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明心學的核心是什麼,意義何在?

陽明心學的核心是什麼,意義何在?

——答書畫家章航凱先生問

2017年5月11日 浙江餘姚

章航凱:王陽明哪些事迹最典型?

方建勇:王陽明真三不朽,立德、立言、立功,從這三處著手。

章航凱:細說。

方建勇:立德,貴州龍場驛悟道;立言,傳有《傳習錄》;立功,鄱陽湖擒寧王。

章航凱:我想畫一張關於王陽明的典型性的畫,正在思考該取哪一個點。對王陽明大概是有了解的,自己去看書呢要花費太多的時間,所以想請教下你。王陽明呢,他不僅僅是中國的王陽明,也是國際的王陽明,可以畫出大場面來。

方建勇:如果從傳統的儒家來說,王陽明的成績在於真三不朽。但是從國際上來看,切入點似乎又不在此,而是從「吾心光明」這個哲學角度切入的。

方建勇:從南宋朱熹開始,《大學》的修齊治平奠定了儒家代表思想宋明理學的基調,修身往下走就是修心,修誠修心,「吾心光明」他是儒家最基礎的發展的那麼一個端,心,光明,然後發端,向修齊治平的方向走,最後到達天下平的境界,「吾心光明」使得天下平有了更積極意義的這麼一個走向。

章航凱:要稍微講得具體一點,這樣我才聽得懂。宋明理學的奠基人是朱熹,有朱子家訓流傳的。

方建勇:王陽明的哲學地位,或者說王陽明在儒家史上的地位,我為什麼提「吾心光明」,這要從儒家的發展脈絡來看。

禮樂崩壞,孔子作六經,其實中國文化的源頭是易經,六經皆史,其實都是易經這個哲學思想的同時代註解。到了孟子,它又有了一個新的發展,孔子是述而不作,主張仁,嘉靖十七年殿試第三的袁煒策文提到的仁育,就是指這回事;孟子主張義,袁煒策文也提到了義斷;孔孟之學的核心,袁文總結為仁育義斷。到了兩漢,尤其是漢武帝的時候,獨尊儒術、罷黜百家,儒家進入鼎盛時期,所以也有兩漢經學這一說;到了三國魏晉南北朝,甚至是唐前期,哲學思想以魏晉風流的道家和南北朝隋及唐前期的佛教為主流,儒家在這段時期衰落的很嚴重,儒家也是到了中唐韓愈發起的古文運動開始,借古文運動,儒家得以重新發興。到了北宋司馬光的時候,儒家復興已經相當鞏固,當時河洛之地,二程師從理學祖師周敦頤,從孟子的基礎上演繹易經,哥哥程顥發端為心學,弟弟程頤發端為理學,都成一代儒學宗師。理學這一脈,到了南宋朱子的時候,得以發揚光大,而陸九淵則是繼承了心學。朱子提倡的理學,是從格物致知開始進階的,所謂存天理滅人慾,這也是被統治階級所採用的,心學沒有走到這個層面;到了王陽明這個時代,王陽明不是心學的發源,他是心學的集大成者,當時也是有很多的哲學家在探討這個命題。南宋末年,我們餘姚車廄嶴安葬的哲學家楊簡,他是陸九淵的弟子,也是陸九淵心學最為有名的傳人,人稱慈湖先生。因為朱子理學存天理滅人慾與倡導格物致知,大家先窮理才能進階為聖人,從而大量的知識分子湮滅於汗牛充棟、浩如煙海的儒家思想體系當中,不能自拔,往下走,走到了無限的宇宙當中。到了明朝王陽明這個時代,王明陽提出了質疑,一是作為哲學家的質疑,一是作為新晉的知識分子,他在儒學入學門徑方面碰到了困惑,他花了那麼大的精力、那麼長的時間去掌握這套體系,到後來還是處於混沌當中,然後王陽明找了心學這個概念與體系去解釋這個現象。這個心學的亮光也不是憑空產生,他也是通過朱子所推《大學》的修齊治平,修身要修誠,修誠要修心,通過這個點來突破的,所以說,王陽明一方面是繼承了朱子的理學,另一面則成為了朱子的反動。他的方向,也就是哲學演進方向發生了變化,修行的方向發生了變化,但是作為儒家的兩個分支,理學與心學是殊途而同歸,大部分的知識分子是在朱子理學的基礎上學習心學的。心學宗師與門徒所倡導的,就是說,人人都能悟道,降低了悟道的門檻,你不用到浩瀚煙海的儒家典籍中去琢磨,也不會因此而陷入混沌,而是根據人的特性,做到「吾心光明」,逐漸按照自己的發展方向而去悟道。之所以說王陽明的心學具有現代意義與國際意義,是因為現在的知識體系相比以往,已經有了非常大的膨脹,幾何級的膨脹。如果繼續按照朱熹所講的格物致知這個基礎來進入聖人的境界,對於現在的人來說是不可能的,南宋的時候書籍相對來說還是少的,而且能夠識字的人也是少的。到了明朝王陽明時代,因為藩刻,明朝的那些藩王削權削得很嚴重,但是他們有一個權力,就是刻書印書,所以明朝中晚期,書的普及量是非常大的,而且識字率也有了很大的提高,所以社會知識構成有了一個大的轉變,知識的精英化在弱化。結果導致什麼呢?大量的人有一個求聖的需求,也就是這麼一個修行的方向。現在其實也一樣的,就是在新儒家,以牟宗山為代表的新儒家的思想,意思就是說,我們在讀大學也好,做什麼也好,最後發現我們要用的東西,其實跟我們所學的東西不相關,或者說相關性不大。實際上我們該怎麼樣呢,我們在學習的過程中要把志向定下來,我們的心要切到某一個方向,「吾心光明」也一樣,我們修行的方向,他是朝一個明確的方向、積極的方向行走的,我修的學識,或者修為的方向,其實有一個立志的過程。所以新儒家也好,心學也好,他是內心出發,有個立志的方向,向光明、向好的方向立志的這麼一個過程,這是起點;但是,朱子提倡格物致知,是把格物致知這個當做起點,心學則是繼承理學的;反過來,兩個派系殊途同歸,向聖人的最後目標進發。由此可見,王陽明「吾心光明」四個字,在整個儒學史上,包括心學的現代性,心學的國際性上,它都是非常重要的,有積極意義,打開了新儒家的一扇窗。

章航凱:你給我上課比較感激,原來我也比較了解。我這麼聽下來,你這麼一講體系,我心裡稍微有點脈絡了,什麼時候有空啦,我們面對面的促膝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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