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揚東坡文化弘揚什麼
06-24
弘揚東坡文化弘揚什麼 一 說來令人難以置信,長期懸孤海外,被視為畏途的海南島,居然得到大文豪蘇東坡的垂顧。公元1097年8月的一天,當一位貧病交加的老人渡過波濤洶湧的瓊州海峽,神情疲憊地出現在位於島西的儋州州城時,蒙昧初化的儋州人那副錯愕的神態一定非常可笑。是北宋畸形的社會心態和官場的傾扎,將這位超越時代的文化名人一貶再貶,終於成全了儋州人做夢也想不到的「好事」,——東坡先生來了! 這些年來,海南人一直以一種敬畏的心情盤點蘇東坡居儋三年留下的財產。最直觀的是創作詩詞130多首,文近百篇;設立學堂一間(桄榔庵)。這些財富,讓海南人津津樂道了九個多世紀。經過歲月的發酵和不斷的詮釋,東坡的文化遺產不僅給海南人的心靈注入了美,也使海南的山水增添了許多想像不到的意韻。 今天,我們在建構和諧社會的進程中,如何發揚我們的歷史文化資源優勢,不斷地豐富我們的文化內涵,推動經濟社會向前發展,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大課題。 讓我們回過頭去看看蘇東坡初到海南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古代的海南,一直是朝廷放逐叛臣逆子的蠻荒之地。蘇東坡從黃州而惠州,又從惠州而儋州,縱視他的流放路線圖,放逐儋州無疑是朝廷對他最嚴厲的處罰。 猝不及防的蘇東坡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從惠州向瓊州一路走來,心裡想的全是會不會「葬身海外」,「何時得出此島」的問題。之所以有這種擔憂,不僅僅因為海南與大陸隔著波濤連天的瓊州海峽,還因為海南實在太落後了。在東坡先生有關海南生態環境的詩中,常常出現「瘴癘」、「瘴霧」、「瘴雲」、「瘴毒」、「毒霧」之類的字眼。這樣的生態環境,不要說當時身臨其境的蘇東坡,即使生活在今天的我們,回頭張望那個時代,也不免一股寒顫從心頭升起。 但蘇東坡畢竟是有著經歷黃州、惠州磨難墊底的人,在經過短暫的掙扎之後,很快又鎮定下來。這是掙脫苦難煎熬後的一種成熟,這種成熟常常伴隨著孤獨和凄苦,窘迫且無奈。儘管有時候,為了打發這沒有盡頭的孤獨,他不得不常常走到市肆陋巷中去,從醉步踉蹌和貓犬爭食中尋找輕鬆一笑;或者一個人於日頭西斜時,孤寂地站在通往州城的三叉路口,百無聊賴地數點著過往行人,不時朝河邊看去幾眼,迷茫中望見漫步於白頭翁草叢中的野鶴,還有那於夕陽楓葉間翻飛覓食的鴉群。 我們從先生的「溪邊古路三叉口,獨立斜陽數過人」(《縱筆》),以及「春水蘆根看鶴立,夕陽楓葉見鴉翻」(《庚辰歲人日作》)中,依稀看見了他的寂寞人生! 二 潦倒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有人意猶未盡,非得往他身上再踩上幾腳。蘇東坡貶儋一年之後,湖南提督常平官董必赴廣西察訪,在雷州得知蘇東坡先生依然住在州府里,竟咬牙切齒,派人渡過瓊州海峽,一路車舟勞頓來到儋州,就是為了將東坡逐出州府,連「州長」張中也給就地免職了。 按理說,東坡先生大小頂著個「別駕」虛銜——相當於現今的「調研員」,住在州府本應無可厚非。但身居高位的宵小們「趕你沒商量」。這樣的無情和嚴厲,明擺著是要置東坡於死地的。 身處這樣的陷害,東坡先生該屈服了吧? 沒有。在「邦君」、鄰里等儋人的相助下,蘇東坡在城南的桄榔樹下「結茅數椽」,解決了「安身」問題。 接下來是「立命」。東坡先生把「立命」定位在辦學上,他從剛剛蓋起的三間茅房中騰出一間作為教堂。憑藉他的名聲,憑藉社會對他的關注度,很快就有包括福建、廣東以及海南各地來的學子十數人聚集於他的門下。這在當時的儋州,不能不說是一所頗具規模的學堂了。 蘇東坡的處境不用說比先前好得多了,但孤獨仍然影子一樣追隨著他。 從我到海南,幽絕無四鄰。 耿耿如缺月,獨與長庚晨。 不難想像,黃昏時分,蘇東坡一回到那間臨時搭建起來的簡陋茅房,面對一豆青燈和床頭那幾本已經翻毛了的黃卷,是怎樣的惶恐。短短几十年人生,因才華橫溢而招人妒忌,而蒙受誣陷和流放,弄得家破妻亡,人不人鬼不鬼的,而且不白之冤還不能洗刷,無處辯解,痛苦之情難與君說。 生活於這樣一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蘇東坡本來早已心如死灰,再加上這麼一個惡劣的生活環境,更是把他僅存的一點銳氣掃蕩殆盡!此時要讓他像在黃州那樣,佇立於長江之畔,高歌「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吟詠「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感嘆「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幾何,而江山不可復識矣」,簡直是痴心妄想! 可蘇東坡並沒有沉淪於痛苦和彷徨之中,一首《汲江煎茶》詩,活脫脫地展現了他平淡而恬靜的心境。 活水還須活火煎,自臨釣石取深清。 大瓢貯月歸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 我們彷彿親臨了那一個清輝灑滿北門江之夜。四野一片靜謐,江水在月光下無聲地流淌。通往江邊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上,行走著一位頭戴烏巾的老人,他一手提著瓮,一手拿著杓子,來到江邊,蹲到經常釣魚的那個石頭上,撥開水面上的雜草和泡沫,一杓一杓地往瓮里注水。直到水從瓮口裡溢了出來,這才站起來,蹣蹣跚跚地回到那間茅屋,把水燒開,煎茶獨酌。氤氳的蒸氣從茅屋裡飄逸而出,闃無人跡的靜夜裡,一股淡淡的茶香四處飄散。 在這裡,我們還能看到先生初來乍到時的頹廢和驚悸嗎?已經回歸了清純和平淡的蘇東坡,此刻心無旁騖,眼前除了月光和茶香,別的什麼都不足以讓其心動了。「願受一厘地……食力免內愧」(《糴米》),他甚至開始打聽何處可以借得一畝半分地,種些雜糧蔬菜,自食其力,不再需要別人的憐憫。 三 寫到這裡,我們不妨再來為先生設身處地想一想,以蘇東坡的博學多才,他如選擇醫藥作為謀生手段,生活是不是更滋潤一些? 可惜,蘇東坡沒有選擇行醫。他的決意辦學,註定了他的人生要繼續清苦下去。這是因為當時的儋州乃至整個海南都很窮,經濟的落後註定了政治和文化的落後。在儋州本土,直至明朝中葉,也沒有片紙隻字記載相關本地的任何信息。即便歷朝歷代因各種原因從大陸各地遷徙儋州的宗族、家庭,其族譜家譜中也鮮有關於祖先的遷徙路線、遷徙人員變化情況的文字記載,更別說對歷史事件的記錄了。 攝衣造兩塾,窺戶無一人。 邦風方杞夷,廟貌猶殷因。 先生饌已闕,弟子散莫臻。 忍飢坐談道,嗟我亦晚聞…… 儋州在漫長封建時期文化教育的蕭條與落後,從東坡先生剛到儋州時,造訪當地兩 間私塾學校後寫的這首詩中可見一斑。 得承認,當年蘇東坡的辦學,並不像人們說的那樣,富有敷揚中原文化的責任感。不是。他純粹是為了謀個三升半斗,因為他面臨著的是生存問題。但好在蘇東坡選擇了辦學。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正因為有這樣一位名震中原的大文豪親自「操刀掌勺」,才使中原文化得以在海南這塊原始的土地上播種、發芽、生根,從而使海南從愚昧落後的深淵中爬了出來,呼吸到了中華民族五千年文明的新鮮空氣! 我們應該感謝蘇東坡當年的選擇。我們與蘇東坡儘管相隔近千年的時空,他所處的那個時代與今天也有著天壤之別,但他積極面對人生的態度,他在困境中不屈不撓的勇氣是永遠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從東坡先生當時的際遇和選擇突圍方向看,我們至少得出兩個方面的啟示:一是積極面對人生才能戰勝厄難。不讓住官衙就另找地方,只要有勇氣,有志氣,總有辦法克服困難的。二是決策要根據實際,從遠處著眼,從大處著手。 蘇東坡一心一意教他的書,淪落天涯帶來的愁苦被甩到了一邊。他平時除了教學,有時還用中草藥為老百姓祛病除災。老百姓對他感恩戴德,感覺這位讀書識字人可親可敬,逢年過節,家裡做個饃,殺條雞,總愛延請先生到家裡坐坐,吮兩口,拉拉家常。即便夏收秋收時節,新米下鍋,也要喚來先生嘗嘗鮮。畢竟新米的味道,要比芋頭番薯甚至老米香噴得多。 逢這種場合,蘇東坡總是要盡個興頭的。從老鄉家裡出來,只見他臉上酒氣微醺,眯縫著眼睛怔了片刻,便一腳高一腳低探路而行,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仔細聽來卻抑揚頓挫: 半醒半醉問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 但尋牛矢覓歸路,家在牛欄西復西。 四 蘇東坡在儋州,又找到了久違的鄉情。這種產生於異鄉的鄉情,使蘇東坡的人生顯得更加的淡定從容。 蘇東坡是中國人民千年共享的大文豪。按說,蘇東坡是個能夠想大事、謀大事、干大事的人,可他在那年代不但得不到應有的重用和尊敬,反倒成了宵小們輪翻攻擊、詆毀、誣陷的對象。攻擊蘇東坡的人把此作為晉身皇宮或者投靠權貴的名片,詆毀蘇東坡的人想藉此提高自己在文壇上的名望,而誣陷蘇東坡的人則大多出於滿足陰暗心理的需要。當然了,在現實生活中,想要界定清楚攻擊、詆毀和誣陷的概念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我們只能肯定的是,那些妒忌蘇東坡的人,在他們看來,上帝未免有失公平:為什麼讓蘇東坡長著一個聰明絕頂的腦瓜而不是他們自己?他們從攻擊、詆毀、誣陷蘇東坡中,獲得了報復上帝的快感。 在這樣一種惡劣的政治氛圍中,長期遭受厄難的蘇東坡初到海南時的恐懼,是可以理解的。與第一次流放黃州時不同,黃州的恐懼是對可能被朝廷處死的恐懼。而儋州的恐懼,卻是對惡劣生存環境的恐懼。這種恐懼,隨著與土著接觸和認識加深,慢慢地得到了紓解,感覺上,由初時的「人情不惡」,「風水極善」,發展到「我本儋耳人,寄生在蜀州」,「問我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直至最後拼盡全力高歌:「海南萬古真吾鄉」時,已超越了質的臨界點。從這些變化上看,先生在儋州的後期,簡直已經有點「樂不思蜀」的味道了。 對先生的「直把他鄉作故鄉」,不應視作是一種矯情或乖巧,而是心理調整的結果。這原因,應當是海南的山水和由他聚斂起來的人氣,已經將鬱積心頭的悲傷和恐懼拂拭得纖塵無存了。當人們如數家珍地數點蘇東坡文化時,首先想到的總是東坡詩詞,之後就是東坡酒,東坡肘子等等。殊不知蘇東坡面對苦難的心態也是蘇東坡文化的重要構成。 這種心態對當年壯志未酬、歷盡磨難、朝不保夕的蘇東坡來說,是難能可貴的。這不能不說是先生思想上的一次脫胎換骨和升華! 蘇東坡思想上的升華,是長期淡定從容面對厄難的必然結果。淡定並不只是被貶黜或不得志的人才具備,包括正在春風得意馬蹄疾的人也應該具備;不但蘇東坡那個時代應該具備,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尤其應該具備。淡定是一種心態,一種境界,是人品的構成部分。一個人不能老是患得患失,老是覺得這個世界虧欠了自己,必須保持心態平衡,坦然面對苦難。有了淡定從容心態,才能在物慾橫流的世俗社會出污泥而不染,做到寵辱不驚,富貴不淫,威武不屈;才能摒棄那種急功近利、朝令夕改的浮躁心態,對社會的發展給出一個符合實際的科學的規劃;才能腳踏實地去進行我們的事業。我們需要弘揚的東坡文化應該是這些,而不是搖頭晃腦地陶醉於什麼「歌盛世」、「頌中興」,去聽取別人講解國學的奧妙玄理。 2010年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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