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石清興——宋代硯台的交易價格

  宋代百姓、士人使用的硯台價格便宜,名人用硯則是眾多硯藏家趨之若鶩的藏品,其價益騰。  宋代是硯業蓬勃發展的時期。那麼,宋代的硯價到底如何呢?  普品便宜  老百姓,包括士人日常使用的硯台,價格是很便宜的。  生活於北宋仁宗至徽宗時期(1051—1107)的米芾,在其《硯史》的「歙硯婺源石」中,如此寫道:  「  「土人以為生。終日成一硯,少有病,不直數十金。幸完好,直。」  」  由此可知,一枚完好無缺的普通歙硯,其時只值數十文銅錢。筆者收藏有一方石質較差的宋代歙石抄手硯,其硯側有銘:「龔屋五光文賣(買)」,另一側為「吳家」,下有花押。說明此硯僅值「五光文」,極便宜。

  宋 蕉葉白端石小抄手硯  普通的端硯,其價格也相差無幾。蕭高洪先生遺著《新見唐宋硯圖說》刊有一方「宋淳熙七年款雙履石硯」。「此硯為石質,色紫,可見青脈,這都是端石的特徵。」其硯底銘文為:  「  「庚子熙淳七年正月中旬十五日,用錢四十五文置用。余念念置用□□。」  」  蕭先生考證「熙淳」系「淳熙」之誤。淳熙七年為公元1180年。可見南宋早期一方普通的雙堂端硯的價格,才四十五文錢。  其他的石硯,價格亦相似。蕭先生著作中還有一方「宋嘉泰三年款紫石硯」,硯側刻有「歲次癸亥嘉泰三年八月十六日用金十八文置」。這是出身低下的讀書人購置硯台的真實記錄。「嘉泰」系南宋寧宗趙擴統治時期的年號,嘉泰三年即公元1203年。  文獻記載也證明了這一點。張邦基《墨庄漫錄》中記,宋徽宗時,唐州(今河南省唐河縣一帶)方城仙公山下的新寨,大量產硯,顏色有紫、青、白三種,「石之易得,一枚不過百錢」。一方硯的價格還不到100文錢。又如南宋文人洪适曾刻印《歙硯說》《辨歙石說》。當時有人對洪适說:  「  「使君雅無長物,諸郎案頭研不百錢直。」  」  似可證明,一般士人家中所用,不過是價值不足100文的普通硯台。  據河南大學歷史系程民生教授對宋人生活水平的研究,「100文及數十文是鄉村下層百姓普遍的每天收入。」而北宋到南宋前期,「宋人家庭每天的日常費用,就普通老百姓而言,大體上低於所收入的100文。節儉的士大夫,也是這種水平。」也就是說,當時人一天的收入或是日常費用,即可購置一方普通的硯台了。

  宋 細羅紋歙石抄手硯  名硯昂貴  名硯,尤其是列入收藏級的,無論是名貴石品、名家制硯,還是名人用硯,其價格都與普品硯台不可同日而語,非常昂貴。  先說名貴石品。以端硯為例。成書於1121年至1133年的杜綰的《雲林石譜》,對端硯的價格這樣記述:  「  「下岩之價,二十倍於上岩下穴;上岩下穴之價,十倍於半邊山諸坑;半邊山價十倍於小湘;小湘價倍於蚌坑、後歷。絕品亦不過十來千。」  」  若以下岩絕品值10貫錢來推算,則蚌坑、後歷石硯一枚不值五文。兩者竟相差4000倍。  無獨有偶,成書比《雲林石譜》略晚的《端溪硯譜》也有硯價的記錄:  「  「硯之價。下岩水底腳石,十倍於南壁石。南壁石,十倍於中岩北壁石、半邊山南諸岩。中岩北壁石、半邊山南諸岩,倍於中岩南壁石、半邊山北諸岩及龍岩。中岩南壁,倍上岩諸穴石。上岩諸穴,倍小湘石。小湘知,倍後歷、蚌坑石。」  」  如果後歷、蚌坑石硯值5文,那麼下岩水底腳石值8000文,即8貫。兩者差距也達1600倍之多。  宋仁宗時,有人慾送給孫之翰一方佳硯,說是「直三十千」,即30貫。孫曰:  「  「硯有何異而如此之價也?」回答說:「硯以石潤為貴。此石呵之則水流。」孫之翰笑著說:「一日呵得一擔水,才直三錢。買此何用?!」  」  竟然不接受饋贈。孫之翰用的是偷換概念的詭辯術,不過「呵之則水流」的好硯其時就值30貫錢。  還有更貴的。何薳《春渚紀聞》載:  「  「王景源使君所寶古墨一笏,蓋其先待制公所藏者。背銘曰:『唐水部員外郎李慥制』,雲諸李之祖也。黎介然一見,求以所用端石研易之。景源久之方與。後攜研之行朝,有貴人慾以五萬錢易研,景源竟惜不與也。」此硯竟值50貫。  」  王質《雪山集》所記的一方斷裂的古端硯,價格居然更高,真是天外有天!南宋時,一位農夫在田中鋤地時,一鋤下去刨出了一方古端硯,「絕佳。雖中斷,墨位猶全。」後來被人「以緡錢千、故硯一易之。」其價至少是1000貫。也許是鐵錢吧。

  宋 銀線歙石寶瓶池平底硯  次說名家制硯。封建社會中,硯工沒有地位,因此能記入文獻流傳至今的極少,哪怕是制硯名家也很難倖免。宋代亦如此。像唐積《歙州硯譜》那樣專門列有「匠手」一節,記錄歙硯硯工姓名、人數的,屬鳳毛麟角。而在宋人文集中大名鼎鼎的制硯名家無疑為呂道人,可能與他的身份是道人有關,儘管其名不傳。  這呂道人的名氣真是大得很,北宋「蘇、黃、米、蔡」四大書法家中,居然有三位與其有緣。  宋神宗元豐五年(1082),蘇軾因「烏台詩案」貶謫黃州(今湖北省黃岡縣)團練副使已是第三個年頭。三月七日,春寒料峭,他與一班朋友到黃州東南三十里之沙湖遊覽。在黃氏家裡酒足飯飽以後,打道回府。豈料歸途中風雨大作,而雨具先去,同行者皆極狼狽。只有蘇東坡因心中高興,一點都不覺得苦。原來他在黃氏家中意外地得到了一方呂道人制澄泥硯。「黃氏初不知貴,乃取而有之。」回到東坡雪堂,蘇軾顧不得休息,馬上用呂道人硯磨墨,鋪紙,揮毫寫道:「澤州呂道人沈泥硯,多作投壺樣。其首有『呂』字,非刻非畫。堅緻可以試金。道士已死,硯漸難得。……」意猶未盡,他又寫下了著名的《定風波》詞:  「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  而黃庭堅在得到了一方由舅舅李公擇贈送的呂道人硯後,激動得接連寫了兩首長詩表示感謝。他這樣歌頌呂道人硯:  「  湔拂垢面生寒光,漢隸書呂規其陽。呂翁之冶與天通,不但澄泥燒鉛黃。初疑蠻溪水中骨,不見鴝鵒目突兀,但見受墨無聲松花發。頗似龍尾琢紫煙,不見羅縠紋粼粼,但見含墨不泄如寒淵。……烏乎端是萬乘器,紅絲潭石之際知才難。  」  在黃山谷眼裡,呂道人澄泥硯像含水的寶玉,散發寒光,似端硯而沒有眼,同龍尾卻不見羅紋,比紅絲硯、鳳咮硯都要難得,簡直就是皇帝用的文具。  米芾《硯史》云:  「  「澤州有呂道人陶硯,以別色泥,於其首純作『呂』字,內外透。後人效之,有縫不透也。其理堅重,與凡石等。以瀝青火油之堅響,滲入三分許。磨墨不乏,其理與方城石等。」  」  米芾指出,呂道人澄泥硯堅重如石,或以瀝青火油浸之,使之堅固,扣之聲平有韻。磨墨歲久不乏,常如新成,如同唐州方城石硯一般。  在蘇、黃之前,歐陽修在《硯譜》中就曾指出:  「  「澤州金道人澄泥硯,有『呂』字,堅緻可試墨。」  」  蘇、黃之後的李之彥也說:「澤州道人呂翁,作澄泥硯堅重如石,手觸輒生暈,上著『呂』字。  何薳的《春渚記聞》則記:「高平呂老,造墨常山。遇異人傳燒金訣,煅出視之,瓦礫也。有教之為研者,研成堅潤宜墨,光溢如漆。每研首必有一白書『呂』字為誌。……研出於陶,而以金鐵物劃之不入為真。」

  宋 風漪紋綠洮石曲水硯  綜合上述宋人的論述,我們對呂道人和他製作的澄泥硯,有了大概的了解:澤州高平呂氏,名不傳,為道人。曾於常山造墨時,遇異人傳授燒金的訣竅,出爐時竟是瓦礫。也許其在此期間掌握了製作燒造澄泥硯的竅門,以此制硯,「堅重如石,手觸輒生暈」,「玉色金聲」,「堅潤宜墨,光溢如漆」,且「磨墨不乏」,常如新成,「端是萬乘器」!其型多作投壺樣。鑒別的特徵有二:一為「其首有『呂』字,非刻非畫」,「白書」,「以別色泥」嵌鑲,字體為「漢隸」。二為「堅緻可試墨」,甚至「試金」,「以金鐵物劃之不入為真。」  「呂老既死,法不授子。」也許呂道人本無子。從此呂道人製作的硯非常難得了。「至呂老所遺,好奇之士,有以為錢購一研而不可得者。」呂道人雖無燒金之術,卻能點「泥」成金。其所制澄泥硯竟然以100貫錢都無法買到一方,真是「金瓦幾於同價」。不!比黃金更值錢。  次說名人用硯。名人用硯乃眾多硯藏家朝思暮想、夢寐以求、趨之若鶩的藏品,其價益騰。如北宋時著名的王羲之鳳字硯,為不少文人所記錄。最早記錄的米芾云:  「  今人有收得右軍硯,其制與晉圖畫同。頭狹四寸許,下闊六寸許,頂兩純皆綽慢,下不勒成痕。外如內之制,足狹長,色紫,類溫岩。中凹成臼。  校理石揚休所購王義之硯者,乃此石。  」  而李之彥《硯譜》則明確記載了石揚休購置此硯的價格:  「  會稽有老叟,雲右軍之後,持一鳳字硯,大尺余,色正赤,用之不減端石,雲右軍所用者。石揚休以錢二萬得之。  」  文 / 章放童  (本文作者為《歙硯溫故》《泥硯遺韻》作者,古硯收藏家)  (節選自榮寶齋《藝術品》2017-1 總第6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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