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就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

不知道余秀華是否讀過美國作家蘇珊·桑格塔的一句話,「儘管機會渺茫,儘管得不到社會輿論的支持,但一個人總是可以擁有其他選擇。」也許沒有,不過她選擇離婚的這種行為,恰恰就證明了她對這句話的認同。

「腦癱」詩人余秀華的走紅更像個意外,她的詩醞釀於艱難歲月和病弱身體之中,有一種原始和野生的激情,特別有打動人心的力量。都說苦難出詩人,余秀華的人生真是又苦又難。出生時倒產,4天不會吃不會喝,長時間缺氧窒息而造成腦癱,雖然沒有引發智力缺陷,但是造成了行動障礙,說起話來口齒不清,留下了終生的殘疾。

別的孩子會走了,她只會爬來爬去,「一冬一春,爬爛兩條棉褲」,請來醫生在家裡住了半個月也無濟於事。6歲站起來學走路還直摔跤,後來換成拐棍練習了很久,才終於可以搖搖晃晃地自主行走。8歲上學,父母背去背回,在學校上廁所,只能找同學幫忙。

一直讀到高中,高一的時候成績還不錯,八十多人的班上是前十名。但之後成績一直往下掉,高二她輟學了。回家後一把火燒了教科書,絕了自己的讀書夢。

從學校回到家,一個殘疾的農村姑娘能有多少條路可走呢,農活幹不了,謀生都存在問題,那就只有一條路,嫁人吧。

父母做主,給她招了一個上門女婿,比她大11歲,是個健全人。父母圖的是家裡能有個男人幫襯,也能照顧她後半生。他們之間,一點感情都沒有,都是為了生存。他如果不是窮到一定程度,怎麼會給一個殘疾姑娘家當上門女婿;她如果不是殘疾了,又怎麼肯拿自己的幸福做交易。

在以生存為第一人生目標的層次中,一切都得服從利益交換的原則,這裡不接受眼淚,更容不下夢想。

19歲,余秀華就嫁了,成了一個已婚的婦人。她看他覺得陌生而恐懼,他看她,也差不多,「我們之間不存在任何交流,家對他而言就是一個在春節過年的地方」。丈夫常年在外打工,這個婚姻只有一個空殼。

結婚第二年余秀華就想要離婚,父母不同意,殘疾人找了一個健全人,不吃虧,將就過吧。後來又有了兒子,父母幫著帶,更沒有了離婚的理由。

生活的苦悶,終於令余秀華在寫作中找到了出口。作為一個失去了平衡和運動能力的腦癱病人,每寫一個字對她來說都非常艱難,需要用最大的力氣先保持身體平衡,並用最大力氣左手壓住右腕,才能把一個字扭扭曲曲地寫出來。所以她選擇了寫詩,沒有別的,因為字數少。

寫作就是她救贖自己的方式,唯有沉浸在詩的世界中,她才能超越現實的窘迫。從33歲,她開始在網路上大量發表自己的作品,逐漸引起關注,並走紅。兩家出版社搶著出她的詩集,她的生存環境大大改善。

余秀華重新把離婚這個話題撿起來的時候,父母已經預見到會有人說三道四,「你一下子出了名,就提離婚,別人會說你一出名就把老公給甩了。」果然,雖然離婚是在去年10月份,可前幾天傳出消息之後,依然有人認為是她有了名氣覺得農村老公沒有利用價值了,有網友在新聞下有網友評論,「為什麼早不離婚,那時養不活自己,為什麼現在才離,能掙錢了,有點忘恩負義」、「沒有她老公的支持,她一個腦癱,能出書嗎?」

離婚,真的和出名有關嗎?不,20年徒有虛表的婚姻,就像套了20年的枷鎖,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她為了滿足父母的心愿,已經犧牲了一次,現在孩子上了大學,她想為自己而活了。「很早就想離婚,當我快40歲的時候,我真的等不起了。」

以前的婚姻才是互相利用,無視人的精神需求,僅僅為了索取對方身上的價值,硬把無愛的兩個人捏到一起。不是出名讓余秀華覺醒了,而是當她能夠靠著自己的能力活下去的時候,勇氣自然而然產生,讓她可以去面對早就應該做出的選擇,就像蘇珊·桑格塔說的另外一段話:「總有一天,你會意識到,你不能把一件事情無限期地推遲下去,事實上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不選擇本身就是一種選擇和一種姿態,而任何一種改變,都需要無限的勇氣。給不了對方愛和尊重,甚至給不了基本的溫情,就不應該繼續躲在一個婚姻的空殼之下,依賴著一個男人,然後又看不起一個男人。分開,還彼此一個解脫,才對大家都公平。

不是所有的分開都叫變心,假如開始的時候就沒有愛過。

父母依然習慣了插手余秀華的生活,離婚後還想讓她再找一個,「我和你媽媽若走了,你身體不好容易生病,以後誰來照顧你?」余秀華卻再也不想聽從父母的好意,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的後半生交代了,她現在能養活自己,版稅、稿費完全可以自給自足,生活也很充實,忙著寫書、接待客人、外出參加一些聚會活動,日子這麼圓滿,有些事不用急,都可以慢慢來。

余秀華讓父母看到不是只有男人才能託付,自己才是自己最終的救世主。她並不憂愁未來,「生活不用我去扛,生活怎麼來,我就怎麼過。」

雖然很多人都不願意相信現在還有父母之言媒妁之命的婚姻,但殘酷的現實總是告訴我們,有的,依然有的。不僅是在偏遠的農村,就算在喧鬧的都市,依然有這樣荒謬的故事發生。父母為子女選擇婚姻,就像上菜市場挑茄子黃瓜,沒疤瘌沒蟲眼就行了,至於說茄子是不是愛黃瓜,誰管呢,搭配在一起能做菜就行。

比如前幾天我接到一個情感諮詢,諮詢者說自己和丈夫是相親認識的沒有什麼感情基礎,聽父母的安排就結婚了。婚後才發現丈夫沒責任心,婆婆十分強勢,什麼都掌控在自己手裡,加上她又生了兩個女孩,自己在婆家的日子很不好過。她想離婚,丈夫也同意,可是婆婆不贊成,說如果離婚就得把孩子帶走,如果不離婚可以帶她去打工。婆婆還說,男人別理他,自己該幹嘛幹嘛,女人還不就是為了孩子而活。她很猶豫,捨不得孩子,又不願意將就沒有感情的婚姻。

看完這個故事,正好遇到余秀華離婚的新聞。我想,余秀華就是這類女性最好的榜樣。

像余秀華這樣一個病弱的「孤島般困居於鄉下的女人」,能將命運的舵盤重新掌握在自己手裡,靠的就是對生活的不屈服,即使在毫無希望的婚姻中,在被視為異類的村落中,她依然堅持著自己的不合群,她寫詩、造夢、幻想,大腦玩命運轉,不停歇地對抗黯淡的現實。她折騰著折騰著,精神上的不斷追尋,新的生機逐漸萌芽,另外一條路在眼前展現。

不這麼折騰,她聽從了父母的安排,麻木地過下去,那現在,依然不具備獨立的資本。

余秀華擁有倔強的個性和聰慧的大腦,只是被困在自己的身體之中,而很多比她更健康的女人則被困在自己的靈魂當中,她們身體無恙,四肢健全,可是個性殘缺,頭腦銹死。所以她們要改善自己的命運,要走的路,可能比余秀華還要艱難。

我很想對那個諮詢的讀者說:過去你聽父母的已經掉進坑裡了,現在你還想聽婆婆的嗎?只有擺脫那被固化在骨子中的依賴感和懦弱心,想開了,看透了,去努力,去折騰,才能發現自己身上無窮的潛力,打破現有生活的牢籠。

女人都渴望幸福,希望自己能被幸福眷顧,可幸福是什麼,余秀華說,「幸福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這是一個一直與身體和現實爭奪自由的女人的心聲,也正是幸福的本質。沒有自我的意願來鋪墊,不活出真正洒脫的自己,幸福永遠都不會來。

PS:文章中提到的情感諮詢案例本來是想另外解答推送,正好遇到余秀華的這件事,就放在一起說了,僅供諮詢的女士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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