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丸先生陳朴傳九轉金丹秘訣』【下】

《陳先生內丹訣》研究

謝正強

提要：

《陳先生內丹訣》是一部非常獨特的內丹著作，其所述丹法與作為道教內丹主流的鐘呂系丹 法迥然不同。本文對《陳先生內丹訣》的作者、傳本作了考證，並從「內丹之道」與「內 丹之法」兩個方面對其理論特色作了深入論析，指出這一獨特丹法，強調從膽入手，並大 量運用存神行氣等內養方術，顯示了早期內丹形成過程中，道教傳統內修術所起的重大作用。

謝正強，四川大學宗教學研究所碩士研究生。

主題詞：陳朴內丹

唐末五代，道教外丹術由於實踐失敗而漸趨尾聲，內丹成仙說乘時而起，成為道教煉養 術中的顯學。至兩宋，內丹空前盛行，一大批內丹家活躍于山野民間，著書立說。內丹學說趨 於成熟，呈取代內丹以外一切道教傳統煉養術之勢。任繼愈主編的《中國道教史》考論兩宋傳 習內丹的人物，說：「兩宋內丹修鍊者既有陳摶、張無夢、藍元道、張繼先、王老志、曹文 逸 等名道士，有王溥、晁迥、張中孚、李觀、曹國舅等名公巨卿，有种放、李之才等隱士名儒 ，有張伯端、夏宗禹等幕僚，也有市井百工之流如縫紉為業的石泰、箍桶盤櫳為業的陳楠、 滌器為業的郭上灶等勞動人民，乃至乞兒、*女、和尚，無所不有，可謂遍於社會各階層。 」①在這批內丹家中，以鍾離權、呂洞賓一系影響最大，成 為此後千年間道教內丹學的主流 。鍾呂一系之外，兩宋還有一些別的內丹派系傳承於世。陳朴所著之《陳先生內丹訣》，丹 法自成一家，就是一個例子。

一、成書時間及版本 《陳先生內丹訣》一書，《通志·藝文略》有著錄，不題撰人。明《正統道藏》收入太玄部 婦字型大小，署陳朴沖用撰。其序言敘作者生平：「先生名朴，字沖用，唐末五代初人也，五代 離亂避世入蜀，隱居青城大面山，受道於鍾離先生，與呂洞賓同師也。」② 又敘作書緣由： 「（陳朴）元豐戊午年游南都宋城，張方平宮保以其年高，傳接氣之術，延壽一紀。盤桓南 都，不啻半載，攜一無底土罐游於市，人少有識之者。淮南野叟敬信尊崇，或師事之，先生 憐其至誠，授以內丹訣，因以記之。」?③宋城在今河南商丘 縣南。宋真宗景德三年（公元100 6年），因宋太祖趙匡胤在後周末年曾任宋州節度史，升宋州為應天府。大中祥符七年（公 元1014年）建為南京。宋城為宋州治所，因此所謂「南都」即指南京宋城。據此序言，則陳 朴為一「大隱於世」的得道之士，曾於宋神宗元豐戊午年（公元1078年）游南都，傳丹法於 淮南野叟而作此書。但關於陳朴「唐末五代初人，受道於鍾離權」的說法，多有疑問。首先 ，唐末五代初至宋神宗元豐戊午年時間跨度近200年，陳朴不可能活這麼長。《陳先生內丹 訣》（以下簡稱《陳訣》）序稱：「先生（陳朴）才質奇偉，德行高妙，積年累功，今不知 其幾百歲。」④這只是典型的神化道教中人的說法，不足為 據。雖然最早的內丹傳承譜系圖 ，南宋末李簡易《玉溪子丹經指要》卷首《混元仙派之圖》，列有正陽真人（鍾離權）陳 朴真人?淮南叟的傳承系統，但其所據資料很可能是《陳訣》的序言。其次，從我們後面 的 研究可以看出，《陳訣》所述丹法與《鍾呂傳道集》、《靈寶畢法》所代表的當時作為內丹 主流的鐘呂丹法大不相同。所以陳朴的丹法可能另有傳承。

《陳訣》另有一傳本收入《修真十書·雜著捷徑》卷之十七，題為《翠虛篇》，副標題《九 轉金丹秘訣》，署泥丸先生陳朴傳，與《陳訣》文字大同小異。《陳訣》序言中未提到陳朴 有號，而同為宋代道士的南宗四祖陳楠則號泥丸先生，著有《翠虛篇》，收入明《正統道藏 》太玄部婦字型大小，與《修真十書》所收之《翠虛篇》迥異。大概《修真十書》的編撰者於陳 朴、陳楠有所混淆。翁獨健編《道藏子目引得》則誤認為朴字應改為楠，將《修真十書》之 《翠虛篇》列為陳楠著作⑤，《道藏提要》編撰者沿襲這一 錯誤，也認為《修真十書》之《 翠虛篇》作者「『朴』蓋『楠』字之誤」⑥，後鍾肇鵬先生 於《道藏提要訂補》一文中加以 訂正，指出《修真十書》之《翠虛篇》「其文字與陳朴《內丹訣》大體相同，蓋系陳朴《內 丹訣》之另一傳本，與本書（指陳楠《翠虛篇》）同名異實。」

《陳訣》與《修真十書》之《翠虛篇》（以下簡稱《十書》本）體例相同，都將煉丹工夫分 為九轉，即九個步驟，每一轉以七言四句歌一首，《望江南》詞一闕頌之，復以口訣一段， 評述行持過程及注意事項。兩種本子主要差別如下：一、《陳訣》有序，《十書》本無序。 二、《十書》本篇首將丹法工夫綱領列出：「一轉降丹，二轉交媾，三轉養陽，四轉養陰， 五轉換骨，六轉換肉，七轉換五臟六腑，八轉育火，九轉飛升。」⑧此綱領為《陳訣》所 無。三、《陳訣》於每首歌訣、《望江南》詞皆逐句作注，夾雜其中，而《十書》本則於每 首 歌訣、詞之後，以「解曰」另起一段作注，注文內容大致相同。四、對第一轉歌第一句「一 轉之功似寶珠」⑨，《陳訣》註解為：「天一真水，藏之於 膽，陰陽和合，降而為丹。」⑩ 《十書》本則在這段解釋之前加了一段關於內丹的數論：「內丹之功起於一而成於九，一者 萬物之所生也，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五行之序起於一， 故內丹之功亦起於一轉，而成於九者，九為陽數之極，故至於九則道果成矣。」五、《十 書》本第九轉缺《望江南》詞、詞注。可以判定，《十書》本系由《陳訣》本輾轉傳抄改編 而得。從署名「陳朴沖用撰」與「泥丸先生陳朴傳」的區別也可以佐證這一點。以下，本文 擬從內丹之道與內丹之法兩個方面分析《陳訣》的內丹特色。內丹之道，指內丹的基礎理論 ；內丹之法，指其具體操作方法。? 二、《陳訣》內丹之道?

《陳訣》繼承了道教傳統的「人身一小天地」的天人合一煉養理論。其一轉歌有云：「山河 宇宙透靈軀。」註解說：「人因父母交媾而生身，形交也；丹因心火腎水交媾 而丹降，氣 交也。丹降之時，神遊方外，陰陽大和，至忘其形。天地山河，六合萬物，在我身之內，我 身在天地之外，只覺此中一點光明如日，乃丹降第一轉講的是入手工夫， 其入手即 是追求一種「我」與天地萬物合一的境界，其實也就是與「道」合一的境界。陳朴並未直言 「道」是什麼，但陳朴的內丹說重視陰陽，以陰陽交媾的思想貫穿始終。其丹法第一轉開膽 竅而丹降，第二轉心腎水火交媾，第三轉養內陽，第四轉養內陰，第五轉采日華以積真陽， 第六轉采月華以積真陰，第七轉使真陰真陽交於腹，第八轉煉成純陽之體，第九轉積滿外之 功行以作真仙。《鍾呂傳道集·論大道》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一為體，二為用 ，三為造化。體用不出於陰陽，造化皆因於交媾。」故《陳訣》關於陰陽的說法 也可以算 作「道」的註腳。鍾呂丹道經典《靈寶畢法》，將「陰陽升降，在天地之內，比心腎氣液交 合之法；日月運轉，在天地之外，比肘後飛金晶之事也」作為內煉總綱，以匹配 陰陽、聚 散水火入手，經交媾龍虎、燒煉丹藥、肘後飛金晶，玉液還丹、玉液鍊形、金液還丹、金液 鍊形、朝元鍊氣、內觀交換、超脫分形，最終「陰盡陽純，身外有身，脫質生仙」。就對陰陽交媾的重視，以及最終煉成「純陽」的目標，與《陳訣》相比，都有相通之 處。這也可以算是兩宋內丹道的一個共同特點。

早期內丹學說多涉及臟腑五行說，如《鍾呂傳道集》說：「惟人也，頭圓足方，有天地之象 ；陰降陽升，又有天地之機。腎為水，心為火，肝為木，肺為金，脾為土。」 五臟之中又 最重視腎，稱：「一點真陽，而在二腎。」主腎說可以說是當時以至後世流行的 內丹道基 礎理論之一。陳朴的內丹學說在這方面與之不同，他於五臟中最重視膽。他說：「天一真水 ，藏之於膽。」「天一生氣，名曰中黃，其氣藏於膽，以為性命之根元，其味苦 。」「萬物得春氣方生，人能通膽之氣然後內丹成就。」要求以開「 膽竅」作為內丹 入手工夫 ，「膽竅既開，則生氣裊裊，上重樓十二環，入於舌竅之下，滿口覺苦，乃是生氣流通之驗 也……生氣流通則陰陽大和，心腎交媾。」這一思想雖然獨特，但也不難找到其 淵源。《 黃帝內經》說：「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內 經》於藏腑學說持主心論，但又說：「凡十一藏，取決於膽也。」道教發展了這 一學說，在 一些經典中將膽提高到臟腑統率的地位。如《太上靈寶五符序》中說：「膽為天子大道君， 脾為皇后貴女，心為太尉公，左腎為司徒公，右腎為司空公……又肺為玉堂宮尚書府，心為 絳宮元陽府，肝為青陽宮蘭台府，膽為紫微宮無極府，腎為幽昌宮太和府。」道 教早期修 煉經典《老子中經》也說：「肺為尚書，肝為蘭台，心為太尉公，左腎為司徒公，右腎為司 空公，脾為皇后貴人夫人，膽為天子大道君……老子曰，萬道眾多，但存一念子丹耳。一， 道也，在紫房宮中者，膽也。子丹者，吾也，吾者，正己身也，道畢此矣。」將 膽作為身中的「天子大道君」、「紫微無極府」，無疑在臟腑中地位最高。眾所周知，鍾呂 金丹道興起 以後，主腎說在內丹，乃至中醫領域都取得了主導地位。但是，如上所論，在道教關於臟腑 的理論的發展過程中，確實曾有一時期倡主膽說，而《陳訣》則反映了主膽說對早期內丹修 煉的影響。

陳朴丹法的另一特點是特重換形。這從其工夫綱領「一轉降丹，二轉交媾，三轉養陽，四轉 養陰，五轉換骨，六轉換肉，七轉換五臟六腑，八轉育火，九轉飛升」也可以看 出。陳朴 認為要得道升仙，必須換「凡軀」成「仙質」。因為「人之凡胎俗骨，陰陽不潔，不能上升 得道」，「學道之士，未能換其形，則為形所累，故出神則身不動，屍解則形不 去」， 「玉之有瑕不成真玉，人有凡肌濁骨不成真仙」。《陳訣》之換形又以第五轉采 日華，第 六轉采月華為關鍵，並以歌訣「陽砂換骨陰消肉」概括之。其註解說：「真人丹 成四轉之 後，至五轉采日精，納于丹田，結為陽砂。采日一年之後，其陽砂內純入髓中，換其凡骨， 內生仙骨。但覺夜間汗出如白膏，乃是凡骨隨汗而消也。故曰陽砂換骨。五轉換骨之後，至 六轉采月華，納于丹田，結為陰粉。采月華一年之後，其陰粉內化入於肉中，換其凡肉，以 養仙肌。但覺大小便常有紫血隨氣換下，乃是凡肉暗消，仙肌自生，故曰陰消肉也。」這 段話詳細敘述了換形的原理、方法及其神秘色彩頗濃的生理證驗。道教講求形神俱妙，換形 之說，由來已久。秦漢方仙道即認為服食仙藥可以點化凡軀成仙質。東漢魏伯陽著《周易參 同契》對服食換形進行了生動描述：「巨勝尚延年，還丹可入口，金性不敗朽，故為萬物寶 ，術士服食之，壽命得長久。金砂入五內，霧散入風雨，熏蒸達四肢，顏色悅懌好，鬢髮白 變黑，更生易牙齒，老翁復丁壯，耆嫗成奼女。改形免世厄，號之曰真人。」早 期的道教內修法，如行氣、存神，也都將白髮變黑，齒落更生之類的「換形」作為其功效。 早期內丹 說也多講換形，《道樞》中這類例子很多，如《道樞·玉芝篇》引宋仁宗寶元中人陳舉的內 丹術稱：「九轉者，九年也，九九者，數之盈也。九年之內，有九易焉：一年易氣，二年易 血，三年易脈，四年易肉，五年易髓，六年易筋，七年易骨，八年易發，九年易形。」《 道樞·九轉金丹篇》引青城山方士亢龍子段昊內丹術稱：「一返脈，脈停運矣；二返氣，氣 聚而凝矣；三返血，血成白乳矣；四返精，精結瓊魂矣；五返骨，骨若紅玉矣；六返髓，髓 化玄霜矣；七返形，形清體妙矣；八返神，神化無方矣。」足見《陳訣》換形之 說有其同 道。此外，還值得一提的是《靈寶畢法》的「鍊形」之說，包括金液鍊形和玉液鍊形。《靈 寶畢法》說：「日月，比氣也：腎氣比月，而心氣比日。金玉，比液也：腎液比金，而心液 比玉。所謂玉液者，本自腎氣上升而到於心，以合心氣，二氣相交而過重樓。閉口不出而津 滿玉池，咽之，而曰玉液還丹；升之，而曰玉液鍊形。是液本自腎中來而生於心，亦比土中 生石，石中生玉之說也。所謂金液者，腎氣合心氣而不上升，薰蒸於肺。肺為華蓋，下罩二 氣，即日而取肺液，在下田自尾閭穴升之，乃曰飛金晶入腦中，以補泥丸。補足自上復下， 降而入下田，乃曰金液還丹。還下田復升，遍四體前後上升，乃曰金液鍊形，亦是金生於土 之說也。」雖然鍊形、換形都以形神俱妙為目的，但《陳訣》之換形注重外部條 件的運 用，采日華以換骨，采月華以換肉；《靈寶畢法》之鍊形則以修鍊者體內的氣、液運煉為主 。二者原理方法之不同是顯而易見的。

三、《陳訣》內丹之法?

《陳訣》作為內丹之「訣」，其中更多的內容是對具體的修鍊方法的敘述。其每一轉的口訣 都對每一步的行持過程及注意事項進行了詳細的敘述，並有具體的身心證驗。如其第一轉口 訣：? 行持下手之初，先須以飲食養和五臟，不可失飢過飽，心田安靜，無憂無愁，乃可入道也。 凡於二更盡三更初，先須洗漱，於靜室燒香，盤膝坐，閉目存神，候息出入勻調，以舌倒卷 ，塞定舌根兩竅，閉息，漸次覺左右太陽經有兩道氣從大牙根下，貫太陽，入頂門，至泥丸 宮，即為一次。卻開眼良久，再閉目存神，依前捲舌，候氣至泥丸宮即止。如此，每夜行三 次，行數夜，或旬日，或半月，漸覺氣到泥丸宮後，流入腦，下重樓十二環過夾脊，串尾閭 到上，入心貫膽，覺胃中溫溫，微覺意思和暢，乃是真氣降也。如此，又行數夜，後漸覺氣 到心後，微覺溫溫，或心頭氣微動，卻有溫氣後心而上，過重樓入舌下，漸覺口中微苦，乃 是中黃之氣自膽而出，陰陽大和，將有降丹之象也。如此之後，每夜行持之初，令一人在門 外，以絕入來之人及貓狗等，恐忽然相驚故也。至每夜行三次，時須坐前橫一幾，忽行氣間 ，覺身體漸大，精神騰騰，漸見住宅與諸城市、天地皆在身內，一身上覺充天，下覺塞地， 手足皆不知所在，乃急以手按幾，閉目，只覺心頭一塊光明，團團如日，忽然墜落，乃是丹 降也。丹降之後，不可便開眼，漸漸收拾，精神都歸，四體手腳復舊，或覺手腳微麻，定省 多時，然後開眼，吃人蔘湯，乃睡至來日，吃粥食，將息一二日，乃丹降畢功也。丹降之後 ，百病消除，更無疾厄之苦也。 這段文字描寫，無論行功方法，還是內景感受之詳細，在當時的丹書中都為少見。

《陳訣》丹法分為九轉，又以第三、六、九轉為界分為三大部分：「丹成三轉，位入地仙， 道成無漏」，「丹成六轉，換盡凡形而成仙質，形神俱妙，神之所向，形也隨之 上升九霄 ，如星之快也。」「丹成九轉，三千功成之後，上朝玉皇，名在仙籍」。這種說法有點 類似《鍾呂傳道集》中的地仙、神仙、天仙。《陳訣》後三轉述丹成後之神通證驗，與《靈 寶畢法》之《大乘超凡入聖法三門》相近。但《陳訣》之前六轉則大量運用存神行氣等道教 傳統養生方術，與鍾呂系丹法完全不同，這可以說是《陳訣》丹法的又一特色。如前述第一 轉口訣即包含了閉息、存神、行氣的內容。類似的還有第二、三、四、五、六轉口訣：

第二轉口訣：

丹降之後，一轉了畢。凡遇初九、十九、二十九，三九之日，日正午時，於靜室中閉門端坐 ，盤膝閉目，叩齒九遍。神定氣和，然後閉息。每一閉八九息為一次，即開眼良久，再閉息 如前，八九息為一次。初閉時閉一次兩次；行之漸熟，閉四次五次；又極熟，閉之九次。一 向行之，直候內之火候周足，與天地相應，不以遠近。忽然入息至九次，心中溫熱，四體和 暢心神搖動，一道熱氣流下入丹田，此是內丹入丹田。乃為二轉功成。自此而後，不行九息 之數也??B41?。?

第三轉口訣：?

丹入左肋之後，功成三轉，凡遇每月初六、十六、二十六，三六之日，夜半子時，洗漱了， 入靜室中端坐盤膝，叩齒九通，凝神定氣，閉目入息。凡閉息六次為一遍，開眼良久，再閉 目入息六次，為第二遍，如此六遍，乃畢。於其月內行至二十六，則月中三遍俱足。至其月 盡夜，三更子時，依前於靜室中，閉目盤膝坐，先以左手摩頂門，右手摩尾閭，尾閭乃脊骨 盡頭，隨日轉七七四十九轉。凡摩時緊閉定息，至數足微歇，候氣定再摩。如此三次，自然 覺心腎之氣交於中膈，激動丹氣塞於五內，覺五藏內其熱如火，乃行育火之候也。凡行持之 後，或於三六之夜，或於月盡之時，忽然覺左肋內丹在肋下動搖，或微有聲，一道熱氣，橫 過丹田，直入右肋之下，其熱如火，搖動良久而定，乃成四轉之功。自此而後，不行重六之 數。

第四轉口訣：

丹入右肋之後，養成四轉之功，凡遇每月初六、十六、二十六日，夜半子時，洗漱罷，入靜 室中，閉目盤膝，叩齒三十六通。集神定氣，閉定鼻息。雖閉鼻息，不得似日前入息，直使 鼻內無出入之息，湛然不動。直候真氣內滿，丹氣貫舌竅，華池津液湧出，滿口將欲溢出， 然後款款咽之歸心。其神水到心則激動神火，五臟覺熱，遍身汗出，四體舒暢，為一遍。每 至三六之夜，如此行三遍即止。此為神水神火抱浴聖胎之候。自此而後，忽於行持之間，內 丹自右肋，其聲如雷，一道熱氣，流入丹田，鼻中火光射出，乃是內丹歸復丹田，以成五轉 ，自此更不行閉陽戶之息也。

第五轉口訣：

內丹復入丹田，五轉之功成就，內之陰陽數足，當采外之陰陽以成大道。凡遇每月初九 、十九、二十九，三九之日，當正午時，面南盤膝閉目對日而坐，候氣定閉鼻息，使息無往 來，真陽不漏，充滿於內，其內之真火與外之真火交通，自覺一身上下通紅明滿。坐一二刻 後，漸漸丹田真水一道冷氣，上貫於心，如水晶一團，在其心上。然後開眼開息，從鼻中吸 日之氣九九八十一口，納之於心。其日氣到心之後，與真水相激，吸氣一半之後，漸覺心頭 氣動，內丹在丹田如魚涌躍，乃是陰陽大和，至八十一口而止。如此行持，三年而畢。三載 數足，不採日精，卻采月華也。

第六轉口訣：

丹成六轉，當采月華。每遇月圓十五夜半子時，洗漱畢，對月而坐，閉目盤膝定氣，閉定鼻 息，合口，令口鼻絕往來之息，使真氣不泄於外，內之真氣塞乎六腑，腎之真陰與太陰之精 ，內外攝受，陰氣交通，自覺一身瑩如水晶，湛然明朗。一二刻間，腎之真水感動心火，心 神之火一道熱氣，降入丹田，如一團火輪安在琉璃盤內。然後款款開眼放息，從鼻中對月吸 月之氣納入丹田，吸八八六十四口而止。吸氣一半之後，其月華真陰激動丹田真火，水火相 交，如沸湯之狀，四體汗出，百脈舒暢。至六十四口而止。如此行持，二年乃畢。其功將入 七轉之位也??B45?。?

從以上口訣可以看出，閉息、按摩、咽津、采日華、采月華分別為《陳訣》第二、三、四、 五、六轉的主要內容。與道教傳統的這類方術相比，二者有許多共同點，如注重對日、時、 方向的選擇；對每次行功次數、時間都有嚴格的規定；更有甚者，《陳訣》所描述的內丹術 之「丹」與道教行氣術之「氣」非常相似，如「一道熱氣流下入丹田，此是內丹入丹田」（ 第二轉口訣），「忽然覺左肋內丹在肋下動搖，或微有聲，一道熱氣，橫過丹田，直入右肋 之下，其熱如火，搖動良久而定」（第三轉口訣），「一道熱氣，流入丹田，鼻中火光射出 ，乃是內丹歸復丹田」（第四轉口訣），「漸覺心頭氣動，內丹在丹田如魚涌躍」（第五轉 口訣）。但《陳訣》的內丹色彩也是十分明顯的，如其中多次提到真水、真火、真陰、真陽 ，並強調水火交通，陰陽和合，另外還有詳細的內景敘述。

咽津納氣之類的內養方術的發展，至上清派集其大成，《黃庭經》、《上清大洞真經》、《 老子中經》中有大量這類方術的記述。兩宋內丹道流行之後，《鍾呂傳道集》將這類方術稱 為「旁門小法」，說它們「不識五行根蒂，安知三才造化，尋枝摘葉，迷惑後人」。此後，這些方術風光不再，而由內丹一統修鍊之術。但是，歷史地看待內丹現象，「 內丹煉養之 道，淵源於先秦以來的行氣、守一之術，是此類方術在實踐中發展成熟的產物。」

即使鍾呂派經典《靈寶畢法》，其《聚散水火第二》也將咽津、搓摩等術作為基 礎工夫，至於《陳 訣》對存神、行氣等術的大量運用，更揭示出道教傳統內修術對內丹術之形成所起的重大作 用。

綜上所述，《陳訣》作為道教早期內丹經典之一，闡釋了一種獨特的內丹功法，強調從膽入 手等等，對於研究道教早期內丹的形成、派別、思想淵源，以及道教內丹術對臟腑的認識， 都有重要意義。(責任編輯：澧渝)

①任繼愈主編《中國道教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6月第1版第495頁?

②③④《陳先生內丹訣》，《道藏》（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3月 影印版，下同）第24冊第225頁、第225頁、第225頁。

⑤翁獨健《道藏子目引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9月第1版，其《經名引得》（第87頁 ）《著者引得》（第138頁）將《修真十書》之《翠虛篇》列為陳楠著作。

⑥任繼愈主編《道藏提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7月第1版第840頁。

⑦《世界宗教研究》1993年第1期第31頁。

⑧《修真十書》，《道藏》第4冊 第668頁、第668頁、第659頁、第658頁、第663頁、第664頁、第668頁、第658頁。

⑨⑩《陳先生內丹訣》，《道藏》第24冊 第226頁。

《秘傳正陽真人靈寶畢法》，《道藏》第28冊第355頁、第359頁。

《黃帝內經素問補註釋文》，《道藏》第21冊第42頁、第50頁。《太上靈寶五符序》，《道藏》第6冊第321頁。

《雲笈七籤》，《道藏》第22冊第142頁。

《陳先生內丹訣》，

《道藏》第24冊，第231頁、第232頁、第231頁、第231頁、第231頁。

《周易參同契分章通真義》，《道藏》第20冊第141頁。

《道樞》，《道藏》第20冊第625頁、第724頁。

《陳先生內丹訣》，《道藏》第24冊第226-227頁、第228頁、第232頁、第234頁、第228頁 、第229頁、第230頁、第231頁、第232頁。

卿希泰主編《中國道教》，知識出版社1994年1月第1版第3卷第330頁。

宗教所二教師赴美訪問進修

宗教所姜生、苟波二同志於2000年7月前往美國哈佛大學進行為期一年的訪問進修。(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