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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川漢鐵路遺迹尋訪

  川漢鐵路,一個國人「實業救國」的殘夢,一道川漢民眾無奈舔舐的傷疤,一個幾乎完全被人遺忘的歷史名詞……       百年川漢鐵路遺迹尋訪      悵然的時空      由興建川漢鐵路引起的保路運動,為武昌起義的成功打了前站,武漢人、宜昌人、四川人,不,全中國人都不應該忘記這段歷史!       我們一起來回顧一下這段歷史:       1903年,四川總督錫良提出自辦川漢鐵路,其預定路線是從漢口經宜昌、重慶達到成都,全長約1980公里,初為官商合辦,後改為商辦。        1904年,清政府在成都設立川漢鐵路總公司。       1907年7月,在宜昌設局籌劃宜萬段事宜,詹天佑被聘為這條路的總工程師。       1909年,詹天佑親至工段勘定線路。       1909年3月,川漢鐵路總工程宜昌工程局成立。       1909年12月10日(宣統元年十月二十八)川漢鐵路開工典禮在宜昌鐵路壩舉行,並分10段同時開工,全段鐵路築路工人最多時超過4萬。李稷勛任工程「總理」,指導全路建設。       經過一年多建設,宜昌至小溪塔一段路基初步修通,隨即、黃花、張家口等地路基修好,隧道打通,車站完工。       1911年4月,清政府與英、法、德、美四國簽訂借款築路合同,5月9日頒布鐵路國有政策,宣布收回商辦的粵漢、川漢兩鐵路為國有,並註銷商辦。此舉引起朝野上下嘩然,尤其是四川,因為全川7000萬人無論貧富貴賤,人人都是川漢鐵路的「原始股民」。       1911年5月,四川組織「保路同志會」,爆發了轟轟烈烈的「保路運動」。川人李劼人先生有長篇小說《大波》,雖然是那個特殊年代的產物,卻也寫得波瀾壯闊,動人心弦。       四川、宜昌兩地保路運動風起雲湧。由於清政府從武漢調遣兵力前往四川和宜昌鎮壓保路運動,革命黨人趁機在武漢起事,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       宜昌的革命黨人聯合駐宜新軍,在全國最先響應,於10月18日舉行起義,有1000多築路工人人願意留下來加入駐宜革命軍,對抗清軍。關於宜昌起義,史評「時距武昌民軍起義僅八日也」,「全國義師桴應武昌,以宜昌為最先」。        武昌辛亥起義後不久,川漢鐵路全部停工。       1913年6月,當時的交通部派員接收川漢鐵路工程,川漢鐵路駐宜公司被撤,工程全部物資包括已築成的一段線路的鐵軌、枕木,陸續拆運,移作粵漢鐵路營建之用。       至此,川漢鐵路事宜基本全部終止。    第一站: 鐵路壩     百年煙雲今何在?       一百年過去了,新的宜萬鐵路即將正式通車。       我突然有個計劃,將百年前的宜昌段川漢鐵路的遺迹,一一踏訪。       宜昌人把平地、沙洲叫做「壩」,比如「平善壩、西壩、煙收壩」。鐵路壩,在宜昌城東,毗鄰火車站,如今很少有宜昌人知道這一帶曾是修建川漢鐵路的基地,很多人也不大清楚鐵路壩也因而得名。       1909年10月28日,詹天佑率京綏、京漢、津溥線2000多名職工彙集在鐵路壩,為川漢鐵路舉行了開工儀式。人們在這裡擺開了架勢,搭起了工棚,修建了倉庫,詹天佑就在簡陋的工棚里辦公,指揮著川漢鐵路的施工,修鐵路所需要的枕木、炸藥、工具、水泥等也在這裡堆放,東山腳下洋溢著火熱和豪情。        抗戰時期,國軍曾將鐵路壩改建為飛機場,停飛過直升飛機,因此,也有人把鐵路壩叫為「飛機場」的。       老輩的宜昌人說「鐵路壩,鬼打架」,言其荒涼,早先,這裡是郊外的墳場,死人的集中營,少有活人光顧。       1971年,我來到宜昌工作時,這一帶還是空蕩蕩的。有一個足球場,時常有人在此玩球,還有一個木器加工場,四處堆有大量的圓木,電鋸的聲音成天吱溜溜地響個不停。附近有老窯場、烏龜碑,再過去,就是一些農田溪溝,宜昌老東湖殘留的湖塘子還可看見。       其後不久,隨著葛洲壩工程的建設,這一帶很快興盛繁華起來。老地區新華書店、地區一招、從解放路遷來的老紅衛商店、宜昌劇院、宜昌商場、國貿大樓、九州大廈等相繼而立,很快就成了鬧市中心。       80年代改革開放,當地利用這裡的平場地修起了一座「商業城」, 一大批先富起來的人便在此地應運而生。好長時間,此處是宜昌人最重要的購物中心。       現在修有「夷陵廣場」,九十年代,大概是從大連開始,中國各地颳起了興建廣場風,宜昌當然也不甘落後,政府投巨資將「商業城」遷走,在此建了一個碩大的城市廣場,宜昌有了新的驕傲,新的臉面。       當時興建和命名的時候,有個文史專家叫簡興安,他曾多次建議政府在這個廣場塑立詹天佑的雕像,並立碑介紹川漢鐵路歷史及鐵路壩由來,不知為什麼,這麼好的建議至今未被有關部門採納。       車水馬龍,高樓林立,整潔美觀,綠草茵茵,說實話,很豪華很氣派 ,但鐵路壩僅僅只是一個地名標誌,人們都以為毗鄰火車站才叫鐵路壩,無任如何也不會想到那一段宜昌人曾經的苦澀歷史。如果,依從簡文興先生的建議,至少,還會勾起前來觀光的外地人和本土的宜昌人的一些思緒和回憶,給人以厚重的歷史文化感。       廣場上,時不時有部門來搞宣傳,有廠家來賣東西,賣酒賣房子賣婚照等等,這裡有「酒文化、房產文化、裝潢文化、婚紗文化」,可惜的是,就是沒有歷史文化。             老黃花車站      第二站:小溪塔       小溪塔,也稱曉溪塔,距鐵路壩7.5公里,川漢鐵路曾在此地建有一個車站,車站早已毀於戰火。我找到了一張昔日小溪塔火車站的老照片,雖然比較模糊,但大致輪廓還是看得出來的。       我是沿著鐵路走到小溪塔的,這條鐵路名叫鴉官鐵路,修建於七十年代初。       在鐵路上行走,多少有點違規,但算不上什麼大惡,也不違法,我只是想追尋一下先祖們的足跡,因為腳下的這條鐵路的大部分路基就是直接沿用的老川漢鐵路的路基。       宜昌號稱川鄂咽喉,但傍依高峽,偏於一隅,地理環境是比較閉塞的,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里,交通並不發達。空中走道就不說了,最重要的長江水道行至三峽,險灘急流,難以暢通,黃金航道也不黃金了,陸路長途也很滯後,從三十年代開始才勉強往東有汽車通往武漢。       自川漢鐵路熄火後,一晃幾十年過去了,修鐵路仍然是宜昌人的泡影。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以前,宜昌城裡有好多人沒有見過真正的火車,1973年春節,我坐火車到武漢,先坐汽車到鴉鵲嶺,然後火車借焦枝線北上到襄樊,再借漢丹線南下到武漢,繞了一大圈,走了個三角形,花費了十餘個小時,人吃的不是虧。       幸好不久鴉官鐵路通車了,這是一條支線,從鴉鵲嶺經宜昌、小溪塔到官莊,自此,從宜昌坐火車就開始可以直達京漢粵滬了。       鴉官鐵路還為葛洲壩建設出了大力。       小溪塔旁邊有一條河叫黃柏河,黃柏河寬廣的河灘上,盛產優質的骨料、砂子,這就為當年興建葛洲壩提供了極好的大壩混凝土原料。葛洲壩工程局在這裡修建了幾座大型的篩分樓,日夜不停地採集、加工、運輸砂石料,而腳下的這條鐵路則默默地承載著繁忙的重任。       不見來往的列車,逝去了往日的喧囂,隨著葛洲壩建設的完工,它肩上的負重輕多了,也因此平添了幾分寂寞和失落。       行走在枕木之上,兩邊石壁夾立,一橋橫空,我感受到了一種冷峻的擠壓。離離荒草,掙扎著嚴冬的生命,吼叫著最後的嘶啞,高高低低,深深淺淺,一次次,一道道。而默不作聲的歷史,在陽光的灑照下,怯生生地伸著頭,恰如一個等人任意打扮的小姑娘。       我走到了小溪塔,看見了矗立的「城標」。       很多武漢人是通過「曉溪塔」牌香煙知道小溪塔的。九十年代初,武漢坊間曾以抽「紅塔山」牌香煙為榮耀,但此煙價格相對較高,一般人常抽不起,而「曉溪塔」牌香煙從圖案設計、色彩跟「紅塔山」差不多,也是一紅塔帶點紅雲,價格卻低得多,一塊多錢一包,於是便得到一些又愛面子又講里子的煙民之偏愛,有「水貨紅塔山」之稱。       小溪塔,實際沒有塔,只有個傳說。       據說觀音菩薩原本要將一座鐵塔運送到小溪塔,以鎮壓峽口邊一條孽龍的,路過玉泉寺時,這裡的土地為了把鐵塔留在玉泉寺,便學雞叫,觀音以為天快亮了,慌忙之中將鐵塔扔在了玉泉寺,結果把個鐵塔裝斜了。後來觀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非常生氣,就打了土地一巴掌。       女人最痛恨的就是被男人欺騙,何況還是一個猥瑣不堪的土地老兒。說來好笑,連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受騙後也失去了平日的矜持,控制不住情緒,居然伸手打人,而且這一巴掌下去打得還蠻狠,把土地的嘴巴都打歪了。於是乎,到現在。玉泉寺鐵塔的尖子還是歪的,玉泉寺土地的嘴巴也還是歪的。  這土地爺不講「一盤棋」,本位思想太嚴重,只顧地方上那點小利益,害得我們的小溪塔到現在只有名字沒有塔。       小溪塔,原是宜昌縣縣城,改為夷陵區以後,城區建設發展很快,天天變,日日新,現在基本上和宜昌主城區連成一片了。       第三站:上風埡       兩山之間的狹窄山口,宜昌這一帶稱之為「埡」,埡口、山埡,有不少地名叫「埡」,如「土門埡、苟家埡、涼風埡、棠埡」等。       上風埡,距鐵路壩22公里,現存的上風埡隧洞系當年開鑿,洞口建築整體保存完好,這應該是川漢鐵路現存的最重要遺迹了。它緊靠現在的宜秭公路,呼嘯的汽車一輛輛閃過,橫飛著不斷線的尖叫和凄厲。       冬日的上風埡,果然讓人體會到了北風的凜冽,然而,更讓人心寒的卻是身邊這位百歲老人的滄桑。一陣透骨的冰涼,從這黑黢黢的牙口裡釋放出來,洞前淚水汪汪,四周枯草莽莽,異樣之藤蔓纏繞著莫名的孤憤。       洞有多長,口有多高,水有多深,草有多雜,泥有多厚,心有多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誕生於1910年6月,它的百年華誕已然在寂寞和傷感中度過了。        詹天佑等人在開工儀式上的合影     弧形洞壁上蒼勁有力的文字題刻點亮了我的心神和激情。       題刻主題為「上風埡山峒」五個大字,上款有「宣統二年六月」字樣,下款落「秀山李稷勛題」,並有兩枚印章刻文「李稷勛印」、「戊戌傳臚」。       關於李稷勛,《清史稿·卷四百八十六·列傳二百七十三》有如是記載:「李稷勛字姚琴,秀山人。光緒二十四年二甲一名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充會試同考官,精衡鑒,重實學,頗得知名士。累官郵傳部參議,總川漢路事。博學善古文,嘗受詩法於王闓運,而不囿師說。專步趨唐賢,意致深婉,得風人之遺。慈銘嘗稱賞之。有《甓盦詩錄》四卷」。       1898年(光緒二十四年),李稷勛考中第二甲第一名——傳臚,上傳語告下稱為臚,所謂傳臚即唱名之意,殿試考試,皇帝親批成績由他唱名,是年為農曆戊戌年,李稷勛因號「戊戌傳臚」。       1993年版《宜昌縣誌》介紹說:李稷勛,1909年任川漢鐵路公司宜昌總理,主修宜秭段鐵路,歷三年,宜昌至小溪塔段竣工。…….1915年,李撰寫「四川商辦川漢鐵路宜昌工場志痛之碑」一文,勒石於宜昌商會在東山為他修建的鐵英亭內。……擅書法,現存手跡「上風埡山峒」。       李稷勛是個人材,書詩同工,才華出眾,可惜生不逢時,命途多舛。       放棄了在朝為官的安逸,來到這蔽塞的深山峽谷,無疑,李稷勛是想轟轟烈烈干一番,他相信天降大任於斯。令人心顫的是,他母親剛剛仙逝,僅僅為母守孝幾日後,他便匆忙趕往宜昌,他肩負著幾千萬川人的重託。然而,迎接他的卻是國人的質疑,列強的輕蔑,內部的貪腐,同僚的傾軋。       在舉步維艱,前程未卜中,可以想見,這條千餘米長隧洞的貫通,恰似暗夜的禮花,它給施工總領李稷勛帶來的是何等的興奮,何等的慰藉。       川漢鐵路半途夭崩,實業強國折戟夢斷,李稷勛壯志未酬,疾首痛心,他在報紙上撰文言道「載覽茲篇,追懷往事,蒼茫四顧,悲從中來,泫然不知其涕之何從也!」,這段文字,真讓我想起了悲風中的《離騷》,大漠里的胡笳,它們同是絕望的嘶喊。       民國四年,李稷勛淚書「四川商辦川漢鐵路宜昌工場志痛碑文」,立於東山寺西禪室牆外「鐵因盦」內,「鐵因盦」系專為置李稷勛撰文碑石修建的圓亭(《宜昌縣誌》稱「鐵英亭」),後人把此碑稱為「血淚碑」,今不知所終。       《宜昌縣誌》說:「李死後,葬城郊東山,宜昌商人感其功,清明節常赴墓前奠祭」。       時過境遷,詹天佑因京張鐵路一戰成名,而李稷勛卻為川漢鐵路深陷泥潭。現如今,在宜昌街頭問問訪訪,有幾人知道李稷勛?他的墓園今安在?       李稷勛還為宜昌地方做過不少善事,宜昌有條「培心路」,其街名便來源於李稷勛和川商杜成章共同捐資創辦的培心善堂。       說來也巧,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宜昌老長途汽車站就設在培心路。車站很小,售票廳和候車室同在一起,尚不足百平米,遠不如現在任何一個鄉鎮車站。線路也少,每日開往漢口的班車才一趟,路程也是彎彎繞,走鴉鵲嶺,過當陽,彎荊門十里鋪,然後南下至荊州,借道漢沙公路。早上六點發車,搖晃顛簸十餘個小時,到漢口已然日暮。如果當年川漢鐵路如願修成,自然會減免後人多年的路漫漫。       我的思緒又被拉回到隧道旁。       整整一個世紀過去了,看起來它還是新嶄嶄的。洞上裝飾性建築,美觀凝重,雖經風瀝雨而毫髮無損,洞壁的鋼筋鐵骨,依舊閃爍著智慧力量和不屈不饒,題刻的字裡行間,仍然激蕩著意氣風發和神采飛揚。       當年中國還不能自己生產水泥,用的是進口洋灰,那時人們叫它「士敏土」。原料七拼八湊,設備簡陋,工藝原始,卻經得起歷史的碾壓,它的現狀足以讓如今大大小小的「豆腐渣」為之汗顏。       它是熱血、青春、宏願,乃至於整個生命的凝成,它抑或是李稷勛的另一塊「血淚碑」,不,它是一座墓碑,一座沒有墓志銘的時代墓碑!       一老者荷鋤而至,見我駐足,便主動攀談起來。他言道世居於此,幼時常到洞口耍玩,裡面早已淤塞,不敢深去。大人擔心意外,每每阻止孩童入內,便假言唬道:洞里有鬼。       鬼自然是沒有的,冤魂之有無,卻很難斷言。       心動之間,只覺一束冷光從洞里射出,森森然。        第四站:黃花場       在蕭蕭的北風中,我緊縮了一下心情,邁開大步,繼續前行。       我走的是宜秭公路,宜昌至秭歸。宜秭公路的不少地段和川漢鐵路是重合的,據《宜昌縣誌》記載, 1954年竣工的宜昌至黃花場、分鄉的公路,利用川漢鐵路的老路基達14.8公里。       公路之下埋葬的是川漢鐵路那些找不到家園的、不肯散去的怨魂。       宜秭公路是大宜昌的西、北要道,修建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分三段進行,前後搞了十餘年才最後貫通。       施工期這麼長,原因當然很多,除了經濟條件、社會因素以外,建設難度也是它快不起來的主要障礙。和老川漢鐵路相比,自然進步了許多,有了TNT炸藥,有手提風鑽之類的小型機械,但傳統的人拉肩扛、斧劈錘打仍然是主體,那時盛行老婆孩子一起上的「大會戰」,場面壯觀,效率低下。逢山開洞,逢水架橋,技術條件高,施工難度大,絕非人海戰術之能見成效的,所以一拖就是許多年。       貫通之初也只是一條狹窄的險道。1975年,我第一次坐汽車到老歸州,那還是老沙土路,懸崖峭壁,山高路險,有些地方窄得會車都很困難,人坐在車裡,心忽上忽下。我一邊看風景,一邊背「蜀道難」,到了歸州城,口裡還在念「噫吁嚱,危乎高哉」!       後來,這條路就是反覆地擴建維修,一回回地加寬加固,一次次地改道改造,在我的印象中,每次路過好像都在維修。現在好了,「四達謂之衢,五達謂之康,六達謂之庄」,康莊之衢的眼下,頗有點准高速的味道,以致汽車在我身旁肆無忌憚地賓士著,示威一般。       只要用心,處處有景,在公路邊行走也一樣。一塊奇石壁立,不似太湖石那般玲瓏剔透,卻造型大氣奇特,象什麼?象一隻猛悍的獨角犀牛,象變形的地圖?你說什麼,它就象什麼。       我要去的地方叫「黃花場」,一般把後面一個字省略,叫它黃花。這是一個自然鄉鎮,說來也是一個奇蹟,百年前所修的川漢鐵路老車站在這裡居然還保存著。       黃花場的地理位置很重要,早在清代就有官修的宜昌至興山的騾馬大道從這裡經過,今天它是一個岔道口,左邊可經興山到神農架,路程181公里,右邊可經遠安到保康,路程183公里,黃花場,象一把大揚叉。       一進黃花,出乎我意外的是,鎮上的主幹道就叫「川漢路」,這至少表明人們還未徹底把過去忘卻。       黃花老糧站就是黃花老車站。       問黃花老糧站,年輕人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沒有所謂的「糧站」概念了。       問黃花老火車站,連老年人也茫然不知了,這裡幾乎無人知曉那段流星般的歲月。       最終還是找到了它,它還活著,我心底一陣蒼涼。       解放後,車站成為糧站,或許正是有了這個用武之地,才使得它不至於寂寞無主,才使得它免遭滅絕之難。它的上面加高了一層,這是為了擴大倉庫的容積,除此以外,基本是原味原狀。       日光斜照,白得有點寂廖,卓然矗立的古老車站,情感是熱烈的,精神是矍鑠的,而歲月是落寞的,希望是慘然的……        拱形門的裝飾,顯示了當年的一些建築特徵,百年來,門兒就這樣站立著,支撐著,期待著人們的重新讚美;當年預留的售票窗口,雖從未有過使用,但仍張開大眼,似乎還在等待著開啟的那一刻;同樣,那倔強的牆根,也大有「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自信,儘管它在最底層,最負重,最位卑,可從未低頭放棄自己的尊嚴。       只有逍遙的白雲在空中飄浮著,高高在上,怡然著成功者的貴氣,它抿著嘴兒譏笑著腳底的這一切。       遠來的我,在凄清中略感憂傷,因為我聽到老車站的一聲長嘆。無語,搜腸刮肚,我找不出一句安慰的話語,我本不是善於言談之人,何況是眼前這位百歲老人,我與他之間不知道有多少難以逾越的代溝。無奈,我也只有回報一聲長嘆。       鎮上有一座清光緒元年修建的單孔石拱橋,還有當年令人驕傲的縣水泥廠,還有現今鐵十三局的喧囂工地…….       其實,修川漢鐵路那時節,這裡原名黃家場,並不叫黃花場。       武漢會戰,宜昌大撤退以後,小鬼子把宜昌炸成一片廢墟,而後又盤踞宜昌長達5年之久。從民國29年6月12日開始,國軍的185師、121師、142師、預備74師等部隊就駐紮在姜家廟、新坪、南邊村一帶,和敵人展開了浴血奮戰。       這裡曾是抗戰的前沿陣地,先後有許多愛國志士血灑疆場。民國32年,也就是在抗戰最艱難的時刻,當時的民國地方政府在這裡修建了「抗戰陣亡將士公墓」,並且將黃家場改為黃花場,人們習慣用「戰地黃花」來形容為國捐軀的英烈。       有種說法,說幸虧當年的川漢鐵路沒有建成,否則的話,抗戰的陪都就不會是重慶了,搞不好小鬼子會沿著川漢鐵路長驅直入,我們的民族會陷入更大的災難。       這種命題,當然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因為生命是不能倒流的,人生是沒有「如果」的,歷史是不能假設的。       第五站:張家口       從黃花到張家口。此非北國大名鼎鼎的張家口,那個張家口的「京張鐵路」讓詹天佑留下美好的回憶,而這個張家口不過是個小地名,小鎮,很傳統的取名,因張氏聚族而居得名。       沒有伴侶的獨行,伴著徘徊的夕陽,一路上不斷有當年殘留的痕迹牽動我的思緒。       在兩河口,還有一段當年的護坡修的殘基尚兀立在公路之旁,默默地堅守者。在興坪,一個當年修築的過水涵洞保存基本完好,這一帶險崖峭壁,山洪兇猛,可嘆這個百年的涵洞還在履行著並不引人注目的作用,它的胸膛還有流水洞穿著。在太山村旁,兩段橋基依然雄立,上面似乎可以看見鐵軌的基座。       沒有賦予,沒有督促,所有的責任都是自己攬在懷裡的,一旦承諾,便永不放棄,誰說這都是些無生命的、冷冰冰的棄兒?       由是我又想起了李稷勛,因受盛宣懷的牽連,他一度也被人指責為「漢奸賣國賊」,一腔熱血被人誤解而只能默默忍受。當停工之命下達以後,最遭難的還是這無親無錢,又不知何處是前路的幾萬工人,兵荒馬亂,斷炊斷糧,離鄉背井,大亂一觸即發。       就是這個李稷勛,自己挑起了這副擔子。他來往奔走於京都郵傳部和宜昌公司,據理力爭鐵路權和路款,在他的堅持下,一部分路款得歸還,為身無分文的工人做了一件大好事。他還極力會同地方政府,妥 善遣散幾萬工人,避免了危及地方治安的「民變」,還有千餘「資源效力」的精壯工人還加入了新軍。        詹天佑和李稷勛等人在宜昌的合影     我曾經看過張家口火車站的一張老照片,看模樣還真有精神。當我真正和他謀面時,實在是太遺憾了。它現在變成了一所幼兒園,外包裝面目全非,內瓤就更不需要說了。       似這樣的百年老車站,儘管它從未投入使用,我也敢說在全國都不多見了,如此老樹新花,讓人啼笑皆非。莫非我們真的不需要任何歷史的精神慰藉嗎?       我看到了一排百年前的水泥桶柱,一共有八個。當年的裝水泥的鐵皮鏽蝕了,找不到痕迹,而這些由水泥變成的石柱卻頑強地生存下來的。它們靜靜地躺在那裡,似乎毫不在意人們把它用在圍菜地。       百年川漢鐵路遺迹尋訪結了。夕陽沒入土裡,替換它的是一泓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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