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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偽特務大本營 「七十六號」魔窟

「七十六號」魔窟

作者:南國生 編著  出版社:團結出版社  和訊讀書

一 汪偽特務大本營

上海租界西極司菲爾路是一幢花園式的洋房。它的東鄰和對面,也是兩幢大花園洋房。它們那藍底白字門牌號使人與兩側華界白底黑字的門牌的房屋比較,立刻感覺到它的與眾不同。原來前清時,有一個外國人在洋商那兒掛了號,經中國道台衙門登記認可,購買這塊中國地皮。不久,這位外國人又把這塊地皮轉賣給了外國人,因而這塊地不屬於中國人所有。民國時期,這兒變為北洋軍閥直系將領國民政府軍事參議院長陳調元的私宅。上海淪陷後,一度為日軍佔領,後來又給了汪精衛。

滬西極司非爾路也極不尋常,屬越界築路,是公共租界工部局在租界外強行修築起來的一條馬路。因馬路治安由工部局巡捕房管理,馬路兩側治安則由中國警察管理,結果造成兩不管,罪犯在馬路上作案,只要逃入路旁弄堂,巡捕房就無權追捕了;反之在馬路兩側犯罪,只要竄上馬路,中國警察也只好乾瞪眼。

這幢花園式的洋房,就是上海人談虎色變的「七十六號」。

這裡就是汪偽特務的大本營!

汪偽特務也正是看中了極司菲爾路的特殊地理位置,才在這兒為所欲為。

「七十六號」原來因門外的馬路處於工部局巡捕房之下,無法設崗,全部戒備從二道門開始。汪偽接手後,立即進行了改造。原來的洋式二道門,被改為牌樓式,牆上開了兩個洞,像兩個巨大的黑眼睛,死死地盯著馬路上的一舉一動,裡面架設著兩挺機槍。二道門內東邊,新蓋了南北相對的20多間單房,作為「警衛總隊」的辦公室和審訊室,兩邊添建了一幢兩開間的樓房,作電訊室。花園裡的大花棚,改成了臨時看守所,專門關押、審訊被抓來的人。中間是兩幢主樓、東面一座主樓稱為「高洋房」,是「七十六號」特工總部頭目丁默邨、李士群等人活動的地方,一樓有會客室、會議室、貯藏室,電話接線室等,二樓則是丁默邨、李士群的辦公室兼卧室。詭詐多疑的丁默邨,住房裡雖擺著床鋪卻睡在浴室內。浴室四周裝有防彈鋼板,浴缸上安放一張棕棚,早上起來,再把棕棚拿掉,使人不易發覺。三樓上開了兩個房間,作「犯人優待室」,專關一些被軟禁的「高級人員」。西面一幢主樓是三開間,兩邊是石庫門樓房,四周有走馬樓。在走馬樓中間的天井上新搭了一個玻璃棚,樓下前後兩廂與客堂打通,改為一個大廳,再搭上一個講台,算是「大禮堂」。其餘的房間,則作為各處室的辦公室。東主樓的側面,還有一幢三開間的平洋房,駐紮著憲兵分隊。

除了「七十六號」之外,汪偽特工還強行佔據了左側的一條名叫「華邨」的弄堂。內有兩層樓的小洋房20餘幢,專供汪偽集團高級官員家屬住宿。為了確保居住區的安全,他們將弄堂靠馬路的口子封死,對外隔絕,另外在「七十六號」內右側圍牆開了一扇門,與「華邨」相連。

「七十六號」特工總部戒備十分嚴密。內部在西鄰「華邨」的盡頭牆腳沿下,搭了一間木房,派幾個小特務開了一間白麵店;在「華邨」東首康家橋口樂安墳附近則開了一家雜貨店,作為兩個固定的上圍「望風哨」。從曹家渡新康里起到地豐路(今烏魯木齊北路)秋園附近,派小特務設置了各式各樣的零星攤販,作為外圍「流動崗哨」,隨時可與「望風哨」取得聯繫。

「七十六號」特工部的大門,除了汽車進出,平時是不開的,人都由旁邊的小鐵門出入。共有4道門警,第一道是大門,常有一個班的警衛駐守,遇有緊急情況,隨時都可增加。凡是與「七十六號」特工總部有來往的人,必須持有通行證,才可出入。證件是淡藍色的,一面印有「禺始中學」與持證人的姓名、號碼,另一面貼有持證人的相片。這一道關的活動範圍小,僅僅局限於大門南道的幾間平房。第二道門是警察總隊宿舍附近的鐵門。進了這道鐵門,就可以直達丁默邨、李士群的辦公樓,這是最機密最核心的地方。因此這套門控制得特別嚴,門口設有專門警衛,並有一本貼滿相片的簿子,凡是有資格經常出入這道門的人,相片都貼在簿子上,並編好號碼。出入時,要報出號碼,門衛便依據相片簿驗檢後,再予放行。如帶有武器者,一律暫存傳達室,出來時再發還。第三道門是通往「華邨」的邊門。因為「華邨」里住的都是汪偽集團中級以上人員及家屬,門衛也很森嚴,也是採用相片簿查驗證的辦法。第四道是最重要的一道,那裡是丁默邨、李士群居住的主樓。樓梯口有一道鐵柵欄門,派有便衣特務警戒,即使持證件,未經丁、李的特許,任何人不得上樓。

此時的警衛人員都穿著草綠色的制服,荷槍實彈,全副武裝,一改過去那種黑色襯衫,胸襟敞開,帽子歪戴,口叼香煙,手掌里盤轉著兩粒彈子的流氓相。「七十六號」斜對面,設有日本特務機關「梅機關」的分機關。「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任何重要行動,必須事先得到「梅機關」的指示與同意。日本駐上海憲兵隊總部派有以憲兵准尉澀谷為首的七八人長駐「七十六號」,「七十六號」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和「保護」之下。「七十六號」特工總部每天的工作情況包括所收集到的情報和拘捕的人數,都要報告給澀谷,由他轉送日本憲兵隊特高課和「梅機關」。「七十六號」所使用的槍支彈藥等武器,也都由澀谷等人經手,從日本憲兵隊取來。連「七十六號」槍斃人犯時,都要由他們臨場監刑……

當然,「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活動也得到日本人保護,如在租界失利,則由他們出面保駕。這樣,在日本侵略者的翅翼之下,「七十六號」特工總部便成了罪惡的淵藪,上演了一幕幕暗殺與恐怖構成的黑暗歷史。

二 始作俑者李士群

「七十六號」特工組織的始作俑者,卻是原國民黨中統頭子李士群。李士群為什麼脫離中統而投靠敵人的懷抱,日本特務又為什麼選中了他呢?

李士群,浙江人,生於1905年4月24日,少時在本鄉讀私塾,20年代初到上海,先後入美術專科學校、上海大學讀書,後留學蘇聯東方大學。北伐開始後,他投筆回國。在大革命高潮影響下,加入中國共產黨。

大革命失敗後,李士群以記者身份作掩護在上海從事共產黨的地下工作。後遭公共租界工部局巡捕房逮捕。李託人走通並拜青幫大流氓李雲卿為師傅,才倖免一死。1932年他被國民黨特務組織「調查科」逮捕,隨即叛變,任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黨務調查科上海工作區的直屬情報員,並與丁默邨等一道主編由陳立夫、陳果夫控制的《社會新聞》,攻擊詆毀中共與其他反蔣刊物。

1933年是李士群最為「倒霉」的一年。

這年春,「調查科」特工總部上海區區長、馬大麻子馬紹武上任後,常常獨斷專行,看不起丁默邨、李士群。

這天,馬紹武又因丁默邨、李士群辦事不力而破口大罵:「你們這些都是黨國的飯桶!」

李士群惱羞成怒,急欲發作,但「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剋制住了:「馬紹武,今天晚上我叫你看看飯桶是不是裝的飯。」

晚上,一彎月牙兒懸在高空,一團團的烏雲,時常遮住朦朧的月光,天空和大地,遠處和近處的景象模糊不清。

馬紹武手裡拿著酒瓶,嘴裡哼著剛才打麻將吃花酒學來的一首情歌,歪歪斜斜地走出廣西路小花園弄堂。

一雙狡猾的眼睛緊緊地盯住了馬紹武。

「哎喲」一聲,醉醺醺地跌了一跤。

一個黑影驀地從牆角閃了出來,幾乎在馬紹武起身邁步的同時,一聲槍響!

這一聲槍響結束了馬紹武的性命,可也驚動了南京調查科。不久,丁默邨、李士群作為重大嫌疑犯為中統逮捕。李士群則在南京道署街監獄飽嘗酷刑,後來在其老婆葉青卿——調查科上海區情報員用大批珠寶和自己的身體,賄賂調查科科長徐恩曾後才被放了出來,擔任閑職。李士群既受皮肉之苦,又為命破財,還搭上了老婆的身體,對中統由此積怨至深。

不久,抗日戰爭爆發。李士群奉命潛伏下來,住在南京中央路大樹根七十六號。李士群更覺懷才不遇,深感自己在國民黨中根基不牢,又沒有靠山,出息不大,於是想改換門庭。其家女傭中有一日本特務立即引誘。1938年夏秋之間,李士群乘中統委派他新職之際,席捲全部經費,避開中統在廣州的布置,繞道廣西、雲南,經河內、海防逃往香港,拜見日本駐港總領事中村豐一。中村又把他介紹給日本駐華大使館書記官清水董山做情報工作。這樣,李士群開始了他在上海的漢奸生涯。

日本特工利用李士群的主要原因有以下幾個方面:其一,上海陷落後,租界還在英、美帝國主義統治之下,日本人不敢公開活動。其二,國民黨潛伏在上海的特務,不斷對日間諜漢奸暗殺綁架,日間諜急需國民黨特務系統投誠人員,以便了解並捕獲中國間諜網,執行「上海特工計劃」和「以華制華」政策。其三,李士群與中統矛盾深。

李士群與日間諜就這樣因相互需要而結合在一起!

李士群先拉攏收買了原國民黨留滬人員唐惠民、章正范、劉坦公等一夥。但是李士群深知「釣魚就要釣大魚」,只有這樣才會更使自己被日本人喜歡,於是他盯住了汪曼雲。

一個陰沉的秋夜,大塊大塊的烏雲,把天空壓得很低很低。外面刮著風,風聲像一個臨死的人在呻吟,一陣驟雨鞭打著大自然的一切;樹木痛苦地搖擺著,彷彿是沉寂了幾個世紀的無人區。

五六個黑影穿著雨衣,急急忙忙地從路的盡頭走了出來。

與此同時,一輛小伏爾加從對面急駛而來,在距離這群黑影3至5米遠時,刺眼的車燈和手電筒一齊向他們射來!

同時,「砰砰」幾聲槍響,穿雨衣的人一下子倒地死亡了三四個!緊接著車門咚地一聲開了,一個日本憲兵走了下來:「汪曼雲先生,我們等你多時了!」——原來這些穿雨衣的夜行人是汪一夥。

汪曼雲立刻明白:「自己受到了監視,今天此命休矣!」他用手槍與日本憲兵緊張對峙著。

突聽背後一聲長笑,一個人忽地冒了出來,對日本憲兵呱啦幾句,日本憲兵揚長而去!

汪曼雲馬上拱手:「請問是哪路英雄!」

來人答道:「本人姓李名士群!」

汪曼雲是國民黨上海特別市黨部委員,與軍統、中統特務都有聯繫,又是大上海「十大聞人」之一杜月笙的學生,難怪李士群打起了汪曼雲的主意!

可汪曼雲畢竟老練得多:「李兄此番救我,該不是有所圖謀吧?」

沒想到李士群並不正面回答:「堂堂一黨部委員,還有老師杜月笙,卻連租界一個小小憲兵都可奉命帶人殺你,豈不可惜哉?」

這下正中汪曼雲心病:原來汪曼雲一直擔心自己在租界弄不好成為日間諜謀殺的對象,正急著向章正范物色一位日本特工搭線,以便將來可退可守,遇到日憲兵的麻煩,也可以解圍!

汪曼雲仍沒有摸透李士群的意圖,他更害怕今晚是李士群設下的陷阱。於是隨口又說:「可惜你李士群也是年輕有為,可投靠了日本人連手槍也沒發給,老朽今天死是死矣,何足掛齒!」

李士群直言不諱道:「因為中統、軍統過去待我手下無情,我只有借日本人以報馬紹武之仇;我很窮卻不想賣命,只想騙上一個20萬然後溜走。可汪老是有身份之人,當然不能像我這麼隨便;而且汪老您是有福之人,沒料到今天晚上剛好被我碰見日特這次計劃,可惜啊,我白跟隨了日特一趟救了你的命,也很可惜章正范下午委託我李某之事,我也無能為力了!」

這李士群後幾句說得極為恰當:一是表明自己救他純屬偶然;二是受人之託又屬必然。

汪曼雲沒料到李士群這樣直爽,他估計章正范與李士群肯定密談而且取得成果,否則李士群不會冒死救他。於是也開誠而談:「李兄救我一命,自然感激才是。只是此事太湊巧,我當懷疑。不過此間誤會,還望海量。李兄無奈才投日本,這番苦心我自然會儘力向戴老闆、陳老闆(陳立夫、陳果夫)說明!」

李士群立即表示:「謝謝汪老一片苦心。汪老托章正范之事,我已向日本大使館?記清水董山說明,今後您只要抽空拜訪他就行了!」

這樣,李士群、汪曼雲在相互利用的基礎上達成了共識。

李士群也因此得到日特工的更加信任。1939年5月,在日本特工的指令下,李與汪精衛叛國集團掛上鉤成立了特工總部,李士群操縱了特工總部大權。

但是李士群仍不滿足。他深深地懂得要在上海站穩腳跟,還得有更大的後台老板。於是,他終於又攀附上了杜月笙。

經過1個星期的調查,李士群對杜月笙現狀了如指掌:浦東高橋人,以販賣鴉片,開設賭場發家,成為上海青幫大頭子之一。「四·一二」反革命事變,因鎮壓上海工農運動有功,被蔣介石委任上海地方協會會長、中匯銀行董事長、法租界公董局華董和國民黨政府行政院參議等職,「八一三」抗戰開始後,杜與拜把兄弟戴笠組織上海別動隊,5個隊中有3個是其門徒擔任隊長,而後又擔任「國民黨軍事委員會蘇浙行動委員會」委員……李士群看中了兩點:一是與戴笠關係深厚,二是直接以蔣委員長做後台!

事情往往說來就來。一天,李士群被清水董山拉去整理材料,忽然一陣電話聲把清水董山招了出去。

李士群不經意地翻閱著材料,突然,一份標有《杜月笙在上海的勢力》題目的材料跳入李士群的眼裡,他急忙翻閱,文件詳細記載了杜月笙的出生、經歷及與黃金榮、張嘯林,特別是戴笠的關係。李士群如獲重寶,馬上藏進了自己衣袋裡。

當晚,汪曼雲來到李家,李士群拿出那份厚厚的材料,故作氣憤地說:「汪兄,你看!你看!法租界納稅華人會秘書張師石也太沒有良心了,老杜待他不錯,他卻把老杜出賣了。這份東西是他給日本人寫的。我實在激於義憤,才把你請來。」

接著,李又假惺惺地說:「我是因看不過張師石這種叛賣行徑,才不管他與我們的關係怎樣,把他的偽裝剝掉,給你們看看。」汪曼雲與章正范先後翻了一下小標題,粗略看了看內容。

李士群便說:「文件太長,你們帶回去吧!看過後原件退我就是,因為上面有日本人簽字,一旦要時,還得歸還。」

汪曼雲提出可否把原件帶到香港去,給杜先生看看。李士群爽快地答應了。實際上,李士群正巴不得讓汪曼雲親自拿這份日特材料,替自己請功。

果然不出李士群所料,杜月笙托汪曼雲在香港買了一隻兩面透明的金掛表和兩套西裝衣料給李士群。李士群終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而且與汪曼雲的關係,又大大加深了一層。

李士群利用拉攏國民黨的辦法很快帶來了許多好處。而這些活動,也一一逃不過軍統的眼睛,一張網慢慢地向李士群張開了。汪曼雲卻救了李士群一命。

1939年12月28日,馬上要過元旦了。

上海卻絲毫沒有節日的氣氛,到處是墓地一般的沉寂。

北美路(今東湖路)11號汪曼雲家,正在招待一位不速之客——杜月笙的學生,軍統上海區行動股股長丁松喬,他奉命執行暗殺李士群的任務,但不認識李。丁松喬直截了當地說:「我知道你認識他,如有他的相片,請借我一用,沒有,能否設法弄一張來。」

汪曼雲當即表示:「我與李士群並非深交,但他對我老師(指杜月笙)不錯,人家把我們當朋友,我們怎麼能把朋友出賣?再說手頭也沒有照片,也不好到哪兒去弄,實在無法效勞,請你原諒。」

丁松喬當晚迅速離開了汪家。

第二天,大西路67號,一個人從從容容地邁著方步走了過來。他頭戴一頂黑色禮帽,金絲眼鏡下,一雙機智的眼睛不斷地向左右掃視著,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攤位。一面白大布組成的旗幟:「測字看相」,在朔風吹拂下顯得特別的醒目。

測字先生不慌不忙地走到67號院西邊69號,這兒是一幢高大的樓房,69號與67號之間一堵高牆成了兩所房子的天然界線,測字先生搖了搖頭,又慢慢地踱到東鄰,這兒是一大隊美國軍隊駐滬兵營,門前兩個美國兵正威風凜凜地站崗。測字先生急忙走回來,在「七十六號」正對面「雲飛」車行數十米長的圍牆下,擺開自己的生意桌。

沒過5分鐘,只見從67號樓樓梯轉角處,一個保鏢走了出來,來到測字桌前。

「先生,您要測什麼字?」測字先生手拿一柄扇。

「字倒不測,只是先生要工作,不妨請到對面房子里算一卦如何?」

測字先生忙收拾起道具。突然,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隔著保鏢的口袋頂在測字先生的腰上!

「先生要測字,也不需到處轉啊!你倒是應該請我看看你的相才是!」

測字先生立刻嚇出一身冷汗,轉身便走。

這測字先生便是丁松喬!這保鏢便是李士群的得力保鏢張魯。

李士群呢,透過二層洋樓上的窗戶,笑出聲來!

原來丁松喬一離開後,汪曼雲便打電話給李士群,李士群即早作了防範!

更為重要的是李士群狡猾得很。他把大西路67號作自己的住址,西鄰69號住的是不法商人,經濟漢奸謝筱禮,無須防備;東鄰65號的美國人誰也不敢惹。而67號對門則是圍牆,行人無法躲藏,心腹張魯則在設立的瞭望哨上監視一切!

這樣丁松喬無法下手,只能圍著67號轉。這樁軍統的暗殺案,亦因此告吹。

三 丁默邨後來居上

1938年底,隨著汪精衛的「艷電」發表,汪日加緊勾結,上海被看作「和平運動」中心。清水董山開始試圖讓李士群從情報部門轉向特工行動。李士群感到飛黃騰達的機會到了,可是自己地位與聲望不足以在蔣特務圈中有號召力,他腦袋骨碌一轉,一個人忽地闖進了他的腦海——丁默邨!

丁默邨,1903年生,早年加入革命隊伍,後投靠國民黨。30年代,在上海文藝界進行特務活動。1934年任國民黨「軍統局」第三處處長,與戴笠、徐恩曾相當。抗戰爆發後,因貪污中共大叛徒張國燾的招待費,被戴笠告了一狀。從此日薄西山,百無聊賴中到昆明養病。李士群深知這個曾是他的上司的丁對權力的夢想,於是經日特工同意,派丁的同鄉翦建午專程把丁接到上海。

李士群一見到丁默邨,就毫不掩飾地說:「國民黨已經不要你了,這種亂世,我們哪裡不能打天下?吃飯要緊,什麼名譽不名譽,我已經和日本上掛上鉤,決心當漢奸了。」說完便掏出一支手槍和一疊鈔票,朝桌子上一甩,接著又說:「怎麼樣?你願意干,就收下這鈔票開銷,我們一起干,你仍然是我的上司,一切聽你的話行事;不幹呢,也不要緊,我李士群是漢奸了,丟了你的面子,你就拿這支槍打死我。」

李士群這一招「激將法」果然奏效,丁默邨終於上了「賊船」。

1939年2月初,丁默邨、李士群在重光堂拜會了因南唐北吳計劃陷入困頓的土肥原賢二。

為了摸清丁、李究竟有多大本事,土肥原對著他們倆問道:「丁先生,中國人的暗殺活動太厲害,請問你們如何採取措施防範上海的恐怖活動呢?」

丁胸有成竹,微微一笑,滔滔不絕:

「上海恐怖活動的罪魁禍首是在幕後指使兇手進行現場活動那些傢伙,毫無疑問,這就是重慶特務工作的藍衣社地下組織。要取締這些恐怖活動,必須粉碎敵人的特工組織。單靠日本軍警抓幾個恐怖分子是不解決問題的。」

土肥原的助手馬上又問:

「依你之見,又如何粉碎敵人的特工組織呢?」

丁不假思索地介面道:

「我認為當前應該做的有兩條,一條是迅速建立自己的特工組織,二是查清上海灘上所有抗日團體的成員關係及情況。」

「何以見得?」土肥原興緻勃勃地追問。

「其一可能以硬對硬,以牙還牙。中國有句古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即此也。其二則有利於我們利用矛盾,吸收成員,對不利我者,則一網打盡之。」

土肥原很有興趣,又話鋒一轉:

「試問你對這些工作做了些準備沒有?」

丁默邨朗聲道:「本人今天特為此事而來。請長官仔細看看。」

上一章

土肥原一看,正是一份由李士群調查編製的《上海抗日團體一覽表》。內容包括國民黨上海特別市黨部及其下屬黨部,國民黨主要特工組織藍衣社、CC團、三民主義青年團以及多種抗日團體等組織機構,這些組織機構的負責人、力量、經費來源等。還特別介紹了軍統局的情報網路。這是日本方面無法搜集到的。另一份材料是由丁、李合作制訂的《上海特工計劃》,這份計劃以獲取日本經費、武器援助為前提,詳細寫明了這個特工組織的方針、工作要領、組織機構、工作據點設置、行動隊的組成、經費的使用、情報活動的開展以及反諜報的方法等。這兩份材料使土肥原對丁、李的能力不再懷疑,大加讚賞。

土肥原接著問道:「你們工作有何困難?」

丁說:「缺少經費,這樣就沒人為我們賣命!」

幾天之後,30萬元運進了大西路67號。塚本大尉和中留少尉分別來到上海專門負責與丁、李聯絡。2月10日,日本大本營參謀長影佐禎昭給土肥原等下達了《援助丁默邨一派特務工作的訓令》,訓令決定每月貸30萬日元,借槍500支,子彈5萬發及炸藥500公斤,從而穩定上海局勢,與汪精衛的和平運動合流。

有了錢、槍、日本人,丁、李於是大幹起來。不久之後,揚傑、張魯等「七大委員會」,國民黨特別市黨部和軍統成員蔡洪田、王木天、馬嘯天、謝文達等國民黨上海組織一些成員先後參加進來。吳四寶等一批地痞、潘公過等華籍特別巡捕「十弟兄」也吸收進來。

丁、李終於建立一個罪惡的「七十六號」特工組織。

四 周佛海「下海」入「關」

現在輪到丁默邨策划了。

丁默邨比李士群在官場上混得有經驗得多。如今,他也面臨起李士群同樣的問題:「自己的名氣也不怎麼樣,要想在政治上有所依靠,還得找一個人作政治靠山。」這時,汪曼雲的建議又響在耳邊:「為求事情成功,最好接上汪精衛!」

「可是怎樣才能與汪精衛聯繫呢?」丁默邨似睡非睡斜躺在轉椅上:「哎!當初在《社會新聞》時,怎麼糊裡糊塗地大罵以汪精衛為旗幟的改組派呢?自己雖然幫助陳立夫、陳果夫中統搞垮改組派,如今卻落得這樣一個結局。恐怕汪精衛對我們成見很深啊!這人世真是難測,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時誰也沒料到今天會去求他呀!」

丁默邨想到這裡:「必須找一個汪精衛系統里的人投石問路!」一個主意冒了出來!

「找誰呢?」丁默邨睜開眼,茫然在辦公桌里翻來翻去,一封香港來信在他眼裡一晃,丁默邨猛地一沉:這不是周佛海寫來的嗎?對,周佛海!

丁默邨對周佛海太了解了。早年他曾是中共「一大」領袖之一。國共合作期間,周投奔了蔣介石,自此之後隨從蔣介石,由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武漢分校少將秘書兼政治部主任逐層升職到代理宣傳部長,蔣介石侍從室二處副主任。當然,丁默邨最感興趣的是他在國民黨中央軍事學校任過要職,自然與軍統、中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且,現在與汪精衛同處香港,共唱「和平」之歌。

丁默邨真是煞費苦心。他找來找去終於找到和周佛海妻子楊淑慧很熟的特務翦建午,於是急忙特派他去香港。但翦帶來的消息很令丁默邨失望:原來汪精衛「艷電」發表不久,香港發生了「軍統特務刺殺汪精衛未遂案」。周佛海如驚弓之鳥,對重慶和上海人戒心很深。周妻也同一鼻孔出氣,支支吾吾地打發走了翦,連周的地址也沒告知。

五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1939年5月3日,汪曼雲即將取道香港去參加蔣介石在重慶浮國關(今復興關)主辦的第二期「中央訓練團黨政訓練班」。

丁登門求見。人未到聲先到:「去重慶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忘了老朋友啊!」

「說哪裡話,大家都是老朋友嘛!」汪曼雲哈哈一笑。

丁掏出1000元錢放在汪的旅行袋裡:「這點東西微不足道,略表寸心。」

汪急忙推辭一番,拗不過丁,只好說:「如若有什麼事叫我順路處理,就請開口。」汪笑眯眯地把錢收下。

丁介面道:「你我相識這麼久了,理應彼此相信,今天我就是來以自己誠心請你加入我們的組織的。」丁一邊說,一邊掏出兩張鉛印表格:一張是志願書,一張是誓詞。

汪曼雲的腦袋飛速地旋轉起來:「眼見國民黨節節潰敗,暗殺多如牛毛,自己恐有不測,而這丁、李組織要比以前強大得多,何不來個腳踩兩隻船,多幾個羽翼保護呢?」

汪爽快地一一照辦。

丁默邨見魚兒已經上鉤,拉著汪曼雲的手:「你這次赴渝,途經香港,必與周?海見面。你們是熟人,我有一封親筆信,請轉交給他,代向他問好,並說明我的情況!」

幾天後,汪曼雲在九龍約道5號住址,見到了他的老熟人周佛海。

周佛海很是吃了一驚,他沒料到丁默邨會先於他投敵,而且已經拉起了特工隊。他忽地覺得自己又落伍了。他看了看汪曼云:「這幾個月一直有日本人問我,丁默邨與您有何關係?我總覺得很蹊蹺。」

汪頗為得意地說:「情如兄弟,來之前還送我遠行呢。」

周佛海又是一沉:「很久沒去上海了,這世道變化叫人難以相信,連堂堂的國民黨上海市黨部委員也如此,我還呆在這兒幹啥!」想到這裡,周佛海說:「上次翦建午來港,招待不周,還望你回滬後消除誤會才是。」

汪曼雲是聰明人,一聽便知周佛海已經下「水」。於是他一語雙關再次強調了一聲:「佛海兄要審重考慮,汪精衛那邊,還得靠你這個能人啊!」汪曼雲隨即起身告辭。

周佛海比汪曼雲心裡更高興:原來汪精衛為了壯大和平運動聲勢,正指令周佛海物色人選。周佛海沒有料到坐鎮九龍,上海卻送來了一塊鮮美的肥肉!

六 狼狽為奸

1939年5月初,汪精衛一行抵達上海,汪在周佛海的陪同下,在土肥原公館,與丁、李進行了會談,兩大漢奸組織終於坐在一起。

丁默邨提出了兩個條件:

一、承認丁、李的特工組織是汪派國民黨的秘密警察,並成立特務工作總司令部(特工總部),10月份以後,經費由汪精衛供給。

二、如果新中央政府成立,要給丁、李等人內政部長、上海市長、江蘇省主席幾個席位。

顯然,這是一個很高的價碼,周佛海、褚民誼等不由得面面相覷。汪精衛和周佛海等幾個人走到另一個房間。

汪精衛說:「丁、李的胃口很大啊!」

周佛海介面說:「和平運動有沒有成效,取決於上海和江蘇,所以這上海市長、江蘇省主席職責可大了,不能給這一部分人,可以使警察作為新政府的一個獨立機關,人選由他們定。」

汪精衛嘆了一口氣:「我也與你一樣啊,試試看罷。」

於是汪精衛走了出來答覆說:「很高興把你們的特工組織作為特工總部,經費和影佐會談決定,不會不如意。但是,上海市長、江蘇省主席的位置不能給貴部,因為上海和江蘇是整個和平運動的基礎。內政部長的工作範圍很廣,由特工來兼任是困難的,但警察行政可以由特工兼任。因此,可以把警察行政從內政部分離出來,成立一個警政部,部長、次長由貴方指定。」

丁默邨、李士群聽完則走進了另一房間。

丁默邨憤然說:「你他媽汪精衛算個屁,無一兵一卒,我丁默邨好歹有這些有膽有識的手下,才在上海灘打出名氣,做個獨立警察署,與現在不一樣嗎?」

李士群說:「他們一般人馬比你我的外交資歷、威望都要高得多啊!如若不成,日方怪罪於我倆;或者談判破裂,我們則有可能失去日本支持而被汪精衛吃掉,與其坐以待死,不如往而試之!」

丁默邨默默無語。想起當年與戴笠同時顯赫,如今戴笠不僅遠遠超過了自己,自己卻連一個偽市長位置也撈不上,黯然神傷,只好妥協。

汪精衛為了安慰丁默邨,向他許諾說:「8月份左右召開全國國民大會,還得請你與李兄務必做發起人啊!」

雙方在討價還價中終於舉起了酒杯!

從此,這支日本侵略者扶植起來的漢奸別動隊,就變成了汪偽漢奸的特工隊。而丁默邨、李士群也的確不負汪精衛、周佛海的期望,為後來的汪偽政權的建立可謂效盡了犬馬之勞。

李士群等特務的大西路67號已不能滿足特工隊伍的需要只好搬到憶定盤路95弄10號的一座洋房,對外稱「葉公館」。不久,由於住處弄堂開停車不理想,不安全,由晴氣慶出面,最後選定了開頭所說的滬西極司非爾路「七十六號」。

好笑的是,1939年8月,汪偽六屆一中全會召開。「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特務委員會」成立,周佛海任主任,丁默邨任副主任,李士群任秘書長。「特委會」下設「特工總部」,這樣,周佛海把這支特工隊伍從汪精衛與丁默邨等的手中奪了過去!

汪偽國民黨「六大」以後,敵特工總部有了很大發展。1940年3月汪偽政權在南京粉墨登場時,有8室4處,有「行動總隊」和「警衛總隊」兩支行動隊,並且建立了不少由它控制的外圍組織,勢力伸向了上海的各個領域,還將魔爪伸向其他淪陷區,建立起諸如特工總部「南京區」、「杭州區」、「蘇州站」、「青島站」等。

「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發展成為一個規模巨大的組織完備的特務機關,成為汪偽集團生存和發展的重要支柱。

1943年,由於中國人民的堅強抵抗和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美國參戰,日本在中國戰場陷入嚴重困境。「七十六號」汪偽特工總部也由於李士群之死,陷入了嚴重混亂。李死後,先後改名為「軍事委員會政治部」、「政治保衛總署」、「政治保衛部」下屬的「政治保衛處」,但都成強弩之末。

1945年8月,抗日戰爭勝利後,由於周佛海通蔣,蔣周合流,蔣介石任命周佛海為「軍事委員會上海行動總隊總指揮」,昔日的大漢奸搖身一變,竟成了「抗戰有功」之臣。周佛海為首的「上海行動總隊總指揮部」還是設在「七十六號」。於是,「七十六號」的大小特務,又紛紛聚集在周佛海、丁默邨周圍,千方百計把自己打扮成「曲線救國」者,重新投靠蔣介石。而當時負責所謂「肅奸」工作的軍統局長戴笠,充分利用「七十六號」原班人馬,搶奪勝利果實,結果鬧出無數以奸肅奸、賊喊捉賊的醜劇!

「七十六號」也因此在中國現代史上不同歷史時期扮演著同一角色,而在裡面粉墨登場的人物,則永遠地把自己留在恥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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