無關。

鳳凰網文化:對,你後記里其實寫了,你用到是什麼詞,互相戰鬥其是什麼?

笛安:就是並肩作戰的兩個人。

笛安:我記得一個女明星,她說她內心中最完美的愛情,就是一個紳士在不遠處注視了我一生,我個人覺得雙方的剋制是特別美的。雖然我覺得對於令秧跟謝先生而言,實際上彼此給予了對方100%的尊重,我覺得這樣的尊重幻化到這種愛情的關係里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是在他們倆的關係里就是可以存在的,想到這一點以後,我知道這個小說該往什麼地方走。

榮譽也是一種利益和資本

鳳凰網文化:然後說一下這個時間坐標,一定是要發生在明朝嗎,它有很多偶然因素嗎?

笛安:明清是一個貞潔烈婦人數激增的一個朝代。還有我學生時代看過萬曆十五年,挺喜歡黃仁宇的許多觀點。他曾經給我過一個特別直接的啟發,比方說他講,為什麼文官一定冒死也要進諫,這個裡面還是有利益的。

鳳凰網文化:那是很大的野心?

笛安:那個時候的文官有一個這樣的傳統,我就是要跟皇上過不去,我就是要讓他難受,死了過兩天他還是得給我立碑,我還是能流芳百世。有一個社會學家說這個叫榮譽資本,也是資本。

鳳凰網文化:就是你大學的社會學專業都派上用場?

笛安:對,我看了黃仁宇這一段的時候,我感覺很深,我覺得其實貞潔牌坊對於令秧來講也是這麼一個東西。

鳳凰網文化:她不是一個單純的女人。

笛安:對於她來講,就是一個這樣的東西,作為她一生的奮鬥,一個自我價值實現的途徑,我覺得這就變的很合理。

鳳凰網文化:但是合理的同時她一開始就設定了一個氣氛。

笛安:由這本書開始,我去找一些史料,由這本書再做依託,再做一個引導,再去找一些史料會方便點,所以就定在明朝萬曆年間。

鳳凰網文化:享受找資料的過程,就是純獲取知識的過程,很多人會很享受?

笛安:我不會享受,我本身不是很愛學習的那種人。我很尊重知識,但是我自己本身大學也好,哪怕最後到研究生寫論文都讓我覺得特別痛苦。

鳳凰網文化:你覺得它不是一個創造?

笛安:我覺得它是創造,但是我沒有那個能力,我覺得真正難的,還不是這個資料的搜集,而是你需要運用你剛剛學會的知識去想像,這個事兒比較難。

鳳凰網文化:所以要抓住那些不變的東西?

笛安:我後來就覺得,你必須得去抓不變的東西,有的時候我跟你講,有些事情它是非常具體的,比方說我有一個例子,令秧在他們家藏了一個太監,因為我覺得令秧必須需要有強有力的人再去推她一把,她藏了這個人,川少爺就很生氣,因為他就覺得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兒,我在書院的讀書人面前沒有辦法做人了,這個東西實際上真的是從資料里看來的。

鳳凰網文化:真的是想像不到,如果不看的話?

笛安:對,如果你不看資料,你不會能想像這樣的一個衝突,這個是你用剛剛學到的知識去構築的,我覺得對我來說是難的地方。
很多人一生都沒有自我實現

鳳凰網文化:宣傳書太多之後,你會不會覺得把你的故事給簡單化了,但是如果讓你換一種表達,《南方有令秧》到底是一個什麼故事?

笛安:我覺得其實是講了一個女人怎麼自我成全。

鳳凰網文化:或者我再咬文嚼字一點,成全是什麼?

笛安:就是《霸王別姬》里有一句台詞,就是師傅也跟程蝶衣說,程蝶衣後來也跟他的徒弟說,做人得自己成全自己,就是這個意思,我不知道,你要再具體的解釋,可能我覺得你必須要表述的話,也許是自己有一個必須要實現的東西,自己有一個自我。

鳳凰網文化:你是有運氣的那個人,或者說令秧是有運氣的那個人?

笛安:對,我覺得是這樣,我覺得令秧身上有一種,我個人覺得她雖然一個活在那個年代的女人,但是她碰巧有了一種,她還是有一種,我這一生好像有一個要去實現的事情,她碰巧還是有這麼一種訴求,對於她來講,她的悲哀就在於此,她生的太早了,在400多年前的中國,她生的太早了,她唯一的機會也只能是拿貞潔牌坊。

我年輕的時候以為自己配得上一切

鳳凰網文化:你有一句話我很喜歡,甚至很被打動,雖然她可能太漂亮了,可能漂亮是不好的。

笛安:為什麼漂亮是不好的?

鳳凰網文化:我原來小時候不懂,這個雕塑很美,只是胳膊太美了,為什麼要砍掉,覺得好做作,好虛張聲勢,但是我後來想它可能就是不適合的,就是你說的那句話,年輕的時候以為自己配得上得到的一切。

笛安:我覺得就是10年前,比方說那個時候我去寫小說的時候,我其實想要寫的是一個,我就很坦白的講,因為曾經因為我有過一個小說,女主人公是一個大美女,但是一個刑事案件里被硫酸毀了容,我就在寫,整個小說就在寫這個女人,毀了容以後她還是一個根深蒂固的美女意識在她的精神裡邊,在指導她所有的行動,我曾經迷戀的是這樣的東西,因為我到現在也不覺得這有錯,但當時我其實認識另一個姑娘就跟我說。

鳳凰網文化:寫的是人的脆弱?

笛安:也不是,那個姑娘當時就跟我說,你為什麼總是對所謂的天賦這麼痴迷,你為什麼總是喜歡寫那種,就像你說的那種優越感,為什麼你有根深蒂固的這種東西,但是後來我覺得,當時其實這句話觸動到我了,不然我不可能這麼多年還記得,我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為什麼?可能是人天然對很多東西有一種迷戀,你想小女生為什麼愛看偶像劇。

鳳凰網文化:我描寫一個人的頹廢,他的頹廢也是一種優越。

笛安:而且偶像劇里有一個要素,偶像劇的男女主角,如果是非灰姑娘的偶像劇,如果是公主,偶像劇男女主角一定有一個,首先長得得好看,然後其次好像家世很好,這樣聽著很俗的東西,其實講了一件什麼事兒,就是他與生俱來擁有的多,所謂的偶像劇就是人總是有一個心理需求,我要一個,看到一個比我更好的生命,一個生命體,就是這個生命體就是比我更好,比我完美,這是一種人類的基本心理需求,雖然我一直拉不下架子去寫偶像劇,但其實心理是類似的。

鳳凰網文化:現在如果你認為你在曾經的某些作品中,它就是偶像定位,你也覺得不委屈呢?

笛安:好吧,當時我會覺得,還有年輕的時候,你的確有一種驕傲,那個時候我自己相信自己與眾不同,你說這挺可怕的,但我那個時候真的相信。

鳳凰網文化:是一瞬間結束的嗎?

笛安:我是真的相信我與眾不同,曾經,就是在10年前的時候,所以我覺得這些都是原因,那個時候的我,可能不會寫令秧這樣的主人公。

鳳凰網文化:而且你如果可以相信這麼久,你在這個過程中可能被鼓勵過,不管這種鼓勵來自於哪?

笛安:對,肯定是被鼓勵過的,但是後來有一天,就像你問我什麼時候結束的,我就說不好說什麼時候結束,我覺得是因為我後來,包括寫作會遇上特別大的痛苦,就在那個過程中我就知道,其實我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有才華,這是真的。

鳳凰網文化:可能也輕鬆了是吧?

笛安:我覺得突然有一天想通了沒有什麼,可能我沒有我自己曾經認為的那麼有才華,至今我也相信,我當然不可能說自己沒有才華。

鳳凰網文化:其實可能真的講的話很難有人去理解,這種痛苦來自於哪,比如說很多女作家最開始寫作,她是有一個個人體驗,好像我個人體驗變弱的時候匱乏,或者不短的寫個人體驗,她枯燥,還是一些很具體的,技術上面無法突破。

笛安:我曾經有一點,我從來不會懷疑,我認為我的小說,我曾經,我覺得我寫的東西,我認為它是好的,曾經我會這麼認為,但是後來我不這麼想了。

鳳凰網文化:可以說不願意看那些了嗎?

笛安:偶爾看看片段也還是蠻有意思的,但是我會臉紅,並不是說寫的多爛,但是我覺得必然的,你的起點肯定就是這樣,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說覺得當時還是有一種,特別讓今天的自己難以面對的火熱,就是那種滾燙滾燙的東西,我今天再去看,我會覺得有點難為情。

寫南音是為了在「求敗」基礎上建立新東西

鳳凰網文化:我覺得挺好的,一定要留著,因為你等一個東西足夠完美,你自己足夠想通,你可能一生都不要寫一部作品了。

笛安:實際上你的審美能力已經在提高,但是你的能力沒有跟著你的審美一起進步,其實是這樣的,而且原有的這個體系在瓦解,原有的評判體系整個在瓦解,但是新的還沒有建立,所以我當時在我寫《南音》的時候,我當時就想好了一件事,《南音》這本書最終到底好不好我不管,銷量好不好我也不管,別人說我也不管,這本書我就是為了求贏,求敗,只有這樣,就是把舊有的東西全部砸碎了以後,我覺得新的東西才有可能建立,這是一個笨辦法,但是我覺得可能有一些時候,人是必須要去雞蛋碰石頭的,我就是人生總是有那麼一些瞬間,讓你沒辦法去走捷徑,是這個過程非常非常的痛苦,我不知道最終會不會留下這段話。

鳳凰網文化:總給人感覺,笛安就是在風口浪尖的幾年?

笛安:對,因為《西決》畢竟改變了我的命運,而且還有一個外部的壓力,就是我需要去學著怎麼做笛安,就是曾經我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但是那幾年我一面心裡再有一個巨大的質疑,然後我又要去學著怎麼去做那個很得體的,別人眼裡的《龍城三部曲》的作者。

鳳凰網文化:對,因為你要專業?

笛安:對,因為這個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兒,我覺得獅子座的人,在這方面有莫名其妙的責任感,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兒,很多人都在為了這個我東西工作,大家都在努力,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就是在這種東西裡邊,我覺得苦也就苦在那裡,全部得是內心的問題,外部看來覺得那是我最好的時候,最好幾年,所以去年《龍城三部曲》寫完,我寫令秧的過程,肯定是在沉寂在消失,然後就有很多讀者說你幹什麼去了,其實那個時候我反到過的是很自在的時候,因為當時我覺得,我在逐漸的從那個瓶頸裡邊走出來。

鳳凰網文化:對,不要別人期待你了。

笛安:這個跟別人的期待,其實關係都不大,最關鍵的問題還是我覺得,我開始去在進一步的,在那個廢墟的基礎上重建一些東西。

鳳凰網文化:雖然你也知道可能過一年兩年或者多少年,你對現在的笛安也會厭惡?

笛安:對,一定會,我覺得一定要有這個過程。

鳳凰網文化:但是你已經有方法了。

笛安:你進步,因為我現在這麼說,我覺得可能也許這個話聽起來好像有點神經,但是是這樣的,我覺得現在我已經學會了一件事,覺得寫作並不是生命全部的意義所在,所以當有一天如果我開始厭惡我今天寫的東西,我開始討厭我今天的所有作品,我會用另外的一種態度去面對,因為這個是生活會告訴我的,最終會教你會,其實曾經我覺得,人只有在極為年輕的時候才會說,我的夢想就是我的全部。

鳳凰網文化:這就和立貞潔牌坊一樣,我覺得人很有限,你總是希望白紙黑字留下來,雖然現在追求的是這樣,100年後還有人會看嗎,也可能沒有,但是它還是一個野心?

笛安:我不關心100年,只不過我覺得,寫小說就是我唯一會做的事兒,這個是真的,就是因為我曾經少女時代非常的自卑跟封閉的一個小女孩,所以我覺得,我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樣我會做,我擅長並且有人在期待我的事情,我覺得曾經我把寫作,首先是內心的需求,當然是內心的需求,我要去創造點什麼,其次它是我自由驕傲的所在。

鳳凰網文化:其實你還是有優越的條件,你還是運氣好,很多人也自閉,也羞澀,也會寫作,也會表達,沒你寫的好,但是沒有人對他有期待,他只能自己在不斷的去摸索。

笛安:是我運氣好,也許是因為,可以這樣說,我比較早的時候有了好運氣,它就變成了我生命全部的驕傲。

鳳凰網文化:你覺得一生的運氣是有限的嗎?

笛安:是有限的,但是每個人和每個人真正天生用的量真正不一樣,這點上我覺得。

鳳凰網文化:這句話還是很安慰人的?

笛安:不,我覺得是挺殘酷的事,肯定有限,但是有的人天生的有限過有的人一輩子用的,一輩子都沒有,這都沒有辦法,這個挺殘酷的,當時我年輕一點的時候不信這些的。

鳳凰網文化:其實你得到很多壓力是別人承受不來的?

笛安:我沒想到憑什麼得到這些,只不過我曾經覺得寫作確實是,像我剛才說它是我生命全部的驕傲,就是全部的,真的,不用加之一,就是曾經全部的驕傲,後來慢慢慢慢,我覺得生活最終教會我說。

笛安:我12、13歲的時候就知道,我不會朝九晚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我就知道我不會的,後來我覺得這個東西,但是怎麼講呢,當我不覺得寫作是全部的生命意義之所在的時候,開始在說服自己,就慢慢慢慢的,就好像這個東西是上帝給你的一個禮物,就是這個禮盒,一直抱在懷裡,晚上藏在被子里,我誰都不讓誰碰,因為我知道,我有了這個禮物,我知道自己是不同的。我覺得現在到了一個階段,就是我要學習一件事,就是這個禮物有一天會失去它,我像往來一樣把它抱在被子里,天亮的時候發現它不見了,你必然要面對這樣的東西,這個過程,有一天你睜開眼睛發現它沒有了,但那個時候,我之所以說它生命的全部所在,就是到那個時候我也得好好的生活。

鳳凰網文化:對,我覺得這個心理建設是對的?

笛安:我就覺得當你開始做這種心理建設的時候,是不是說明你開始老了,我不知道。
自我實現並不是人生唯一重要的事

鳳凰網文化:我覺得首先會讓你變的更松馳,松馳最不是一件壞事,但是會不會覺得,有時候有一點點沮喪,這種沮喪可能無法變成一種足夠的動力,因為我總是覺得寫東西需要足夠的動力,需要足夠的說服自己。

笛安:我有啊,這個我一直有,只不過就是說思維的心理建設,就是那個時候我記得,我不是跟你講了嗎,我是在那幾年,就是覺得好像內心最不好的時候去受過洗,有的時候我去做禮拜就會想,如果有一天我寫不出來了,我去幹什麼,我就到這個教堂來,給這些小朋友們,因為小孩子,爸爸媽媽去做禮拜,小孩子有主日學,在旁邊教堂的活動房裡面,小孩子們4歲以上才可以來,然後一邊背著一個小書包,拿著一本小《聖經》很可愛,就繞著圈子聽故事,就是給他們去講上帝創始這些故事,我是一個說了一輩子故事的人,當寫不好的時候,我給這些孩子去講故事。

鳳凰網文化:小時候誰給你講故事?

笛安:媽媽。然後我一定講的比他們好,那一瞬間我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再也不寫了,我覺得可能這個東西上面,信仰會幫助你一點,覺得人生真正的意義,因為我覺得聖經真的是在教我,人生最重要的意義不是說你自己實現了什麼東西,當然我認為這個價值觀可能有人不認同,至少我覺得聖經在教我,自我實現並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人生最重要的事最終還是在於去奉獻。

鳳凰網文化:其實它對你的作品也是,它是有效的,有益的?

笛安:我認為也許會有益,但需要漫長的歲月。

鳳凰網文化:覺得有一個性別設定,他寫了所有人其實還是他自己,但是一個人自戀也沒有問題,不管是出於他缺乏安全感還是什麼,但是你有了這種想法之後,其實你的作品更開闊了。

笛安:我希望如此,而且還有確實也覺得,就像你剛才講的,你真的朝九晚五,賢妻良母,不再表達了,你覺得夠嗎,但是我現在覺得肯定不夠,但是我現在發現寫作這個東西,至少你不能向少年時那樣,永遠追求於表達,寫作的任務真的,其實到現在我覺得對我來說已經不是表達自己了,因為自我沒什麼的,自我真的就是在很多東西面前,自我真的不值一提,稀鬆平常的東西,首先你沒那麼卓越,你就算很卓越又怎麼樣,你的生命也就這麼幾十年,所以真的自我沒有那麼好,我覺得一個人要是寫作寫到50歲、60歲,還覺得表達自我特別重要,我覺得當然也很好。

鳳凰網文化:你們都自由?

笛安:我覺得這很遺憾,所以沒有必要那麼關注我這回事兒,我覺得這個時候我的作品在改變,當然了每個人的寫作都是以自我為中心,我曾經寫過一條微博,我當時還蠻得以這句話的,就是靈光突現,但是每個人的寫作都是以自己為圓心然後畫一個圓,但是有的時候這個圓的半徑如果足夠大,足夠大的時候,那個圓心就那個自我,它就是一個小點,就完全忽略不計了,你少年的時候那個圓就是,你那個圓心就是圓規在紙上扎出來的洞,你覺得非常的醒目,一目了然,那個傷口也在那裡,精採的東西也寫在那裡,但現在就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兒了,覺得那個圓應該是在一個海面上,所以你那個字也被淹沒在這個海裡邊,就無所謂了。
這個世界上非常多的人沒有愛過

鳳凰網文化: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愛情,但是我相信也有為數不少的人可能沒有愛過,或者有為數不少的人。

笛安:非常多的人沒有愛過。

鳳凰網文化:他就是不能理解,我覺得就像你說的,很多人沒有那麼多運氣一樣,他一生就是枯燥的,當然這麼說可能太刻薄了,但是我覺得這是現實,你就是一個感受上很豐富的人,很多人就是沒有,沒有的話反而活的輕鬆。

笛安:我覺得那樣沒有什麼不好,能輕鬆的活有什麼不好,這個真的沒有什麼不好,我相信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任務,這個是我相信的,輕鬆的活著非常好。

鳳凰網文化:就是組成這個世界,這就是他的任務。

笛安:我現在夢寐以求的就是覺得,我要是能有一天是一個活的很輕鬆的人多好,真的沒有什麼不好,這個人如果連小說都不需要看,那就更好了,快樂有很多種,你憑什麼認為,就因為你是寫小說的,你就認為只有看小說的人才配快樂,我覺得那就該吃藥了對不對。

鳳凰網文化:其實比如說《南方有令秧》裡面,裡面有很多很具體的東西,比如說為什麼婆婆一直在吃藥,而且又沒有瘋子,為什麼在那個時候要斷臂,為什麼要有死亡,因為我覺得你是學社會學的,或者我完全拋棄掉閱讀的愉快來說,我認為你會不會有一些社會學的知識,你賦予了它某種隱喻,或者你擅長在這裡面做這些生離死別的設置嗎。

笛安:是這樣,婆婆是瘋子這個事情實際上是這樣的,我當時就是寫到那靈機一動,真的,我就是因為寫一個明白的大家長,這個很難,就覺得你還不如寫成一個瘋子,這樣還有點意思,還有我就是覺得。

鳳凰網文化:就是傳統的婆媳關係了?

笛安:對,我就覺得沒有意思了,你就學著《紅樓夢》去寫一個老太太,這就沒有意思了,就覺得《紅樓夢》都寫那麼好了,我就覺得是這樣,而且還有當時我有一點點想要有點哥特的東西,曾經啊,我在寫到第二章的時候,腦子銹掉了,因為當時在法國。

鳳凰網文化:明朝的哥特。

笛安:就是那一章,當時就寫那個老夫人發瘋病,那一節的時候我在法國,是去年在南薩的時候,那天開玩笑,大家回到酒店以後,我們公司的幾個作者,回到酒店以後,我說我今天晚上回去趕稿,然後他們就說你困不困,多累,當時是這樣的,大家在開玩笑,就靈機一動,我當時就想著有哥特一點的東西,就像呼嘯山莊,就是那種感覺,這個大宅里,老宅子有一個老女人是一個瘋子,這個東西就覺得還比較有吸引人的地方,它有一種幽暗的地方,本身這個小說的基調,其實一開始,我覺得一個少女進了非常幽暗的環境裡面,但是後來我終究不太擅長這些,老夫人有點尷尬自己在那邊瘋著,然後安靜的成為了一個瘋子,所以沒有想過那麼多。

鳳凰網文化:你有不滿意嗎,比如說有大的設置上,或者你現在沒有不滿意,因為它剛剛新鮮的出來,可能過兩年你對令秧的理解變了,當然這個也不能假設?

笛安:也一定會,你要問我現在有什麼不滿意的話,我其實能希望,我曾經希望它能更豐富,就是這個文本裡面,它能有一個更廣闊的世界,但是它有一個限制,就是說我覺得,首先一個還是我自己,對當時搜集資料的時候,關注度有一個側重點,這個是一個,還有一點就是說,它確實因為女主角,一個深宅大院的女人,她跟外部世界發生一個聯繫,或者兩條線要並行,這就有點難,對於寫作上有一個難度,當然是我自己能力的問題,我沒有做好,如果做好了。

鳳凰網文化:寫作的這種瞬間很多是吧,就是我想到了,但是無論如何都達不到?

笛安:對,這當然有,當然有,你知道你做不到,我現在就不跟自己較勁了,就是要留著它,也許有一天我會解決的,現在還不行,其實要說如果把男主角謝的生活寫的再複雜一點,那字數就會更多,再豐富一點,再有一條線,作為一個男人,他要跟社會的方方面面去打交道,他作為一個落魄文人,這些東西如果能多一點,我覺得也許會更有意思,但是當時也確實,這個史料上確實攢的也不夠,然後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也就是說確實字數太多了,那個時候word統計出來已經18萬了。

鳳凰網文化:現在這個規模它其實已經可以結束了,因為你說的不斷的豐富,每個人物都還可以再豐富。

笛安:不一樣,我覺得它對於這個宅子里的東西已經夠了,但是宅子外面的世界還有點少,這是我自己知道的,我不會去避諱談我自己認為還有什麼問題,但是就宅子外邊的世界,到底要怎麼樣的用一條線去貫穿好,跟這個宅子裡面做一個對照,我試過了,比如說最後少爺去東林黨了,但是這個都不是正面的描寫,我覺得這一條線如果能處理的更好,這個小說含義會更豐富。

鳳凰網文化:我覺得好酷啊,你坐在對面跟我講他去了東林黨,當然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女性作家了,但是很刀光劍影,滿足野心,滿足虛榮心,因為好像似乎放到一個歷史題材里,它就具有了歷史的光度和深度一樣。

笛安:我覺得不喜歡別人怎麼強調女作家,並不是說我要泯滅所有的女性特質,那個很蠢的。

鳳凰網文化:女性特質還是很好的。

笛安:女性特質是非常美的東西,為什麼不呢?我覺得這個是兩回事兒,我只是覺得很多人在講女作家的時候有一種鄙意,反正是個女的,寫一寫就好了。

命運兩個字對我來說是非常具體的事情

鳳凰網文化:我覺得命運這個詞,很多人都是羞於去談的,或者它更抽象一點,但你覺得命運就是這樣,一下被輕易改變掉了?

笛安:命運就是非常具體的事情,不會抽象的,我覺得命運是非常非常具體的事情。

鳳凰網文化:如果你想那一天你沒有簽這個字,你沒有動這個筆,你沒有參加飯局見到這些出版商,你不會坐在這兒?

笛安:我當時是這樣,戲劇當時是在做連載,然後當時要出書的時候,我印象很深,我沒有拿過那麼大的合同,就是首印是這個數字的合同,我沒有拿過,當時我就覺得有點,其實一開始還不要緊,我後來突然一下,簽了字以後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這個書真的賣不好,以後沒有人再敢簽你。

笛安:2009年的春天3、4月,我記得是3月底,當時《西決》上市可能就是兩周的時間,然後我的MSN上,小四給我發了一條說今天加印了,你知道當時的一瞬間,我覺得就是在那一瞬間里我知道,有一些事情從此會不同。

鳳凰網文化:然後又去寫論文去了?

笛安:對,是又去寫論文了,但是當時我就覺得,我知道好像有一些事情會在,有一些好事在我生命里發生了,就是那種感覺。

鳳凰網文化:那在一瞬間其實又是平靜的?

笛安:對。

鳳凰網文化:因為剛才涉及到比如說命運,這個東西我覺得太大了,可能對你來說又是具體的,可能涉及到一些偶然、必然,就是你怎麼理解這個關係,因為我覺得你對這個關係的理解,可能作用到你在文本里去設置,比如說令秧是不是必然是這種結局?

笛安:怎麼講,我覺得她還是有一個比較,最終她那個結局,其實露露也跟我講過,她說她看這個小說看到最後,她覺得令秧的結局,他那個非常強烈的一種宿命感,她認為是這樣,但是怎麼講呢,我覺得最終還是有令秧的一種選擇,當然了,我甚至了一個困境,也是一個他具體的東西,就是說你的貞潔牌坊已經拿到了,如果這個時候你再曝出來什麼問題,這個是欺君,你連累了所有人,當然了她是有這個顧慮,首先別人都可能還在其次,她絕對不能連累謝先生,她絕對不能連累的就是這個男主角,這是她的一個原則。而且還有一個,我覺得令秧在那個時候她的選擇,其實也有一種她的態度,就是說我的人生到此為止,我覺得可以了,我不想再去撒謊,不想再去用一生的時間再撒謊,所以我覺得她就選擇了最後的結局。
做人需要撒大謊 小說需要說實話

鳳凰網文化:但是我覺得你這個撒謊不是一種很具體的撒謊,是我騙了你一件事。

笛安:青蛇裡邊就講白蛇就跟小青說做人就得撒大謊,我特別同意她這句話。

鳳凰網文化:生活中其實我相信比如說你坐在這,你看上去你似乎是開朗,但是我總是相信,你說這世界上有那麼多可以玩的,你可以走出去,你為什麼要在家裡寫東西,我覺得你某些地方你可能是自閉的,你是焦慮的,這種人可能就是像你說的我會用謊言,我不想讓別人接近我,我也不想接近你,其實你可以聊聊你這東西。

笛安:所以我覺得對於我來說寫小說是一個特別好的東西,就是所謂的假做真時真亦假,對於我來說小說就是這樣的。

鳳凰網文化:但是你會把自己都騙了,如果演技太好。

笛安:我會把真實的我都放在這個小說的謊言裡面,就是故事都是假的,但是那裡邊的我是真的,我覺得就是說這個我覺得寫作者有一個職業道德,就是你寫小說的時候不要對自己撒謊。

鳳凰網文化:這是你認為小說的一個道德嗎,就是比如說準確,但是這個準確就是你說的真實了可能。

笛安:就是對自己坦誠一點,我覺得這個還是寫小說的人,因為這個東西有的時候並不是一種操守,我後來見了足夠多的人之後,我發現一件事,我覺得有的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虛偽,這個沒辦法,就他不知道,所以我覺得能坦誠也是一種天賦,我覺得如果你碰巧還擁有這個能力,就是面對自己還有一種正式面對自己的,正確面對自己的能力,你一定要在你的小說裡面不要對自己撒謊,你自己內心的那種東西,那是個壞的東西,不好的地方。

鳳凰網文化:你相信這種嗎,因為很多心理學上講,或者你有很多社會學基礎,我覺得你會更了解,就是認為3歲就是奠定了,可能你3歲之前很多的別人對你的行為,外部對你的刺激,就是讓你變成這樣,無論是討好型或者是如何。

笛安:我不記得了,我完全沒有記憶了,就是3歲以前發生過什麼,但是我覺得怎麼講,就是說我覺得小說這個東西實際上其實我覺得我相信一件事,就說如果你真的相信你是個足夠獨特的人,你首先如果真的有這種自信,那你在你的小說里,你根本不需要去彰顯你有多麼獨特,你就需要忠實的把自己講述出來,這就一定是一個好作品。
自我封閉是寫作的最大動力

鳳凰網文化:所以涉及到一個你是不是還,當然不一定是你了,就是涉及到一個寫作的時候還是不是足夠自信的問題。

笛安:對,我覺得有這種東西,而且還有一個我覺得就是講到這個,我內心還是有一種封閉的東西,我覺得肯定有這樣封閉的一個力量,然後你才會去寫。

鳳凰網文化:不然就都散掉了。

笛安:對,我覺得有的時候人內心深處的封閉可能是推動人類進步的階梯,我相信伊斯坦也有,就是這必然的,就是說有一些事情是不能和外界交流的,這個是我相信的,我沒辦法跟你交流,我不管撒不撒謊,我說實話也沒有用,這不是可交流的東西,那這種時候怎麼辦?就是我覺得是在我的小說裡邊,其實我為什麼特別害怕,我其實非常害怕沒有那麼熟,但是認識我的人去看我的小說,尤其看我早期的作品,就處女作像《告別天堂》,我其實是非常害怕。

鳳凰網文化:可能展示出來那一部分也僅僅是你願意展示的。

笛安:對,就是那個是設防的一種東西,所以我才真正在我的小說裡邊是不設防的,因為那個防線就是故事,我已經有了,所以這個故事在那,它就是一個天然的壁壘,我覺得非常安全,我躲在這個故事裡邊可以有真實的東西。

鳳凰網文化:詩已經被玩壞了現在,我覺得它是一個泯滅的東西,本質上應該沒有高低之分。

笛安:對,但是在我心裡還是有點區別,像我個人有的時候,我跟很多同行,就同樣寫小說的人聊天,我覺得我有我自己的一些比較獨特的判斷標準,就是比方說如果一個女性寫小說的,或者一個女文青一樣,跟她聊天,我就問她喜歡張愛玲還是喜歡蕭紅,基本上你就能看出來這個人是個什麼人,這是一個特別基本的判斷。

鳳凰網文化:我覺得蠻好,我有時候覺得很多東西很複雜,又要一個簡單,非常標準。

笛安:非常基本的判斷,當然有兩個不喜歡的也是一類,就是那種,當然沒看過的不討論了。

鳳凰網文化:還有一種人會覺得你這問題。

笛安:對,就是你是喜歡張愛玲還是蕭紅,這個東西我覺得是這個其實是一個非常,我覺得是一個挺簡練的標準。在寫作這個問題上,如果他又喜歡卡夫卡,又喜歡博爾赫斯,又喜歡米蘭昆德拉,我會認為這個基本不用聊了,因為我們的文學理念是不一樣的,就我們對小說的理解一定是不一樣的,我們的理念也是不一樣的,就我們可以交流點別的,比如說今天天氣不錯這些。
張愛玲毫無悲憫之心 我被這種冷酷打動

鳳凰網文化:所以我反來問你,我是很不想問這問題,比如說張愛玲跟蕭紅你怎麼比較?

笛安:我肯定更喜歡張愛玲,不用問。

鳳凰網文化:我是個人很直觀的感受,就是我真的其實我沒有生活那種苦,我喜歡不起來蕭紅,我體會不到她寫我沒有東西吃那種感覺,但是張愛玲我其實看你小說也會有這種,會有其實網上很多人拿你來比較。

笛安:是我的榮幸,我覺得這真的是我的榮幸。

鳳凰網文化:到底張愛玲的優點一定不是在描寫上,但是他那個描寫是她很明確那種特徵,我其實很怕那個東西,就是好像一個大花布,然後上來又系了很多小碎花。

笛安:我明白你的意思。

鳳凰網文化:你喜歡她什麼地方?因為可能你的這種理由。

笛安:怎麼講,因為我很早,我12歲第一次看張愛玲的書,那個時候就是一個兒童,那個非常直觀的覺得,她小說裡面其實色彩蠻多的,那個真的是兒童特別直觀的東西,再長大了就發現同時具備這兩條的人非常少,就是說首先她有那種非常好的鮮艷的東西,她的小說里是有那種很鮮艷的東西,有那種生活氣,有那種色彩明亮的東西,但她其實是沒什麼悲憫之心,我覺得張愛玲是沒什麼悲憫的。

鳳凰網文化:但刻薄未嘗不是一種。

笛安:她不是刻薄,我覺得悲憫其實已經是一個有一點點把自己擺在一個高位上的一個東西。

鳳凰網文化:同情別人也是一種自我憐憫。

笛安:我覺得有的時候有的人經常把這個東西掛在嘴邊上,就是你得有悲憫,我覺得你有毛病,你是釋迦牟尼嗎還是怎樣,就是我覺得這個東西本身我個人不是特別喜歡這個詞,但是我覺得張愛玲的小說里她是天生,她就是沒這個東西的,因為她沒有這個東西。

鳳凰網文化:她認為很多人活該。

笛安:她沒有這個東西的還有一個原因,就說她的內心潛在的預設是其實我和你一樣,所以我沒有這個東西,我們沒有什麼悲憫不悲憫的,我和你們是一樣的,就這個東西是我特別喜歡,就她描寫一個人的墮落,她描寫一個人在人生里就是好像看不見,聽不見聲音的那種沉淪的時候,這正是因為這個,你覺得她又直接又有力量,就這個是我特別喜歡,當然你要說最具體一點,我覺得因為可能看她的小說看的早,十幾年下來,我覺得她還是教會了我一樣非常重要的事,就是在小節里推進大的情節的波動,你看就真的,我給人舉例子喜歡舉《色戒》,因為《色戒》很典型,就是它是一個,她寫的都是大事,暗殺、地下工作,然後間諜,都是這些事,漢奸,大事都在麻將桌上在推進,其實我非常喜歡《色戒》小說最後的一段,很遺憾這電影裡邊它沒辦法展現,就其實那個小說里的最後一段,就是王佳芝已經死了,然後易先生走出來坐在這打牌就那一段我特別喜歡,那一段我覺得真的是神來之筆。

鳳凰網文化:電影里展現的還是很強烈嗎?

笛安:它其實那個小說裡面就是最後這個易先生出來打牌,但易先生一邊打牌一邊在想,他覺得如果必定會戰敗,他知道他自己的結局是什麼,他覺得都到了陰間以後,他能再見到這個女人,那個東西特別的有力量,覺得就說他知道他必須得殺她,但是他也知道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因為她有這點狠,他也不會愛她,她那個小說我覺得她就非常簡單的把這幾句話這樣排列出來,那個一瞬間那個東西就完全不一樣,我覺得這個就是我喜歡她的地方。

鳳凰網文化:你剛剛談到悲憫了,很多人甚至願意做出這種比較之論,認為中國文學差在哪,就是好像似乎缺了那麼一點點。

笛安:不,我覺得悲憫不是隨便什麼都可以悲憫的,我覺得托爾斯泰那個人他有資格悲憫。他真的是一個天生比你高貴的人。

鳳凰網文化:我很喜歡差別論。

笛安:就是這樣的,我覺得這個你必須承認,有的人天生個子比你高,我覺得你要連這個也不承認。

鳳凰網文化:他天生高貴,然後天生要承受高貴帶來的那種困惑。

笛安:對,托爾斯泰就是一個天生高貴的人,就說我看了這麼多作家的作品,我覺得只有他讓我覺得,他就不是個普通人,他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活著,他就是天生,我覺得如果他不寫作,他適合去做一個牧師、神父類似於這樣的,他其實如果我覺得他幹了這個職業說不定還能活的更快樂,就是他用不著去寫安娜卡列尼娜。

鳳凰網文化:所以有些人就是有神性可能。

笛安:對,我覺得就是這個詞,我覺得這樣一個人他可以去談悲憫,釋迦牟尼也是人嘛,人變成,最後成佛,我覺得這樣的人他可以去談悲憫。

鳳凰網文化:所以如果有足夠的願望去承擔自己沒有這個東西的,就不要再,你不要假裝。

笛安:你不要假裝自己是那樣的一個人,我覺得這就很沒有意義,我覺得要俄羅斯的文學,當然非常的,就是特別的燦爛我覺得,但是真正你要說悲憫這件事上,真的到了極致的是托爾斯泰,但雖然他並不是我喜歡的俄羅斯作家。

鳳凰網文化:但是我覺得有一些故事原形是百聽不厭,比如說我覺得安娜就是她那種故事永遠是對的,而且我覺得不說悲憫吧,就說對人物的這種理解和同情,這渥倫斯基也是值得理解的。

笛安:而且你年齡越大越會理解渥倫斯基,就是你經歷的事越多越會覺得。

鳳凰網文化:他就是給安娜當成了一個我們就是這種關係,我為什麼要承擔你對我期待的那種關係的壓力。

笛安:而且我覺得就是那兩個人雖然說相愛,我覺得他們對愛的定義是不一樣的,這個沒有辦法。我相信託爾斯泰自己一輩子也沒有遇上過能跟他愛得懂,能跟他在一個量級上去愛的人。

那些認為愛情沒意思的女人最沒意思

鳳凰網文化:我原來問過別人,比如說兩個人要十分相愛,無論是愛情上或者是性上面,那可能真的會容光煥發。但是在現實生活中人和人其實就是在磨損。我覺得某一個瞬間可能兩個人是互補的是補充的是你給我的,就你怎麼希望通過愛情得到什麼。

笛安:我覺得就是我覺得講的俗一點,愛情還是有一種能力,就是你至少在那一剎那間你覺得你內心的某一個缺失被填補了,這個是一個就它永恆的魅力。

鳳凰網文化:如果一個女的說愛情不是一個好東西。

笛安:我覺得這個女人沒什麼意思。

鳳凰網文化:所以比如說你寫一個安娜的故事,有可能很多人都會寫這個故事,是因為原型的故事。因為好女人有時候對女人下不了狠手一樣,你會讓她被輾死嗎?而且宿命論很強烈,你上來就是有人被碾死,最後他也是被碾死的。

笛安:我不知道,這個難於涉及。但是我想也許我會寫這種故事。

笛安:我只能說人類有這樣的心理需求。我第一本小說其實它寫的發生在一個高中校園裡,最後真的在現實生活中他就對號入座,影響了他的生活。

笛安:我個人覺得我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寫以愛情為主線的東西了。

鳳凰網文化:我相信很多的小說里不也是沒有愛情的,你可以嗎?

笛安:不,他們倆不是,我覺得那個比愛情要高級,就是我最終讓令秧談了一次戀愛,是那種標準的意義上的愛情,就是我給了令秧一次愛情。就因為我覺得她活的太苦了,我就是想讓她開心一點。我覺得愛情有一個最好的東西,它就是能讓人開心。

鳳凰網文化:當然你最後一次愛情給她?

笛安:對,但是我不行,我就會覺得真的我必須得讓她開心一次,這也是愛情真正我覺得對人來說最好的地方,它就是能給人那種快樂,就你覺得生命煥然一新。可能這點上我是那種愚蠢的女人,但是我還是挺感激,就是說我覺得人生還是存在著一些這樣的東西讓我覺得我去相信一些偶然。
我對自己不夠狠 對寫下的人物也不夠狠

鳳凰網文化:我覺得寫作者總還是要對自己的人物善良一點吧,有必要嗎?

笛安:我不知道,因為我總被讀者評價,就是其實我對我的人物還不夠狠。

鳳凰網文化:為什麼讀者會有這種期待,從這種悲劇裡面獲得力量獲得快感。

笛安:他就會可能覺得就是純粹從這個小說的角度來講,如果你肯對讀者人物夠狠,你的小說能成功。

鳳凰網文化:像郭敬明的電影一樣,最後死掉了?

笛安:對吧,可能就有的人會覺得說這個東西還是一個,但是對於我來講我會覺得說,怎麼講呢,就說首先我對我自己其實就還是一個不夠狠的人,這個它是能折射出來一個人是怎麼對待自己的,我對我自己就不夠狠。

鳳凰網文化:你總還是因為享受一些事情?

笛安:不是享受,就是說我還是不能允許我去做我真的不允許的事。就你怎麼允許自己那麼狼狽,你怎麼能允許自己那麼慘,我覺得你明明可以不這麼慘的。張愛玲那麼活著我覺得OK,它有自覺的這種完整的故事,不管那個男人值不值得,那是另外一回事。

鳳凰網文化:似乎覺得蕭紅遇到了每一個人就和他走了一樣,她好像對自己很隨波逐流?

笛安:如果我生活里有這麼一個朋友,也許我會覺得她很可愛。但是你就說你只看他的傳記縱觀這樣的一個人生,那不是我想要的,就是我覺得內心還是有一個閘門。

鳳凰網文化:就是像點樣子還是要活的。

笛安:對對,就是你至少,我覺得你可以悲劇,但是悲劇也分很多種,莎士比亞的也是悲劇,孔乙己也是悲劇。如果你的人生一定要悲劇的話沒人攔著你,但是你是不是儘力的讓自己像莎士比亞的悲劇。

鳳凰網文化:實際上你想的也不錯,就是一門心思我要把我自己搞成悲劇。

笛安:對,你如果非要做一個悲劇那就去,但是悲劇與悲劇有本質的差別。魯迅就比我狠,他就可以寫孔乙己,我就沒辦法。但是我覺得在我十幾歲的時候,孔乙己真的當時就震撼到我的三觀了。

鳳凰網文化:我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而且為什麼大家認為茴香豆的那幾種寫法是點睛之筆,他們是怎麼樣那麼評價的?

笛安:對。我覺得當時真得是像孔乙己那個小說,他最後就不說他溫一碗酒,然後就這個小夥計低頭看他坐在門檻上,他將用手走著過來喝酒。我當時心裡就覺得那個難過,但是我覺得我寫不了。

鳳凰網文化:可能大家對醜陋的理解也是不一樣的。

笛安:對,但是我覺得我當然希望我自己能更好,也許能更好我就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必須本能裡面我開始面對這個東西。

鳳凰網文化:而且我覺得年輕人在很年輕的時候,似乎醜陋的東西也要,就我要寫一種很美的醜陋,比如。

笛安:真善美。
文學的使命是探查人性的無限可能

鳳凰網文化:我覺得還是有,當然可能比如真是一種無限接近的準確,然後善可能是對人物那種理解,然後美比如審丑也是一種美,我覺得你怎麼去判斷這些東西?

笛安:但真的不一樣,那如果都一樣的話我們幹嘛要去看小說,我們直接每天看公益廣告就可以了,或者我們每天看段子看雞湯就夠了。我覺得文學肩負的使命它有一個東西就是你要去探討,無限地去探查人性的各種。

鳳凰網文化:對。

笛安:昆德拉說過一句話就人的處境的種種可能,你要去探討這個東西,這是文學該做的事。我不說文學,就你小說就該做的這件事,要不然人類的想像力用來幹什麼呢?

鳳凰網文化:對,雖然很多人希望通過閱讀得到的並不是複雜,這種人為數不少。

笛安:所以我覺得是這樣,我覺得對於我來講,最理想的一個狀態就是說我的小說,我寫了一個好看的故事,你不需要這麼複雜的讀者也可以看故事,需要這麼複雜的讀者你就去跟我一起走。

鳳凰網文化:但是起碼它是好看的。

笛安:對,就說我覺得有是一個風景看起來很好的地方,不需要走那麼遠的人看風景,內心有這個需求的人跟我走,我覺得這是一個完美的小說應該具備的一點東西。

鳳凰網文化:也不念詩人和讀者,當然可能是。

笛安:人和人口味上還是有一點差別,每個人作為一個小說家完成的任務不一樣,我還是希望有讀者覺得說這個故事好看,這個對我來講是一個讚美,我擺脫不掉。

鳳凰網文化:所以可能對故事的理解也不一樣,就是你覺得故事一定要有一個完整的,比如是當然我知道你構造故事的起點可能就是一個絕對的衝突。

故事讓小說更有儀式感

鳳凰網文化:你上來就讓它,就是熱開場的,你覺得這是好看的一個要素嗎?可能說到一些具體環節。

笛安:這個根據每個故事的不一樣,它有不一樣的要求,但是我個人是覺得其實就是說故事,我們很多人犯的錯是把故事和故事情節混為一談,情節就是頂級暢銷書的情節一定都是非常精彩的。

鳳凰網文化:就像童話一樣它有那些元素,有死亡有白血病。

笛安:頂級暢銷書一定是就情節一定應該是,但是我覺得我特別尊敬會編精彩情節的人。

鳳凰網文化:擁有訓練的方法嗎?

笛安:我不知道,就是我覺得除了訓練還有點天分在,我覺得這個也,我是非常非常希望有這樣的能力,但我覺得你客觀一點說對於文學的要求來講,就是你可以情節簡單,但你不能沒有講故事的態度。所謂講故事的態度,就是說就像劇場一樣,我需要一個鈴聲,我鈴聲響了觀眾席你就應該安靜,然後燈黑了幕布拉開了,觀眾們你們就要看我了。

鳳凰網文化:或者一個木魚那個什麼敲兩下就是很有效。

笛安:它這個就是一個儀式感,我為什麼到現在為止進電影院里,燈一黑我依然有一種童年時候的興奮。一個小說作品必須要強調儀式感。讀者打開你的書看到的和他的糟爛的生活是一模一樣的東西,他為什麼要看你的書。

當時因為我在想,就是有一個難點就是我怎麼去定下來這篇小說的語言的感覺,就這個語感是很重要的,就是尤其在作為一個寫古代的。

笛安:對。就不能這麼說話,但是怎麼辦?我覺得就想,因為我的閱讀量也有限,我最熟的其實是《紅樓夢》。我就在想,要不要這樣,就是作者敘述的時候還是用我的口吻,然後人物的對白,就像有點類似《紅樓夢》一樣的那種感覺,我覺得這樣的一種融合也許是可行的,我覺得至少我已經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已經儘力了。

鳳凰網文化:所以你覺得是偶然的嗎?比如說用第一人稱或者我用一個什麼上帝視角,這個東西是一瞬間他就自然浮現的,還是說你的內心其實有一個標準?會很理性的選擇這個東西。

笛安:我不知道別人,但是我的話,曾經我很喜歡用第一人稱,是我覺得第一人稱最方便,就發現第一人稱要講一個裡邊有十幾個人物的小說沒那麼容易。於是我就覺得這一次我要用第三人稱,有的時候第三人稱會讓你有點難進入主角的那種狀態里,但是我覺得我已經寫了這麼多年,我覺得第三人稱我還是能處理的。

鳳凰網文化:所以你怎麼理解那些,比如說,當然我知道小說不光是個人表達,就是很多人去探索語言,探索表達方式。

笛安:探索形式,是嗎?

鳳凰網文化:你沒有享受我要創造一種語言,一種方式是一定是獨特的,你沒有這方面太想至少。

如果情色描寫不參與敘事 那就毫無意義

鳳凰網文化:然後說,比如說剛才聊到愛情小說,你怎麼處理作品中的性,好像女作家愛處理這些,但是處理出來,男作家又覺得很搞笑。

笛安:講的含蓄一點,我認為精彩的情色描寫有一個很簡單的判斷尺度。

鳳凰網文化:世界靠一條真理可以掌握。

笛安:對。他這個情色是要敘事,你能看出來主人公狀態的改變,真正好的情色描寫你完全是可以推進的,我認為正面典型就是《色戒》。

鳳凰網文化:比如安東尼奧尼那個電影《放大》里有一段,男主人公跟兩個模特聊,但是安東尼奧尼這麼說可能是有一種借口。

笛安:有的人是這個目的,但是對於我來說,他還有他的任務。

鳳凰網文化:講故事的前提下,你是要高效敘事的人。

笛安:對。我覺得在寫長篇的時候,任何一個五千字你都不能浪費。長篇要有閑筆,閑筆跟浪費是兩個概念,閑筆是可以有的。

鳳凰網文化:他是空鏡頭,他也是美的。

笛安:但是這五千字,如果真的對於你的敘事一點用都沒有,我覺得這五千字可以不存在。

父母對我來說就是上一代作家 僅此而已

鳳凰網文化:你是獨立的,你是存在的,你是優秀的,但是別人一定會問,你如何評價你的爸爸媽媽?你享受榮譽了,你也享受壓力了,他們意味著什麼?

笛安:他們是上一代作家。在中國,其實這個是一個挺獨特的處境,我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跟父母之間的差別。

鳳凰網文化:而且可能在你和父母之間還隔了一個先鋒。

笛安:他導致了中國社會現在很多的問題,我覺得很多年輕人的生活里切實的困境其實都是被這個導致的。

鳳凰網文化:那你又似乎不想描寫成長的東西。

笛安:我和我爸媽那一代的作家對寫作的很多理解確實不一樣。

鳳凰網文化:他們是根深蒂固他們也是合理的,但是就是溝通不了。

笛安:確實是不一樣的,倒不至於溝通不了,你說的我理解了,我的你接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但那個差異有時候是一種根本性的,但我認為這是好事。

鳳凰網文化:這種差異也不是所有的父母和孩子都能體會的。

笛安:對。我外公是醫生,外公一直就在試圖告訴我,人體沒那麼神秘,生命是可消失的。

鳳凰網文化:所以可能說到你對生死的一個理解。我知道一種脫敏反應,比如我好害怕死,然後就去急診室待,在這種環境里就不怕了。

笛安:我當然怕,我不是怕死我怕痛。

鳳凰網文化:我覺得衰老是很可怕的,因為我是女的,兩個女的在聊天,好像是很怕這件事情。

我希望有運氣遇到杜拉斯遇到的男人

鳳凰網文化:一個女人會寫作,素質很高,心理建設很好,別的女人比不了的,你相信嗎?

笛安:我相信,但是只有到我六十歲的時候,可能比同齡的六十歲的人看上去好看一點,僅此而已。時間就是殘酷的。

鳳凰網文化:但是你相信大家對杜拉斯說那句話嗎?我更愛你被摧殘的容顏,還是男人在騙他。

笛安:我覺得我到相信杜拉斯遇得到這樣的男人,但是絕不是每個女人都遇得到。

鳳凰網文化:你有這種信心嗎?

笛安:杜拉斯這樣的女人遇得到這樣的男人。

鳳凰網文化:你也這種信心嗎?你會遇到,或者你有手段讓自己遇到嗎?就是你是不是有一個心計的女人。

笛安:怎麼講?我希望我有這個運氣。
我的新書會冒犯很多「直男癌」讀者

鳳凰網文化:你覺得什麼人不用買這本書,不用看這本書。

笛安:我覺得太小的孩子不要看。這本書可能會冒犯很多直男癌的讀者。你是一個直男癌患者這沒有問題,但你一定要去擴張你的價值觀,我認為這就是問題。

鳳凰網文化:這個世界在被直男癌的價值觀統治,迄今為止。

笛安:一定有更好的,這個是不能放棄的這種。一定有更好的,會的。

鳳凰網文化:你這方面是樂觀,就是未來總不會比現在更糟,當然你現在不是更糟了,不是說再往前走。

笛安:對。我還是願意相信這個,如果我今年已經80歲了,也許我會相信未來會更糟,但是我覺得感謝上帝,我還年輕。

笛安,80後青春小說領軍人物。最世文化簽約作家,《文藝風賞》雜誌主編,著名作家李銳的女兒。代表作有《告別天堂》、《芙蓉如面柳如眉》、《西決》、《東霓》、《南音》、《嫵媚航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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