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石:南海挑釁中國,新加坡捉急「作死」所為哪般?

這幾天,關於新加坡的新聞又熱鬧了起來。事情緣起於新加坡駐華大使羅家良與《環球時報》主編胡錫進的一場文戰。雙方圍繞東「不結盟運動首腦峰會上新加坡炒作南海問題」一事針鋒相對,吵了個天翻地覆。雖然羅大使大施詭辯之術,力圖用文字技法,遮掩新加坡炒作南海之用心,但在鑿鑿事實面前,終究還是原形畢露,險惡用心被披露於世,一覽無餘。

其實新加坡在南海問題上向中國下絆子已不是第一回了。遠的不說,就在前段時間的東盟峰會上,新加坡與日本就四處鼓噪,試圖將南海仲裁寫入峰會宣言文件,結果遭柬埔寨、寮國等抵制。這次不結盟運動的上的炒作,不過是新加坡斑斑劣跡中的最新一遭罷了。

作為一個與中國有著血緣傳承關係的華人國家,為什麼新加坡會在南海問題上屢次三番跟中國作對?

歸根到底,這是由新加坡的親美反華基本戰略思路決定的。

記得在《地緣政治6:新加坡為何親美反華》中,雲石君曾對新加坡這種國家基本戰略思路的成因有過分析:新加坡雖只是個城邦小國,但由於扼守馬六甲海峽東大門,地緣區位至關重要。而也正是憑著這個天賜寶地,新加坡才得以在短短數十年內,一舉成為東南亞,甚至整個東亞地區,發達程度最高的國家。若無這份地緣價值的支撐,哪怕新加坡人人都是李光耀,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有撲街的命。

鑒於馬六甲海峽對於新加坡國運興衰的決定性意義,新加坡對這個命根子自然是要百般維護。而這,就與中國的地緣利益發生了結構性衝突。

馬六甲海峽之於中國的經濟和戰略意義,相信所有人都有了解。但對這樣一條至關重要的海峽,中國要想控制卻並不容易。

馬六甲位於東南亞遠端,距離中國本土最近也有3000公里。這意味著,中國對馬六甲海峽的地緣影響力天然受限。再加上中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大陸文明國家,雖然近年來積極向海洋文明靠攏,但地緣格局決定了,中國在東南亞的海上相對優勢,再怎麼不如陸地紮實穩固。

馬六甲至關重要,中國控制難度卻相對較大,這種情況下,中國更願意經由中南半島,通過建設泛亞鐵路,中緬戰略通道,克拉地峽運河等具體措施,削弱馬六甲海峽的意義——畢竟中南半島與中國地緣關係更為緊密,這種陸上地緣拓展,不僅可以避開美國的海上優勢,而且由於東亞大陸對中南半島的天然地緣壓制,這種陸路推進更加容易,所形成的地緣影響力也更加穩固。

可這對新加坡來說簡直是釜底抽薪!馬六甲海峽是新加坡繁榮的基礎,一旦其交通樞紐地位被削弱,新加坡賴之生存的航運、港口、金融等相支柱產業,都會隨之大幅萎縮。

但如果東亞秩序由美國主導,則就要好的多。作為太平洋彼岸的海洋文明國家,美國當然不會在東南亞推行以陸代海,馬六甲海峽的地位也就得到了保障。

對馬六甲利益的維護,奠定了新加坡親美反華的基本思路,也決定了新加坡在中美博弈的選邊站中「棄華從美」的基本立場。

當然,雖然整體思路是親美反華,但這並不意味著新加坡就一定要跟中國對著干。作為夾在中美兩大巨人之間的芝麻小國,新加坡縱然心向美國,但在行動中,也沒必要真就充當美國反華急先鋒。畢竟左右逢源自古就是夾縫小國的求存之道,若無充分必要,新加坡也實在犯不著去做什麼出頭鳥——萬一不幸淪為大國博弈的炮灰,那就划不來了。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過去幾十年里,新加坡雖然親美立場從未改變,但與中國的關係也保持的相當不錯。李光耀在世時,與中國高層保持著良好的私人關係,並對中國的改革開放建言獻策,中國也對新加坡的經驗多有學習。甚至新加坡在某些時候,還充當了兩岸關係紐帶的角色——去年的「習馬會」,便是在新加坡舉行。

當然,新加坡之所以這麼熱枕,也是想藉此謀取好處。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深入和國力的發展,新加坡也利用自己的航運樞紐以及各種衍生優勢,從中分享到巨大的中國紅利。但不管是基於血脈還是利益,總而言之,中新關係在過去幾十年里大體上還是不錯的。

但近年來,這種良好趨勢逐漸逆轉,隨著中國將南海納入國家核心利益,並大力發展海軍,在南海積極種島,新加坡對中國的態度也急轉直下,並在南海相關議題上多中國百般掣肘,並終於在近期被輿論引爆,引發中國民眾的高度關注。

新加坡為什麼對中國經營南海如此忌憚?這是因為,中國對南海的經營,將直接打破南海的傳統平衡,進而威脅到新加坡的國際地位。

新加坡雖然地緣區位至關重要,但作為一個彈丸般的小國,其本身並不具備影響國際格局的能力。甚至,由於地位關鍵又實力孱弱,這就猶如一個懷抱金元寶的三歲小娃,勢必引起各方覬覦,淪為強者附庸。

但新加坡卻避免了這一點。而它之所以能做到,則在於對國際格局,尤其是東南亞地緣政治格局的精準把握:通過與美國這個區域外勢力的合作,新加坡不僅得以保全自身,而且成為美國在東南亞制衡中國的一個重量級籌碼。而也同樣是基於美國的力挺,再加上自己的區位優勢,新加坡即便是在東盟內部,也獲得了遠超自己國力的國際影響力,得以比較霸氣的大施縱橫術,維持有利於自己利益的國際平衡——而各國一則相互掣肘,二則忌憚美國,以至於對它多有優容。總而言之,南海既有的平衡格局,奠定了新加坡的今日榮光。

但隨著中國南海布局的深入,這種平衡逐漸被打破:

在以前,南海秩序是由美國這個區域外國家主導。鑒於美國本土遠在萬里之外的西半球,所以它對南海乃至東南亞的地緣影響力天然受限。這種情況下,美國要維持對東南亞秩序的主導,自然會更多的倚重於本地盟友,而且地緣距離的遙遠也決定了,美國對盟友的控制力度有限,二者之間的關係,更多的是基於共同利益的戰略合作,而非美國的單方強勢主導。新加坡作為美國的盟友,只要整體上能夠維護美國重大戰略利益就成,除此之外,自己有足夠的自主權,甚至即便某些行為對美國利益構成一定損害,但只要不過分,美國也不會太過干涉。

也正因為美國這種相對較弱的約束力,新加坡才得以在中美間穿梭縱橫,兩頭通吃;甚至仗著美國的勢,在東南亞各國間大搞平衡,從中漁利。

但中國不同。中國是南海區域內國家,一旦南海秩序為中國主導,那中國會自然而然的,將地緣影響力拓展至南海的各個重要角落——而新加坡的地緣區位決定了,它必然是中國的重點關注目標。(中國再怎麼削弱馬六甲,也不可能完全取代它的戰略地位,所以新加坡的地位依然非常重要)

考慮到中國對南海區域的超強天然地緣影響力,中國對新加坡的約束能力,一定會遠遠強過萬里之外的美國,新加坡就算跟中國合作,在這種合作關係下,新加坡之於中國,將更多的傾向於從屬,而非夥伴。

而且新加坡的國家特質和人文結構,更有助於中國對新加坡的深度影響。

畢竟新加坡不過就是個芝麻大點的城邦,而且還是華人國家。這意味著中國經營新加坡有兩個便利:

首先,同文同種,有利於影響力的建立——像馬來、印尼,不僅民族成分、語言大不相同,還是伊斯蘭國家;而新加坡再怎麼西化,說到底也是華人,只要排除了美國影響力,將他們在思想上拉回中華軌道不會太難。

其次,新加坡就是一個小島,就算影響力建立過程中滋生事端,也容易收場;而像馬來、印尼,由於體量更大,真要惹出事,不僅收拾殘局更費力,搞不好還會引起伊斯蘭世界連鎖反應。

而中國影響力的擴大,也就意味著,新加坡相應的,自主權力會縮小。

而且,隨著中國在南海主導權的確立,新加坡在東南亞國家內部的話語權也將大幅下降。

如果是美國主導東南亞秩序,鑒於美國與東南亞的地緣疏離,它對該地區的控制力是相對薄弱的。這就使得東南亞更多的呈現出一盤散沙的狀態,缺乏絕對的權威——這就為彈丸小國新加坡施展縱橫術,以小搏大提供了廣闊戰略空間。而另一方面,美國要以有限的影響力,確立對東南亞秩序的相對主導,則不可避免的會採取「以點帶面」的做法,著重經營幾個戰略支點,依託戰略支點,將自己的影響力擴散至整個區域。而新加坡作為美國選中的戰略支點,則從中大獲其益。

而中國不同。作為區域內國家,中國對於東南亞有著強大的天然地緣影響力,所以,在中國主導下的南海乃至東南亞新秩序中,中國本身就是一個絕對強勢的主心骨,東南亞的政治格局也將從一盤散沙,各自為政,轉為中國高屋建瓴,統籌駕馭。這種秩序下,中國會成為該區域的強勢裁決者,新加坡利用各國矛盾穿梭遊走,為自己謀利的戰略空間將被極度壓縮,以小博大,獲取超額國家溢價的能力將不復存在。

而另一方面,雖然中國也會重視新加坡的戰略意義,但這種重視,僅僅是基於對馬六甲海峽這個航運中樞的控制罷了,中國並不太需要拿新加坡當什麼戰略支點,來對東南亞內部施加什麼影響(以南中國本部為依託,便足以實現對東南亞的整體輻射)。

總而言之,中國對南海、乃至東南亞秩序的主導,勢必會削弱新加坡的國家自主權,以及區域影響力。

最後,中國對南海的經營,從長遠看會對新加坡李姓王朝構成威脅。

新加坡自建國來,就由李光耀、李顯龍父子統治,數十年間父死子繼,傳承至今,猶如一姓之朝。

但是,新加坡畢竟不是汶萊。李家父子的世襲罔替,並沒有汶萊蘇丹那樣的法理和道德依據。何況從文化層面來說,西方文化自不必說,當下的華夏文明體系內,大陸與台灣也都已經拋棄了父子傳承的一套。所以,即便是在當前政治框架下,李家的統治權也並非是註定不可更易的。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治下國運昌隆,所以能夠爭取到大部分民眾支持,所以才傳承到了今天。

而李姓父子的所謂國運昌隆,無非是兩方面:經濟上,讓新加坡蒸蒸日上,由一個落後漁村,逐漸發展成為東亞人均GDP最高的發達國家;政治上,以小搏大,讓作為彈丸小國的新加坡,獲得了遠超本身實力的國家溢價。正是這種政治和經濟的不斷進步,才撐起了李家父子的高支持率。

然而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既然李家依靠國運昌隆才能維繫權力,那一旦國運不振,他們被選民攆下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在李顯龍看來,中國對南海、東南亞的經營,勢必會影響到新加坡的國運。

中國如果在南海博弈中壓倒美國,那就初步奠定了對東南亞秩序的主導權。

一旦中國主導的新秩序建立,政治方面,雲石君前面已經說了,新加坡將喪失額外國家溢價,重回小國行列;經濟上,中國無論是出於分散風險,還是就近以便牢固控制的考量,都會大力推進克拉地峽運河、中南半島陸路交通網路和油氣管道等等,削弱馬六甲海峽的戰略意義——而這自然會對新加坡構成打擊;同時,既然中國對新加坡的影響力會大過美國,所以屆時新加坡的國策制定和施行,自然就要更多的考慮中國利益——而之前由於美國約束力較弱,新加坡的自我利益照顧空間明顯更大。

這些都會對新加坡的國運構成衝擊,所以到那時,李顯龍不僅頭上的太上皇更加強勢,連下面的民眾,不滿聲音都會因此增加,其統治根基將大幅鬆動,能否像其老子李光耀那樣一世掌權,老了還傳給兒子,這其中變數就要大的多了。

綜上所述,國家根本利益的衝突、國家自主權和國際地位的衰弱,以及對李家王朝統治的威脅,三大不對付,導致新加坡對中國主導東南亞秩序心存抵制。而中美南海博弈,可以說是決定中國東南亞地緣戰略成敗的關鍵戰役之一,在這個成敗攸關的關節,新加坡難免坐立不安。

當然,如果局勢向美國有利方向發展,那新加坡或還可以繼續作壁上觀,兩頭討好;可現在,中國種島造艦,穩步推進,忙的不亦樂乎;美國雖然百般阻擾,卻始終徒勞無功,頹象初顯。這種情況下,新加坡不僅再顧不得臉皮,甚至連自己有幾斤幾兩都管不著,直接赤膊上陣,在各種場合吆喝造勢,為美國打造南海反華聯盟的目標搖旗吶喊。

只不過,要攬金剛鑽,也得有瓷器活。現如今,關於南海非法仲裁,奧巴馬都已經懶得再拿來說事,甚至連菲律賓自己都不談了(10月19日,菲律賓杜特爾特即將訪華——要是他還拿這說事兒,也休想來北京溜達),就剩下一個芝麻大的新加坡,跟日本一起瞎起鬨,也真不知李顯龍到底是黔驢技窮,還是狗急跳牆?

當然,對於走投無路的人來說,死馬當活馬醫,也不失為一法——起碼能讓自己心理得到些安慰。只不過,病急亂投醫,通常會死的更快。關於這一點,李顯龍能不能看透,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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