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中醫師是怎樣煉成的?
經方中醫師是怎樣煉成的?
孫新立,字子昭,號自然子。中國開封朱仙鎮人,一九五三年六月出生。祖父孫宣,祖母孫郭氏;父孫天富,母焦美榮。幼年承祖父家訓,苦學中國傳統醫學;青年經家父指導於鄉間已醫治南北。艱難坎坷,矢志不移,醫道雙修。一九八九年三月由中國展望出版社出版了中醫氣功專著《養真自然功》,頗受海內外醫家、氣功愛好者好評。一九九三年由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出版了其中醫針灸著作《中國神息針灸》,不但對古典針灸法有傳承與研究,並創新出數十種新的針法與灸法,發現新穴十一個,補入經穴四個。《病脈證治論》一書是其從醫四十年之經驗,指出寒中息道、寒中太陰、寒中少陰、寒中厥陰、寒中百脈等雜病之病因病機,總結出三經辨證及病脈證治,對高熱、惡寒、痰多等急證療效頗佳。可謂與六經辨證之互補。
本資料節錄於孫新立《病脈證治論》的第一部分,反映了一個真正的經方家是如何煉成的!本文還記載了作者幼年成長過程中許多關於中國民間中醫界的趣聞軼事,現摘錄以饗經方愛好者,並從中汲取經驗並獲得激勵!
一、《病脈證治論》緣起想起四十年的從醫路,歷歷在目。酸甜苦辣咸,中醫之五味真正俱全。走上中醫之路,一是爺爺、奶奶之影響;二是父親。
自記事起,從未見過爺爺、奶奶住過醫院,打過針、輸過液。爺爺孫軒九十六歲,奶奶孫郭氏九十九歲去世,也算是善始善終吧! 爺爺、奶奶一生受盡了人間苦和歷遍了人間難,其身心所承受的壓力是一般人所不能想像的……
可能是粗通中醫、針灸,為人正直善良、所飲之水、及食物無有污染、生活有規律、無不良嗜好等等有關吧!總之,我是自幼潛移默化受其影響,聽其教誨而長大成人的。
奶奶娘家是尉氏縣蘇橋人,乃當地望門,奶奶受家教所致,每月初一、十五辟穀禁食,只吃少量水果、喝水,晚年是每月三十、初一、十五、十六四日辟穀。奶奶說是師父傳給她的,可以保持身體好、身材好。從小看到奶奶勤勞、善良、勤儉持家與勞作,身體一直很好、身材也很好。
親友和鄰居的牙痛、頭痛、腰痛、腹瀉、嘔吐或發熱、霍亂等也不斷有人找其針刺治病。
爺爺在院里種上荊芥、藿香、姜、花椒樹、棗樹、梨樹、柿子樹、麻黃草(節節草)、金錢草、車前草、金銀花、香附子等中草藥,以備應急之用。
爺爺、奶奶認為:病脈證治是中醫之精髓。
爺爺的顏體書法相當不錯,可惜墨寶留下甚少。
回憶爺爺奶奶治病,是從來不收錢的。理由是:「葯是自己種和自己采來的,針灸又沒投入金錢,求醫者多為鄰居、親朋好友,應以情義為重,會有一個好朋友圈兒與親情圈兒,遇事幫忙者眾。」
本人因工作忙和自家家務事未處理好,爺爺、奶奶臨終未能再看一眼,乃余終生憾事。此前言,一是懷念,二為緣起。
今將半生學醫從醫經過,一一錄出。不但索本求源,或許於中醫、針灸同道和中醫、氣功、針灸愛好者有所裨益。
二、本人三歲腦外傷因父親在外工作,媽媽、弟、妹、爺爺、奶奶、三姑、小姑一家人相依為命。所以,對爺爺、奶奶、媽媽感情最深。尤其爺爺。
三歲時,爺爺將院東北角的一棵老榆樹伐下以備他用,讓奶奶將我顧好。而奶奶正在燒飯,我又偷溜到爺爺旁邊。爺爺叫我離開,我還是躲在不遠處扒螞蟻窩玩兒。大樹突然倒下,一巨大樹杈擊中我頭部,頓時失去知覺。媽媽帶弟弟在姥姥家,忽然心驚意亂,對姥姥說:「家裡出事了,馬上趕回去。」
爺爺將我抱回屋,以井中涼水將毛巾浸透包於我的頭部,熱了再換,如是晝夜不停。媽媽回家見我昏迷不醒,頭腫大如斗,嚇的直哭。
昏迷三日醒來,我只覺頭重如山,頭痛難忍,哭已無力,爺爺讓媽媽去韓崗請韓芝蘭老中醫開內服一藥方,均為化瘀通經之品,媽媽天天煮來給我喝。只記藥味十分難咽,媽媽天天連哄帶嚇讓我服藥,歷歷在目。
爺爺又憑經驗取花椒樹下的黃泥一碗,加水攪混入飯鍋中煮沸,冷卻沉澱後,以棉紗沾所煮之水不斷擦整個頭部。頭部消腫後,卻生了滿頭小瘡,很癢,流黃水,親友都以為將來一定落下滿頭瘡疤不可——所幸後來小瘡漸漸退去,而頭髮也一一生出。花椒樹下之土所煮之水洗在頭上時很難受,似痛又癢,往往是姑姑做助手,將小腦袋按牢固定,我也因難受而不得不咬緊牙根。
小小心靈就知道有病真的好痛苦!
可能因頭部受傷之故,媽及全家一直比較多疼我三分,有好吃東西也會給我多分一些。長大工作後問爺爺用的什麼葯給我喝。曰:「當歸、川芎、丹皮、紅花、桂枝而已。」我想:肯定是川芎、丹皮二味令我苦不堪言。花椒樹根下黃土煮水為何能對密密麻麻滿頭小瘡有效果,此一經驗值得進一步探討。
奶奶則常常笑著對我說:「是我給孫子你扎人中穴、十指尖出血救你醒的。」為此,我一輩子記著奶奶的好處。奶奶九十八歲時不慎跌了一跤,無腫痛、無骨折,就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卧床一年,父親一人親自照顧奶奶的生活事宜。
祖宗有示:「生兒育女防備老」,「兒女之孝應在父母生活不能自理的晚年去盡伺候孝心。」
父親從不讓媽媽照顧爺爺、奶奶的晚年。父親說:「這是本人父母,依祖訓理應我親自照顧以報父母生、養之恩。」
現在從醫理分析:腦外傷第一是少移動;第二是冷敷三十小時以上;第三真的可能受益奶奶扎「十指尖」十宣穴、人中穴;第四通經葯,還有那花椒樹下黃土所煮之水擦洗小光頭。總算保牢了小命一次,且未落下後遺症。
故有時常想:活著就好,要珍惜時光,珍惜身體,身體好能多做點於社會有益之事而不是去危害社會,足矣!
三、奶奶醫術之緣起爺爺、奶奶認為:小便黃、舌苔黃之起始,乃體內開始上「火」了,如不及時對症治療,就會進一步產生他病如:鼻出血、頭痛、面部或後頭部生小瘡等等。對症治法十分簡單:去田野里挖白茅根一大把,去皮兒,洗去泥土,放入鍋中水煮約十分鐘,待水涼後飯前空腹喝之,往往一至二次小便即清而黃苔亦退。
小便時尿路痛或小便帶血,除用白茅根外,另加車前草一大把,共同煎水飯前服之,也往往一至二次即愈。此類小方法,全家人真的受益非淺,鄰居親友來諮詢,也是此等驗方。確實掙了不少好人緣兒。
三伏暑熱之時,人皆喜貪涼飲冷,或洗冷水澡,我們家爺爺、奶奶從來嚴禁。「天越熱越易受寒」、「寒證從來都是夏暑熱天患多」。「洗澡用缸里的水或河水,萬不可用井水,井水陰寒傷人」。
偶有感冒,夏天多用生薑四兩,切碎末,水一大碗,放入紅糖半兩至一兩,水煎五分鐘左右,飯後一次服下,確實十分靈驗,尤其是剛剛感冒、惡寒、體困、頭微痛、鼻塞等。自記憶起,全家如是。想來小疾可能會導致大病,小疾易除而於身體無大損吧!
爺爺、奶奶主要以診脈、舌苔、二便為診病依據。小便白、大便溏、舌苔白,肯定是要服生薑紅糖湯了。暑秋感冒,乃濕熱相雜,奶奶會去剪一把藿香的上三分之一處,拿來水煎數分鐘,讓人喝下,也常常一次即愈。
春天感冒,爺爺多用大蔥一棵、荊芥、芫荽燒水一碗飯後服,效奇佳。可能是春天風寒相伴吧!冬季勞作汗後不慎感冒,則以節節草等葯服之。後知即是《傷寒雜病論》之麻黃湯,小時候只知道頭痛、發熱、憎寒冷一喝葯即愈。
四歲時曾喉嚨腫痛,流鼻血,左鼻孔堵住右鼻孔出。割麥子時大人忙的很,小孩子也會被忽視,待鼻出血了才知。喉嚨痛,咽東西更疼。當時奶奶就取白茅根一大把加水煮了,涼後喝下,又取大鹽巴約半湯匙,放入鍋中,水一碗,煮沸後倒出,待冷後讓我含一口鹽水於口中,感覺痛又澀,奶奶盯牢不準吐出,待幾分鐘水熱了才可吐出,然後再含冷鹽水,一碗冷鹽水含完,奶奶才另做家事去了,真的是喉嚨不痛了。
我小時候也怕扎針,奶奶說:「含冷鹽水不必扎針,不含就扎針,反正都能好,你選吧。」這一套方法對付小毛孩十分有效,基本上都選擇含冷鹽水,我和弟妹無不如是。
奶奶的針法是自小在娘家學的。因其家境好,所以女孩子能請到私塾秀才到家做家教。奶奶認不少字,會背不少詩歌。尤其《二十四孝》中的詩歌是邊唱邊誦的,壓韻合仄,真的很好聽。如:郭舉埋兒救母親,王小卧冰抓魚為母,王海棠割肝救母等。當然,紅白喜事也請高僧、大德上門吹打念經一番。過去一百年前的社會與今天不同,假如女孩子結婚、生子後不能保持身體好、身材好,會有家庭危機的,奶奶豈有不知之理!自然會向高僧、大德們求教一些自我保健之術,同時,又學會一些醫道針術。
四、奶奶針法用穴少奶奶的針法特點是用穴少,大多是針刺一穴。刺血療法為常用之術。例如霍亂病,往往發在三伏天之暑熱潮濕時,五歲時我曾生此病,好難受,上吐下瀉,發熱腹痛、惡寒、全身無力,站起來雙眼發黑,金星直冒。
奶奶說:「這次又要扎針了,不扎不行。」讓媽媽將我抱住,三姑姑抓牢雙手,小姑以一布條將左肘關節止約一個拳頭處紮起來,肘彎處一血管很快暴漲出來,奶奶則將令小毛孩們恐懼的、那一根根針孔上纏了如黃豆大的線,發著光、閃著亮的針拿出。取出一根先在蠟燭火苗上燒灼略紅,再以棉花醮上白酒後把燒過的針擦拭、擦拭,此時,我閉上眼就不敢看了,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很快。
奶奶將酒棉花在肘彎暴起血管處擦一擦後刺上一針,迅即拔出,「好了,放開手吧!」「看看這血有多少紫!」「這就是霍亂!不刺出血不行」。說也奇怪,立馬感覺身體輕快許多。
因奶奶刺血治好我的霍亂,自然記憶很深。後來觀察奶奶治霍亂都用此法,有一特點是:刺血必須男左女右之肘彎。「這是我師父親自傳授的,男左女右,百發百中。」奶奶往往笑著說。
我家崔姓鄰居名叫二牛,比我年長十幾歲,學問蠻大的,還當過生產隊會計,小時亦愛到他家玩耍,因他有一堂弟老五和我同歲,小毛頭自然是意趣天真。二牛叔一次腰痛,看起來很嚴重,走路人扶著,並傾斜身體,求奶奶扎針:「老嬸嬸,快快給扎針,腰扭了一下,好痛!好痛!咳嗽也不敢,好難過!」
奶奶笑笑說:「現在知道老嬸嬸好在哪裡了吧?啊!」「知道、知道,誰不知道您是大好人呀!」「等下,我去把針拿來。」
清楚的記得奶奶給二牛叔用的是刺血療法——左腿彎處(委中穴)之血管放出黑紫血數滴!「起來看看,感覺咋樣?」
二牛叔邊翻動身體邊說:「好多了,痛的能忍了。」
「你回去休息二日,所有事情叫老婆干!要不然,再痛不管了!」
眼見二牛叔自己走回家的情景,幼小的心中充滿了對奶奶的愛與敬意。
兩天後看到二牛叔就問:「腰真的好了?」「真的好了,你奶奶這一手很靈的,很多人腰痛都是老嬸紮好的。」
另一鄰居我稱為馬叔的人,亦是大我十餘歲,其人是愛生牙痛病。至於他有沒有去開封大醫院看過牙科,本人小時不知。只知他三年兩次來找奶奶扎針:「老嬸子,牙痛又犯了,請再給扎扎針」!「不用看,就知道是右邊痛」!「右邊都腫了,還發燙呢」!奶奶老一套——取針——在蠟燭上燒針,以酒棉花將針擦一擦——酒棉花在面部擦一擦:「別緊張」「紮好了」!
拔出針後馬叔即說:「唉,又不疼了,經常麻煩您!」「沒什麼,我們是鄰居,遠親不如近鄰,理應互相幫助」。稍停又說:「別忘了回家煮白茅根水喝,喝上三、五天!」
現在想來,奶奶所治牙痛之穴,就是下關一穴,無論上、下牙痛都是一針一穴。至於肘痛那就扎曲池,肩痛扎肩髃、頭暈扎太沖,足麻木除了扎十足趾尖點刺外,往往百會扎一針;肚臍上痛扎足三里;臍下痛扎三陰交,偏頭痛扎太陽穴,頭頂痛扎百會;眼睛紅腫扎足隱白,有時手少商(皆男左女右)刺後並用力擠出三、五滴血。奶奶還常給人拔火罐,尤其是農民的腰背肩處,常常被火罐拔的青紫。
奶奶的針法大至記得這些。這些經驗卻對我學醫和從醫之路起了很大作用。
五、爺爺驗方效果好
聽爺爺講,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他曾救過一個七歲男孩,多日反覆發高燒,在開封(河南省政府所在地)最大西醫院住院,醫師是外國人,說孩子不行了:「敗血症至此程度,無法挽救。」經人介紹,送至我家。病之經過是小孩子河中洗澡水灌入耳中,從耳中往外以什麼東西搞水過程中碰傷耳道致使耳部腫、痛、發高燒的。昏迷、高熱、牙關張不開、手足涼而身滾燙。
爺爺、奶奶齊上陣。爺爺以新鮮仙人掌去皮,搗爛如糊,加少量冰片,敷在患兒耳、面部,奶奶則刺十指尖、人中出血。更令現在人想不到的是,爺爺竟在房屋後邊院子里(我家院子蠻大的)挖了一個半人深的坑,約一米三左右吧。將患兒放人坑中,晝夜如此,令人照看:若蘇醒後孩子能張口則時時飲以車前草所煮之水;外敷之仙人掌糊,如幹了另換新鮮。聽說,開始約二至三小時仙人掌糊就幹了;後來七、八小時就幹了;再後來十幾小時才幹。又讓人到田野捉青蛙、癩蛤蟆,將皮剝下一一貼在患兒胸部,亦是幹了換新鮮的。
經過大家共同努力奮鬥,三日後小孩病癒了,從此還和我們家結成至交。逢年過節點心拿來。
「農村老百姓乃草木之人,草木之人也是人啊!生病了誰管啊!我的醫術只是治病救人,醫乃仁道,老百姓可憐啊!」爺爺、奶奶常如是講。
爺爺、奶奶愛吵架,愛爭論,到現在也沒想通他們的爭吵到底是誰對誰錯。奶奶生氣後會說:「大不了我老女歸宗,回娘家不回來。」「你馬上走!」爺爺是寧折不彎的人。
後來聽奶奶講:「他厲害什麼?有一次還不是自己想不開去自殺,趴在大水井口到半夜也沒有一頭栽下去!栽下去再也不厲害人了!」
「奶奶,爺爺為什麼想要跳井自殺?」我好奇的問——奶奶卻抽抽泣泣地哭起來:「被逼的實在熬不下去了唄!」從此再也不敢提起爺爺為什麼想自殺之事……
七歲上小學一年級,學校在古城村西邊的沙土崗上,有三間破草房,門朝東,黑板在南面牆上,離我村約三公里吧!跑來跑去,有一天左腿彎處生了一個疙瘩,痛的不能走路,蹲在地上哭。
富花姑姑說:「來,我背你!」從老譚砦村富花姑姑一直將我背到家!這濃濃的親情終生不忘,只知富花姑姑出嫁到代庄村,後來隨姑父在天津工作。
「我看看」爺爺說著按了按疙瘩,「有些紅,幾天了?」
「疙瘩有幾天了,只是今天才疼的不能走"。
「天熱上學跑來跑去上火了,以白茅根加星星草、牛舌頭棵(車前草)各一把,煮水一碗飯前喝下」。
「星星草太苦了……」
「苦也得喝!」「花他媽,給新立腿上扎一針!」我大姑姑叫孫秀花。
奶奶的老一套:以針在腿彎腫疙瘩之上沿兒扎了一—針拔出說:「明天就好了」。
喝了一碗苦水,挨了一針,第二天腫疙瘩確實消了。富花姑姑一見我就說:「腿痛么?」 「好了!」「好了?」「嗯,喝了一碗苦水,還挨了奶奶一針!」
小學二年級轉學到廟崗小學,校址以前是座很大的寺廟,建在很高的土崗上,要蹬很多個台階才進大門。秋季的一天,後頭髮際正中長了一個小瘡,如綠豆大,蠻疼的。開始只覺得癢,自己用手抓破才疼的。
爺爺看後說:「這是對口瘡,不好的,以後不可再抓破了!"
晚飯後,爺爺在西屋的老土牆上捏了一個帶蜘蛛的蜘蛛網,以剪刀剪去瘡旁的頭髮,再以唾液把對口小瘡周圍濕潤一下,然後將活蜘蛛對準小瘡之頂,輕按至死,蜘蛛網一一貼好: 「晚上小心不能用手去碰蜘蛛網!」「好、好,不碰、不碰!」「一命抵一命,小蜘蛛之命救你—命,此對口瘡很危險,用此百打百中!」爺爺說。
說也奇怪,第二天早上果然小對口瘡不疼了,睡前又搞了一個「蜘蛛」和蜘蛛網貼在小瘡上,愈之。
農村蚊子咬人,咬後會有一小紅點,有的癢,有的不癢。爺爺取活的蠍子浸於白乾酒中備用,每當有蚊子叮的發癢時,以棉花醮少許一擦即好,真靈驗。爺爺說:「蠍子毒性很大,但又可以解毒用,越毒的蠍子浸酒解毒越好。」
姥姥有哮喘病,發作很厲害,動也不能動,吐痰很多,媽媽也孝順,接人我家,親自照顧。爺爺、奶奶對哮喘無多大辦法。
姥姥對我一直很親很親,看到姥姥那麼痛苦,真想用什麼方法將他老人家的哮喘一把抓下來——從小就有強烈的這種想法。當然,一直到姥姥仙逝,我還未找到一把將哮喘抓下來之法。我常想,姥姥能活到現在有多好,好不容易背那麼多醫書,查遍了能找到的典籍,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才於一九九五年攻克了哮喘,並總結出了「邪中息道,直傷於肺,肺朝百脈而為太陰、太陰浮絡之為病,鼻淵也……」等三經辨證。
「好好念書,長大也習個醫生吧!」爺爺經常滿懷深情地對我說。「人人需要健康的,有病很苦的」。爺爺這句話我更是深信不疑。
記得小學二年級時,媽媽曾得了一種病:前面脖子(頸部)右邊長了很大的一個疙瘩,約大人的拇指大,媽媽說:「開始很小,不在意,一年多慢慢長大,有時脹和痛,有時無感覺。」爺爺讓人去牆上抓壁虎,又叫血虎,晚上燈光下之牆壁上常看見,會吃蚊子、蒼蠅等小飛蟲。「藥用一定是活的最好」。再取一個雞蛋,將雞蛋之一端敲破一小洞,然後把壁虎的腦袋擊一下,使其昏迷並從雞蛋的洞口裝進去,以濕麵糰將雞蛋上洞口封閉,放入飯鍋中蒸熟,雞蛋除殼外連壁虎一道服之,隔日服一次。記得媽媽連服十餘次,頸部的疙瘩徹底消除。
有一鄰居生乳癰,乳汁也不暢,爺爺對奶奶說:「去把南院牆上的仙人掌取一塊來,加上『片』給她貼上吧!」奶奶將仙人掌去皮刺留肉,搗成糊狀,加上『片』敷在癰腫之處,以布纏包好。「可以了,回家少移動,小心脫落。」
隔幾日抱小孩到我家道謝說:「回去第二天就好了」。奶奶則露出滿面笑容。
十歲時一次因吃西瓜、甜瓜等瓜果太多,加上後半夜肚皮吃露水,結果是臍下、臍旁腹痛,但能忍,只是大便次數多,一日六、七次,大便時小肚子(少腹)有下墜感,開始沒向爺爺、奶奶講,三日後發現大便時而有血,並有白色粘糊糊的東西拉出來,腹墜痛也有點堅持不住了才告訴爺爺奶奶。「是得了痢疾」「為什麼不早講?」「我以前是自己好的,沒想到這次越來越不對了……」爺爺找來一大骨都紫皮獨蒜,去皮兒,搗成蒜泥,加紅糖、白糖各半兩,與蒜泥合在一處,燒一碗開水,倒入糖和蒜泥之中,攪了攪,待熱稍退,「喝了吧!全喝下去!你麻秋爺就是這個痢疾病,專門去開封住院,還不是沒治好死去了,這也是能要命的病!」頓時,內心十分害怕,端碗來,不管什麼滋味,咕咚咕咚一氣喝光。肚子里說不出是脹、是痛、還是亂,反正特別難受。「沒關係,有點不舒服,很快就沒事了」爺爺說完,拿起掃帚去大街掃地走了。
「你體質太差,要學學打拳了。身體不好,今後長大了,什麼也不會幹好的。」「韓崗有個叫張妞的,以前在鄭州紗廠工作,還打過擂台,功夫不得了,托個人說說去跟他學一學。先把身體搞搞好。」「聽說張妞是凌晨臨明前一個人對著井口往井下水裡打空拳,每天打.打三拳轉一圈兒、打三拳轉一圈兒,三圈兒打九拳,連打一百天,打得井水冒出井外,功夫就成了」「你現在打空拳是童子功」。在爺爺的這些話語激勵下,我想:何不去試試??一百天功夫練成了會如何?一天問爺爺:「那張妞打井水打出來的功夫練成後有多厲害?」「多厲害?離一百步遠就把人打倒了!」「啊!那麼厲害!」「當然了,功夫就是功夫嘛!」爺爺邊笑邊用手摸了摸下巴下的鬍子。
後來,我真的偷偷在天臨明前去對著井裡打空拳,打了約二、三十天,也沒聽見井中水響,小小人膽量倒是增加了不少。後因總瞌睡太大,一醒來天就亮了,沒有堅持下來——張妞打空拳井水翻出井外的功夫至今還是懸念。
農民經常勞作不免有手足被鏟刀、鐮刀、鋤頭等劃破皮膚,爺爺的處理方法一是把頭髮、手指甲燒成灰裝入瓶密存;二是將在池塘或河中抓到的黃鱔之頭背骨切斷,下放一牛皮紙(類似現在之水泥包裝紙袋)接著,並將鱔血塗勻於紙上,晾乾備用。
十歲時割草不小心左手拇指處被鏟刀割破,露出白色骨頭,提起籃子、小鏟兒立馬跑回家,奶奶將頭髮灰、指甲灰敷在傷口處,用一塊鱔血紙貼住,再用布條包好,以線扎牢,「下次小心點兒」「嗯」!只覺得傷口處在怦怦地跳著痛,大約一周後傷口癒合,留下一個小傷疤。
鄰居有半歲大小孩子,總是愛哭,結果肚臍從肚皮上跑出來了。爺爺說:「出來差不多三指長,怎麼沒把小孩照顧好?要不是我有方子醫,很麻煩的。」爺爺去前院地里拔了一小把荊芥,加入水煮約三分鐘,荊芥水稍涼即以棉花沾水將小孩外冒之肚臍一周上下全部仔細擦擦洗洗,再將剛拔出的小蔥去皮兒、去根兒、去葉兒,留下蔥白入鍋焙了焙,待蔥香味出來變為略略黃色後取出,將焙蔥白纏繞於肚臍,以紗布把腰腹包裹完畢。「可以了,回家注意小孩保暖,不可受涼。」「好、好、好!謝謝、謝謝」。
小孩媽媽兩日後說:「肚臍好了,不出來了,小孩子也不那麼哭鬧了」。「小孩子有病不舒適,才會哭鬧」!爺爺布滿皺紋的臉上笑眯眯地說道。
農民自然是和土地打交道的,凡是有蚯蚓在翻地時被發現,爺爺、奶奶就撿起來,洗凈,以熱水燙死,晒乾備用;發現了亂草堆中的土鱉蟲也是照收不誤,熱水燙死晒乾貯藏好,罈罈罐罐都有用場。牆裡牆外,屋沿下掛了不少的草根樹皮,總之,好像什麼都是寶,捨不得丟棄:「物盡其用,人盡其材」爺爺、奶奶的口頭禪,感染了我,也傳給了我。
六、父親針灸滿院人可能父親從小受奶奶影響,故對針灸獨愛,每年回家來,除了享受全家親情外,都會有很多人來我家求父親扎針。現在想來,父親扎針的數量比奶奶多,針感要求比奶奶強——父親說:「針感越強效果越好」。
再來就是腹部、背部、頭部、胸部刺穴也較多、較深:「腹膜刺一下或刺穿沒問題的,往往氣動較強,效果好」「腹膜毫針刺一下,人體天然修復能力亦得到激發調動起來,這也利於祛除病邪」「強烈的針感持續一、二天有什麼不好?相應腦神經細胞之潛能亦同時積極工作,可以主動調整為治病服務」。
「凡是中風病人,一經輸液再找我針灸,效果往往很差,一是延誤治病最好時機;二是往往治療有誤——腦梗塞、腦血栓開始不敢用化瘀通經之葯迅速掃去栓塞消除癥狀,反用酣露醇以防什麼腦出血!是最最嚴重之誤,害了人,令許多人不該致殘變成殘廢,等於人造廢品,將多少人造成廢品???」「腦溢血者有腦溢血之病因;腦梗塞是腦梗塞之病因——病因根本不同,所以治療原則也要不同。」「由於觀點不同,找庸醫輸過液的,我就不治了,好的太慢!」
「無論什麼樣的中風,死亡的是出血部位不好,那是治不好的,開顱也無用」「中風時病人家屬處置不當,將病人移動了,一動又出血;二是120搬來搬去,人一動腦出血自然加劇」,「最好是別動,頭部冷敷止血」,「不昏迷的病人腦溢血則很少」「昏迷病人往往腦溢血,病人越移動越倒霉」「昏迷病人中風閉證脫證,除頭部冷敷三十小時以上外,更應或針或灸」。 「閉證刺血療法,重刺激井穴、人中為主;脫證以大灸法隔鹽、隔姜灸中脘、氣海、足三里日夜灸之不停,從未死過人,癱瘓恢復也很快很好,很少有生活不能自理的。」父親和奶奶聊天時常會講這些。
奶奶笑眯眯:「師父沒教我這麼多,我從來是用一穴,你知道紮好多少人?哈……哈……」
「昏迷扎針——你那一套刺人中、十指尖治昏迷還不是學我的?上吐下瀉、發熱腹痛的發痧霍亂我一穴放血就好了,百發百中,你扎幾針?」
「這個病,我也是按你的經驗放血一針,男左女右,但是我會再重刺男左女右足三里一穴,也是百發百中啊!」
「百發百中,百發百中,那你讓人家多挨一針!」
「多挨一針我發現體質恢復的快一些!」
「哈……你有理!」奶奶高興起來一笑只見滿面皺紋,也看不見那慈祥的眼睛了。
爺爺常嘮叨:「好東西在《傷寒雜病論》與《內經》,讓你從小把它背會,你會背了嗎?不會背就別講!」
「我用的驗方多從《神農本草》、《本草綱目》中找來,基本上效果都很好,《經》文不過關,醫理不吃透,新立三歲昏迷你會怎麼辦?啊?」
「向祖宗你學、好好學、好好學、好好學!!!」父親是不會和爺爺爭論的,因爺爺一是嚴厲;二是父親尊敬爺爺。
「不管老人說的對不對,不能當面頂撞,說的對就聽,說的不對就裝未聽見!」父親對我這樣說。
「你說說癌證怎麼去醫?」父親問爺爺道。
爺爺說:「癌證,關鍵在於『證』,不是『癌』:無論什麼癌,必然會呈現一系列複雜的『證』。那麼多證如果消失了,你說癌證會咋樣?」「如何去消除那麼多的證候?非依《傷寒雜病論》之證去歸類不可!
「六經、六氣對應臟腑經絡奇恆之府。六經之證及雜病之證解除了癌證又會如何?」
「《內經》之經文可能唐宋有人補入,《傷寒雜病論》那可是漢代一直到上古人們的經驗啊!」
「你怎麼知道?」父親說。
「從文字演變中去想,去多想!」
「上古石器時代沒有文字,古人先是結繩記事的,以石為針刺穴醫病,後來創建文字,最早的文字是什麼?是與人生活有關的蝌蚪字,不是甲骨文。人最早是從水裡生的,蝌蚪也生在水裡,人離不開水,天天取水、喝水。天天看見蝌蚪最多,造文字就象一個個小蝌蚪排著隊!你哪裡會知道??神農嘗百草那是真的,神農用什麼樣文字記錄那最早《本草》?是蝌蚪文!」
「《神農本草》先蝌蚪文,到後來是甲骨文,到漢代張仲景之時才為隸書」。
「中華文字乃人類最早使用的文字,醫理乃源於上古至漢代漫長歲月人們治病之實踐結晶所形成的中醫理論。漢代之前一個字、一個字無不浸滲著先人們的智慧結晶。天降英才張仲景,家族因病而亡十之六七,棄官從醫,主要做了漢代之前漫長歲月的湯證治療經驗的總結。」
「夫為醫者,應把《傷寒雜病論》經文合為一處,以與仲景原意合。首先熟背爛記於心,此乃源頭,不可不知。」「漢後至今方才兩千餘年,」「私塾教學開始就是孔、孟等古漢語,先滾瓜爛熟背會,老師後來才『開講』,終生受用無窮」「年輕人記性好,很容易背熟爛記——遇『證』往往瞭然在胸,豈有手忙足亂之理?」
「中醫之源不離陰陽二字,陰代表寒冷之氣,陽代表火熱之氣,寒與熱之氣對撞在自然界中會形成颱風、龍捲風等,故有一級風、二級風、颱風」。「寒熱陰陽二氣運動變化才形成風、寒、暑、濕、燥、火之六氣"。
「一天二十四小時,每二小時為一個時辰,共十二個時辰,時間在運動變化,十二時辰之氣亦隨之相應相合、又與人之十二經絡之氣息息一體」「十二經中又分陰經六氣、陽經六氣」「無論陰經六氣或陽經六氣無不與自然界六氣相應相合」「萬物從自然界六氣而生、而滅,疾病從六氣而生、而愈」。
「六經之傳、雜證之『證』皆是內外之氣相合相應的生理病理互因互果的一一之證候」,「仲景雜證用藥之方,只要辨證準確,十分靈驗」。「漢代後醫家乃其一家之言,亦多有可取之處,仲景書做好底兒,取仲景後之經驗易如反掌,乃醫理早明之故」。
「似你這樣小聰明者難成大材。」
一席話講的父親啞口無言,點頭頻頻。
本人此時亦在初入醫門之一足,另一足尚在醫門之外的十六歲時。
書至此,不覺熱淚盈眶,雖慈祥善良的爺爺、奶奶早已為古十餘年,然而爺爺奶奶的言談音貌時時都在面前、都在心中——敬愛的爺爺、奶奶,您的孫子新立在想念你們啊!您們的離去才知幼年少年我們朝夕相處時的暖暖之情、甜甜之意……才知道人生最寶貴是什麼……
七、十六歲背仲景書
十五歲離校時無力干農活兒,每個生產小隊派兩個人去生產大隊林場養殖樹苗,我和二牛叔被派往林場。二牛叔當會計,我去小樹苗中拔草,學扦插、學嫁接,比生產隊活兒輕。當時,成年男人一個工是十分,婦女是八分,我每天是五分,每十分價值八分錢至一角二分錢人民幣。在林場時間很空閑,二牛叔、老譚砦村的老九叔、二瓜哥等人象棋下的好,很遠就聽見『將』!『嘭』、『嘭』的象棋子擊在板上發出的聲音——我很快也『車、馬、炮』的迷上了——甚至下通宵。現在孩子們的電腦網癮,確有體會——只想下象棋,甚至影響日常其他。
在林場昏天昏地的玩,自然逃不出爺爺嚴歷的眼睛:「你也不小了,玩的可以了,因你小時頭受傷,不想打罵你太多。現在該想想以後做正事了——從明天起給我背書,把我抄的《傷寒雜病論》背起來,每天三百字,背會可以玩,背不會用拐杖狠狠打你!你父親胳膊上疤就是我一杖打破淌血留下,說打就打。」
爺爺將《傷寒論》與《金匱》之原文抄在一處,便於慣用。「本來就是一書,後人多事分為兩書,應合在一處,傷寒雜病豈可分之?」
「背會之後,十分好用,乃為醫之正道,不可入旁徑」。
「字不會查字典,家裡《康熙字典》自己查,如何發音,如何切音,一定逐字查准,多寫幾遍,加深記憶」。
「別管意思知不知道,必須每天背三百字出來,這是死任務,完不成狠狠打你!!!"
「還有,你學張妞打空拳功夫沒堅持,從現在起,每天要抱大樹練站樁、蹲馬步,身體才會保持健康——無論什麼功夫,都離不開站樁功和蹲馬步!蹲馬步、站樁不但雙腿生根別人打不倒你,體質也會十分強健,還有許多其他好處,慢慢都知道了」。
開始十幾天的確按日完成了背書三百字以上。媽媽帶小弟去洛陽看父親,剩下我和大弟弟、爺爺、奶奶在家,三姑、小姑早已出嫁。一日林場同事辦喜事喝了幾杯酒後,在林場又和棋迷擺起了『車、馬、炮",很晚才回家。
「你咋這麼晚才回來??」
「老譚砦二瓜家辦喜事喝了幾杯酒,回林場後和譚有合下了幾盤象棋……才回來晚了……」。
「好!我叫你下象棋!我叫你下棋!非打你不可!」
爺爺十分震怒:「這孩子不打不長記性,貪玩兒不會有出息的!打你!打!」棍子真的打下來了,嚇的趕快跑向奶奶。
「別打了!孩子頭上受那麼重的傷,你還打?」
「怎麼不打!那是三歲,現在十六歲,傷!傷!都是你把小孩嬌慣壞!將來有什麼用?啊!」
「有話可以好好說,慢慢引導,也不能打人呀,我小時看到父母從來不打人!」
「你知道什麼!一定得打!」爺爺棍子又舉了起來。
奶奶將我拉人她的房間內,並把門栓起了。咚咚!咚!爺爺用更粗大的棍子撞擊門。
「今天一定得狠狠打,醫生口、將軍令,早說過,背不會就得打!」
片刻,門被撞開,如小雞蛋粗的棍子就落在我的腿上!一下、二下、三下,一連好幾下!
「叫你玩兒!叫你下棋!叫你下棋!該背的三百字跑哪兒了?你說呀!」「我看你蹲馬步抱大樹的站樁時間也不夠!不打你還得了!」
「嬌生慣養,沒好下場"!
偉大希望的一頓打!深深摯愛的一頓打!令我終生不忘的打!好一頓打!!!
爺爺:我敬愛的爺爺,您知道我多麼懷念您嗎?
騎在爺爺的脖子上,兩手抓著爺爺的耳朵,或抱著那暖暖光光的頭,或去拉那下巴上的鬍子……每每想此,總有一股股暖流在心中沁潤、涌動、翻滾……
背書我是選擇早上和晚上的站樁馬步、練拳之後。每天在練功後背書有事半功倍之效。尤其早上練功後,二十分鐘就可以完成三百字的背書任務了。不到一年,不但《傷寒雜病論》爛記於心,而且《內經》也背了不少.香岩君的《外感溫熱篇》從「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至「王海藏出一桂枝紅花湯,看此方大有巧手,故錄出以備學者之用也」至終,於今無不字字在胸。又讀了不少能借到的醫書及經、史、子、集。參加工作後晉職稱考試古漢語從來沒下過九十分。
只是令人討厭的文革動亂,把爺爺手寫墨寶、和許多散發著墨香草版、石版刊印的書籍被以四舊燒了……雖然「四害」滅後,能買到不少新版書籍,可是對草版、石版刊印之文字與古色、古香的情誼,深愛到如今。經多年留心又在古舊書攤買回了不少,每當翻著光緒等那散發著先人墨香的古醫書,心中欣慰著實增加許多。
當然,我開始學針灸之時,即用不鏽鋼合銀而制的毫針三棱針等針灸用具了。練功後自己給自己扎一針,那是經常的,凡是自己看的見的穴位,一一反覆體驗過了——如何避免進針疼痛,所刺之穴與深淺、手法、早晚時間、四季變化、氣候變化,分別有哪些影響,站樁打坐前後分別刺之對氣的運行、大腦的人靜、大腦中的圖像、臟腑的內感變化均做了許許多多的自我體驗。當然,自己的脈象變化也反覆在《瀕湖脈學》中進行對比(《瀕湖脈學》無論四言、七言及文言文,早已爛背而不在話下)。
八、初入醫道膽不小因學醫始即背古醫文之故,特別愛與懂古漢語的長者交友,在交往中自然受益頗多。從中亦體會一位哲人語:「親近善知識」之云為不虛言。奶奶也常對人說:「讓孫子給您扎針吧!孫子自己都扎了自己很多穴位呢!哈……」奶奶的笑中充滿了對我的鼓勵與希望!
十八歲時,大里王我的一位姑奶奶的媳婦得了霍亂,想請奶奶去治:「讓孫子去吧!他會放血,又會用藥,放心吧!」
「新立?」表叔看了看我。
「是的,孫子背了很多書,自三年前爺爺打了他一頓後,每天背書三百字,還給自己身上扎了很多次針,我小時可不敢給自己扎針、試針。」
表叔的自行車顛顛簸簸的將我帶到了大里王。
先向姑奶奶問了安:「姑奶奶身體真好!」「好!好!托孫子的吉言更好!快去看你表嬸吧!」「她病幾天了,請人來打過針、吃過藥片,看來越來越重了,你奶奶放血男左女右可靈了,我見多了」「你看看,幾天功夫人都瘦的眼塌坑兒,話也無力說了,吃啥吐啥,一天拉肚不知有多少次、像水兒一樣!!!」姑奶奶邊落淚邊說道。
一邊診脈,表叔在旁邊又說:「吃了冷飯,天熱又喝了涼水」。
「脈既遲又弱,舌質淡而瘦,舌苔白而灰,語言斷斷續續而聲低微,手足涼而體熱」 「不知我行不行?」「好奇怪,給他診脈時我的身上怎麼如此難受?腹中似痛非痛、似脹非脹、似吐非吐。心臟也反常的跳起來?」「會不會有危險?如扎針時人一下子不行了怎麼辦?」我心中不停嘀咕著。
「大孫子啊!你快男左女右放血呀!你奶奶一放血就好了,這是『發痧證』呀!」
「大侄子,你奶奶說你會扎針,快扎呀?」
「姑奶奶、表叔,你看錶嬸怎麼病到這樣重才去找奶奶呀?」
「開始是打針、吃藥,醫生說是急性腸胃炎,還掛了吊針,可能病太重,現在你奶奶不是讓你來了嗎?」
「那就先放血吧!是胃受寒太重了」。
待尺澤穴之橫起血管刺血後,「趕快炒大青鹽一碗!」「炒的燙手、鹽色變黑拿過來!」「放入大碗中,用毛巾包好碗口!」「碗口熱鹽對錶嬸之肚臍敷上去,喊燙高些,不喊低些!」
表叔拿著包好毛巾的熱鹽放在表嬸腹部,我則針刺雙足三里,不停的捻針……
在捻針過程中,覺得自己腹部不適感漸漸減去,心神亦定了不少,約一小時後表嬸說:「喝水……」
「先給表嬸喝點水,不吐,就好起來了!再熬麵湯一大碗、雞蛋打碎加紅糖一把!」「再炒一碗熱鹽,裝另一碗包好,拿來換一換。"
「雞蛋、紅糖麵湯好了!」
「一小勺一小勺喂她喝!先喝半碗兒,停一會兒再喂半碗兒!"「只要想喝,這一碗喝完再做一碗!"
「喝上三天!」
如是折騰了一天,當夜睡在姑奶奶家,翻來翻去無睡意……「寒邪凝於中焦……其因一定是貪涼飲冷,否則,以炎症治為何效差??……肯定不是炎症……表嬸如醫不好……那小孩子怎麼辦?……姑奶奶怎麼辦」……
「三姑去開封辦事,突然中風昏迷,被鄰居當時就送醫院了,你快去看看!」「爺爺奶奶年紀大了,現在你已長大成人,自醫好表嬸後,就知道你能獨擋一面了,昏迷中風別忘了扎針配冷毛巾敷頭部,快去吧!」爺爺奶奶道。
姑姑是她們家的頂樑柱,常在開封、朱仙鎮做點小生意以養家糊口,有時被人追的從大街跑入小衚衕……其辛苦自然是三十年後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難理解的,辛苦無所謂,關鍵抓到搞不好要遊街批鬥……
「你姑昨天又被人追,可能累過頭了……」姑父愁眉苦臉低聲說。
聽到姑父的低聲幾句話後,都陷人了沉默。
「望上去面紅而右邊手足常不自主的動一下,左側無反應;其呼吸痰聲如拉鋸;脈實數有力,雙寸弦,應屬中風閉證腦出血昏迷……幸好姑父的冷毛巾敷於頭部……刺什麼穴為好……先放血?……刺人中?……人中用三棱針出血?……還是井穴刺上二分深多擠出幾滴血?……刺四關之合谷太沖好還是雙太沖重刺好?……內關重刺透外關以平秘陰陽?……太陽穴之血管刺血奶奶講於昏迷亦有用,要不要刺?……前天你來看爺爺奶奶時還好好的,這病真的這樣殘酷啊!」我腦中思緒在不停的翻滾。
「醫生說還要把喉嚨切開吸痰,怕痰塞住氣管……你看怎麼辦?……」「可能還得頭上開刀……給你父親打過電報不知能不能回來看看」「昨天一張病危通知單今天又一張」……姑父含著眼淚道。
「昏迷痰鳴是腦出血,腦梗塞是不昏迷的。病因不同,治之不同」父親之經驗談浮於腦中……」
「『冷敷止血"姑父已經照爺爺所囑施之。腦出血後,關鍵是止血、醒神開竅、化瘀活絡……只要不繼續出血,應無大恙。」
「……三棱針井穴放血……人中重刺、強刺激開竅醒神……反正病危至此,得迅速針刺,別管那麼多了!……開刀???……取出瘀血???血管會不會再創傷??……神經會不會創傷???……會不會手術過程中有生命危險???……『凡是開刀後遺證,我都不扎了!癱瘓恢復很慢』父親這樣說過……但他在場會咋辦???氣管切不切開??萬一痰堵塞氣管咋辦???」
……汗不但濕透了胸背,也在大腦思維起伏中順頰而下。
「你說咋辦?」姑父給我擦擦汗又說道。
「姑姑,你知道嗎?我的心快碎了!你讓我怎麼辦啊??」
「小時腦外傷,爺爺、奶奶說我頭腫大如『斗』,那定是腦出血和津液氣血瘀阻不暢而腫,除冷敷外,奶奶的扎針刺血肯定有關鍵作用!《針灸學》也曾講針刺有止血、活血雙重作用呀……」此時,我只感到氣血亦上涌於腦海,頭也脹得快要炸開了!
彷彿奶奶也在耳邊催促我:「快扎手指尖、人中放血呀!!!」
「先扎人中、斜向鼻中刺二分深……強刺激……若出血任其自流……再刺十宣、手足井穴出血……」。我下了決心。
「此時此刻,不可猶豫!果斷而迅速的扎針!只要能救姑姑,越快越好!」我行動起來了!
發病的第三天中午十二時為姑姑刺了第一針:以一點五寸二十八號針刺人中略向鼻斜二至三分深,強力捻轉約一分鐘出針,有血自針孔淌出。
「有血讓其流,不要管!」「十指尖以粗針刺,出血也別管,多出點血有好處,我師父傳授的,治昏迷最好!」奶奶的經驗浮在腦中。我從右手、左手十宣刺後,又刺右手、左手、左腳、右腳井穴,均給以出血,一邊觀察姑姑的面部表情:有的穴位刺時有反應,有的無反應。刺完後我背、胸、面部只覺汗下如雨。
當晚夜間十二時對姑姑依上法又刺了一遍。
「假如是出血部位危險,出血之血管較大,開刀也!」父親的經驗談。
「腦中風閉證及腦外傷出血關鍵是冷敷以止血,再則是不可移動!」爺爺的忠告。
「凡是昏迷,別管什麼病因,扎人中、十指尖、井穴不能少!」奶奶的自信。
所以,我也堅信姑姑能醒過來!!!
「打坐子午卯酉四個時辰最好,是日夜陰陽正氣交接之時,小時候師父傳授的」奶奶的話浮現於腦海。「練蹲馬步、站樁功子午卯酉長功夫最快!」爺爺的話兒也會閃現於心中。
「子午卯酉四個時辰給姑姑紮上四次針會如何?」一個念頭在自己的心中越來越強:……「對!就樣這!」紮上四次,明天早上就開始!我於迷迷糊糊的睡眠中想來想去……
早上六時醒來,洗漱後即開始為姑姑扎針。其昏迷、脈象如舊,惟痰鳴音略減。「重刺四關!合谷透勞宮!先右手、後左手!強刺激捻轉針法……但願透勞宮經醒其神」;合谷刺後,又刺右太沖透湧泉、左太沖透湧泉;「強刺激!強刺激!強刺激!雙手同時行針」……「強刺激能使氣血下行於肝、腎……滋水涵木熄風、開竅醒神!」「活血止血雙向調整!四關穴針刺速戰速決!」
「第四天了!痰聲有所減輕,可能不會有危險了!」我思緒萬千。
當日,四關、人中、十宣、十二井穴分別在子午酉卯四個時辰為姑姑進行針刺。
經一日四次針刺,第五日早上痰聲又減,昏迷依舊,面部膚色正常,脈實有力。「血可能止住了!假如不斷出血,其痰鳴音只會加劇!……冷敷可暫停……應加大絡穴的刺激以化瘀血」「開竅醒神之人中、十指尖、井穴不能少……太陽一穴多刺法出血任其自流亦應有一定作用……外關、光明四穴要刺以強刺激通其絡脈!……今天就這樣扎!!!」
一邊診脈大腦也上下翻騰,六日早上六時開始第一次扎針:人中強刺激約一分多鐘,右手十宣、左手十宣、左腳趾尖、右腳趾尖,右手井穴至左手、足、右足井穴終,均以三棱針點刺、擠壓出血。
中午十二時刺雙外關捻轉強刺激約三分鐘出針,再刺雙光明穴二寸捻轉手法約五分鐘……如是不到十分鐘刺穴,又是一身大汗。
下午酉時刺如卯時、夜子時如同午時復刺一遍。「但願姑姑明天能蘇醒」……
「要是父親在會刺什麼穴?放血也放了,人中也刺了,為什麼還未蘇醒過來???"……我耳中好像不斷在響起小表弟、小表妹伏在姑姑身邊的哭聲……我也帶著眼淚進入了夢中。
第六日,第七日天天針四次,除了痰聲消失、脈象轉柔之外,昏迷依舊,惟左側於子時針刺井穴、十宣穴時有不自主屈伸等動象。「莫非腦出血處瘀血消融化解而左側運動功能康復之機在動轉?」……陪姑姑第四個晚上的睡前苦苦的想著、想著……
姑姑昏迷的第八日,也就是給姑姑扎針的第五日早上卯時,刺人中強力捻轉約一分鐘,姑姑突然睜開眼睛看了看我,又左右看了看,並長嘆了一口氣:「……是在哪兒?」又閉上了眼睛。
頓時,我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落了下來!!姑姑……「你昏迷了八天,終於睜了睜眼睛!……抓住我的胳膊讓奶奶扎針的新立不知給你已扎多少針了、你知道嗎?」
我一一如昨為姑姑刺完針後,即跑到院里喊醒剛人睡不久的姑父:「姑姑剛才睜了睜眼睛……看了看我……還說了一句話……」邊流淚邊激動的說。
「難為你了……我的好侄子!」姑父含著眼淚。
白天姑姑時而昏迷時醒來五、六次,左側在針刺井穴時上、下肢皆不由自主的屈伸……看到姑姑能有時醒來,親友無不流下眼淚……三姑姑有兩個表姐, 一個妹妹,手足之情怎不激動??……
當日四次之針依法炮製。晚上久久不能入睡……先賢云:「夫醫乃人之司命,非志士而莫為,針乃理之淵源,須至人之指數,先究其病源,後攻其穴道,隨手而見功,應針取效。」「人之司命!人之司命!人之司命!一股壯志豪情油然而生!一定要努力背書,把《黃帝內經》背出來!……『刺幾分,留幾乎,立已!』古人石針刺穴至今有多少年?……經驗,寶貴的經驗!」
姑姑好了!住院共十二天!後來姑姑一直很健康!
中華大地一派勃勃生機,姑姑再也不擔心因賣什麼花生仁兒被人煩了!從家到開封風裡來雨里去,不但撐起一個家還竟把兩個表弟一個本科、一個博士培養出來!這是一位農村婦女自強不息的奮鬥象徵!
好慶幸自己為一個中國人:中華民族石器時代使用的「砭刺」、「針砭」治病術,一直延續到今天……奶奶用之「刺人中、十指尖、指甲角治昏迷百發百中,是小時候師父傳授的!」不管奶奶的師父是何方高人賢士,可以肯定的是:其治昏迷之經驗乃是代代口傳心授而朔源於上古的「砭刺」醫術結晶!
……好慶幸有自幼疼我愛我的爺爺、奶奶,使我自記事起即目睹了「男左女右,百發百中」奶奶那面帶笑容的針法、刺血療法,且往往是一穴一針即愈之神效……所給我的自信與勇氣!
……姑姑,小時曾吃你偷偷留給我的幾顆花生仁兒的侄子終於初人醫門而發現了針刺奇效……
如非這樣,姑姑如在歐美髮達國家三十年前最好的醫院腦溢血昏迷八天會如何???
如非這樣,姑姑之病如在今天國內、外最好的現代化西醫院腦神經科會如何???氣管切開???開顱取血塊???
如是這樣,姑姑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如是這樣,姑姑會不會落下後遺症?
何時才能讓那些腦中風病人享受到真正的中、西結合正確治療?
何時才能讓那些腦中風等病人享受到真正的……男左女右,百發百中」,奶奶那面帶笑容的針法、刺血療法……「刺人中、十指尖、指甲角治昏迷百發百中是小時候師父傳授的!」
……如用於每個腦中風昏迷病人該如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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