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口高低問題

　　□肖遙

　　美劇《破產姐妹》里，在餐廳打工的制服大胸妹Max，喜歡把領口開得低低的，但是，當她和閨密Caroline的蛋糕店開張後，Caroline提醒Max這是她們自己的生意，要嚴肅對待，不能再「粉胸半掩疑晴雪」了，兩人穿上了中規中矩的黑色小圓領。當她們開始招聘員工時，Caroline建議Max穿上高領，以便端起老闆的架子……由此，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職場，地位越高的女性領口越高？

　　在商業女強人Caroline眼裡，領口的高低，不僅是為了展示女性魅力，更是表達親和力。低領口意味著示好、取悅，放低領口也意味著放低身段。在職場，前台侍應生、餐廳服務員、需要表達殷勤的職位，領口一般不會太高。不過，好像也有例外——穿旗袍的酒店門迎，她們的高領有點拒人千里，這一點，老闆比咱考慮得充分，鑒於她們的個頭比顧客還高，即便穿了低領您也看不到啥，於是，考慮到客戶的需求，就把旗袍的叉開得高高的，該露的露，不該露的也露了，這樣，足夠親和了吧？

　　Caroline一定沒少受時尚雜誌調教：「老闆不喜歡你周一上班穿得比上墳還沉重，所以不要一身黑裹得嚴嚴實實有如奔喪，清爽白衫一字領口，周一例會走起來！周二經過了前一天的緩衝，襯衫領讓你看上去整潔大方，提醒自己今天也要繼續加油吧！開工第三天見客戶，V領上衣既有小小誘惑，又顯得親近……」雜誌的這種語氣，有沒有似曾相識，讓人想起職場前輩的勸導：「你為別人工作，你要說他喜歡聽的啊」，「你得把客人陪高興了，人家才讓你賺錢是不是？」

　　在大胸妹Max看來，雜誌的口氣弱爆了！堅持穿低領只為「老娘喜歡」，跟老闆和客戶沒一毛錢關係。所以，同樣是打工，Max的領口裡裝的大胸，霸氣外露，呼之欲出，她自己戲稱它們「奶瓶」；而電影里土豪老闆的低領小蜜，扭扭捏捏半遮半掩的「酥胸」，叫人聯想到酥糖、酥餅、桃酥等小甜點。前者承裝生命之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後者屬於閑了岔心慌的零食，一捏就碎成了渣渣。

　　歷史上領口開得最低的要算唐朝,豈止是領口低,簡直就是袒胸，據說元和以後，貴婦們流行紗衣抹胸，估計除了自己老公外，別的男人並不介意。到了開成四年，延安公主的領口低得過分了，她老爸唐文宗大發脾氣，連帶著把駙馬也責罰一番：你媳婦在外面走光了，家裡人知道嗎？虧得大唐王朝思想開放，女人們還是愛咋穿咋穿，個個都穿得像《簪花仕女圖》里一樣又透又露。要不是惹毛的人是她父皇，延安公主或許會說：「關你Ｐ事，老娘喜歡！」

　　具有「女性崇拜」精神的唐朝，女性著裝的袒胸露乳和Max的低領口心意相通，都是「老娘喜歡」，等同於女性主義的「我可以騷，你不可以擾」。與實用主義為了「老闆喜歡」而露出的「事業線」是兩碼事。兩者最大的區別是：前者是真心，後者是假意，假的就是假的，別以為人家看不出來。《亂世佳人》里，郝思嘉家的莊園被饑荒所困，去向獄中的白瑞德求助，扯下綠窗帘做了新裙子，特意把領口做得低低的……綠眸子搭配綠裙子，是極好的，白瑞德感動得一把抓住郝思嘉的手——可是，卻被扎疼了，我去，怎麼糙得跟二號砂紙似的？老白心裡一涼，冷笑起來：這個女人要多急切，才能如此假惺惺地投懷送抱呢。

　　在《男人之間》里，性別研究專家塞吉維克說：「女人的最終作用只是成為疏通男人之間同性社會性慾望的導管。」如今指點女性如何著裝的雜誌，在投射男性慾望、打壓女性意志方面，比古代家長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同的是，古代是在家裡，如今延伸到了職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