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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曾講演:深閎變易之學——談《易經》

范曾講演:深閎變易之學——談《易經》

2012-03-22 08:55:36|分類: 范曾華翰 |字型大小訂閱

深閎變易之學

——談《易經》

范曾

易學是什麼?易學乃是一種究天人之學,是研究天地萬類生髮衍化之學,傳說中的伏羲畫八卦,乃是一種傳說,因此後人的八卦圖,也只是一種偽托以傳其說。我們據史書的最早記載可以認為,從夏代開始,原始的占筮之法已然存在,有「連山」之稱,連山者,延綿不斷,言事物之相互依存如雲山之相接也。至商代有「歸藏」之稱,總攬萬物而納容之,如天地之大收藏也。「周易」之稱固起自周代,「文王拘而演周易」,文王演易之說見於司馬遷《報任安書》,足見司馬遷之前,此說似已成定論。「周」者,非指周代,言易學之周流遍列也,「易」者言變易之規律也,「周易」的整體意思即遍列一切事物變化之學說。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又生六十四卦,六十四卦生三百八十四爻,這是周人經曆數百年所逐漸完成,初無一人獨創之。後人流傳最早之子夏《易傳》,紀昀存於四庫,云:「流傳既久,姑存以備一家云爾。」可見是不足為據的偽托子夏之著。

《易經》分上經與下經,上經以言宇宙天地,而下經言社會人生,略似《老子》之道經與德經。

易經所最強調者為,宇宙幻化無窮,泰卦九三爻辭說:「無平不陂,無往不復。」所以,既知一切事物都循物極必反的規律運行,所取之態度則應恰到好處,適可而止。

《易經》的卦辭、爻辭之中,稱適度為「中」,所謂卦辭、爻辭者,即是依象而有辭焉,六十四卦及三百八十四爻皆有說辭,而此種說辭,即所謂「易理」。總觀《易》六十四卦之排列,說明:(一)事物如雲之連山,不會中斷;(二)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我否定乃是其必然,如莊子所謂「方生方死」;(三)蘇東坡所謂「自其變化而觀之,物與我皆無盡也」。無盡,是一個重要的哲學概念。

是則,「居安而思危」,乃是社會、國家、政治、人生所最切用之道理,一切都順勢而推移,不急於求成,為事有度,所謂「中節」,適可而止。《易·繫辭下》謂:「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在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至於人生,則虛懷若谷、居卑處微是一種最崇高的生活態度。老子的「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的精神,與《易經》所謂「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道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終也」。在最基本的道理上是一致的。孔子說:「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韋編三絕,是孔子苦學《易經》的記載,《周易》於孔子,會化為儒學之易;而於老子,可化為道學之易;於鄒衍,會化為陰陽家之易;於孫臏,可化為兵家之易,這是從《易經》在歷史上的實際影響看到它的偉大。

卜筮之術,殷商之時以燒裂之龜甲之文以與卦象相比較,而卜筮之人,則是彼時文化之掌握者,有淵博之學,兼以豐富的人生閱歷,作出判斷與預測,《十翼》中「序卦」則明指,每一卦,必有相反的一卦隨其後,故爾,當時最明智的卜筮者,乃是將正、反兩面情況與可能,告知王者或部落聯盟之首領,以定決策與退路。即以《易經》之最後兩卦,「繼濟卦第六十三」,接著便是「未濟卦第六十四 」。未濟卦引大傳《彖》曰:「未出中也。」《象》曰:「君子以慎辨物居方。」既濟矣,而猶有未盡,因為「火在水上」,卦象 離卦,為火;而 兌卦,為水。這在《易經》屬於「易象」,據「易象」而有卦辭者,是為「易理」。

在「易象」之中,每一卦皆有象徵宇宙中一事物之意:

為天、為圓、為君、為父。

為地,為母。

為雷。

為木、為風。

為水、為月。

為火、為日。

為山。

為澤。

後來的陰陽家將金、木、水、火、土五行與陰陽聯繫起來,因為《易經》最終極的原則是陰和陽的相交,陰陽家以數表示之,而成「易數」。

周初已用著草占卜,屈原《離騷》中的靈氛便是一位卜筮,「索瓊茅以筵篿兮,命靈氛為余占之」。靈氛給以的剖析是:(一)兩美其必合;(二)兩美於此則未合;(三)去更廣大的天地追逐美;(四)遠行吧,去追逐理想之美。果然有了屈原的第三次遠遊。其實,以屈原之智,自己即可決定遠遊,所以請靈氛占卜者,彼時之習俗也,亦或屈子為自己吃下一顆定心之丸也。

後人偽托孔子之易學大傳《十翼》:《彖》上下、《象》上下、《繫辭》上下、《文言》、《序卦》、《說卦》、《雜卦》雖為偽托,但為最重要之道學經典。總言之「一陰一陽之謂道」是其大略,亦是本章所旨歸。易學大傳解析

第一節 易學不是神學

易學,不是天命之學,不是神學,而是一種樸素的辯證之學。易學只告訴我們「可能」;而沒有唯一的「必然」。易學的神秘化決不是原創者的本意,而是後來者的庸俗化,目的是神乎其說,以蠱惑廣大的人群。傳說中的伏羲八卦和文王八卦,則是先民在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閱盡變化滄桑之後,對變動不居的天地、十分天才而概略的描述。

由圖像而生髮想像,這是易經之所以有易象的根本原因。先民在沒有文字的時代往往憑藉圖像以馳騁遐思。孔子《論語》中有「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的慨嘆,可見孔子沒有見過原始的圖像。今《朱子圖說》中的河圖、洛書所據為漢孔安國、劉歆輩所傳,是否確為先民創製,不得而知,然圖像之形成必非出自一人之手。孔子未曾見到,而至孔安國、劉歆則有如此方正規矩之河圖、洛書,顯見是戰國至漢這一時期逐步形成的。

孔子讀《易經》,未見河圖、洛書,而卦象固為《易經》之所據,則卦象與河圖、洛書並無直接之聯繫,孔子僅僅是想追溯其所從來,至於孔子所想見之河圖、洛書,決非孔安國、劉歆輩所見到者。這是一個永遠無法破譯的歷史之謎。《十翼》之《繫辭上·第十一章》講:「是故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這裡的「神物」一辭,切勿誤為是冥冥中存在的「神」。「神物」雲者,亦如杜工部之句「造化鍾神秀」,非指「神」也,指神奇之秀氣也,「神物」則指神奇之事物也。《繫辭上·第十章》又稱:「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易」如上章所述指「變易」,此處之「寂然不動」乃指「易」之本體;「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言陰陽之交感,指「易」之為用。「而天下之至神」,極言易之既為用,由靜而動,乃創天地萬物,生髮變化,無可窮極。其所謂「至神」者,亦非指有極偉岸之神靈,而指那「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繫辭上·第十章》)的無窮變幻,那是一種至極的神奇,而非一具體之「神」。凡《易經》、《十翼》中所謂「神」者,皆應作如是之理解。

第二節 《易》的要義:陰與陽

太極圖之表示陰陽,乃先民智慧達於極致的最簡捷、明了的表達。我們看到負陰抱陽的奇妙的圖像,它們不是絕對對立的存在,而是合二為一的整體,最具匠心的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宇宙萬物正是由這種生生不息的陰陽交合所構成。陽光與陰影、白天與黑夜、雄強與柔弱、酷暑與嚴寒、迅捷與遲緩、厚重與單薄、於戈與玉帛、偉岸與渺小、泰山與鴻毛、堅實與虛空、老邁與孩提、男子和女子,他們相互依存,共同締造著一個和而不同的天地,這是自然的存在,也就是《大學》中的第一句話:「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明德」即指不假外力、不假上帝的「大道」,而「明明德」則是對這自在而已然的存在心存敬畏和崇仰。於是我們發現,先民把陰、陽看作是一切存在的根本,而人類心靈的追逐,則是順適這大道,甚至弘揚這大道。「人能弘道,而道不能弘人」則是對人類向善心靈的信賴,而這種向善的、持續的不懈追求,必能達到「止於至善」的崇高境界。凡是違拗這種至善的追求,必陷人類於萬劫不復的絕境,大而言之是核戰爭、貿易保護主義、印美鈔。小而言之,對於個體的生命,苟不能順適酷暑與嚴寒,必致感冒發燒,中醫謂之陰陽不調。六脈調和,當然是難以做到的,但是我們應盡量去做,當世界能六脈調和的時候,那麼人類就不會永遠生活於惶惶不安、患得患失的自造的骯髒的泥淖,我們才有指望在這一宇宙的塵埃——地球上建成一個花團錦簇的樂園,當然,這距今天的世界現狀還十分杳遠。

先民對陰陽除去圖像表述之外,又創製了最簡單的符號來表述,即以「—」表示陽,以「——」表示陰,而由這陰、陽的組合創製了八卦,這在上章已有略述,今更詳為剖析。八卦即乾、坤、震、巽、坎、離、艮、兌,而由八卦兩兩組合成六十四卦,而每一卦則又由數字組成六爻,則整部《易經》便是由這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構成。卦有卦辭,言此卦之內涵;爻有爻辭,言此卦因條件之變化,而生成的凶、吉。加上後人偽托孔子所撰之《十翼》:彖上下、象上下、繫辭上下、文言、序卦、說卦和雜卦,則卦辭、爻辭的內容更趨豐滿,其中文言、彖上下、象上下皆於六十四卦中有所徵引,而上下繫辭、序卦、說卦、雜卦則全文附錄於後。這是一部奇妙的先民所造的迷宮,你得有耐心慢慢閱讀和體會,你會發現它是一部對宇宙人生總攬全局的讀不完的書,一部亘古至今生命之樹長青的不朽巨著,它離怪力亂神、精靈古怪,又那麼遙遠,而離人生是這麼近。你會越來越感到遠在現代科學出現之前三千年,中國人的智慧是那樣的迷人。如果以為沒有科學,人類智慧則闕如,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智慧之果往往來源干對宇宙本真之性的貼近,有時候,感悟的、歸納的思維遙遙領先於理性的、邏輯的思維,這就是直到今天,我們對非洲某些較原始的部落群體思維不可忽視的原因,他們會對一棵蒼天的大樹膜拜頂禮,對風、雨、雷、電有一種虔誠的敬畏,他們和大自然的融和、相與為儔,與住在用鋼筋水泥築成大樓里的人們是大異其趣的。有時人類憑著工具理性所認識到的自然,與笛卡爾所謂的與生俱來的「天賦觀念」恐怕還有萬里之遙。笛卡爾是科學家,他當然相信理性思維之果,但他又承認「上帝在創造世界的時候,也把世界印在我們的心中」(笛卡爾《論方法》)。我想,不要忽視他希望人類只有去偽存真,才能達到至善之境。電腦時代的來臨,正日甚一日地使人類陷入真偽難辨的困境。

第三節 易象、易數、易理的關係

我們已然知道八卦兩兩組合為六十四卦,這卦象是各不相同的,卦辭中會有對其本義的述說,而每一卦象中的六爻,都由九(代表陽)、六(代表陰)兩個數字再加「初」、「二」、「三」、「四」、「五」、『上」這六個字中的一個,構成爻名,譬如「初九」、「六二」、「上九」等等,都有相應的爻辭對其本義的述說,《周易》全書總共三百八十四爻,都分別附於六十四卦之中。而且每卦都由陽爻和陰爻配合組成。而「彖」、「象」等易傳(即《十翼》)的譯迻,則具樸素的辯證哲理。一個卦象都和自然的景象相連接,譬如震卦第五十一,圖像為 ,卦象之上下部皆為震,以征雷;升卦第四十六,圖像為 ,卦象之上部為坤以征地,下部為巽以征木或風。那麼卦中的所有說詞,都會圍繞著這自然之象展開,即前面提到的:「是故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下面僅舉兩個例子來說明,即(一) 泰卦;(二) 否卦。

泰卦 第十一、卦辭為:「泰,小往大來,吉亨」。

彖為之傳曰: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志同也。

九二陽爻曰:有用者用之,無用者容之。

九三陽爻曰:無平不陂,無往不復。

上六陰爻曰:泰極而否……不可力爭,但可自守。

這卦象本為大吉,然謹防泰極而否來。而蘇東坡之《易傳》,對此卦也提醒人們:「物至於泰極矣,不可以有加矣……使不入於否而已,否未有不自已甚者始,故左右使之,不失其中,則泰可以長保也。」

否卦 第十二、卦辭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

彖為之傳曰:大往小來,則是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

六二陰爻曰:小人吉,大人否。

上九陽爻曰:先否後喜。

象為之傳曰:否終則傾,何可長也。

這卦象本為大凶,然先否後泰。蘇東坡亦看出此卦「自泰為否也易,自否為泰也難」。然倘「坤處內而不忘貞(正也)於乾,斯所以為泰之漸矣,故亨」。

以上兩卦,說明了一個普通的道理,即物極必反:「無平不陂,無往不復。」倘能不失其「中」,則事物「泰可長保」。即使不順利,倘不忘其正,終向吉祥,即「泰之漸矣」。《易經》往往以辯證之法,說明事物因主客觀條件的變化而改變凶、吉,不作絕對化的決斷,無疑對人們認識客觀世界有重大的啟示。

第四節 易經的遺產

歷代的文人,都以《易經》為眾經之首,它的源頭在夏代杳遠的叆叇煙雲的《連山》;在商代玄妙的深文隱蔚的《歸藏》。傳說的伏羲畫八卦,周文王定卦名,我們只把他們作為象徵性的人物。亦如羲和之占日、臾區之占星氣、伶倫之造律呂、大橈之作甲子、雍父之作杵、倉頡之作書,是一個意思。當然,這其中周文王的演《易》,較為可信,因時代較近也。集體創造加上個別傑出人物的歸納總結,至東周之世已成卓犖大觀。孔子之世,在學界百花競放之中,難免異端。然而「異端」一詞,最寬容的解釋是「同」之分支亦可稱「異端」,陸象山說過,孔子時佛教未入中國,雖有老子,其說未著,而孔子一派,雖同學堯舜,而所學的側重有別,或有闡發與堯舜不同,便是「異端」。所以陸象山講:「子先理會得同底一端,則凡異此者皆異端。」那麼,孔子為什麼說:「攻乎異端,害己也矣。」(《論語·述而》)就是對「異端」不可曲為解釋,四處樹敵。孔子有著一顆有容乃大、吸納所不知之胸懷,而對《易經》則尤加意焉。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論語·述而》)這說明大聖孔子都把《易經》作為至高的經典來對待,孔子「韋編三絕」的故事,正說明孔子讀《易》的勤奮。西漢以後解釋注繹《周易》的人,不可勝數,傳說中的《子夏易傳》和鄭玄《周易鄭康成注》、王弼《周易注》、《周易註疏》,為歷代學人所重。學術演變,內容滋蔓。戰國至漢以後儒學對《周易》的解釋,匯為《十翼》,稱《易大傳》,其中之《文言》、《象上、下》、《彖上、下》滲入《易經》,與卦辭、爻辭並列,而《繫辭上、下》、《說卦》、《序卦》、《雜卦》則附於《經》之後,成為《周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十翼》之中《文言》、《象上、下》、《彖上、下》最是辨剝清晰,《繫辭》亦雄談峻論,而《序卦》、《說卦》、《雜卦》則泛泛之談,似不足稱。後世之大儒蜂起為《易》作傳,其中如蘇東坡之《易傳》,為文學大手筆,不只說理淺明,而且文采粲然,宜乎為今人讀。明末清初大儒黃宗羲之《易學象數論》,雖反京房、焦延壽之方術與宋陳摶之道學學者,而其文繁縟,不可輟讀,視為一本詳盡的、較有依據的總匯則可,而其弊則易使學人墮入深淵,不能自拔。以上述《周易》之史略。今之人知止則可,正不必如餖飣小儒之死於《周易》章句,此讀《易》書之時深應自警者。

遠古之《易》,可以講是巫筮之術,是一種占卜的專門職業者的學問,巫師多為經驗豐富、見多識廣的智者,《易》之占卜,在遠古是知性的、感悟的、歸納的,它不是理性之子。因此,籠統的以為占卜迷信則大錯。古代的藹然長者和老舍先生《茶館》中的唐鐵嘴是大異其趣的,與今之擺攤測字算卦者也非一路。而上古心傳口述的《連山》、《歸藏》之類,經過歷代智能之土的錘鍊熔鑄,成為了東方智慧的象徵,而其名言睿語已深深印入我們文化的神髓,成為了中華「中和之道」的核心價值觀,今略舉《周易》中之名句以證之。我們先把「天垂象,聖人則之」的神秘外衣剝去,即使話語本身,已然是千秋垂範的至理名言: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周易·乾卦》)

蒼天的運行,壯闊而矯健,面對這大不可方的宇宙,君子唯有不斷增益其所不能,這種自強不息的精神,在儒家的經典《論語》、《孟子》中所在多有。

厚德載物。(《周易·坤卦》)

上述兩則,皆清華大學之校訓,以「大地之厚求其德」,亦本人《國學開講》的宗旨之一,中國最惡浮薄之品,王國維所深惡之龔定盦的「游辭」,其品是在娼家辭之後的。

君子以遏惡揚善。(《周易·大有卦》)

君子應不以小善而不為,不以小惡而為之,「善」與「惡」本是與生俱來的兩種基因,總因時時提醒遏惡揚善,才能漸漸走向君子的殿堂。

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周易·咸卦》)

人類所面臨的是物慾主義的排空濁浪,不和的家庭,不睦的世界,追其根源,無非物慾,不過打著信念、宗教、制度的外衣,打著一面正義之旗而已,中東問題說到底是「石油」二字;美國的問題說到底是「消費」二字,劫取以消費、借債以消費、印鈔以賴賬,如此而已,別像某些美國經濟學家說得那麼神聖化。

最能感人的聖人是,能勇於擔荷人類的罪惡,那麼「和平」才會來到人間。

君子以遠小人,不惡而嚴。(《周易·遯卦》)

朱熹說:「嚴者,君子自守之常,而小人自不能近。」

凡益之道,與時偕行。君子以見善則近,有過則改。(《周易·益卦》)

這裡講的是「道」,近乎道者則善,背乎道者則惡,偏離道者,與惡只一步之遙,當急轉而改之。

一握為笑,勿恤往。(《周易·萃卦》)

這不只是幾千年前中國人博大胸懷之守持,也是今天我們對待日本人的態度,趙朴初先生當初題「相逢一笑泯恩仇」,其意在此。曾幾何時,日本人嘴臉又變,此殆對小人過寬厚所致耳。

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周易·革卦》)

「革命」二字,蓋非近代始有,革者,變革也,並不一定是階級消滅論而「順」、「應」二字,則包含著依循天地之大規,漸進之意。

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周易·豐卦》)

物極必反之意也,亦「反者道之動」意也。

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周易·艮卦》)

此知乎進退,則近乎道之意也,蘇東坡之為文論,蓋取諸此也。

君子以恐懼修省。(《周易·震卦》)

亦吾所倡之「敬畏之心」耳。

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周易·繫辭》)

對不同事物,各有說辭;即同一事物亦各有所會,正不應劃一而齊其說。

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周易·繫辭》)

此不唯可用於人際,亦可用於國際。

子曰:亂之所生也,則語言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周易·繫辭》)

注意:此處用「慎密」而不用「縝密」,讀書不多者往往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易者,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周易·繫辭》)

描述宇宙的本體,亦康德之本體什麼也沒有發生之謂也。

是故,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周易·繫辭》)

此雲卦象對聖人之啟示。

是故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舉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周易·繫辭》)

此言道之為用,最後落實於「事業」。

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

此於日常生活中最易見微而知著,君子其宜慎諸。

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

居安而思危,此治國之大略也。

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周易·繫辭》)

此言君子不諛不驕之持守也。

夫易……其稱名也小,其取類也大。其旨遠,其辭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隱。(《周易·繫辭》)

此言《易》之為文以小征大,閎中肆外,鄙陋之文不可見其端倪。

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周易·繫辭》)

東周之視西周可稱近古,而視殷商則可稱中古,視夏則可稱上古。

窮則變,變則通。(《周易·繫辭》)

此言事物變通之大略也,言簡而意賅。

《易經》總言:

一、拓展心胸——俯仰天地。

二、品德修持——中正謙虛。

三、博大追求——元(大也)、亨(通也)、利(宜也)、貞(正也)。

四、歸納方法——陰陽正負。

五、名句如林——慎思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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