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紀最偉大的信仰電影,讓你在沉默中思考:自己的信仰到底是光明還是無明...
6月9日,極端組織「伊斯蘭國」(IS)旗下的「阿馬克(Amaq)通訊社」宣稱:IS殺害了兩名在巴基斯坦西南部俾路支省綁架的中國人質。
在巴基斯坦遇難的兩名中國公民
當天,包括路透社在內的多家國際主流媒體援引並全球報道。隨後,事件調查結果漸漸浮出水面,真相出乎人們的預料:
l 被綁架的兩名中國人是90後,居然是由一名韓國人在去年11月底帶去巴基斯坦的;
l 該韓國人在巴基斯坦西南部俾路支省首府奎達開辦了一所學校,該學校名義上是語言培訓學校,而實際上從事基督教傳播工作,按當地人的理解,這其實形成了「宗教騷擾」,因為當地民眾基本上都是伊斯蘭教信徒;
l 出入這所學校的中國人還有11人,加上遭到武裝分子綁架的2人,一共13人,目前剩餘11人已經受中國政府保護;
l 這一消息使韓國傳教受到國際重視,不斷有報道稱,近年來,韓國一些宗教團體和個人冒險到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地傳教,屢次出現被綁架和被殺害的情況,因此有人轉向鼓動中國年輕人到高危地區進行宗教活動...
兩名中國90後,跟隨一名韓國人,去伊斯蘭教盛行的、恐怖組織所在的巴基斯坦,宣揚在以色列發源的、在歐美廣泛傳播的基督教。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件,居然在我們身邊真切發生,讓我們深切懷疑,包括兩名被殺害的90後在內的13名中國人,你們到底去宣揚了什麼?
這條新聞同時讓我想起了知名電影導演馬丁·斯科塞斯(第 79 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導演)在2016年完成的頂級大作——《沉默》。
電影根據日本作家遠藤周作的同名小說改編,講述的恰恰是日本德川幕府時代禁教令下,在一個長崎附近的小村子裡,二個葡萄牙耶穌會的教士偷渡到日本,以生命為代價,向日本普通民眾傳播上帝福音的事件。
《沉默》韓國版海報
與兩名被害的90後中國人不同,電影主角羅德里格茲和加佩是兩位虔誠的,有一定閱歷、資質和影響力的神父;
與被韓國人誘導不同,羅德里格茲和加佩神父是自願去往日本,而且他們的其中一個重要使命,是找到同樣在日本傳教的恩師。
聽起來,羅德里格茲和加佩神父所做的,才是具有真正意義的宗教傳播,他們為苦難民眾帶去的才是真正的福音,但電影恰恰深刻質疑了這一點:什麼是福音?什麼是宗教?什麼是信仰?
如果你也是一位自稱有信仰的人,如果你也曾想過分享或傳播自己的信仰,那麼你就該看《沉默》。當你看完它,再回過頭去看「兩名90後中國人,被韓國人帶領,到伊斯蘭教統領的巴基斯坦,去傳播基督教」的事件,你會陷入深深的沉默,並在沉默中迸發那最深刻的自我反思:
我堅信的、我想傳播的、
那所謂的「信仰」,
到底是光明,還是無明?
你帶來的是福音,還是苦難
《沉默》剛開始,兩位神父——羅德里格茲和加佩是意氣風發的,是熱情激昂的,他們堅信著主耶穌,他們發誓要將這人類最真的真理,帶到那充滿苦難的地方——日本,即使這意味著他們將殉教,他們也在所不惜。
而且,羅德里格茲還要去日本證明一件事,那就是有人說他的恩師、早年便去了日本傳教的著名的費萊拉神父,因為畏懼迫害,已經棄教,成了一名日本人。羅德里格茲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認為這個謠傳是對基督教、對主最大的侮辱,他要用事實證明這純粹是個謠傳,他要用生命去樹立基督教在全世界的威信。
就這樣,羅德里格茲和加佩出發了!
儘管早已做好思想準備,儘管早已決定以身殉教,然而,當兩人好不容易踏上了日本國土時,原本腦海中對壓迫的想像,還是被眼前血淋淋的事實所徹底顛覆。
沒有飯吃,沒有衣穿,沒有住所,這些因為信了基督教而被視為「叛徒」的日本貧民,為了躲避災難,成了現實世界裡的鬼魂,過著終日不見天的悲慘生活。
他們一旦被官府發現,就會被要求「踩踏耶穌像」,如果踩了,就代表願意棄教,無罪釋放;如果不踩,便是最為恐怖的極刑,而且往往是連累一家人全部處死。
對教徒而言,這一腳幾乎令他們崩潰
當親眼目睹這些民眾因為信教而被釘上十字架,因為信教而被澆上滾燙的溫泉水,因為信教而被海潮一次次沖刷,因為信教不能立刻就死,而是要一點點、一點點慢慢地在痛苦中死去時,羅德里格茲和加佩神父被恐懼和懷疑重重包圍,他們低頭問上帝:你在哪裡?我們來幹什麼?我們為什麼要讓這些已經很苦難的民眾受到這樣的極刑?如果為了死後去天堂,難道他們如此虔誠還不能證明他們的信仰,為什麼還要受懲罰?
但是,主是沉默的!沒有任何迴音!所有的痛苦和殘忍都在繼續,而那些民眾以生命為代價所信仰的主沒有一點點的反應!
人被岩石上的十字架式弔掛起來
古老的伊壁鳩魯悖論說:如果是上帝想阻止「惡」而阻止不了,那麼上帝是無能的;如果是上帝能阻止「惡」而不願阻止,那麼上帝就是壞的。
那麼,當極端的「惡」就在眼前發生,而上帝一如既往沉默時,你還有信仰嗎?主如果是無能的,你還憑什麼信他,主如果是壞的,你更憑什麼信他?
這是羅德里格茲和加佩神父面對的問題,更是作家遠藤周作和導演馬丁·斯科塞斯帶給所有觀眾的問題:當你陷入痛苦、折磨、災難、甚至生死關頭,你信仰的主(佛陀、神靈、安拉)卻一直沉默,沒有任何回應時,你的信仰還在嗎?
你傳播的是真理,還是迷信
讓羅德里格茲和加佩神父更加質疑自己信仰的,是在被捕後。
逮捕羅德里格茲的日本官員告訴羅德里格茲:你以為日本信眾信奉耶穌,而實際上,在日本信眾看來,所謂基督不過是大日太陽神的兒子,而所謂耶穌基督三日復活,也只不過是太陽每日的復活而已。你們讓日本民眾為之送命的基督,早已不是什麼倡導愛的上帝,而是一個「怪胎」,一個「異類」。
這是對羅德里格茲信仰最致命的打擊,而重要的是,身邊那一個個信眾的言行,似乎印證著官員所言:
當羅德里格茲和加佩出現後,日本信眾紛紛而來,他們來是為了:讓小孩受洗禮長大上天堂;可以拿到神父手裡的信物;向神父懺悔可以贖罪;受神父施禮可以免罪;與神父一起禱告可以上天堂...
而這就是基督教義嗎?
當羅德里格茲被捕後,他問同樣被捕的女村民:為什麼信耶穌?女村民告訴他:天堂沒有賦稅,沒有苦力,沒有壓迫,這一輩子受盡苦難,上了天堂就好了。
而這就是基督教義嗎?
窮的人希望在死後可以進入天堂,得到解脫
當羅德里格茲問二次踩踏耶穌像表示棄教,又兩次找到神父懺悔的吉次郞:你根本不會改過,你還來懺悔做什麼?而吉次郞看著神父,一邊眼含淚花繼續懺悔,另一邊卻又第三次為了活命,踩上了耶穌像。
而這就是基督教義嗎?
神像、念珠、十字架,紛發給苦難民眾,就能救他們?
洗禮、禱告,懺悔,有神父參與,就能免他們的罪?
被捕、受刑、為信教而死,就能上天堂?
這到底是基督教義,還是迷信?
所傳播出去的,是真理,還是謬論?
所以,當羅德里格茲將脖子上的十字架拿下,甚至將手裡的念珠拆開,一顆顆分給那些冒著生命危險而來的信眾時,他也會懷疑地問加佩:他們會不會把這些信物當成主,而忘了這些信物背後的教義?
所以,當三位信徒因為不肯踩踏基督像,而被綁上了十字架,面對海潮的一次次沖刷,一點點走向死亡,而他們口中不斷祈禱能上天國時,羅德里格茲也會懷疑地問:他們到底去了哪裡?真的上了天國嗎?
所以,當村民們帶著懷疑地眼光問羅德里格茲和加佩,到底該不該踩踏聖像時,羅德里格茲猶豫地回答:踩吧,而加佩立刻說:不能。兩個神父的回答都自相矛盾,那真理又在誰那裡?
所有這些問題,羅德里格茲在囚牢中,一遍遍追問上帝,而上帝的回應仍然是——沉默!
你救贖的是主,還是自己
最終,在極度迷茫中,羅德里格茲在日本一間佛教的寺廟裡,見到了自己的恩師——費萊拉神父。但恰如謠言,費萊拉穿的是日本人的衣服,擁有的是一個日本人的名字,甚至有了妻子和孩子(一位被處決者的遺孤)。
看著眼前的恩師,羅德里格茲在幾近絕望中不斷質問他,一場爭辯在師徒兩人之間爆發,而這更是作者和導演對於信仰最核心本質的深層探究。
「羅德里格茲:「你怎麼能說他們不信,我親眼看見那麼多的日本信眾,他們死了,是為耶穌,為信仰,死了。」
費萊拉:「是的,他們死了,但不是為耶穌,是為了你。」
」這是讓羅德里格茲崩塌的話。自從踏上日本國土,羅德里格茲和加佩就目睹了一場場選擇:是救教徒而棄教,還是守信仰而殉教?
而就在當晚,這一場有關生死、有關名譽、有關信仰本質的選擇終於擺在了羅德里格茲的面前:
基督聖像在一邊,而信仰基督的日本民眾就在另一邊,這些民眾即將被處於穴吊(一種殘酷的死刑。受刑者四肢被捆綁,倒吊在洞穴上,耳朵上打了孔,血慢慢流下來,受刑者往往要掙紮好幾天才會慢慢痛苦死去)。
羅德里格茲只要腳踏聖像,宣布棄教,民眾就可以免於酷刑;而如果堅持守教,民眾就會一個個受到極刑,以極為悲慘和痛苦的方式走向死亡,包括他自己。
到底是救教徒而棄教,還是守信仰而殉教?
就在這人生最艱難的一刻,恩師不斷質問他:你有什麼權利讓民眾受苦?你有什麼權利,為了成就自己的榮耀,而讓民眾奉獻生命?這些人死,不應該是為了成就你的名譽!踏上去,為了主所宣說的愛;踏上去,證明你和主一樣愛人。
羅德里格茲在萬分痛苦與掙扎中,最終對著象徵自己一生信仰的基督聖像,踩了下去...
「
正是從羅德里格茲踩下去的那一刻開始,所有外在的宗教形式統統消失了,「聖像」、「十字架」、「天堂」、「基督教」等等一切稱謂沒有了意義,羅德里格茲看見了自己的內心;
正是從踩下去的那一刻開始,他放下了心中的「自我」,真正學會了愛人,用一個實際的踩踏行動,去拯救了身邊的信眾;
正是從踩下去的那一刻開始,上帝是否沉默已經不再重要,自己才是給予了答案的那個人。
」從此,羅德里格茲也成為了一個日本人,他和恩師一樣,住在日本,學習佛教文化,甚至為日本海關查驗基督物品...
但是,他發現,幾次三番棄教的吉次郎身上依然被搜查出聖象,最終吉次郎還是以身殉教;執行佛教葬禮的岡田三右衛門的手裡藏著的,是妻子塞給他的十字架;恩師費萊拉神父在日本人不注意的時候,依然會教導他主的意義...
他終於明白,自己的信仰原來與踩踏無關,與宣稱什麼教派無關,主還在那裡,信仰還在那裡,而自己學會了看見眾生。
《沉默》上映後,導演馬丁·斯科塞斯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說:
「人們沒有必要宣稱自己歸屬於某一種信仰,重要的是自己的心靈狀態和人類的現實處境。
——謹以這句話,與所有自稱有信仰,並且想要傳播信仰的人,共勉!
」素說:
一個多月前,我便在趙導的建議下,看完了電影《沉默》。但看完後,我久久未動,不知道該何處下筆,我真的陷入了沉默。
我是這麼回復趙導的:太震撼了,有那麼多問題浮現,而所有的問題,電影本身都沒有給出答案,都要你自己去思考,而我發現自己的層次不夠。
而趙導回復:這就是頂級大師的作品,啟發每個人在沉默中,自己給出答案。
所以,儘管「兩名90後中國人綁架事件」觸動了我,讓我今天提起筆,從這個角度將《沉默》的故事帶給大家,而我所寫下的這些,僅僅是管仲窺豹,僅僅是拋磚引玉。
實際上,這部作品之所以偉大,正是因為它把諸多關於信仰的本質性問題放在了每一個觀眾的面前,而對於這些問題,它只讓你看故事,看劇中每個人的選擇,看劇中每個人的遭遇...自始至終,劇中的「上帝」都是沉默的,沒有答案。但正是因為沒有答案,所以到最後,你會發現整部作品在逼迫著觀影的你去沉思,逼迫著你去給出最後的答案!
感謝趙導,總是能將啟發我慧命、激勵我踐行的偉大作品帶入我的生活,而《沉默》無疑是目前為止我所看到的,關於宗教信仰本質探討得最為深入和全面的作品。因此,關於這部電影的深層內涵,我在北京、在南京、在杭州曾先後多次聽趙導分析,每一次趙導都能給我不同角度的智慧啟發,而我也都會再一次陷入沉思,並在沉思中再一次更新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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