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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齋藏印》原拓印譜(初集)

在中國印譜史上,據載自宋代開始,出現最早的《宣和印譜》,歷經明、清兩代,到清末民國,印譜製作達到了頂峰。而其中,私家藏印製譜,或幾家合訂製譜佔了很大的比例。然原拓印譜因傳世印章不多,印譜製作工序煩瑣,加之時代的變遷等諸多原因,古印譜能傳世者少之又少。

幾十年來,由於歷史的種種原因,除西泠印社、朵雲軒等官方單位,以及楊廣泰先生的文雅堂製作過一些原拓印譜外,私家藏印製譜甚少。因所見不多,在當時的年輕印人里,大家對原拓印譜大都沒有什麼概念。十多年前,各種機緣之下,我陸陸續續的收藏了一些名家篆刻印章,此批藏印多為清末、民國時期一些篆刻大家之作,其中亦不乏名家精品力作。於是我並萌發了製作原拓印譜的想法,亦可謀些小利。在2006-2007年間,我開始著手編拓此《秋水齋藏印(初集)》。由於沒有制譜的經驗,只能一步一步的去探索和學習。紙張選用的是朵雲軒大約七八十年代定製的連史紙,並請東莞唐偉明先生、黃天華先生製版,並絲網印刷。印泥用的是上海西泠八十年代的硃砂印泥及上海應明森先生所制朱磦印泥。一切準備就緒,由我本人鈐印後,請黃國光先生為我邀得其二位弟子拓制印章邊款。再找人裝訂並製作函套。共制譜三十餘部,做為分贈友人及銷售之用。

在製作印譜的工藝日益成熟的今天看來,當年所制此譜還存在很多的缺陷和問題。而今齋中藏印已幾經更替,這批印章早也早已易主,但回想起當年制譜的過程,還是很快樂的。現將本齋留存所制《秋水齋藏印(初集)》印譜及當年所拍部份印章圖片發於公眾號,以資同道共賞。並將以前所寫的部份解讀文字一併發上(由於這些文字是從過去我所寫的一些小文中摘錄出來的,故多藏頭去尾,不成文。),以請眾方家指正。在此,也特別感謝鶴廬、澹軒等藏家的大力支持和幫助。

「張子秋審定」白文印。是印印面2.0X2.0厘米,高4.4厘米。邊款刻「子秋屬次閑仿漢玉印」。其石因歷經百餘年,色呈醬黃色。印文呈雙向排列,字法結構簡約工穩,字間挪讓有致,右邊「審」字較「定」字筆畫多,「審」字稍長,寶蓋頭高低各益,順勢下垂,「定」字寶蓋頭上尖下方,以避免雷同,用刀精準、肯定。整體自然流暢,用刀精湛,邊款字體清秀優美,細觀此印用刀結體,應為趙之琛六十歲以後所作,為其篆刻中的精品。

原印主人張子秋系清代嘉慶、道光年間詩人、文人。與趙之琛、吳清鵬、朱昌碩、湯貽汾等人均有來往,有《續都門竹枝詞》傳世。明代人物畫的代表作之一《九賢圖》上便蓋有此印。

明代人物畫的代表作之一《九賢圖》手卷原為張子秋藏品,屬典型的明代人物肖像畫法,系明代著名畫家郭詡和文徵明的合作之作,由郭詡畫像,文徵明題記。趙次閑為其題寫:「「九賢圖」子秋大兄藏郭清狂九賢圖真跡,自刊寄觀,謹為書額。次閑趙之琛。」鈴印白文「趙之琛印」,朱文「穆主」二印。手卷包首題籤由吳昌碩題寫,翁方綱題觀簽,卷中另幾篇跋文由吳清鵬、朱昌頤、湯貽汾所書,幾人跋文中均題及張子秋,並鈐有此「張子秋審定」一印,可見張子秋其人喜好書畫,與當時諸名家多有往來。由趙次閑題寫圖額內容及印章可證之,應多有往來。

(已易於鶴廬兄雅玩)

在篆刻學術界,以王福庵為首的一路印風被稱之為「新浙派」,而鍾以敬無疑是引領此路印風創立和發展的關鍵人物。

據《西泠印社誌稿》載,鍾「少嗜金石,摩挲不倦。善篆刻,精嚴雋雅,法浙派,當時推為巨擘。工詩,古文辭峭潔如其人。刻竹亦精雅,摹金文尤佳。」

在葉為銘所著《廣印人傳》中,對鍾以敬如是記載:鍾以敬(一八六六至一九一六)字越生,又字矞申,號讓先,別號窳龕,錢塘(今杭州)人。家業商,聲色揮霍殆盡,貧無立錐。寄居古剎,衣食幾不給。以敬少嗜金石,原我篆書,學吳天發神讖文,蒼勁有致。印宗趙次閑(之琛)、陳秋堂(豫鍾)、趙撝叔(之謙),均能得神似。褚德彜、湯勉齋勸其刻印,以給衣食。刻竹亦精雅,摹金文者更勝。刻印宗浙派者,當推巨擘。卒年五十一。

鍾以敬篆刻可謂集工整一路印風之大成,對民國以來中國篆刻的發展的影響之深遠,為人所共知。而似乎每每談到鍾以敬總是不能不說到王福庵。鍾氏年長王福庵13歲,王福庵對其藝術十分欽佩,因此兩人交往甚密,久而久之便成為了亦師亦友的關系。鍾氏印風對王福庵篆刻風格的形成和確立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當時王福庵常出石索刻,據王福庵所刊《麋硯齋印存》統計約有80餘方之多。1911年,鍾氏撰《篆刻約言》,並輯自用印成《印儲》一冊。1914年,又輯成《窳龕留痕》十二冊,又名《泉唐鶴廬居士印賞》。在鍾氏去世後,於一九三五年,張魯庵復輯他遺印《鍾矞申印存》四冊出版。王福庵為其作序,曰:「余與鍾君訂交,年未弱冠。見君性情孤介,當時達官貴人聞其名,欲延攬之不可得,故落落寡合。雖貧甚,能自適其適。謂獨行之士,不為過焉。工詩文辭,峭潔如其人。其刻印以趙次閑、鄧完白為宗,工力淵邃。吾浙八家之後,君其繼起者也。」

寒齋曾藏有鍾以敬刻青田石閑章一方,印面橫1.4厘米,縱1.8厘米,呈橢圓隨形,刻「濁世之我」四字朱文,邊款為「矞申」二字窮款。橢圓隨形印較方形印難以處理,若處理不當容易落入俗套。鍾氏此印布局上四字中以「濁」字筆畫較多,在全印中所佔比率也最多,並加以參插,使全印協調統一。字法以吳讓之、趙之謙為宗,又參以徐三庚,並以線條粗細變化表現篆字筆法之美感,全印中最亮點便是「濁」字右下外框,似參徐三庚篆意,外展後向下內收,尾部收筆做鼠尾,筆意盎然。「濁」字中「蟲」部頓錯有致,宛若拱手作揖之道士,別有生趣。右下「世」字,與左上「之」字,三豎畫均做弧形處理,以增加線條的韌性感,並相互對應,「我」字右首又作兩長線處理,使之氣貫,整體更加協調。除此外,印中多處留白,使全印更顯生趣。在刀法上用碎切刀,以增強線條的質感與蒼勁。邊框略粗,在左上、右下處做殘破處理,靈動有致。此印雖小,卻獨具匠心,不失為一方好印。

細賞這四方印章,四方內容分別為「穆如」、「鍾」、「禮齋」、「思明齋」。「穆如」一印印面為26X26MM,高58MM,壽山石,雲紋薄意。印式寬邊朱文(秦朱文古璽印式),字體舒展,線條流暢秀美。邊款為「巨來作」三字。原為陸儼少先生之用印,曾見其「山水冊頁」等作品處見鈐有此印。陸儼少先生自1961年啟用「穆如館」為齋名,故可斷此為陳巨來1961年後所作。穆如其出處《詩經·大雅·烝民》:「吉甫作誦,穆如清風。」 例句南朝梁·裴子野《丹陽尹湘東王善政碑》:「不嚴之治,穆如清風。」釋義 穆:美。謂和美如清風化雨滋養萬物。

「鍾」字印為古璽白文印式,印面大小為15X16MM,高40MM,邊款為兩面,一面為「丙午小暑巨來作此。」另一面是「時病背疽初愈,巨來志。」丙午年即1966年,由此可見陳巨來在1966年曾身患背疽。也就是在這一年陳巨來先生籌劃做原鈐印譜,並親定了手工連史紙及「魯庵印泥」,請人印好印譜版框,並打算刻二方大印,分別鈐於封面扉頁及籤條,兩方印打好稿後,只刻就了一方,便是巨翁著名的「安持精舍印冣」一印,數月後文革開始,印譜一事善未如願,便又因莫須有的罪名,進了提藍橋監獄,直至1974年才重獲新生。

「思明齋」一印取法漢印滿白文,印面14X14MM,高73MM,邊款為「巨來刻於申江」(申江即上海),刀法圓潤,有一種計白當黑的感覺,古意盎然。朱文「禮齋」作古璽式,邊款「乙酉六月揮汗刻此,巨來。」「禮齋」兩字挪讓有致,別具生氣。邊款字體清秀。此兩印雖小,卻能小中見大,內容又是齋館名,

可謂難得之物。

曾經收藏的陳巨來刻金西厓象牙用印,其印面主人金西厓為人所共知的竹刻大家,書畫家。名紹坊,字季言,號西厓。1890年出生於湖州名門旺族,卒於1979,久居上海。早年學土木工程,畢業於聖芳濟學院,後任建築師。從其兄金紹城(金城)學畫刻印。竹刻學自仲兄金紹堂(東溪),朝夕奏刀,悟性極高,不久便趕上並超出其仲兄的水平。西厓與當時的書畫界名流交往頗多,其所制扇骨、臂擱等,多由書畫名家吳湖帆、吳昌碩、張大千、趙叔孺、郭如庭、江寒汀等人落墨,西厓奏刀。善刻留青小臂擱。竹藝精湛,刀法流暢、渾厚、生動。吳昌碩、吳待秋贊賞其竹藝,兩人合作為其繪《西厓鍥簡圖》。1922年大東書局影印東溪、西厓《可讀廬竹刻拓本》(又室號可讀齋),1933年出版刻竹集《竹素流風》。1948年著有《竹刻小言》初稿,後作增補,對竹刻技法道前人所未道。1956年為上海市文史館館員。對竹刻藝術有很全面的研究,尚著有《西厓刻竹》、《竹刻藝術》等。亦精書畫鑒賞。著名書畫收藏家龐元濟對西崖竹刻給予很高的評價「獨喜君家一門風雅,能書畫者早已馳名海內,今西厓專精刻竹,不讓昔之韓皎門、楊龍石諸人,專美於前矣。」是印材質為象牙,印面約0.8厘米見方,高約5厘米,印面以古璽朱文印式刻「金坊璽」三字,邊款刻楷書款:「西厓先生正,巨來作。」印雖小,卻精緻。印中四個小圓點錯落有致,又相互呼應,也突顯出全印的亮點,足見作者用心之深。在陳巨來篆刻中小於1厘米,或大於2.5厘米之印較少,而此類象牙印尤少,且又為名家用印,另陳巨來篆刻印章邊款多為二、三字窮款,而此小印邊款刻有八字。此印不僅有篆刻藝術之美,同時也承載著一段歷史,以及藝術家之間的友情,願得者永寶之。

近代以來,象牙章的收藏和篆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如王福廠、趙叔孺、陳巨來、方介堪、鄧散木、來楚生、韓登安等名家皆有所涉足。然而由於牙印其材質的特殊性,所作印作多以工穩印風為主。而陳巨來無疑是此中高手。

我曾藏有陳巨來刻牙印十五方,幾年來易於他人四方,現僅存十一方。其中有一方為黃仲明用印,白文「仲明之印」。

是印印面1.6厘米,高6.7厘米,所用牙材細膩,紋路清晰,包漿厚重,為牙章印材之上品。所刻「仲明之印」四字純以漢印法所制。秀麗而高古。

印面主人仲明即黃仲明,名經綽,字仲明,湖南長沙人。1893年5月4日出生。畢業於湖南政法學堂,民國8年進商務印書館工作垂數十年,歷任襄理、協理。1943年自辦中聯印刷有限公司,曾幫助革命宣傳品的印刷。1949年5月,以所出售家藏書畫文物為資金,創辦大眾美術出版社,出版《土地》、《白毛女》等連環畫。1950年6月成立上海連聯書店,私營書店47家參加,被推舉為董事長。1951年成立公私合營新美術出版社,任副社長。1956年調任新成立的上海畫片出版社副社長。1958年受命組建上海朵雲軒,籌辦木版水印工場。1959年5月27日病逝。陳巨來曾為他刻過另一方元朱文「黃仲明印」,後收入《安持精舍印冣》,王福廠亦曾為其刻過象牙印。

據吳湖帆所著《醜簃日記》考,黃仲明其人與吳湖帆及當時書畫界名人素有往來,並在《醜簃日記》中有多次記載,其中民國二十七年十月中便有多處,其中一段「黃仲明攜來仲圭竹子、玉潭花卉二卷,皆偽而劣,而仲明頗迷之。並示青綠雲林軸,亦偽而不堪。仲明目力甚遜而自信力甚強,故易上當,且不甚悟,與言亦不聽不信,徒然自誤耳。」

(已易於鶴廬兄雅玩)

韓登安先生是我所崇敬的近代印人之一,在沙孟海先生為《韓登安印存》一書所作的序言中曾寫道:「老友韓登安先生從福老游,得其指點,所作無一體無本原,無一筆無來歷,功力之深厚,游刃之迅忽,可以驚四筵,亦可以適獨坐。」

在早年讀《韓登安印存》時,曾注意到一方《仙宅舊農》朱文印,印作中「舊」字上部多一小點,終是不解。疑為印刷之漏。幾年前得此印作,鈐印亦有此小點,便用牙籤輕挑,發現原來此小點為一小點印泥塊,才解開了我心中的迷團。

是印橫2.2厘米,縱2.8厘米,高4.2厘米,為韓登安先生自用印。曾注錄於《韓登安印存》(P94),據《韓登安年譜》考,為韓登安先生1965年所作,時韓登安先生61歲。原無邊款,由其弟子茅大容先生跋:「登安先生自作印大多不署款,小寶兄於滬上得上,屬審定,此蓋先生至佳之作也,丙子冬大容拜識。」

細讀此印,結體清秀,字法生動,邊框較印文稍細。刀法以碎切刀為之,然而運刀精巧自如,線條流暢,並強調筆意。布局上「仙」、「舊」、「農」三字筆畫較繁,而「宅」筆畫較少,逐將「宅」字下部做急轉,以求「疏可走馬,密不透風」之勢,可稱韓登安至佳之作。

散石識於己丑正月初三深夜燈下

此三印一方朱文長條姓名印,另兩方為一朱一白對章。長條姓名印刻細朱文「蔣絅裳」三字,印面寬1厘米,長2厘米,印高3.4厘米,印石為昌化雞血石,邊款刻「登安篆」三字。是印結體生動優美,線條俊秀挺拔且舒展,字法布局穿插有致,無疑是韓登安先生細朱文一路的經典之作。另一朱一白對章為青田石,印面1.2厘米見方,高5厘米。白文「絅裳幸安」一印,邊款為「絅老正刻,壬寅夏登安」,即1962年所刻。是印為仿漢印印式,碎切刀刻就。篆法從容優雅,「裳」字外框與外邊相通,以避免與「安」字外框雷同,「安」字內部做弧線彎曲狀,使整印生動。朱文「與樂天同日生」一印,印面雖小,而刻六字朱文印,而「與」、「樂」二字筆畫繁瑣,其難度自然是可想而知,然而觀此印卻可小中見大,印面雖小卻不覺其密,足見功夫。

蔣絅裳其人之生平對我來說還是個謎,至今可查到的資料僅麟毛鳳角。此人曾編著《浙江高等學堂年譜》、《錢士青年譜》等。方地山曾為其書嵌名聯「君子知尚絅,女手可縫裳。」王福廠也曾為其刻過姓名印。在《西泠印社舊事拾遺》一書中又見韓登安先生為蔣絅裳刻「幸庵七十歲後所作」,邊款為「絅裳先生七十正壽刻此奉*,辛丑冬日韓登安頓首」。辛丑即1961年,結合寒齋所藏韓登安先生為其所刻「與樂天同日生」一印推斷,蔣絅裳先生應在1962年七十大壽,即出生於1891年正月廿日。《西泠印社舊事拾遺》一書中,又見徐映璞先生1958年3日所寫《西泠印社記》一文中,曾有「去歲,蔣子幸庵,手韓書,屬補以記;孫丈廑才,曾為之存,奉謁時,又言之,均未果。頃承福廠丈以寫印秦君彥沖新誌相惠,乃力疾約幸庵探討而次第之。」就此段文字可見,蔣絅裳先生與韓登安交往較密,且為西泠印社重建做出過貢獻。對此人之生平僅知如此,錄與此,以期日後再考。

「鵝池衣缽」的白文印。該印系昌化硃砂印石,石質較為粗劣。印高4.7厘米,印面1.7厘米見方,所刻「鵝池衣缽」四字取漢銅鑄印法,靜雅而不張揚,以碎切刀為之,用刀蒼勁渾厚。邊款刻「登安製」三字窮款。從此印章法上看,右側「鵝池」二字結構較密,而左側「衣缽」二字較疏,然而經韓登安先生多處作小留紅與呼應處理,則顯得密中有疏,疏中有密,以達到一種結構的平衡。其中「鵝」字「鳥」部與「缽」字「皿」部,以及「鵝」字右部與「缽」字上部的字法排列,相應成趣,「池」字「也」部與「衣」字以圓角作呼應,且在「池」字「也」部左下角作留紅處理,與印中多處對應,使全印更添生趣。如此顯得字法自如靈動,布局疏密有致,自然天成。細觀此印線條,平正老實中,起收筆的動作,行筆過程的輕微提按處處可見,處處經營,並在較為粗劣的印石上能表現的如此淋漓盡致,著實令人欣佩。而如果沒有深厚的篆書修養,不能作此。益信「印從書出」之論。

附錄:以下部份為本人制譜之前或之後所得作品之留底,未收入譜中。

此二方署名「契齋」的印應為商承祚所作,商承祚(1902-1991),古文字學家、金石篆刻家、書法家。字錫永,號駑剛、蠖公、契齋,廣東省番禺縣人。他出身書香仕宦之家,早年從羅振玉選研甲骨文字,後入北京大學國學門當研究生。畢業後曾先後任教於南京東南大學、中山大學、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清華大學、北京大學、金陵大學、齊魯大學、東吳大學、滬江大學、四川教育學院、重慶大學、重慶女子師範大學等校,最後又到中山大學,直至逝世。

商承祚先生一生致力於文字學、史學及書法、篆刻方面的研究,尤其是對甲骨文與金文方面的研究,在學術上更是有著無可替代的歷史地位。曾著有《福氏所藏甲骨文字》、《殷契佚存》、《十二家吉金圓錄》、《渾源彝器圖》、《長沙出土漆器圓錄》、《石刻篆文編》、《殷墟文字類編》等,可謂著作等身。然其篆刻作品極為少見。商承祚好收藏古璽印,曾於1936年有《契齋古印存》行世,凡十冊,收印九百六十一方。故其所作之印多為古璽印式,本齋所藏此二印亦是此類。

此二印取法古璽白文,印文其一為「守巽齋」,邊款以金文刻「契齋」二字。是印橫1.3厘米,縱2.5厘米,高5厘米。古語有云「一字乃終篇之准」,是印三字都是「獨立自治」,但字距密,又以中線貫通,線條勻稱,三角和弧線錯落分布,全印便顯和諧統一。另一方印文為「直追王褚」四字,印面1.7厘米見方,高5.7厘米,邊款亦金文,刻「契齋被酒」四字。被酒,醉酒也,故是印當為酒後所作。此四字印字法、章法以綿密為基調;又益以留紅,不失聚散之致。印內正勢與側勢相輔相成。統觀全印,端方而不失姿態,頗得白文古璽印之三昧。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得王個簃刻朱文「雅玩」青田石章一方,刻制精美,石質包漿溫潤可人,常置於掌中把玩。王個簃此印只二字,款亦僅「個簃刻」三字,似是順手下刀,輕鬆刻就。但我覺其中可貴處有三:一是充分體現個翁深厚的篆書修養,二是線的組合力求達到鋪排空闊與流暢自然,三是每有細節見其匠心之獨運。篆書修養是篆刻家的內功,無論其格局、刀法如何變異,但篆書的修養仍是關鍵。王個簃在《隨想錄》說:「我從事篆刻六十年來,堅持書寫《石鼓》,參以《琅岈石刻》和古籀文筆意,並其他金石文字,旁及行、隸,未敢或輟,以求得用筆熟中生、拙中奇,凝鍊渾樸,氣勢厚重。」此第一點見其不假。個翁刻印,在章法與線條方面力求達到鋪排空闊與流暢自然,但空闊是需要以「緊密」來反襯的,此所謂虛實相生者也。此印左上右下兩組橫線是實處,但實處以破邊與 「吊腳」益以虛勢;左下右上兩組縱線是虛處,但各以弧線顯出侵入虛地的動勢。虛實自然,虛實相生,耐人玩味。大家刻印,無論工細,必有精妙隱於方寸間。上述個翁虛實相生的處理手法可證不誣,除此,是印尚有一微妙處:玩之羽部縱筆作左傾,其下曰部,最上為一折筆,本作右拐之勢,個翁反之,且起端作右傾。小處的處理,使下部穩重。一動一靜之象具焉。讀「雅玩」一印,更加相信篆刻是寓高明於方寸的藝術,更加佩服那妙手點石成金的王個簃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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