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義和團與八國聯軍「相逼」下慈禧決策過程

1900年,世紀之交,內外交困衰敗不堪的大清帝國,突然發現自己處境尷尬而危險,那些來自於華北平原被飢餓和絕望驅使著的農民,喧嚷著進入了北京城。而那些心懷叵測的外國軍隊亦已開進了與皇宮相距不遠的東交民巷。帝國朝廷里吵吵嚷嚷,臣子們分成了兩派。 剿除,還是撫用?這個問題擺在了權力的最高執掌者慈禧太后的面前。 考察 一隊清兵簇擁著兩乘轎子行走在帝國的官道上。 這是 1900年6月5日,軍機大臣趙舒翹和順天府尹何乃瑩奉命前往河北涿州「考察」義和團的實力。趙舒翹科舉出身,任職刑部,據說他「揚歷京外,開藩陳臬,並皆卓有政聲;而且學問淹通,持躬廉正」(吳永口述,劉治襄筆記:《庚子西狩叢談》,中華書局)。在戊戌變法中,趙舒翹堅定地站在慈禧一邊,對六君子下手又快又狠,因此深得寵信,入了軍機處。 如今,他被委以重任。名義上他們是前去「宣撫拳勇」。這是自義和團鬧事以來,朝廷曖昧態度的另外一種說法。就在兩天前,朝廷剛剛指示文淵閣大學士、京畿武衛五軍統帥榮祿,近畿一帶,拳民聚眾滋事,然而「此等拳民,雖屬良莠不齊,究系朝廷赤子,總宜涉法彈壓解散」,(《義和團檔案史料續編》)不準派兵剿辦。帝國的政策,如同玩蹺蹺板,在「剿」和「撫」之間遊離徘徊。 按照習慣,戊戌變法後再度聽政的慈禧太后此時住在頤和園裡。儘管已六十有餘,她仍然精力充沛,決斷非常。在此非常之際,她照舊在園子里召戲班唱戲,欣賞戲曲。和山東、河北的拳民一樣,太后喜歡看戲。戲曲把政治的紛繁複雜、人生的沉重哀傷皆化為唱念做打,表達著中國人最普遍樸素的情感模式和道德觀念。 到達涿州城的趙舒翹也在欣賞一出最為特別的戲劇。此時,涿州城已經成為一個巨大的舞台。城門上插著義和團的大旗,上書「扶清滅洋」。城牆上,城裡,到處是紅巾紅衣的團民。5月底,義和團蜂擁入這個京畿小城。這些充滿激情的青年農民們接管了當地軍政。涿州知府龔蔭培左右為難。朝廷態度曖昧,該如何是好?幸虧帝國官員極富聰明才智,他選擇主動絕食。非暴力,不合作,不表態。 趙舒翹欣賞了「神靈附體」、「刀槍不入」這些義和團們的看家本領。這些青壯農民們,短衣窄袖,腰裡束上紅布,呼呼跳跳,如狂醉之人。 飽讀詩書、淹通律法的趙舒翹大人如何向慈禧太后彙報這次考察呢? 當太后問,義和團是否可靠。「他只裝出拳匪樣子,道是兩眼如何直視的,面目如何發赤的,手足如何撫弄的,叨叨絮絮,說了一大篇。」時任直隸懷來知縣的吳永曾在庚子年兩宮西狩時接駕,據他口述,曾聽慈禧說皆是剛毅、趙舒翹誤國,他們實在死有餘辜。 隨後到達涿州的另一位軍機大臣、滿人剛毅是狂熱的仇洋派,他和趙舒翹的看法大相徑庭。吳永又回憶說,趙舒翹明白義和團不可憑恃,同行的何乃瑩代擬了一折。然而他礙於端王和剛毅是義和團的支持者,而他又多得剛毅推舉,關係甚好;躊躇再三,還是沒有上折。如果趙舒翹以一個標準儒家「奉君忘身、殉國忘家」的精神,能把他所見的真實情狀一一陳奏,明白無誤地主張拳民不可靠,太后還會不會開戰呢? 自然,歷史沒有分岔口,也無法設想,但趙舒翹無疑做了一個彼時對自己有利的決定。然而,古老的中國哲學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從此趙舒翹與剛毅連在一起,被目為援引義和團入京的朝廷大員,便是李鴻章亦有「剛、趙袒匪」的電奏。一年之後,聯軍要求懲罰義和團事件罪魁,趙舒翹名列其中。剛毅早在西逃途中病死,趙舒翹被賜自盡。他的死亡過程極其痛苦。據吳永記述,前來護駕的甘肅布政使岑春煊被派去監視,「趙體質素強,扼吭仰藥,百計不得死。而岑在客堂,不耐久候,再四逼促,詞氣極凌厲。家人不得已,乃以棉紙遍糊七竅,澆以燒酒而悶煞之,屢絕屢蘇,反覆數次而後畢命。」 開會 像在庚子事變之中、之後,接二連三掉了腦袋的朝廷大員們,趙舒翹也許只是一個犧牲品。 誰也無法忖度老太后的真實想法。在她眼裡,義和團到底是何等模樣?在她心裡,局勢到底要向哪個方向發展? 到這一年,她執政已屆四十年。她早已成為一個嫻熟的政治家。她歷經政治上的驚濤,也親自體驗過戰爭駭浪,性格堅毅,決斷不二。多年的政治生活也讓她心思深沉,輕易不外露,連身邊服侍多年的宮女都覺得她心比海還深。 多年以後,她在歷史書上的形象愚蠢,跡近胡攪蠻纏的無知婦女。然而能夠成為幾十年事實上的最高領袖,才力決非一般。對於義和團,她的心情極為矛盾。按說,以多年豐富的政治經驗,什麼「扶清滅洋」,她當知曉這一群被飢餓結合起來的拳民們,除了騷亂,不可能帶給大清國真正的安全。而且,在5月29日到6月4日之間,她的心腹榮祿連上七書,提醒太后,不管拳民是良是莠,他們的行為將導致外國的武裝干涉,這比拳亂還要危險。就在派趙舒翹查看義和團實力的第二天,慈禧召見了軍機大臣和滿清王公。也就在這天,拳民們在天津落垡車站破壞了京津鐵路,和聶士成軍開戰達兩小時。 帝國的最高權力核心層們吵成一團。會上明顯分作兩派。翰林院侍講學士朱祖謀於6月14日所上的一份奏摺里,對此講得極為明白:「今廷臣持論,約有兩端,均非彌患之道。一則謂該匪聲勢已大,宜一律痛剿,以除內亂。此未免不分良莠,殊失我國家子惠元元之意。一則認該匪為義民,欲倚以剿滅洋人。此論雖出血誠,召亂尤速……」(《義和團檔案史料續編》) 以端郡王載漪為首的近支王公和剛毅、徐桐(漢族,大學士,大阿哥師傅)、崇綺(滿族,同治岳父)、啟秀(滿族,軍機大臣,禮部尚書)大聲疾呼,要求太后承認義和團,倚靠這些刀槍不入的神兵們把洋鬼子趕出中國去。他們慷慨激昂,別的大臣稍有異議,便謂之「通夷」。裡通外國,出賣國家,這個罪名歷來都是打擊政敵最有效的手段。仇洋派們完全主導了這次會議。 饒是如此,慈禧仍然沒有做出最終決斷。6月6日到8日,朝廷繼續發布禁拳的上諭。同時,6日的宮廷會議決定派剛毅去視察拳民。一路上,剛毅對拳民褒獎有加,同時要武衛中軍停止剿拳行動。6月7日,大批拳民公開進入北京城。原本駐紮在京郊南苑的董福祥部也奉調入京,以對抗外國使館衛隊。 風沙瀰漫的春天已經過去。北方初夏綠意盎然,點綴著古老帝都的沉重色調,空氣中尚遺留著槐花的香味。習慣了安靜清新的初夏,居民們突然發現頭戴紅巾標誌的拳民們扛著大刀、長矛,從各個城門進入了帝都。董福祥的甘軍和載漪的虎神營都沒有阻攔。上下都認為太后無疑是支持拳民的。翰林院侍講學士惲毓鼎在日記里寫道:「知太后聖意,頗佑義和團,欲倚以抵制外洋,為強中國計。」 端郡王的王府成了義和團北京總部。北京居民們第一次看到「普通人」在王府里進出。府邸大門口香煙繚繞,念咒聲,附體聲,聲聲入耳。義和團成了城中熱門話題。 任命 京城鐵鋪日夜打造刀劍,生意紅火,大刀長矛的價格瘋長。京郊各縣鄉的武器也紛紛運輸進入京城,而官府居然不聞不問,予以默許,這可真是千古以來未曾有之事。 巡視鐵路沿線回京後的榮祿覺得事態嚴重,請求太后從頤和園回宮主持朝政。 6月9日,慈禧重返紫禁城。 6月10日,她任命載漪管理各國事務衙門。三名隨同載漪進入總理衙門的官員啟秀、工部右侍郎溥興和禮部侍郎那桐皆為仇洋派。慶親王慶親王奕劻沒有了實權。 這個任命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外國人尤其視為太后和外國決裂的決心。 載漪是道光帝第五子惇親王奕誴的次子,算是慈禧的子侄輩。這位在史書里被描述為「魯莽淺薄,不學無術」的皇親,因為娶了慈禧的內侄女,而從毫無希望的「公」爵搖身成了郡王。他被過繼給瑞懷親王,被封為貝勒,以後承襲的也應該是「瑞郡王」,由於辦理手續的大臣寫了錯字,結果成了「端郡王」。在1899年以前,這位滿清王爺的身影並未閃現在中國的權力中樞。 直到1900年1月1日。 朝廷以光緒皇帝的名義下了一道諭旨:自己身體不好,為了不使皇家斷了香火,立端郡王的兒子溥儀為同治皇帝子嗣。年輕的中國皇帝為自己沒有生齣兒子慚愧,為自己氣體違和慚愧。各國公使們則頻頻約見慶親王和李鴻章,表示他們只承認光緒帝為中國首腦。他們甚至史無前例地實現了為一位中國皇帝體檢──1899年12月19日,法國醫生多德福進入了紫禁城瀛台,用當時醫學領域的最新成果聽診器壓舌板為光緒看病。關於皇帝企圖逃跑的消息在民間四處流傳。各國公使們則實打實地發了份外交照會,說明如果光緒不明不白死去,將會產生不利於中國的後果。戊戌變法中逃到國外的康有為此際也向全世界發電,號稱華僑們起來反對慈禧支持光緒。 滿心期望著兒子承繼大寶的端郡王由此成為鐵杆的仇洋派。無疑,慈禧對於關於最高權力任何風吹草動的高度敏感,載漪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廢黜光緒遭到了外交使團的一致反對,借用一下底層的政治力量未嘗不是一著妙棋。普遍的說法是載漪不斷挑起慈禧對洋人的痛恨。同時,又在老太后心裡為義和團加碼。慈禧西逃之後,曾回憶當時:「當亂起時,人人都說拳匪是義民,怎樣的忠勇,怎樣的有紀律、有法術,描形畫態,千真萬確,教人不能不信。後來又說京外人心,怎樣的一夥兒向著他們。又說滿漢各軍,都已與他們打通一氣了,因此更不敢輕說剿辦。」 海關總稅務司赫德爵士多年來浸淫中國官場,他對這一備受關注的任命自有獨特的看法。在寫給英國公使竇納樂的信中,他這樣說:「過去有過多次類似的情況。一些極端的仇洋派在進入總理衙門之後,由於責任重大,在對外交更加熟悉之後,反而變得友善起來。所以我認為端王入總署未必是件壞事。」 太后可能是將了端王一軍,這位從1854年便服務於清廷的中國通揣測,慈禧把端王推到前台,讓他親自解決,畢竟他需要考慮自己兒子的利益。西方人普遍認為這是一個飽受中國文化毒害的老邁之人的澹妄之語。赫德無疑也抓住了慈禧太后的部分心理。畢竟,6月10日的任命並未顯示出太后抗洋決心已定。 這一天,西摩聯軍上千名先頭部隊從天津出發,後續部隊也陸續跟上。北京將面臨兵臨城下的危險境地。 猶豫 慈禧陷入兩難之中。 一方面,義和團在北京已經越來越難以控制。她回憶說,「攻打使館,攻打教堂,甚至燒了正陽門,殺的搶的,我瞧著不像個事,心下早明白,他們是不中用,靠不住的。但那時他們勢頭也大了,人數也多了,宮內宮外,紛紛擾擾,滿眼看去,都是一起兒頭上包著紅布,進的進,出的出,也認不定誰是匪,誰不是匪,一些也沒有考究。這時太監連著護衛的兵士,卻真正同他們混在一起了。」 端郡王為首的仇洋派散布流言,說義和團要殺「一龍,二虎,三百羊」。龍,便是光緒皇帝,因他效法外洋,是教民「總教主」。「二虎」指辦洋務的慶親王和李鴻章。三百羊則指京師所有洋人。6月16日,義和團焚燒前門外大柵欄老德記大藥房。首領「法術」不靈,火勢熊熊燃燒,帝國的天空颳起了大風,約一千餘民宅和大批商鋪被夷為平地,大柵欄一帶數百年的商業精華化為灰燼。 另一方面,大批洋兵即將兵臨城下。慈禧曾親身經歷過英法聯軍佔據北京,二十幾歲的她和咸豐帝被迫出逃熱河,圓明園被焚燒,咸豐死於熱河。當年的情景記憶猶新。在她內心深處,並不願意真正與列強徹底決裂。 於是,從朝廷發出的上諭互相矛盾。既未明確發出命令指示武衛軍阻擋聯軍前進,又一會要軍隊進京剿匪,一會要武衛軍去保衛天津和大沽口,前線軍隊不知所從。他們大概處於歷史上最烏龍之狀態:同時面臨勢同水火的兩方敵人,又都無法明確予以剿除或抵抗。6月10日,駐守楊村的聶士成急電直隸總督裕祿:今午忽有洋兵千餘,隨帶快炮材料等,由車直赴北京。正欲詰止,旋接鐵路局複電,專車裝洋兵入都,系奉制憲札飭辦理等語。夾在義和團和聯軍之間,聶士成在軍事上處於極為不利的地位。 對於聯軍的真正目的,慈禧仍然不能確定。此時,華北的軍力頗為可觀:武衛軍共有10萬餘人,榮祿自領中軍16營1萬人,董福祥後軍11000人,共25營駐守北京。宋慶左軍12000人在山海關一代駐防,袁世凱右軍7營7000多人在山東,直隸尚有聶士成前軍20營16000人。京師慶親王奕劻統領的「神機營」和端郡王載漪統率的「虎神營」,各有1萬人,此外還有步軍統領所轄萬餘警備部隊。慈禧太后決定調集宋慶部和袁世凱部往京津一帶。同時,她電令時任兩廣總督的李鴻章回京,重掌外交。 同時,清廷和公使團的接觸仍未中斷。這證明赫德所言未嘗不是慈禧太后心中所想。總署大臣許景澄分別在6月11日和13日前往拜會英國公使竇納樂。11日一同前去的是另外一位總署大臣袁昶。兩位富有洋務經驗的大臣一貫主張剿拳。 13日,則有三位重臣和許景澄一道前來。可惜,因為西摩聯軍的撐腰,竇納樂對中方建議西摩聯軍暫緩進京不屑一顧。 既然勸阻無效,慈禧在給裕祿的上諭中說,北京洋兵已有千餘名,「儻再紛至沓來,後患何堪設想」。她下令,「倘再有各國軍隊欲乘火車北來,責成裕祿實力禁阻」,並命令「迅將聶士成一軍調回天津附近鐵路地方扼要駐紮」,以阻止洋兵。 這是迄今為止意思最為明確的一道上諭。在洋人步步進逼之下,慈禧已有決心抗洋。 宣戰 6月15日,北京的義和團們開始攻擊教堂和使館。16日,義和團向天主教北方教區總堂西什庫大教堂發起了進攻。就在這天,慈禧召集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御前會議,談論如何對付聯軍,近百高官參加了這次會議。一向沉默寡言的皇帝首先提出了義和團的問題。仇洋派和主和派展開了激烈辯論。太常寺卿袁昶說拳民法術不可恃,不能倚靠他們保衛國家。 「法術不可恃,豈人心亦不足恃乎?今日中國積弱已極,所仗者人心耳,若並人心而失之,何以立國?」出乎意料,慈禧太后突然說道。 太后一表態,主和派自然偃旗息鼓。 會議做出了幾項決策。一是那桐和許景澄出城勸說聯軍返回天津;二是榮祿全力保護使館。同時發諭給直隸總督裕祿,令他和法國駐天津總領事杜仕蘭交涉不再續派洋兵北上;三是招募拳民參加防禦戰;四是調袁世凱部開赴直隸。 毫無疑問,慈禧此時「用拳抗洋」之心已明,但於和還是戰,尚存狐疑。在給剛毅等人的上諭里,她特別提醒這位極端仇洋派:「究竟該拳民臨敵結仗,有無把握,世鐸等須嚴加察驗,謀定後動。」 次日,許景澄和那桐剛出城門,就被義和團攔截下來,被痛罵之後釋放,折返城中。朝廷在17日這天也收到了一個最令人震驚的消息:直隸總督裕祿用「八百里加急公文呈遞」送來一份緊急報告:聯軍向大沽炮台發出了最後通牒。慈禧所不知道的是,就在這天,大沽口炮台已經在上午八時淪陷。戰爭事實上已經正式打響了。 就在這天,第二次御前會議召開。據惲毓鼎記載,太后拋出了一份洋人照會,內容有四條:一、指明一地,令中國皇帝居住;二、代收各省錢糧;三、代掌天下兵權;四、勒令皇太后歸政。在會議上,慈禧只宣布了前三條。惲毓鼎和吳永事後所記,都稱這份照會是江蘇糧道羅嘉傑密報榮祿後轉給慈禧的。 「洋人照會」是整個庚子事變里最撲朔迷離的事件。照會是真是假?甚至御前會議上有沒有出現過這麼一份照會,都沒有確定無疑的史料證據。學者相藍欣多年來潛心研究義和團,他在西方史料中亦未曾發現有提及照會之處。不少學者們認為,照會裡的的每一條都足以導致戰爭,這樣一份照會,該是由端郡王所偽造,他太急於讓兒子坐上龍椅。唯一令人不解的是,一向為人持重主張剿拳的榮祿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慈禧的心境可想而知。當天早晨榮祿送達照會之後,太監和宮女們就耳語,說太后哭了。從1900年初以來,她一直恐懼、擔心的事情便是洋人們要奪走她的權力。這次會議,她一到場,開首說道:「現在洋人已決計與我宣戰。明知眾寡不敵,但戰亦亡,不戰亦亡。同一滅亡,若不戰而亡,未免太對不起列祖列宗。」 載漪們夢寐以求的時刻到了。參加會議的二十多個仇洋派大哭大喊,請求立刻開戰。年輕的皇帝眼見開戰勢所不免,慟哭不已。在一片激憤中,慈禧宣布: 今日之事,諸大臣均聞之矣,我為江山社稷,不得已而宣戰。顧事未可知,有如戰之後,江山社稷仍不保,諸公今日皆在此,當知我苦心,勿歸咎予一人,謂皇太后斷送祖宗三百年天下。(惲毓鼎:《崇陵傳信錄》) 出乎意料的是,內閣學士聯元和戶部尚書立山,兩位滿族大臣這時表示亂民不可靠,中國軍力太弱,不是洋人對手。兵部尚書徐用儀也站出來表示反對。也許是不願意放棄最後的一絲希望,兼之裕祿一直未把大沽淪陷的軍情上報,因此大沽炮台是否失陷成了慈禧下一步決策的最重要的依據。她派三位主和的大臣去公使館勸阻洋人不要攻打大沽炮台。18日的這次訪問氣氛甚好,卻全無效用。因此在當日的第三次御前會議上,載漪提出攻打使館。聯元再次站出來表示反對,被載漪目以「漢奸」,差點被斬首。 慈禧還在等待裕祿進一步的報告。 19日,第四次御前會議召開。慈禧宣布把洋人驅逐出京,在24小時內執行。許景澄奉命去使館轉達帝國政府的命令。此時,光緒突然從座位上站起走下來,他走到許面前,拉著他的手,問是否有回圜餘地。孱弱的皇帝淚光閃閃,許景澄也不由得眼眶濕潤。 君臣揮淚相對。 慈禧大喝:「許景澄無禮!」 據惲毓鼎記載,聯元,這位勇敢的滿族大臣再次慷慨陳詞,聲淚俱下,「斷無結怨十一國之理,果若是,國危矣」。 慈禧命令草擬《宣戰詔書》。6月20日的御前會議上,她對著黑壓壓的滿漢大臣們解釋,洋人欺辱太甚,皇帝已經承認沒有能力管理國家,洋人還要來干預!如今又來索要大沽炮台,無禮至極。今日臣民同心協力,永杜外人欺侮。最後,命令:一、準備祭祀太廟;二、將《宣戰詔書》傳送各省。 宣戰詔書出自軍機章京連文沖之手,他大氣磅礴,下筆含情。這封有中國特色的宣戰詔書,先是曆數洋人傳教,欺壓中國,中國人已經到了忍無可忍毋需再忍之境:「我朝二百數十年,深仁厚澤,凡遠人來中國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懷柔。迨道光咸豐年間,俯准彼等互市。並乞在我國傳教,朝廷以其勸人為善,勉允所請。初亦就我範圍,詎三十年來,恃我國仁厚,一意拊循,乃益肆梟張,欺凌我國家,侵犯我土地,蹂躪我人民,勒索我財物。朝廷稍加遷就,彼等負其兇橫,曰甚一曰,無所不至,小則欺壓平民,大則侮慢神聖……」。 於是,飽受欺壓的中國朝廷悲壯地宣布:「朕今涕淚以告先廟,慷慨以誓師徒,與其苟且圖存,貽羞萬口,孰若大張撻伐,一塊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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