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和教師一起書寫生命傳奇

朱永新:和教師一起書寫生命傳奇

朱永新(後排中)在鄉村小學薛曉哲攝

《致教師》朱永新著長江文藝出版社

本報記者王珺

「在教育學者中,我不是最有學問的,但肯定是和一線教師貼得最近的人之一。」中國教育學會副會長、民進中央副主席朱永新以一貫的自信這樣評價自己。

在新書《致教師》中,他以教師的朋友、同行者的身份跟教師對話。

作為新教育實驗的發起者和主持者,他認為新教育對自己最大的影響,是讓他「更注重民間立場,更抱有一種草根情懷來看待教育問題」。

從大學教授到主管教育的副市長,再到民進中央副主席,職務的變化沒有阻斷朱永新身上濃厚的教育情結,反而歷久彌新,成為他從未放棄的追求。

誕生於蘇州古城的新教育實驗歷經15年的發展,目前已有56個實驗區,2700多所實驗學校,成為推動我國教育改革的一支重要的民間力量。

新教育實驗以促進教師成長為邏輯起點,將職業認同和專業發展作為教師成長的兩翼。在《致教師》一書中,朱永新用老師們熟悉並喜歡的「朱氏文風」對中小學教師提出的「如何抵達教師職業的四重境界」「如何尋找生命原型」「教師如何關注窗外世界」等問題進行回應,這些回應既是對教師成長問題基於實踐的闡述,也可看作激勵教師尋找職業意義的生命密碼。

滴石齋的燈光和「朱氏文風」

讀書周刊:在書中,有教師問,如何合理安排時間才能使教師釋放自己的空間,從而得到更大的發展。我特別喜歡您關於控制心靈的藝術的說法。

朱永新:要使一個人專註,表面上看需要有駕馭時間的本領,其實更需要有控制心靈的藝術。在今天這個充滿喧囂、誘惑的時代,更需要修鍊這種藝術。

我覺得教師特別需要合理利用自己的整塊時間,比如寒暑假,可以集中整理自己的教學心得,記錄自己的生命敘事。

讀書周刊:您身兼數職卻總給人精力充沛的感覺。記得十多年前採訪您時我就問過關於時間分配的問題,當時您是蘇州市副市長,戲稱自己「星期天為理想打工」,您也多次提到小時候父親敦促早起練字使您養成了早起的習慣。

朱永新:是的,我覺得那是父親給我的最好禮物。晚上讀書,早起寫作,幾十年來已經形成了我的生物鐘。我的大部分文章都是利用別人休閑娛樂的時間完成的,所以我堅信,閱讀、寫作的時間擠擠總是有的。我的微博大多是早間寫的,分「一言難忘」「教育閑思」「新父母晨誦」「書香中國」等幾個主題。前年我當爺爺了,所以新開了「童書過眼錄」板塊,為父母們推薦童書。

讀書周刊:您許多文章的末尾都標有「北京滴石齋」,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朱永新:那是我給自己書房的命名,取水滴石穿之意,我想強調一種堅持的精神。工作再忙也要堅持讀書,堅持寫作,堅持下學校,新教育實驗這些年的發展,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堅持。

讀書周刊:在各地學校採訪,總能聽到老師們對您的著作如數家珍,尤其是《我的教育理想》,很多教師說這本書點燃了他們沉睡已久的教育激情。從發行量看,這本書確實已經成為教育暢銷書、長銷書,您覺得原因何在?

朱永新:我想可能和我親近教師的態度有關,也有人說,我獨特的話語方式受到教師的歡迎。我的自我評價是,我不是最有學問的,但肯定是和教師貼得最近的。這些年我基本每年跑100所左右的學校,和一線的老師接觸多了,和學校接觸多了,能看到更真實的教育問題,也更了解教育關鍵點、矛盾點。

讀書周刊:您的文風質樸而富有激情,《致教師》這本書的第四輯收錄的6篇隨筆是近幾年為教師寫的新年致辭。在歲末為什麼會有話想對教師說?主題又是怎樣確定的?

朱永新:以前過年的時候會給朋友寫信,有人說你應該給教師寫信。於是,從2009年年底,我就開始每年新年前夕給教師寫一封信。主題都是我覺得對教師比較重要的問題,如理想、信念、愛。我希望老師們能在新的一年給自己一個期許,找到新的方向。其實無論是《我們正在漲潮的海上》《每朵烏雲背後都有陽光》,還是《向沒被污染的遠方重新出發》《愛教育就是愛自己》,都是我想與老師們共勉的話題。

教師專業發展的「吉祥三寶」

讀書周刊:您一直致力於閱讀推廣,新教育也將閱讀作為重要的活動基礎。據您的觀察,教師閱讀狀況在這十多年中發生了哪些變化?

朱永新:應該說,在中小學範圍內,整個閱讀的生態有了很大變化,全民閱讀、書香校園這些理念越來越被大家接受。不謙虛地說,這與新教育十多年的深耕細作有很大關係。

新教育在學生、教師群體中推動閱讀起了很大作用。我們反覆傳遞一個信息,沒有教師的閱讀就沒有學生的閱讀。教師怎麼讀?新教育提出教師專業地圖的概念,倡導教師讀那些最有價值的書,我們叫作根本書籍,這在中小學得到了很大認同。雖然從總體上說,中小學教師的閱讀狀況還沒有像我們期待的發展那麼快,但趨勢是令人樂觀的。

讀書周刊:您這本書里多處提到閱讀的問題:《站在大師的肩膀之上》談的是如何進行專業閱讀;《愛上閱讀需要多管齊下》談怎樣讓學生愛上閱讀,等等。請問閱讀與教師的專業發展是什麼關係?

朱永新:新教育實驗的教師專業發展是以專業閱讀、專業寫作、專業發展共同體的「三專」理論作為基礎的,我們稱為教師成長的「吉祥三寶」。我一直強調,沒有教師的閱讀,就沒有教師真正意義上的成長與發展。教師專業閱讀的根本任務,就是構造一個合宜的大腦。專業閱讀的關鍵是必須回到對根本書籍即經典書籍的研讀中來,換句話說,就是強調恢復原初思想的能力。

讀書周刊:您認為經典閱讀對教師意味著什麼?

朱永新:我曾經對新教育的老師們說,在他們的教室里正在發生的事情,在別人的教室里早就發生過,在另外一些人的教室里還會繼續發生。不善於讀書學習的教師,總是拿著一張教育的舊船票每天重複昨天的故事,而通過閱讀教育經典,與過去的教育家對話,教師才有可能站在大師的肩膀上,逐步形成自己的教育思想。

讀書周刊:您自身的閱讀經驗是怎樣的?最近讀了哪些書?

朱永新:這幾年我基本以系統閱讀一個人的著作為主。剛剛把蒙台梭利的書通讀了一遍,從去年到今年的4月份,把蘇霍姆林斯基的書通讀了一遍,前年讀的是葉聖陶、陶行知。我是邊讀邊做筆記,近兩年出版的《陶行知教育箴言》《葉聖陶教育名篇》《大師教你做父母——對話蘇霍姆林斯基》等都是閱讀思考的產物。

關注度比較高的大眾讀物也會讀,否則就跟時代脫節了。

讓職業成為生命意義的寄託之所

讀書周刊:在《致教師》中,您回應了教師提出的關於理想、幸福等形而上的問題。您認為這與教師職業認同有什麼樣的內在聯繫?

朱永新:職業認同更多的是和人的理想、激情、追求以及對職業的理解和認識有關。海德格爾說,以什麼為職業,在根本的意義上,就是以什麼為生命意義所寄託。新教育的職業認同,是指生命個體對於職業價值的發現和體認,進而產生的心理歸屬感。

讀書周刊:據我所知,新教育將職業認同歸納為三個方面:關於生命原型,關於生命遭遇,關於語言密碼。您覺得教師應該如何尋找生命原型呢?

朱永新: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個生命的敘事,這個敘事一定有其特定的生命原型,我們也把它稱為自我鏡像或人生榜樣,以什麼樣的人為榜樣,我們就會成為那樣的人。生命原型,對缺乏理想的人,就是點燃理想的火種,對追尋理想的人,就是讓理想之火燃燒得更旺的乾柴。

讀書周刊:我上一次寫您的專訪文章題為《一個理想主義者的言說方式》,理想主義者成為您鮮明的標籤。這些年來,您對理想與現實的關係是否有新的認識?書中您提出做一個現實的理想主義者,是怎樣的思考路徑?

朱永新:教育與理想本來就是一對孿生兄弟,教育是培養人的事業,是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事業,所以教師職業肯定是最具理想情懷的職業。

當下,理想似乎成了一個貶義詞,經常被用來形容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年輕時就被稱作「理想主義者」,但我從來沒有討厭過這個稱謂,因為理想在我心中從來都是神聖的,而新教育這些年的發展壯大,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吸引了一群視教育為信仰的理想主義者。

之所以說「做現實的理想主義者」,我的思考是,必須紮根於現實的土地,在堅守中成就理想;與真正的理想相伴的,應該是行動。新教育就是靠一群紮根在現實土壤里、行動的理想主義者進行的事業。所以,我現在更願意把自己稱為「行動的理想主義者」。

讀書周刊:書中許多篇目都有幸福這個詞語,《教師的幸福從哪裡來》《在問題中收穫成長的幸福》《幸福通過分享而愈發豐盈》《教室就是幸福之源》……新教育也以「引領教師過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為宗旨。您認為,教師職業的幸福來自何處?怎樣才能獲得真實的、不虛空的幸福?

朱永新:關於幸福的名言妙論各不相同,但大體揭示了幸福的基本特徵:幸福來源於創造。我更多強調教師的幸福來源於每天日常的教育生活。

人與外部世界的關係、人與人的關係,人與自己的關係構成了幸福的三個來源。教育是複雜甚至繁重的工作,很多人認為這讓教師喪失了幸福感。從新教育教師的感受看,卻並非如此。因為他們在用心研究學生成長的案例、及時記錄自己的生活、和同事共讀共寫中感受到成長的快樂,所以,在每一個平凡的日子,他們也能與幸福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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