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一時間趕到了比利時恐怖襲擊的現場
恐襲現場記者手記:比利時,你害怕嗎?
於靈歌,世界說專員
發自 比利時 布魯塞爾
3 月 22 日一個平靜的早飯時間,我的手機突然蹦出 BBC 的重磅新聞:布魯塞爾市扎芬特姆(Zaventem)機場發生兩起爆炸。機場離我還算遠,但身邊的朋友一下子炸開了鍋,國內的親朋好友也發來消息問我是否平安。
緊接著 Maelbeek 地鐵站發生爆炸。這可是歐盟總部!死傷人數在不斷增加,布魯塞爾安全警戒級別升到至最高,進入比利時的火車、高速也都關閉。雖然最初沒有任何消息確認爆炸是否與恐怖分子有關,但大家都意識到,這是布魯塞爾遭受的最直接的襲擊。
去往布魯塞爾歐盟總部爆炸現場的路已經嚴重堵車,交警在協助管制,道路封鎖,地鐵、火車也都停運了,我只能快走趕過去。已經是三月底,陽光正好。對持續低溫陰雨的布魯塞爾來說,今天本是一個平靜的、屬於春天的日子,而走在路上,身邊卻是飛馳而過的救護車,耳邊傳來接連不斷的警笛聲。
△ 爆炸發生現場附近交通擁堵。
布魯塞爾是個小地方,比利時在歐洲也幾乎是一個沒有存在感的國家。平時的新聞里,「布魯塞爾」往往是用來指稱歐盟的,很少有人真正關心在這到底發生了什麼。而在我來到這兒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它上了兩次頭條:去年十一月巴黎恐怖襲擊後,布魯塞爾因為搜查嫌犯全城封鎖,警戒級別提高到最高級;就在前幾天,法比警方終於抓捕到了巴黎恐襲的頭號嫌犯,還發生了槍戰。今天,悲劇就切切實實地發生在這裡,布魯塞爾,歐洲之都,漩渦的中心。
路上相對平靜,大多店鋪還正常開門。只是行人臉色凝重,形色匆匆,幾乎人人都像我一樣邊走邊刷著手機,要麼在報平安,要麼關注最新的事件進展。快走到歐盟機構附近時,我恰好路過前兩周默克爾來歐盟開會光顧的、號稱比利時最好吃的薯條店。它也關門了。而在此之前,它可是高傲地恨不得全年都營業的地方。
△ 默克爾去過的薯條店已關門歇業。
中午 12 點,當我到達 Maelbeek 站附近的時候,通往爆炸現場的整條街 Rue de la loi 已經封鎖起來了。這附近各類歐盟機構大樓林立。在路末端的爆炸現場,遠遠能看到停著幾輛黃色的救護車和醫療帳篷。除了警笛聲,頭頂還有不時飛過的、嗡嗡作響的直升機。媒體記者聚集在封鎖路的邊緣,長槍短炮地拍攝、報道。少量路人行色匆匆,整體還算平靜。
身旁一位中年大叔望眼欲穿地看著封鎖區域,我問他來這做什麼?他說,他的妻子就在封鎖區域內的歐盟理事會大樓里工作,而從早上出事到中午,他們全部工作人員都被封鎖在樓里了。他正在焦急地等解封的通知,接妻子回家。
另一個住在附近的路人告訴我,他平時上班都會路過 Maelbeek 地鐵站,今天上午正好在家辦公。因為住在附近,就過來看一下。我問:「你害怕嗎?」
「我拒絕害怕。」
△ 歐盟總部附近地鐵封鎖
這使我想起來,去年巴黎恐襲發生後,全城封鎖搜查,居民被要求遠離市中心、盡量不要出門,整個布魯塞爾像個鬼城。但還是有不少人一如既往去街上的小酒館喝酒、聊天,記者問他們為什麼還出門?有人說,我們不能因為恐怖分子而毀壞原有的美好生活。絕不低頭地繼續生活下去,是對恐怖襲擊最勇敢的反抗。
我身邊抽煙的記者大叔,今早上正要從布魯塞爾機場離開,結果發生了爆炸不得不趕回來。
「完全是一片混亂,」他吐了口咽,「我想說,第一,布魯塞爾根本就沒有安保!第二,這根本是個笑話,比利時壓根兒不是一個國家。你看,前不久逮捕那個聖戰者,多半還是人家法國警方的功勞。」 儘管身為比利時居民,他仍嚴厲地批判著政府的所作所為。
△ 歐盟總部現場進行報道的各路媒體及安保人員
我明白他什麼意思。本來就被指責分裂而無所作為的比國政府,去年恐襲搜捕以來,警方搜捕不力,安保措施漏洞百出,歐洲社會對此多有指責。而策劃和襲擊巴黎的多名恐怖分子又來自布魯塞爾,使之成為「聖戰者的溫床」,對一個擁有上千個國際機構所在地的「歐洲之都」而言,實在是不可想像。
我在這個「地獄」的中心,兩旁是高聳的歐盟機構大樓,前方是發生爆炸的封鎖區域,後方不遠就是比利時獨立五十周年紀念公園。我一度認為,五十周年紀念公園的拱門比柏林的勃蘭登堡門更加壯觀、美麗。那是市中心最多人去慢跑的公園,有著開闊的公園廣場和噴泉,有高高的法國梧桐,和長長的、適宜跑步的路。去年秋天,我還參加過布魯塞爾馬拉松五公里跑,路線正是從公園出發,向西北經過歐盟前往市中心大廣場。
△ 十五周年紀念公園,附近民眾由此疏散。
在我看來,這是最能代表布魯塞爾的一條路:如果說公園是每一位市民美好平靜生活寄託,那麼二戰後成立、致力於消除戰爭的歐盟就是和平的捍衛者;再往前去的布魯塞爾市中心,便能看到被評為聯合國文化遺產、保存完好的布魯塞爾大廣場。要問我「歐洲之都」該有的精神是什麼?也許答案全部寫在這條路上:獨立,團結,和平,尊重歷史。
下午兩點,太陽終於又出來了,站在封鎖區附近我們感覺暖和了些。可能是離公園近的緣故,幾隻鴿子飛來附近的小廣場上。就在這時,封鎖區里歐盟理事會大樓解封了,裡面人員全部被引至五十周年紀念公園疏散,外圍的所有記者也被警察要求撤離。當我跟去五十周年紀念公園時,居然又看到了慢跑的市民。漫長而揪心的早晨,似乎已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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