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言以觀象，尋象以觀意」劄記之一：用互體之象解說《周易》卦爻辭例

提 要

本文列舉了先儒以「互體」之象解說《易經》彖辭與爻辭的實例，用以說明歷史上《易經》的成書，的確是一「觀象繫辭」的過程，而所觀之象除上下體八卦之象外，還有「互體」之象。又辯證了所謂王弼「掃象」論調之誤，用以明確王弼所言「尋言以觀象，尋象以觀意」的高明之處。

《易傳·繫辭》曰：「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凶。」 王弼《周易註·周易略例·明象》曰：「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盡意莫若象，盡象莫若言。言生於象，故可尋言以觀象；象生於意，故可尋象以觀意。意以象盡，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猶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也。立象所以表出其意，作其言者顯明其象。」王弼此說強調了「言」、「象」與「意」的密切關係，指出了由「言」及「象」而得「意」的解《易》步驟，只是分別了形式與內容，強調了「尋言」與「尋象」是為求得義理而設的「工具」作用，分明沒有「掃象」而不用「象」的意思。①

《易經》六十四卦的彖辭與爻辭稱之為「言」，本著這些「言」返回尋找當初聖人觀象繫辭之「象」，這就是王弼所謂之「尋言以觀象」；得到當初聖人觀象繫辭之「象」，進而遵循這些「象」以觀察探究義理，這就是王弼所謂之「尋象以觀意」。

就「互體」之象而言，王弼只是說「互體不足，遂及卦變」，僅僅是說「互體不足」而已。在他註《易》的時候，也用「互體」。朱震曰：王弼譏互體、卦變，然注睽六二曰「始雖受困，終獲剛助」，睽自初至五成困，此用互體也。注損九二曰「柔不可全益，剛不可全削，下不可以無正，初九已損，剛以順柔，九二履中而復損己以益柔，則剝道成焉」，此卦變也。故王昭素難弼曰：「若九二損己便成剝道，則初九損剛，九二弗損，合成蒙卦。」

有關「互體」的定義：鄭玄說：「凡卦爻二至四三至五，兩體交互各成一卦，先儒謂之互體。」

下面，我們舉例來說明先儒以「互體」之象解說《易經》彖辭與爻辭的內容。

一 東漢鄭玄註《易》用互體例（采自宋王應麟編《周易鄭康成註》）

四庫館臣提要：元註多言互體，併取《左傳》、《禮記》、《周禮正義》中論互體者八條，以類附焉。考元初從第五，元先受京氏《易》，又從馬融受費氏《易》，故其學出入於兩家，然要其大旨，費義居多，實為傳《易》之正脈。

蒙

蒙幼小之貌，齊人謂萌為蒙也。蒙亨，匪我求童蒙：蒙者濛濛物初生形，是其未開著之名也。人幼稚曰童，未冠之稱。亨者，陽也。互體震而得中，嘉會禮通，陽自動其中，徳施地道之上，萬物應之而萌芽生。教授之師取象焉修道藝於其室，而童蒙者求為之弟子。

同人

乾為天，離為火卦，互體有巽，巽為風，天在上，火炎上而從之，是其性同於天也。火得風然後炎上益熾，是猶人君在上施政教，使天下之人和同而事之，以是為人和同者，君之所為也，故謂之同人。風行無所不遍，遍則會通之徳大行，故曰「同人於野，亨」。

觀

坤為地、為衆，巽為木、為風。九五天子之爻，互體有艮，艮為鬼門，又為宮闕。地上有木而為鬼門宮闕者，天子宗廟之象也。

賁

賁，變也，文飾之貌，賁文飾也。離為日，日天文也。艮為石，石地文也。天文在下，地文在上，天地之文交，相飾成賁者也。猶人君以剛柔仁義之道飾成其徳也。剛柔雜仁義合，然後嘉會禮通，故亨也。卦互體坎、艮，艮止於上，坎險於下，夾震在中，故不利大行，小有所之則可矣。

大畜

自九三至上九有頥象居外，是不家食而養賢。六四童牛之梏元吉，巽為木，互體震，震為牛之足，足在艮體之中，艮為手，持木以就足，是施梏。

習坎

六三「檢且枕」：木在手曰檢，木在首曰枕。六四「尊酒簋貳用缶，納約自牖」：六四上承九五，又互體在震，上爻辰在醜，醜上值鬥可以斟之象。鬥上有建星，建星之形似簋。貳，副也。建星上有弁星，弁星之形又如缶。

九五「祗既平」：祗當為坻，小邱也。上六「繋拘也」，爻辰在己巳，為虵虵之蟠屈，似「徽纆」也。三五互體艮，又與震同體，艮為門闕，於木為多節，震之所為有叢拘之類，門闕之內有叢木，多節之木。

離

「明兩作」：離作起也，九三「不擊缶而歌」：艮爻也，位在醜，醜上值弁星，弁星似缶，詩雲坎其擊缶，則樂器亦有缶。麗，王公也。九四「突如其來」：如震為長子，爻失正，又互體兌，兌為附決，子居明法之家而無正，何以自繼其君父之志也？「突如」：震之失正，不知其所如，又為巽，巽為進退，不知所従，不孝之罪五刑莫大焉，得用議貴之辟刑之，莫如所犯之罪。「焚如」：殺其親之刑。「死如」：殺人之刑也。「棄如」：流宥之刑。

恆

恆，久也。巽為風，震為雷，雷風相須而養物，猶長女承長男，夫婦同心而成家，久長之道也。夫婦以嘉會禮通，故無咎。其能和順幹事，所行而善矣。初六「濬恆」、九三「或承之羞」：巽為進退，不恆其徳之象。又互體兌，兌為毀折，後將有羞辱也。

遯

遯，逃去之名也。艮為門闕，乾有健徳，互體有巽，巽為進退，君子出門行有進退，逃去之象。二五得位而有應，是用正道得禮見召聘，始仕他國。

明夷

九三互體在震，震東方，九三又在辰，辰得巽氣為股，此謂六二有明徳，欲承九三，故雲「睇於左股」。

損

艮為山，兌為澤，互體坤，坤為地，山在地上，澤在地下，澤以自損，増山之髙也。猶諸侯損其國之富以貢獻於天子，故謂之損矣。

夬

夬，決也。陽氣浸長至於五，五尊位也，而隂先之，是猶聖人積徳悅天下，以漸消去小人，至於受命為天子，故謂之夬，揚越也。五互體乾，乾為君，又居尊位，王庭之象也。隂爻越其上，小人乗君子，罪惡上聞於聖人之朝，故曰「夬揚於王庭」。

萃

萃亨，萃，聚也。坤為順，兌為悅，臣下以順道承事其君，悅徳居上待之，上下相應，有事而和，通故曰「萃，亨也」。假，至也。互體有艮，巽為木，艮為闕，木在闕上，宮室之象也。四本震爻，震為長子，五本坎爻，坎為隱伏，居尊而隱伏，鬼神之象。長子入闕升堂，祭祖禰之禮也，故曰「王假有廟」。二本離爻也，離為目，居正應五，故「利見大人」矣。大牲，牛也，言大人有嘉會時可幹事，必殺牛以盟，既盟則可以行，故曰「利往」。

困

坎為月，互體離，離為日，兌為暗昧，日所入也，今上掩日月之明，猶君子處亂世，為小人所不容，故謂之困也。君子雖困居險能悅，是以通而無咎也。

井

井，法也，坎，水也。巽木，桔橰也。互體離、兌，離外堅中虛，瓶也。兌為暗澤，泉口也。言桔橰引瓶下入泉口，汲水而出井之象也。井以汲人，水無空竭，猶人君以政教養天下，惠澤無窮也。九二「井穀射鮒」：九二坎爻也，坎為水，上直巽，九三艮爻也，艮為山，山下有井，必因谷水所生魚，無大魚但多鮒魚耳。

鼎

鼎，象也。卦有木火之用，互體乾、兌，乾為金，兌為澤，澤鍾金而含水，爨以木火，鼎烹熟物之象，鼎烹熟以養人，猶聖君興仁義之道以教天下也，故謂之鼎矣。

漸

初六幹，謂大水之傍，故停水處。九三「婦孕不育」：九三上與九五，互體為離，離為大腹，孕之象也。又互體為坎，坎為大夫，坎為水，水流而去，是「夫征不復」也。夫既不復，則婦人之道顛覆，故孕而不育，孕猶娠也。

豐

九三「日中見昧，折其右肱」：三艮爻，艮為手，互體為巽，巽又為進退，手而便於進退，右肱也。

旅

初六「瑣瑣」，猶小小也，爻互體艮，艮小石，小小之象。

中孚

「豚魚吉」：三辰在亥，亥為豕，爻失正故變，而從小名言豚耳。四辰在醜，醜為鼈蟹，鼈蟹魚之微者，爻得正故變，而從大名言魚耳。互體兌，兌為澤，四上值天淵，二五皆坎爻，坎為水，二侵澤，則豚利五，亦以水灌淵則魚利，豚魚以喻小民也。而為明君賢臣恩意所供養，故吉。

既濟

九五「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互體為坎，又互體為離，離為日，坎為月，日出東方，東鄰象；月出西方，西鄰象也。

未濟

汔，幾也。凡卦爻二至四三至五，兩體交互各成一卦，先儒謂之互體

重門擊柝：豫坤下震上，九四體震，又互體有艮，艮為門，震日所出亦為門，重門象。艮又為手，巽爻也，應在四，皆木也，手持二木也。手持二木以相敲，是為擊柝。擊柝為守備警戒也。四又互體為坎，坎為盜，五離爻，為甲胄戈兵，盜謂持兵，是暴客也，又以其卦為豫，有守備則不可自逸。

歸妹上六：服虔以離為戈兵，兌為羊，震變為離，是用兵刺羊之象也。三至五有坎象，坎為血，血在羊上，故刺無血也。震為竹，竹為筐，震變為離，離為火，火動而上，其施不下，故筐無實也。

師之臨：服虔雲坎為水，坤為衆，又互體震，震為雷，雷鼓類，又為長子，長子帥衆鳴鼓巡水而行，行師之象也。臨，兌為澤，坤為地，居地而俯視於澤，臨下之義，故名為臨。

恆卦巽下震上，九三爻辭得正，互體為乾，乾有剛健之徳，體在巽，巽為進退，是「不恆其徳」也。又互體為兌，兌為毀折，是將有羞辱也。六五以隂爻而處尊位，是天子之女。又互體兌，兌為和説，至尊主家之女，以和説幹其家事，問正於人故為吉也。應在九二，又男子之象，體在巽，巽為進退，是無所定而婦言是從，故雲「夫子凶」也。

大過者巽下兌上，之卦初六在巽體，巽為木，上六位在己巳，當巽位，巽又為木，二木在外以夾四陽，四陽互體為二乾，乾為君、為父，二木夾君父，是棺槨之象。

原跋

康成注《易》九卷，多論互體，江左與王輔嗣學竝立，荀崧謂其書根源，顔延之為祭酒，黜鄭置王。齊陸澄詒王儉書雲「易自商瞿之後，雖有異家之學，同以象數為宗，數年後乃有王弼之説」。王濟雲「弼所誤者多，何必能頓廢前儒，河北諸儒專主鄭氏」。隋興，學者慕弼之學，遂為中原之師，唐因之。今鄭注不傳，此景迂晁氏所慨歎也。李鼎祚雲「鄭多參天象，王全釋人事，易道豈偏滯於天人者哉」。合彖象於經，葢自康成始。其説間見於鼎祚《集解》及《釋文》。

附惠棟《增補鄭氏周易》補例：

家人

六二「無攸遂，在中饋」：二，為陰爻，得正於內；五，陽爻也，得正於外，猶婦人自修正於內，丈夫修正於外，「無攸遂」言婦人無敢自遂也。爻體離，又互體坎，火位在下，水在上，餁之象也。饋，酒食也，故雲「在中饋」也。

二 唐李鼎祚《周易集解》互體例

師

九二，在師中，吉，無咎，王三錫命。

案：二，互體震，震木數三，「王三錫命」之象。《周禮》雲「一命受職，再命受服，三命受位」，是其義也。

小畜

九三，輿説輻，夫妻反目。

《九家易》曰：四，互體離，離為目也，離旣不正，五引而上，三引而下，故「反目」也。

履

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

案：六三為履卦之主，體悅應乾，下柔上剛，尊卑合道，是以「履虎尾，不咥人」。通今於當爻以隂處陽，履非其位，互體離、兌，水火相刑，故獨唯三被咥，凶矣。

武人為於大君，志剛也。

案：以隂居陽，武人者也。三，互體離，離為嚮眀，為於大君南面之象，與乾上應，故曰「志剛」。

泰

六四，翩翩不富以其鄰。象曰：翩翩不富，皆失實也。

宋衷曰：四，互體震，「翩翩」之象也。隂虛陽實，坤今居上，故言「失實」也。

大有

元亨

姚規曰：互體有兊，兊為澤，位在秋也。乾則施生澤則流潤，離則長茂秋則成收，大富有也。大有，則元亨矣。

觀

盥而不薦，有孚顒若。

鄭玄曰：坤為地、為衆，巽為木、為風。九五天子之爻，互體有艮，艮為鬼門，又為宮闕。地上有木，而為鬼門宮闕者，天子宗廟之象也。

六二，闚觀，利女貞。象曰：闚觀女貞，亦可醜也。

案：六二離爻，離為目，又為中女，外互體艮，艮為門闕，女目近門闚，觀之象也。

噬嗑

亨，利用獄。

案：頤中有物曰噬嗑，謂九四也。四，互體坎，坎為法律，又為刑獄，四在頤中，齧而後亨，故「利用獄」也。

六二，噬膚滅鼻，無咎。象曰：噬膚滅鼻，乘剛也。

侯果曰：居中履正，用刑者也。二，互體艮，艮為鼻，又為黔喙，「噬膚滅鼻」之象也。乘剛，噬必深噬過其分，故滅鼻也。刑刻雖峻，得所疾也，雖則滅鼻而無咎矣。

賁

亨，小利有攸往。

鄭玄曰：賁，文飾也。離為日，天文也。艮為石，地文也。天文在下，地文在上，天地二文相飾成賁者也。猶人君以剛柔仁義之道，飾成其德也。剛柔雜仁義合，然後嘉會禮通，故亨也。卦互體坎、艮，艮止於上，坎險於下，夾震在中，故不利大行，小有所之則可矣。

大畜

利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彖曰：大畜剛健篤實，輝光日新。

虞翻曰：「剛健」謂乾，「篤實」謂艮，二已之五，利涉大川，互體離、坎，離為日，故「輝光日新」也。

頤

初九，舍爾靈龜，觀我朶頤，凶。

侯果曰：初本五也，五，互體艮，艮為山，龜自五降初則為頤矣，是「舍爾靈龜」之德，來觀朶頤之饌，貪祿致凶，故不足貴。

遯

亨，小利貞。

鄭玄曰：遯，逃去之名也。艮為門闕，乾有健德，互體有巽，巽為進退。君子出門，行有進退，逃去之象。曰五得位而有應，是用正道得禮見召聘，始任他國。

眀夷

六二，眀夷於左股，用拯馬壯，吉。

案：初為足，二居足上，股也。二，互體坎，坎主左方，左股之象也。

蹇

上六，往蹇來碩，吉，利見大人。象曰：往蹇來碩，志在內也。利見大人，以從貴也。

案：三，互體離，離為眀目，五為大人，「利見大人」之象也。

損

鄭玄曰：艮為山，兌為澤，互體坤，坤為地，山在地上，澤在地下，澤以自損，增山之髙也。

夬

揚於王庭。

鄭玄曰：夬，決也。陽氣浸長至於五，五尊位也，而隂先之，是猶聖人積德説天下，以漸消去小人，至於受命為天子，故謂之決，揚越也。五，互體乾，乾為君，又居尊位，王庭之象也，隂爻越其上，小人乘君子，罪惡上聞於聖人之朝，故曰「夬揚於王庭」也。

困

亨。

鄭玄曰：坎為月，互體離，離為日，兌為暗昧，日所入也。今上掩日月之眀，猶君子處亂代，為小人所不容，故謂之困也。君子雖困居險，能悅是以通而無咎也。

九五，劓刖，困於赤紱，乃徐有説，利用祭祀。

案：五應在二，二，互體離，離為文眀，「赤紱」之象也。

井

鄭玄曰：坎水也，巽木，桔槹也。互體離、兌，離外堅中虛，瓶也。兌為暗澤，泉口也。言桔槔引瓶下入泉口，汲水而出井之象也。井以汲人水無空竭，猶人君以政教養天下，惠澤無窮也。

鼎

鄭玄曰：鼎，象也。卦有木火之用，互體乾、兌，乾為金，兌為澤，澤鍾金而含水，爨以木火，鼎亨孰物之象。

渙

六四，渙其羣，元吉。渙有丘，匪夷所思。

盧氏曰：自二居四，離其羣侶，渙其羣也。得位承尊，故元吉也。互體有艮，艮為山丘，渙羣雖則光大有丘，則非平易，故有「匪夷」之思也。

三 宋張浚《紫巖易傳》用互體例

乾

九三象曰：終日乾乾，反復道也。

上下互體俱乾，為「乾乾」，為「反復道」，乾道也，三位在辰為「終日」。

需

六四，需於血，出自穴。象曰：需於血，順以聽也。

陽健承坎，坎血卦，為血，位坎下為出穴。卦變坤為「順以聽」。

需者二隂陷陽四，於位為不正，然四互體居離中，巽初以明順之徳在坎險下，且乾之剛健在內，其道足以有濟聖賢事也。

小畜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無咎。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四以一隂處五陽中，有臣徳之一。互體離、巽，順而明，用能有孚血去惕出，言誠信之道行，無復可憂事也。

履

履虎尾，不咥人，亨。彖曰：履，柔履剛也，說而應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互體離，離日為光明，為不疚。吁，涉世之患為可愕也。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象曰：幽人貞吉，中不自亂也。

二居澤中，隂掩之為幽人，中正為坦坦，互體離有明徳而又得中，二蓋臣之能定者，如是而後可任天下大事。

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為於大君。

曰「履虎尾，咥人凶」，反正俱兌，兌毀折，為眇為跛，互體離巽，離為目，巽為股，虎踞必旋其尾，履之咥人。三位兌上為虎尾，為咥人凶。

泰

九三，無平不陂，無徃不復，艱貞，無咎，勿恤，其孚於食有福。

九三雖剛過不中，而有乾健震動不息之體，故勉以孚。

曰於食有福，乾坤相交而中，進退盈虛，自此分平陂，徃復所由生也。互體兌，兌口為食，陽為福，互體震，震以恐致福。

否

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繫於苞桑。

互體巽，巽柔木為苞桑，巽繩直為繫，乾五為大人。嗚呼，民者國之元氣也。人君一念在民，則恣情悖理之事必不肯更為，民之心歸之，元氣復矣。

同人

九三，伏戎於莽，升其髙陵，三歲不興。

離處乾下，離為戈兵、為伏戎，互體巽、兊，巽以隂木生兌澤為莽，變乾有重艮體，為髙陵，三嵗乾數。

謙

六四，無不利，撝謙。

謙至四德成矣，上承謙恭不伐之君，下履功德盛大之臣，撝其謙而散之，不陵上不凟下，動皆中理，臣道斯盛。艮下，互體又艮，艮手為撝謙。

隨

上六，拘係之，乃從維之，王用亨於西山。

自三至上互體皆巽，巽為繩，故有拘係維之之辭。

臨

六四，至臨，無咎。

五曰「大君」，四曰「至臨」，至坤德也。四以順德下應初陽，臨下順賢其德，必進其道，必行臨之至也。夫四位近君，互體坤中而一心應陽，不撓其進，上順於君，下說於民，臣德至矣，何所可咎。

噬嗑

六三，噬臘肉，遇毒，小吝無咎。

六三位不中正，以柔履剛，厥噬為艱，臘肉至堅物。九四互體坎，以剛險位三上為臘肉，三才德皆不足以勝四，是欲誅強去梗而反為強梗害者，惟三志在除惡，故雖有小吝終無咎也。

賁

象曰：山下有火，賁。君子以明庶政，無敢折獄。

用明於政而不用於獄，必使無訟也。明而能止，故於獄不敢折。不止則必恃明而察，察用之且先政教後刑罰，賁餙之道，所宜然也。離明為庶政，互體坎，坎險為獄，艮止為無敢折獄。夫庶政明而獄訟息，君子於賁不敢折獄，汲汲惟庶政之明，蓋得其本矣。

大畜

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徃行，以畜其德。

天博以大，山止而崇，多識若天德其崇矣。羣賢並畜，相與考言行於先王，而心志益明，聞見益廣，德於是日崇。互體震、兌，震動兌說，為言行。

頥

六四，顛頥，吉。虎視耽耽，其欲逐逐，無咎。象曰顛頥之吉上施光也

四初正應，資初之剛以養成其德，曰「顛頥，吉」，虎隂屬，其視靜以正，大臣沉毅象。「其欲逐逐」，強為善而不肯宿留之義。有是二德而以初之施己者，施上可致文明之治矣，又何咎？艮寅為虎，互體坤亦為虎，位居震上，互體又震，為逐逐，艮止為光。夫四以柔順之質資初之剛，以大其養，厥施用光。

大過

棟橈，利有攸徃，亨。

大過，以攸往亨。下巽，外卦互體亦巽，為棟橈。

坎

六三，來之坎坎，險且枕，入於坎窞，勿用。

六三位內卦，上互體，有震動艮止體，蓋小人才險不度德量，力欲有為，於坎險者曰「來之坎坎」。惟三不務修德，易行於險，安之曰「險且枕」。枕，安也。艮止為枕，入於坎窞謂顛沛末流，不可與語出險功也。

恆

九二，悔亡。象曰：九二悔亡，能久中也。

二在巽位中，巽為不果、為進退，於恆疑有悔。惟其內有剛德，而體乾健不息之貞，以守厥中。用能得臣道之恆，雷動風應，事業以永，其悔亡也。二本乾中，互體又乾，故能久中。

大壯

九三，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貞厲。羝羊觸藩，羸其角。

陽極而壯，小人以壯為說，故用之。君子見幾，至剛若柔。「貞厲」謂用壯之危可戒，

冝以貞守也。互體兊為羝羊，二隂為藩，前遇剛為羸角。遯九四、大壯九三皆發君子、小人象。三四有剛德，互體得乾之中，而其位則不中不正，且居否泰隂陽易位間，顧處之何如？善易者求之德，不求之數，德可以消數而弭其變也。

晉

初六，晉如摧如，貞吉。罔孚，裕無咎。

位居坤初，以隂處隂，其進未決，曰「摧如」。互艮在上，艮山為摧，小人扼君子之進，其勢若山。夫君子難進易退，守道履正，惟貞是守。晉初以止靜為貞，九四剛過其位，離火有炎上之性，而初以坤順在下為「罔孚」。四，互體坎，坎為小人，道茍不同，進祗辱也。

六二，晉如愁如，貞吉，受茲介福於其王母。

君子以進為憂，憂道之不行也。憂君之未信，小人間己也。惟憂故能貞，惟貞故獲吉。中正者，必獲福於上下。夫中正天下之直道，幽明共喜而福之也。二以隂居坤中為中正，互體坎在前，四以剛阻之為「愁如」，王母為五，五柔中曰「王母」。

明夷

初九，明夷於飛，垂其翼。君子於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

離為鳥，初在下為「垂翼」。離明為「君子」，坎一變反兊為「不食」，為「有言」，歴離之三爻為「三日」。互體震在上為「行」、為「攸往」。

六四，入於左腹，獲明夷之心於出門庭。

曰「於出門庭」，坤中為腹，變坎為心，互體艮為門庭。

睽

九二，遇主於巷，無咎。象曰：遇主於巷，未失道也。

九二當睽離之時，四以剛險間之，欲有合於五甚難，惟因五之明至誠，委曲以開導之於先，徐引而卒歸之正。睽必合，合必久。茍直繩以先王所為行，疑弗入矣。二以剛中履人臣正位，居兊說中，又有互體離，說而有明徳，故能盡臣道。於睽互坎在前，坎隱為巷。

萃

亨，王假有廟，利見大人，亨，利貞，用大牲吉，利有攸往。

萃、渙皆曰「假有廟」，坤在內為得民，民說則國家有磐石之安，宗廟之祭可以極盡其誠禮矣。曰「假有廟」，上為宗廟，互體巽木在上為「有廟，利見大人，亨」。

困

初六，臀困於株木，入於幽谷，三嵗不覿。

困三隂，有株木蒺藜葛藟象，蓋卦體巽木在中，兊一變坎為困，而兊復有互巽體，且自秋徂冬草木彫落困之時也，是以爻之取象如此。初以柔居坎險下，其應在四，四互體巽，兊金制之，枝葉不敷，無以芘下曰「株木」。初六從二隂，以困君子。君子道窮，天下以否而己身失芘，將亦不得一日安，曰「臀困於株木」。「臀困」雲者，謂不可以有行也。「入於幽谷」，趨險不反也。「三嵗不覿」，前有互離，不覿其明也。

六三，困於石，據於蒺藜，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

「困於石」揜四五也，「據於蒺藜」揜二也。四五有篤實之徳，三在下而欲困之，是將獲罪於天下後世，故名必辱。九二剛中，三竊處其上，懷不自安，天下其起而攻之矣，故身必危。名辱身危，有死之道，不祥莫大。互體離中，離不當位，坎復易之為「不見其妻」。

井

六四，井甃，無咎。象曰井甃無咎修井也

徳莫大夫養之修，之修之所以大其養。井六四位在坎下，互體離、兊，兊毀離明，明足以有見，故能先毀而用其修雲。

革

已日乃孚，元亨利貞，悔亡。

「元亨利貞」，乾徳也。互體乾在中，故曰元亨利貞。雲「悔亡」，謂不獲罪於天人也。離為日，自初進四，革道乃成為「已日」。

九四，悔亡，有孚改命，吉。

處互乾中，其革當天下信之，信其為天下心也。以我明徳易彼昬政，曰「改命，吉」。互體巽，位居水火相息之際為「改命」。四不正，本有悔得乾中而「悔亾」。

震

九四，震遂泥。象曰：震遂泥，未光也。

互體坎，坎為「泥」，互艮，隂陷之為「未光」。

歸妹

六五，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幾望，吉。

歸妹自泰來，故五爻辭與泰六五同曰「帝乙歸妹」。「君」謂二，「娣」謂初，乾為「衣」。初二本乾體，其象取袂，袂飾禮容之服。互體坎，坎為月，「月幾望」謂徳明而守之以謙也。

豐

亨，王假之，勿憂，宜日中。

豐互體巽、兌，蓋其順說之志已生於君心。「日中」之訓，宜聖人拳拳於豐也。

九三，豐其沛，日中見沬，折其右肱，無咎。象曰豐其沛不可大事也折其右肱終不可用也

沛幡幔屬蔽，有甚於蔀。三以明徳位於下，而上柔闇為甚，必不可與有為，斷然知止則免於咎。沬，斗後小星。夫斗沬見於日中而失其常度，則是近幸之臣得志用事，君道衰矣。折肱而止，於是為宜。互體艮、兊，艮手兊毀，為折右肱。震玄黃為沛，且可止則止，君子何咎？

旅

六五，射雉一矢亡，終以譽命。象曰：終以譽命，上逮也。

曰「射雉一矢亡，終以譽命」，離火、為雉、戈兵，為「射雉」，互體兌為譽命，五本乾位，徳比於上為「上逮」。

巽

九二，巽在牀下，用史巫紛若，吉，無咎。象曰紛若之吉得中也

苟有誠信，遇巽無嫌，二以剛得中，能盡誠信之道，故「用史巫紛若，吉」。互體兌，兌為史巫，史巫通於神者，誠而已。九二得中，能以誠上通乎九五之君，用以獲吉，且當巽申命行事，時號令之，發禍福之幾也。

九三，頻巽，吝。象曰：頻巽之吝，志窮也。

九三剛過不正，志近於偽。三互體兌，既迫澤險復又承隂，不得已而區區然，惟巽順是事曰「頻巽」。曰「志窮」，夫士君子之於巽建中以用之，度義以為之，至誠以行之，則志信於上而民悅於外矣。安俟頻頻其吝哉！

兌

上六，引兌。象曰：上六引兌，未光也。

處上而有心求說於下，大公之道必少貶，宜「未光」也。君子修徳於身，天下心說而誠服，豈常拘拘然求天下之說己也哉！互體巽，巽繩直為引，上六以至柔處說極之地，剛徳不足，牽於求說而不知所以為說。

節

六四，安節，亨。象曰：安節之亨，承上道也。

順理以承，臣道之正。夫在節而違衆，生事變亂舊章，以重失天下心，豈所望於近臣也哉！惟當理而後動，動斯安矣。四以隂居隂，得正靜體，而下應慎密之初，是以居節能安。互體艮，艮止為安，且四承上道，不承非道，其為亨也，不亦宜乎。

既濟

亨小，利貞，初吉終亂。

既濟卦自坎變，離位在下，互體又重離，易險為明，何事不濟也。「亨小」謂天地之間無一物失所其象，則隂陽得位，隂以陽亨曰「亨小」焉。

上六，濡其首，厲。象曰：濡其首厲，何可久也。

既濟以坎離相交成卦，而坎險在上，上以隂履坎險，極其道闇而不明，蓋耽滛於富貴不知紀極者危亡可立而待矣。曰「厲」，厲危之至也。坎上而互體重坎又在下，為「濡其首」。

未濟

六三，未濟征凶，利渉大川。象曰：未濟征凶，位不當也。

三以隂居坎上，互體又坎，以是而欲進於未濟，必陷難矣。

鄭玄以「互體」之象解說《易經》彖辭與爻辭，除其定義的二至四、三至五各互一個三畫卦之外，還有「連互」之說。如註大畜卦曰「自九三至上九有頥象居外，是不家食而養賢」，這裡是用四畫的「連互」而成山雷頤卦之象，用大畜卦彖辭「不家食」而及頤卦《彖傳》「養賢」為說。其註蒙卦曰「互體震而得中，嘉會禮通，陽自動其中，徳施地道之上，萬物應之而萌芽生。教授之師取象焉修道藝於其室，而童蒙者求為之弟子」，是以上艮為「蒙者」，以互震為「師」，而《說卦》無「震為師」之說，顯然是以初至五連互「地水師」為根據。又其說「互體」，亦另有所指，非全指二至四、三至五各互一個三畫卦而言。如註賁卦曰「卦互體坎、艮，艮止於上，坎險於下，夾震在中」，顯然是以賁上體之艮與二至四所互之坎謂之「卦互體坎、艮」。

「八卦相錯」而構成《易經》六十四卦，倘若不取「互體」之象，僅用上下體八卦之象而「觀象繫辭」， 所繫之辭就會非常局限，也就會有大部分的內容不能「尋言以觀象」，更不能進一步「尋象以觀意」。從以上先儒以「互體」之象解說《易經》彖辭與爻辭的事例來看，的確是「互體不可廢」。當然，我們今天解經，也不可過於泥於「互體」之象。

寫於2007年10月

註：①有關王弼「掃象」的論調首出於明代來知德《周易集注·原序》：「自王弼掃象以後，註《易》諸儒皆以象失其傳，不言其象，止言其理，而《易》中取象之旨，遂塵埋於後世。」來氏此論並不符合歷史事實。王弼之後「言其象」者不乏其人，如宋張浚《紫巖易傳》、朱震《漢上易傳》、吳沆《易璿璣》等等，皆以互體之象解《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