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官與情婦的中國式結局

06-24

貪官與情婦的中國式結局

文/樂雲

近兩年高壓反腐態勢下高官的紛紛落馬，讓貪官與情婦這一略帶刺激性的話題成為社會輿論的熱點，並再次證明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默默無聞的女人的支持。每一個貪官落馬的背後，都躺著一個或N個與貪官利益攸關的情婦。這些以「桃色新聞」和風流韻事成為民間茶餘飯後香艷談資的貪官與情婦們，在曾經風光無限過後，又會演繹出怎樣的中國式結局？

貪官為何多情婦？

貪官自然是屬於那些自詡成功的男人，這當然與中國傳統社會的官本位思想密切相關。成功的方式千萬種，所謂行行出狀元，但最成功的方式卻毫無疑問是做官，因為它是獲取財富權勢的最有效途徑。當天下萬物都匍匐在權力之間時，做官無疑成為最值得炫耀與光宗耀祖的事。尤其當它與發財聯繫在一起之後，其獲得的巨大成就感與滿足感是常人無法體會的。

自然，成就與滿足要有女色來點綴，於是，年輕漂亮的女人便成為官員成就感與滿足感中的重要一環。南京奶業集團公司原總經理、號稱金陵「奶王」的貪官金維芝曾說：「像我這樣級別的領導幹部誰沒有幾個情人？這不僅是生理的需要，更是身份的象徵，否則，別人會打心眼裡瞧不起你。」金維芝所言，戳中了大多數貪官包養情婦的心理秘密。

貪官之所以迷戀情婦，除了性的需要與一般男人的情婦夢想外，更重要還是體現在以女色為標誌的滿足感上。中國傳統社會向來有將官位品級與擁有妻妾的人數規定比例的傳統。如周代就明確規定了天子、諸侯、大臣們擁有妻妾的人數。權力越大，等級越高的男人，他們的性支配權就越大，具體來說是屬於自己的女人越多。民國軍閥張宗昌自稱不知道自己小老婆有多少，便是典型的以女人的多寡來衡量自己成功的例子。當這樣的觀念傳播幾千年之後，它必然會在中國人的思維意識中留下強烈的精神烙印。正是在這種思維的支配下，官員對情婦的迷戀與追逐便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二奶翻臉」：貪官落馬背後的情婦因素

然而，情婦雖好，但卻並不是貪官們的夢中情人，更不可能是他們的忠實粉絲。對絕大多數情婦而言，是奔著貪官的位子與票子而去的。當情婦的物質利益或情感需求無法得到保障時，往日百媚千嬌的情婦便會露出猙獰的一面。她們早已拿捏住貪官的「七寸」，一旦其慾望得不到滿足，情婦們便會祭出「舉報」的大旗，將貪官的醜事公之於眾。從這個意義上說，「二奶翻臉」客觀上充當了我國反腐倡廉事業的「反腐利器」。

因物質條件得不到滿足而舉報，大概有兩種類型：一是不滿分手費而憤而舉報。如山西孝義市環保局幹部郭雙龍曾與情婦小莉簽署過一份「包養終止協議」，「分手費」達40萬元，但後來小莉嫌賠償過少而幡然反悔，舉報郭雙龍包養情婦並在北京、太原等地擁有多處房產。二是當貪官不能充當情婦的「提款機」時，情婦也會因翻臉而舉報。南京高淳縣國有控股擔保公司的董事長谷昌標為了包養情婦，不惜挪用2000多萬元公款換取20萬元好處費給情婦。但這點錢根本無法讓情婦滿足，在得不到更多的金錢後，情婦和谷昌標翻臉分手，並將其受賄一事舉報到檢察機關。

因情感需求得不到滿足而舉報，也可以分為兩種類型：一類是因愛生恨型，情婦痛恨貪官離婚再娶的承諾一再落空，因愛生恨，因而憤起舉報。如揚州市邗江區商務局副局長馬一平，與情婦拍了婚紗照，並寫下結婚保證書：「謹向黨保證，本人於明年最遲後年同李某結婚，在這兩年期間保證對李某做到一個丈夫的責任義務，否則願承擔一切後果。」結果因離婚未果被李某在網上舉報。此類現象，在貪官與情婦的反目成仇中並不鮮見。

另一類則是情婦內訌型。對不少貪官而言，他們對情婦的需求是多多益善，這無疑大大增加了情婦內訌的可能性。聊城市政府辦公室黨組成員杜澤勇，擁有多位情婦並生育子女，結果「小三」不滿「小四」「小五」而報復，將杜澤勇與多名女性的不雅照發布到網路，導致杜被開除黨籍與公職。安徽省宣城市委副書記楊楓，同時包養了7個情婦。為了防止情婦們爭風吃醋，這個以「學者型官員」自詡的貪官，運用進修時學來的MBA管理知識，讓「首席情婦」鄒某統領其它6個情婦。後因「首席情婦」之爭而遭舉報最終落馬。當情婦之間的利益無法達成一致時，失勢一方必然會心有不甘而舉報。

貪官反擊情婦的N種武器

多數情況下，情婦與貪官發生矛盾時，貪官會因把柄在手，對情婦心懷忌憚，千方百計地滿足情婦的各種要求與慾望。然而，當情婦的要求過多過猛，甚至慾壑難填時，必然會導致貪官的絕地反擊，甚至舉起屠刀。

為擺脫情婦的糾纏，貪官通常的辦法是簽署「分手協議」，以分手費來解決了事。有的是一次性付足全款，有的則是分期償還，有的則是利用手中的權力讓情婦謀利。由於在利益的博弈中，貪官處於弱勢地位，必然會以適度的忍讓來遷就情婦的慾望，以花錢銷災的方式來息事寧人。

但分手費並不能解決全部問題。有時，情婦會嫌分手費太少而「獅子大開口」，或者是因嫌青春與名譽受損而憤憤不平，或者是因想維持關係甚至想結婚而糾葛不清，或者是分贓不均而懷恨在心。此時，心生厭倦甚至厭惡的貪官，會通過僱用黑社會打手或其他朋友勢力的方式來「教訓」情婦。湖北省人社廳處長尚賢軍為擺脫情婦糾纏，欲找黑社會將情婦「丟至江里餵魚」。湖南省專用通信管理局局長曾國華因不堪情婦管束，曾僱人將情婦砍傷。安微省泗縣公安局副局長徐北淮，向情婦承諾一年內與妻子離婚再娶，結果離婚未果，僱人將已經懷孕的情人毆打致傷。

多數情況下，貪官對情婦的「教訓」並不能發揮警戒和威脅作用，反倒會促使情婦撕破臉面，以玉石俱焚之心，通過網路或紀委舉報貪官的違法犯罪事實。為避免事情鬧大而不可收拾，有的貪官會以舉報敲詐勒索來應對情婦的糾纏不休。如深圳海關緝私局副局長李某，多次想與情婦高某斷絕關係，但高某每次卻以檢舉相威脅，敲詐勒索李某數十萬元。最終，李某不堪高某的貪得無厭，忍無可忍之下將情婦高某舉報。

可惜，在貪官與情婦交往中，類似李某能祭出法律武器的例子少之又少。更多的時候，當貪官對情婦的糾纏心生厭惡甚至憎恨之心時，他們往往會喪心病狂地祭出殺招，致情婦於死地。2012年2月，肇慶市懷集縣政府接待辦主任李偉科，因不願支付情婦梁靜要求的百萬分手費，開車將情婦撞死。2014年7月，原汕頭市政協主席、市委副書記賴益成，將36歲的情婦黎某當場殺死。據悉，賴於10年前在夜總會認識黎某，其後維持情人關係並育有兩個孩子，估計是情婦要挾轉正或索巨額補償導致男方痛下殺手。更有甚者，濟南市人大常委會原主任段義和，為擺脫情婦柳某不斷索要錢財，與侄女婿密謀，當街將柳某炸死，震驚泉城。

不論是分手協議，抑或教訓傷人，甚至是殺人滅口，在貪官與情婦的博弈中，二者同歸於盡，無一例外地都成為人生的輸家。

東窗事發：貪官與情婦的不歸路

即便是貪官與情婦和平共處，大家各取所需，一個貪色，一個納財，其結果又會如何呢？從目前披露出的信息來看，貪官與情婦的結局也不容樂觀，任何一個偶然因素，都會導致他們的腐敗交易東窗事發，「春夢了無痕」。

東窗事發的因素有很多，除上級紀委的監察外，貪官和情婦最可怕的對手是政治對手或情敵的揭發舉報。2012年11月，網上傳重慶北碚區委書記雷政富不雅視頻，其與二奶趙紅霞不雅視頻12秒完整版外流。其背後黑手是因工程承包糾紛而得罪肖某，肖某利用趙紅霞為誘餌，最終令雷政富上鉤，鋃鐺入獄。又如廣州市公安局副局長何靖除了元配，至少跟四名女子有染，甚至生下孩子。但最終卻因某情婦得罪人而被舉報。又如廣西區質監局副局長段一中，因被仇敵散布網路不雅照而被調查，最終他交代了自己受賄100萬，為地產商保駕護航的事實。

除特殊利益關係人的設套與構陷外，意外因素也是貪官與情婦東窗事發的重要原因。如貴陽市地稅局辦公室主任王某，偶然遺失手機，結果手機簡訊中暴露出他與數位女子間的情感糾葛，甚至有多名女子喊他為「老公」。最後，因此事在網路公布而導致王某落馬。又如廣東省鶴山市委書記張汝韶的落馬，便因情婦氣不過香港商人盜取張為其在香港存的476萬港幣，憤而向香港法院控告，消息反饋回大陸，張汝韶情婦的執著，導致張汝韶因受賄罪與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型14年半。

事實上，貪官以權謀私的網路，往往由一些「特定關係人」糾結而成，情婦則是其中的重要角色。從官方披露出來的腐敗通報來看，貪官的利益輸送，多數與情婦存在或多或少的關係。貪官們的錢財，要麼是淪為情婦們的揮霍品，要麼成為情婦們斂財的工具。

原廣州市副市長曹鑒燎，早在1992年，便與在華南某高校學生劉某相識，並發展為情人關係。為獲取劉某的歡心，曹鑒燎不但為其買房買車，甚至還為劉某辦理了出國移民手續，並兩次送給劉某1700萬港幣的分手費。深圳市沙井信用社原主任鄧寶駒，從認識「五奶」小青至亡命外逃800天內，總計花在小青身上的錢財多達1840萬，平均每天2.3萬。由此可見，貪官為討情人的歡心而大肆貪腐，是貪官們在腐敗之路上越走越遠的催化劑。

此外，情婦與貪官同流合污，共謀錢財，是當前腐敗現象的一大特點，民間形象地喻為「情婦的政治經濟學」。2007年，在審理浙江省交通廳原廳長趙詹奇受賄案的過程中，其情婦汪某也因利益關係成為全國首例「特定關係人」受賄案的被告人，最終獲刑7年。某些情婦則更是公開打著官員的旗號瘋狂斂財。如公安部副長李紀周的情人李某，打著李紀周的旗號大搞走私活動。號稱「廣西江青」的李平，自從成為廣西區主席成克傑的情婦後，假借離婚再婚為目的，大肆受賄數千萬元。原華潤集團董事長宋林情婦楊某原是模特，宋安排其進入瑞銀，成為宋受賄與洗錢的重要幫手，坊間傳聞楊某涉洗錢達10億元之巨。在情婦的指引與縱容下，貪官在貪腐之路上一路狂奔，最終與情婦陷入萬劫不復之深淵。

反思：社會輿論場中的權力與法律博弈

貪官與情婦的腐敗問題，是中國腐敗案件中的重要一環，其危害性極其巨大，影響極為惡劣。人們在痛恨貪官與情婦，並為他們的落網拍手稱快時，也在不斷反思當前反腐倡廉建設中存在的漏洞與不足。人們在反腐敗問題上形成的一個基本共識是，應該從源頭和本源上消除腐敗產生的土壤。但腐敗的土壤到底是什麼？如何剷除腐敗的土壤？在社會輿論場中，大家對此眾說紛芸，莫衷一是。

有人將我國目前的腐敗看成是制度的腐敗，甚至上升到意識形態的問題。但這樣的說法並不靠譜，因為所謂的西方民主制度並不能杜絕腐敗，甚至在印度菲律賓等某些國家，腐敗問題更為嚴重。也有人將腐敗問題歸結為社會問題，是社會不良風氣的負作用。福建社會法學學會會長湯黎虹曾說：「貪官包養情婦的背後是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和極端個人主義的思想作風在作怪。」這樣的歸納看似不錯，但卻沒有緊扣住如何反腐防腐的本質。畢竟，社會風氣的扭轉，非一時一日之功，需要全社會公民的持續努力。也有人將貪官與情婦的腐敗置於中國傳統文化的大背景中考量，認為在官本位思想的影響下，大多數男人都有存有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哪一個掌握權力的男人，怎麼可能沒有情婦呢？言下之意是，情婦是每一個成功男人值得炫耀的「戰利品」。

以上分析當然有其合理之處，不過，筆者更傾向於從權力與法律的博弈關係來看待這個問題。在筆者看來，公開透明的權力運作與公正完善的法律執行，才是解開貪官與情婦腐敗難題的兩把核心鑰匙。

從權力運作的角度來看，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接受社會監督，是杜絕貪腐現象的重要抓手。重慶市律師胡燕瑜，利用情夫烏小青是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執行局局長的關係，長期做非法買賣，僅其中一單律師代理費，就高達4000萬元。徐州市委組織部部長陸正方，長期玩弄女幹部，對親近者違規提拔。人們不禁要問，作為執行局長的烏小青與組織部長的陸正方，為何擁有違背組織程序的權力？法院在審理案件的過程中，為何出現權力干涉司法的現象？

竊以為，要杜絕此種現象，一是要嚴格限制官員尤其是一把手的權力，避免他們一手遮天；二是要讓權力運行在陽光之下，不論是行政或司法事務，都要公開透明，接受群眾的公開監督。三是充分調動社會輿論的力量，形成腐敗可恥，嚴打腐敗的社會氛圍，讓腐敗無處遁形。

從法律完善的角度來說，關於反腐建設的相關立法必須儘快推進或完善。當前，「貪官+情婦」的腐敗模式，正成為腐敗案件中的典型現象。中央紀委副書記劉錫榮曾一針見血地指出：「去年的貪污受賄等腐敗案件中，70%的案件所涉及的賄賂，是由官員的老婆、孩子，甚至情婦收受的。」面對此種情況，我國在相關法律上不斷進行了制訂或修訂。20 07年7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發布《關於辦理受賄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明確了10種新類型受賄刑事案件法律適用問題的具體意見，並首次明確「特定關係人與國家工作人員通謀，共同實施錢款行為的，對特定關係人以受賄罪的共犯論處。本意見所稱『特定關係人』，是指與國家工作人員有近親屬、情婦（夫）以及其他共同利益關係的人。」這一意見的執行，無疑為貪官與情婦祭出了一記重重的殺威棒。

另外，我們還期待制訂一部完備的《反腐敗法》。南京市人大常委會主任陳紹澤建議，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委託監察部牽頭，邀請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等相關部門以及法律界專家學者，深入調研，比較分析國內外相關法律，在充分總結以往反腐敗的經驗教訓、研究反腐的有關政策和條例的基礎上，將成熟的反腐政策上升為國家意志，著手起草《反腐敗法》草案。該草案的核心內容包括：公務員財產申報制度、金融實名制度、公務員職業迴避制度。如果《反腐敗法》真正得到通過，相信對扼制腐敗勢頭有一定的阻隔作用。

當然，我們不能完全寄希望於法律與制度的完善與執行。因為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完善的法律制度，法律制度的踐行，更需要個人的執行與配合。它有賴於整個社會正氣的抬頭以及社會環境的優化。只有全社會公民攜手合作，自覺遵守社會公德，政治清明，社會和諧，才能真正讓貪官與情婦的生存空間消弭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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