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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 (24)觀生死(下)

《明月禪心》(益生文化淘寶店第704號作品)

讀《高僧傳》、《景德傳燈錄》、《五燈會元》等佛教經典,會看到很多高僧面對死亡時非常瀟洒、自在。我從《景德傳燈錄》里隨意選些公案,大家感受悟道者的境界。

《景德傳燈錄》卷十二記載,杭州文喜禪師,是仰山慧寂禪師的弟子。「光化二年示疾,十月二十七日夜子時,告眾曰:『三界心盡,即是涅槃。』言訖,跏趺而終。壽八十,臘六十。終時,方丈發白光,竹樹同色。」

文喜禪師辭世前不僅開示心法,「三界心盡,即是涅槃」,說完法語後瀟洒坐化,坐化後房子里發白光,門外的竹子和樹也發白光。這是神通顯現,也是密宗所言「死光明」的顯現,「死光明」是「子光明」,即修持者自身的光明,而「子光明」與「母光明」或言「道光明」、「本體光明」相契合,就會在此際即刻成就。對於文喜禪師,本已成就,才會在圓寂時顯現大光明相。

灌溪志閑禪師,臨濟義玄法嗣。「師唐乾寧二年乙卯五月二十九日問侍者曰:『坐死者誰?』曰:『僧伽。』『立死者誰?』曰:『僧會。』乃行六七歩,垂手而逝。」

志閑禪師更有趣,他問弟子:「坐著死去的人是誰?」弟子說:「僧伽」。他又問:「站著死去的是誰?」弟子說:「僧會。」於是志閑走了六七步,垂著手,站著圓寂了。何等自在自主。

鎮州寶壽沼和尚也是臨濟義玄弟子。「師將順世,謂門人曰:『汝還知我行履處否?』對曰:『知和尚一生長坐不卧。』師又令近前,門人近前,師曰:『去,非吾眷屬。』言訖而化。」

寶壽禪師臨終前問弟子,你知道我一生的行為落在什麼處嗎?這個弟子說:「我知道和尚你一輩子長坐不卧。」這是禪宗一種修持法,禪宗初祖、二祖、四祖、五祖、神秀大師都這樣修持禪定,以坐禪代替睡眠。可知寶壽大師何等精進。寶壽聽了這話,對弟子說:「去,你不是我的眷屬。」意思是說,你根本不了解我的修持。禪師說完就坐化了。

《景德傳燈錄》卷十三記載,首山省念禪師,提前一年預言自己來年某月某日辭世,辭世前還留有偈子,偈子預言了辭世時的天象,這是何等超凡的修為。「師次住寶安山廣教院,亦第一世。後徇眾請,入城下寶應院,三處法席,海眾常臻。

淳化三年十二月四日午時上堂說偈示眾曰:『今年六十七,老病隨緣且遣日;今年記取來年事,來年記著今日朝。』至(淳化)四年,月日與時,無爽前記,上堂辭眾,仍說偈曰:『白銀世界金色身,情與非情共一身。明暗盡時俱不照,日輪午後是全身。』言訖安坐,日將昳(太陽偏西)而逝,壽六十有八。荼毗收舍利。」

可以說,省念禪師的圓寂時間是自己安排的,對生死完全自主。

《景德傳燈錄》卷十四記載,天皇道悟禪師,「元和丁亥四月示疾,命弟子先期告終。至晦日,大眾問疾,師驀召典座,典座內近前,師曰:『會么?』對曰:『不會。』師乃拈枕子拋於地上,即例告寂,壽六十,臘三十五」。

道悟禪師臨終還都示以禪機。他預知時至,要弟子代自己提前告知眾法眷。叫典座近前,問他「會么」。典座說不會,禪師就把一個枕頭拋到地下,然後坐化了。何其洒脫。

天然丹霞禪師,「師以長慶四年六月二十三日告門人曰:『備湯沐,吾欲行矣。』乃戴笠策杖授屨(麻靴)垂一足未及地而化,壽八十六」。

丹霞大師一次給門人說,準備燒好熱水,我要沐浴,準備走了。說話間,坐下來,一隻腳上的麻靴剛脫下,腳還沒踩到地上,就坐化了。要走,就這樣利索。對於現代人,能利利索索地辭世,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葯山惟嚴禪師,「師大和八年二月,臨順世,叫云:『法堂倒,法堂倒!』眾皆持柱撐之。師舉手云:『子不會我意。』乃告寂。壽八十有四,臘六十」。

惟嚴比較幽默,自己預知時至,就感嘆「法堂倒」。弟子們誤會了,以為法堂真的要倒了,拿木柱子來撐法堂。大師說,你們沒有領會我的意思。然後告訴大家,是自己要辭世了。這就像孔子臨辭世前感嘆「泰山將頹乎,樑柱摧乎!哲人萎乎」一樣。

京兆重雲智暉禪師,「至七月二十四日,體中無恙。垂誡門人,並示一偈曰:『我有一間舍,父母為修蓋。往來八十年,近來覺損壞。早擬移他處,事涉有憎愛。待他摧毀時,彼此無相礙。』」

這位大師更幽默。肉身就是父母給我們修蓋的一間房子。大師的高明在這四句:「早擬移他處,事涉有憎愛。待他摧毀時,彼此無相礙。」如果是因為厭惡人間而喜歡凈土或天堂,還不是解脫道,因為有憎愛心。肉身壞了之後,靈性就與肉身彼此無礙了。這是解脫者的見地與心態。

德山宣鑒與臨濟義玄是齊名的大禪師,「德山棒,臨濟喝」,便有了禪門「棒喝宗風」。宣鑒禪師,「復告諸徒曰:『捫空追響,勞汝心神,夢覺覺非,竟有何事?』言訖,安坐而化」。

宣鑒禪師,如此瀟洒。臨終前給弟子們有重要開示,話說完就坐化了。

投子山大同禪師,「唐中和年巢寇暴起(黃巢作亂),天下喪亂,有狂徒持刃上山,問師住此何為?師乃隨宜說法,魁渠聞而拜伏,脫身服,施之而去。師乾化四年甲戌四月六日示有微疾,大眾請醫,師謂眾曰:四大動作,聚散常程。汝等勿慮,吾自保矣。言訖,跏趺坐亡,壽九十有六,詔謚慈濟大師,塔曰真寂」。

黃巢作亂時有造反的軍人持刀上山,問投子大同禪師在這裡幹什麼?禪師就為這些造反者說法,他們中的頭目被禪師打動了,跪下磕頭,脫下衣服做了布施就下山了。你看大禪師的境界,在生死關頭,沒有畏懼,反而降伏了殺人不眨眼的人,何等定慧!要是我們,恐怕早就逃了。

禪師生了小病後大家勸他請醫生治療,老禪師說:「人身就是地火水風四大構成的,四大聚散變動,這本是生命的規律。你們不要擔心,我能自保。」老禪師說完就結跏趺坐,當下坐化。這又是何等洒脫、自在。要是我們老了,得點病,只怕沒有如此洒脫,會急著上醫院,檢查、打針、吃藥、保命,哪裡會像老禪師一樣,談笑間就坐化了,這人間我不留戀(微信公眾號:陳全林)。

鄂州岩頭全豁禪師,是德山宣鑒禪師的弟子。「(全豁禪師)常謂眾曰:『老漢去時,大吼一聲了去。』唐光啟之後,中原盜起,眾皆避地,師端居晏如也。一日賊大至,責以無以供饋,遂剚(用刀刺進去)刃焉。師神色自若,大叫一聲而終。聲聞數十里,即光啟三年丁未四月八日也。門人後焚之,獲舍利四十九粒,眾為起塔。壽六十。僖宗謚清嚴大師,塔曰出塵。」

全豁禪師早就知道自己會如何死,他提前預言自己死的時候會大吼一聲。後來因為中原大亂,賊寇來侵犯寺院,見全豁禪師沒有東西給他們,就殺死禪師,禪師臨難,大吼一聲,聲音傳了數十里。誰的聲音能如此傳數十里?全豁禪師完全可以避免這樣的災難,但他是開悟者,知道這是自己的因果與業債,並不逃避,以擔當了舊業,這才是最了不起的地方。這樣的故事,在佛教史上並不少見。

南嶽玄泰上座,是德山宣鑒禪師弟子,在宣鑒那裡開悟,在石霜普會禪師那裡徹悟。這位大師,「誓不立門徒,四方後進依附,皆用交友禮……將示滅,並無僧至。乃自出門,召一僧入,付囑令備薪蒸。又留偈曰:『今年六十五,四大將離主。其道自玄玄,個中無佛祖。不用剃頭,不須澡浴。一堆猛火,千足萬足。』偈終,端坐,垂一足而逝。闍維收舍利,于堅固禪師塔左營小浮圖(佛塔,也寫作「浮屠」)置之」。

大師之心,與我心契合。我在修道的小圈子裡微有虛名,但我不收徒弟,凡來訪道,視為道友,即便我給一些道友教過不少修持法門,乃至他們與我交往十餘年,五六年,一直把我視為老師,而我不居師位,依然與他們道友相稱。我讀到《景德傳燈錄》這段,內心很感動。

老和尚臨終前身邊沒有侍者,他出門召來一位僧人幫助準備火化肉身的木材。之後說了一首偈子,內容超脫。剛說完偈子,垂下一足,就坐化了。我希望自己晚年也能像玄泰上座一樣瀟洒而終。

洪州上藍令超禪師,「至唐大順庚戌歲正月初,召眾僧而告曰:『吾本越住此十年,今化事既畢,當欲行矣。』十五日齋畢,聲鍾端坐長往。謚元真大師,塔曰本空」。

令超大師,對生死完全自主,他本來還要多住世十餘年,可是自己度化的因緣已經結束了,就不願再在人間,便坐化了。說是坐化,其實是「十方世界任逍遙」去也。我選講這則公案,在於,很多禪道大師,一旦完成了自己教化、度化的使命,主動辭世,不留戀此世。這是禪僧們很了不起的地方。

高安白水本仁禪師,「僧問:『如何是不遷意?』師曰:『落花隨流水,明月上孤岑。』師將順世,四眾俱集,營齋聲鍾,焚香白眾曰:『香煙絕處,是吾涅槃時也。』言訖,跏趺而坐。息隨煙滅」。

有僧人問了個高深的哲學問題,什麼是世間不變的?老和尚說,落花隨著流水而去,明月總會照耀山崗。老和尚答得多麼有詩意。這好比說「唯有變化才是宇宙間不變的真理」。老和尚圓寂前對弟子們說,「香煙滅時就是我涅槃時」。老和尚說完,結跏趺坐。弟子們點了一炷香,當香煙滅了的那一刻老和尚的呼吸就停了。

福州羅山道閑禪師,「問:『前是萬丈洪崖,後是虎狼獅子,正當恁么時如何?』師曰:『自在。』問:『三界誰為主?』師曰:『還解吃飯么?』師臨遷化,上堂集眾,良久,展左手。主事罔測,乃令東邊師僧退後。又展右手,又令西邊師僧退後。師謂眾曰:『欲報佛恩,無過流通大教。歸去也,歸去也。珍重。』言訖,莞爾而寂」。

這則公案非常感人。老和尚是何等的自在。臨終前給弟子們展開空空的左右手,弟子們不明白是何意思。老和尚說:「要報佛恩,莫過於流通佛陀的偉大教誨。我走了,我走了。」說完笑了一笑,圓寂了。我想起古希臘的一則故事,凱撒大帝臨終前要人把他的手露在棺材外面,告訴人們,偉大富有如凱撒大帝者到死時也是兩手空空。道閑禪師展兩手的意思是什麼?是不是如凱撒大帝一樣?都是禪機。

很多人把禪機看得很神秘,其實禪機很平實,即便普通人,說出來的話也會包含禪機。著名舞蹈家金星說她把大兒子小時候的很多生活細節錄了像,兒子長大到十五歲時放那錄像給他看,兒子說:「那個人已經不存在了。」扭頭就走,不看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樣子、有什麼可愛的故事。好一句「那個人已經不存在了」,這就是禪機,是實相之言。

越山師鼎禪師,「師臨終時,集眾示一偈曰:『眼光隨色盡,耳識逐聲消。遠源別無旨,今日與明朝。』偈畢,跏趺而逝」。

人要辭世的時候,眼光、耳識慢慢地喪失作用。生死之間就像今天與明天。師鼎禪師,偈畢即逝,何其迅捷。

常州正勤院蘊禪師,「師晉天福中,將順寂,預告大眾。及期,合城士女奔走至院,理囑付訖,怡然坐化。門人葬於院後,經二稔(兩年),發塔,睹全身儼然,發爪俱長。乃於城東闍維,收舍利真骨,重建塔」。

蘊禪師非常了不起,不僅預知時至,提前預告,坐化兩年後肉身不朽,頭髮與指甲繼續生長。從這裡都可以看到得道者超越生死的證量。

漳州保福院清豁禪師,「謂門人曰:『吾滅後,將遺骸施諸蟲蟻,勿置填塔。』言訖,潛入湖頭山,坐磐石,儼然長往。弟子戒因入山尋見,稟遺命,延留七日,竟無蟲蟻之所侵食。遂就闍維,散於林野」。

清豁禪師預知時至,要求不要把肉身入塔,要布施給螞蟻。他坐化後肉身在岩石上留了七天,沒有螞蟻侵食,弟子戒因將恩師法體火化後,把骨灰撒到樹林。一代高僧,生死瞭然。

蘄州四祖山清皎禪師,「年七十時遺偈云:『吾年八十八,滿頭垂白髮。顒顒鎮雙峰,明明升江月。黃梅揚祖教,白兆承宗訣。日日告兒孫,勿令有斷絕。』淳化四年癸巳八月二十三日入滅,年八十八」。

與其說清皎禪師提前十八年預言了自己辭世的日子,不如說他安排了八十八歲入滅的日子。這是微妙心法。修持到生死自在者方能如此。

以上是《景德傳燈錄》里的公案,下面選些其他書籍里的公案。

南懷瑾先生多次講到過宋徽宗朝宰相張商英,是一位開悟見性的大居士,他臨終前的洒脫頗似道悟禪師。張商英居士臨走時,告訴家人佛法沒有騙人的,《法華經》上說地上湧出多寶如來寶塔,多寶如來與釋迦分半座,不是比喻,是真實的!然後腿子一盤,枕頭一甩,枕頭碰到窗子,頓時虛空打了一個炸雷,當即圓寂。張商英居士臨終有偈曰:

幻質朝章八十一,漚生漚滅無人識。

撞破虛空歸去來,鐵牛入海無消息。

當代居士明堯、明潔編著的《禪宗大德悟道因緣薈萃》是一部非常好的著作,修學佛禪道密者不可不讀。我從此書中選祖燈禪師與真可禪師的生死公案。

祖燈禪師一天道:「色身無常,早求悟證。時至,吾將去矣。」這時,一位侍者拿筆過來請祖燈禪師留下辭世偈。祖燈禪師說:「無偈便不可死耶?」這句話幽默而深遠。祖師雖如是說,還是提筆寫了偈子:

生滅與去來,本是如來藏。

拶倒五須彌,廓然無背向。

寫完偈子便擲筆,端坐而逝。春秋七十有八。

這首偈子是法寶,「生滅與去來,本是如來藏」。生死都是如來藏的起用,明白此理則生死無畏矣。六祖《壇經》里說:「自性能含萬法,名含藏識。」如來藏即是自性。

紫柏真可禪師與憨山德清、蓮池祩宏、藕益智旭並稱「晚明四大高僧」。真可禪師十七歲出家,遍訪高僧,艱苦修行,開悟見性。他和高僧憨山德清交往密切,交情深厚,兩人曾想一起編輯明代《傳燈錄》,當憨山德清被朝廷以「私建寺院」罪被捕入獄後,這件宏大的文化工程無法完成了。

真可禪師慨嘆:「憨山不歸,則我出世一大負;礦務不止,則我救世一大負;《傳燈》未續,則我慧命一大負。若釋此三負,當不復走王舍城矣。」礦務不止,指南京太守吳寶秀因拒絕執行朝廷徵收礦務稅命而被逮捕、其夫人哀憤自縊一案。真可此話很快傳到朝廷,朝廷將他關進監獄嚴刑拷問,把他的著作看成「妖書」,定他死罪。真可聽後,說偈云:

一笑由來別有因,那知大塊不容塵。

從茲收拾娘生足,鐵橛開花不待春。

他說:「世法若此,久住何為?」沐浴後囑付侍者性田:「吾去矣,幸謝江南諸護法。」性田痛哭,真可說:「爾侍餘二十年,仍作此去就耶?」批評侍者不瞭然。當時有位吳姓書生在場,向真可請教佛法,真可作偈云:

事來方見英雄骨,達老吳生豈夙緣。

我自西歸君自北,多生晤語更泠然。

說完便端坐而化。御史曹學程聽說真可坐化,前來探視,撫摸著真可的手說:「師去得好。」真可禪師又張開眼睛向曹御史一笑而別。一時獄中香氣不絕,六天後真可禪師肉身顏色如生。春秋六十有一。這是何等定慧。

大師們的辭世偈頌有一生的見地與修證。「事來方見英雄骨」,當為千古名句。

清彭紹升《居士傳》里有很多珍貴資料,我選一則念佛往生的居士公案。

楊邦華,名嘉褘,江西泰和人,萬曆中諸生也。少好學,於書無所不窺。已而,潛心內典。年十三,持不殺戒,蚤虱無所傷……已而謂人曰:「吾將逝矣,青蓮花現吾前,非凈土乎?」遂晝夜唱佛號不絕。

命侍者息燭曰:「吾常在光明中,不須燭也。」問何所見,曰:「蓮開四色。」問見彌陀否,曰:「見彌陀現千丈身。」問觀音,曰:「身與彌陀等。惟不見勢至耳。」言訖,忽躍起,拈香曰:「《彌陀經》功德不可說,不可說,不可說。吾已得上品生矣。」寂然而逝。

楊居士念佛念到「常在光明中」,何等定力。我體驗過「念佛在光明中」的景象,也就一會兒的光明突現。他在生前就已經「見證」了西方世界和自己的修證蓮品。希望這則公案能給念佛者以信心。

每讀此等公案,我都很感動,禪僧們對生死的超然彰顯著畢生的修行,定慧具足。學佛學禪,要學此等洒脫。在這裡整理出這麼多高僧面對死亡的「末後一句」公案,在於這些公案里有修證的境界與開示。死亡就是最大的、最好的開示,很多高僧都很看重這最後的開示。

清人潘永因《宋稗類鈔》記載:

歐陽文忠官洛中,一日游嵩山,卻去僕吏,放意而往。至一山寺,入門,修竹滿軒,霜清鳥啼,風物鮮明。文忠休於殿陛,旁有老僧,閱經自若,與語,不甚顧答。文忠異之曰:「道人住山久歟?」對曰:「甚久。」又問:「誦何經?」對曰:「《法華經》。」

文忠曰:「古之高僧,臨生死之際,類皆談笑脫去,何道致之耶?」對曰:「定慧力耳。」又問曰:「今乃寂寥無有,何哉?」老僧笑曰:「古之人念念在定慧,臨終安得亂?今之人念念在散亂,臨終安得定?」文忠大驚,不自知其膝之屈也。

宋代大文豪、大政治家歐陽修,就是寫《醉翁亭記》者,一次上嵩山,見到一個老和尚在讀《法華經》,就問:古代很多高僧,談笑之間,坐脫立亡,這是為什麼呢?老和尚說是因為高僧定慧具足。歐陽修問:為何現在修持到這樣境界的人少了呢?老僧說:古人念念在定慧上,臨終念頭不亂;今人念念在散亂上,臨終哪能得定。

了生死的關鍵就是勤修定慧。

道家仙傳里,很多高道辭世時非常瀟洒,或屍解蟬蛻如抱朴子,或白日飛升如謝自然,或死後陽神復現如張伯端,或多處顯化如薊子訓,仙道家的生死觀與格局氣象,與禪僧大有不同。今根據近代陳攖寧先生主編的《仙道月報》資料編輯的《仙學解秘——道家養生秘庫》一書收錄的吳淑度、沈永良兩位近現代真人的事迹來了解仙道家的「了生死」。

吳淑度真人事略

張奎齡

吳真人淑度,字咸宜,號表正,直隸(今河北省)大城縣吳五台村人也。遜清乾隆時廩生,以訓蒙為業,生性好道,曾得性命雙修之秘,以潛修有年,後乃離家他去。去時留詩云:

半在靈山半在都,周遊四海遍江湖,

行止不拘任吾意,道號人稱鐵腿吳。

家人遍覓不得。後於清明日,家人掃墓時,見基前已有祭奠之紙灰,並樹懸一魚,群相驚訝,不知為何人所祭掃者。

  後有南方省中族人來信,言於清明日,曾晤真人,見其手持鯉魚,言歸家掃墓,始釋群疑。 (按:南方之省距河北省,最少有數百里,竟於瞬息到達,神仙之行,其速如電。)

後,真人忽又歸來,家人慾進食,曰:「吾飯已來,勿用爾備。」適以手指空中,則飛來無數之蝌螂。攫之,去翅而食。食頃,曰:「吾之坐驥,尚在村外。」家人隨往視之,果見樹下系一驢。及至樹下,真人則跨驢騰空而去,家人驚嘆久之,始知業已成仙。及返家,視蝌螂之翅,乃栗子皮也(河北省盛產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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