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書《西遊記》到底奇在哪裡——一部教育學和人才學的天書

河北定州中學高級教師 馮習澤

早在明末清初，文壇上就把《西遊記》、《三國演義》、《水滸傳》和《金瓶梅》並稱為「四大奇書」。那麼奇書《西遊記》到底奇在哪裡，可謂說法眾多。從我的角度出發，我認為，《西遊記》是一部教育學和人才學的天書。

一、取經是一種奇妙的培訓

照理說，「經」是不需要取的，為什麼？西天佛祖就是取經工程的老闆兼總設計師，他派觀音菩薩到東土大唐來尋訪取經人，觀音菩薩是總裁吧，她來的時候直接把經捎來不就得了。當然，有一句話叫「書非借不能讀」，佛經那麼珍貴，你要送貨上門他就不珍惜，所以需要讓人去取，這層意思應該比較好說。那取就取吧，要取經的話，得找個效率最高的吧？那應該是孫悟空。東土到西天有多遠，十萬八千里，孫悟空正好一個跟頭，一翻到了，一翻又回來了，就這麼簡單。退一步說，就算讓唐僧去取，唐僧不會駕雲不要緊，徒弟們都會呀，不管哪個背著他走都可以的，比坐高鐵要快得多，還不會出事故。為什麼非得讓從地面上一步一步摸爬滾打、萬水千山去折騰？腳踏實地，幹什麼都得腳踏實地，只有腳踏實地才能體現真誠，只有真誠才能取到真經。

其實，取經可以廣意地來理解，不只是佛經，念書、考大學這都是取經，做學問、經商、從政，也都有真諦，都有含金量，這都是取經，都需要我們腳踏實地。

另外，唐僧給人的印象是很窩囊，肉眼凡胎毫無法力，結果呢，沒有本事的當師父，從孫悟空到白龍馬，這有本事有神通的當徒弟，這樣的人事安排，這樣的人才資源配置格局，在咱們今天看來怎麼看怎麼不合理。那我想問大家，是汽車跑得快還是人跑得快？汽車跑得再快，也只能是人開著車，絕不能車開著人，你跑的再快，是速度和力量，而人是掌握方向的，是掌握目的地的。因此，唐僧沒本事，為什麼讓他做取經人讓他當師父，看重的是他的高尚品德、高深的佛學修養，這是很難得的。徒弟本事再大，也就是讓你保駕護航而已，你是手段，手段總是輔助於目的，所以這主次的本末不能顛倒。

那說到這兒了問題就又來了，說找這些徒弟是保駕，那唐僧用保護嗎，唐僧根本就用不著保護，你別看他沒本事沒神通，他有法寶啊。佛祖通過觀音菩薩授予唐僧兩件法寶：一是錦斕袈裟，二是九環錫杖。說穿我的袈裟拄我的錫杖，不受惡毒之難，不遭虎狼之災，什麼意思？不遭虎狼之災比較好理解，碰上豺狼虎豹沒事兒。那麼惡毒之難呢？既包括一路上的險山惡水，還包括妖魔鬼怪，還包括碰上盜賊、土匪，等等，不管碰上什麼，只要有著錦斕袈裟和錫杖在，那麼唐僧就等於是穿了防彈衣戴了護身符，遇到什麼都是有驚無險虛晃一下，但是這點兒秘密，觀音菩薩可沒有告訴唐僧，就是要考驗他。

唐僧本來不需要保護，為什麼非要找一大幫不好調教的徒弟來保駕護航？為的是專門培訓他們、教化他們、改造他們。這幾個徒弟甚至包括唐僧在內，都是失足青年，都是出了問題的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另類人才。他們出了問題，但個個是人才，只不過是沒有把握好方向，缺乏正確的引導，所以需要把他們集在一塊兒，給他們提供一個平台，創造一個機會，通過取經這個形式給他們舉行一場旅遊似的甚至是長征似的培訓班，足見佛祖和觀音大慈悲教育的良苦用心。

為什麼說他們是「失足青年」，他們出了什麼問題呢？咱們把這個取經團隊分析一下，兩個核心人物唐僧和孫悟空，放在後面專題來講，先說次要人物。頭一個說豬八戒。有人在網上搞投票，結果豬八戒是取經團隊里人氣最旺的一個。豬八戒人氣味兒濃啊，他是一個好老公。那麼豬八戒的問題出在哪兒了？一個字「貪」，貪色、貪吃、貪睡。咱們都知道為什麼罰他從天宮下來？調戲嫦娥，用今天的法律，特別是在西方，這叫性騷擾。

第二個說沙僧。沙僧問題其實不大，就是在蟠桃會上失手打碎了琉璃盞，有的版本說是玻璃杯，不管是琉璃盞和玻璃杯在今天看來不算什麼，但在古代那是稀有的珍寶，號稱七寶之一。問題在於再是寶貝他不是故意打破，是失手這叫失誤，或者叫錯誤，都不能算罪過。該懲罰該教育，就像學生他不小心碰到玻璃了，碰到電腦了，該寫檢查、反省，賠償、處分都可以，教育了改過來就是了。但天宮怎麼處理呢？貶沙僧到流沙河，每隔七天天上下來寶劍，飛劍穿胸一次，開膛破肚，破腹挖心，然後讓他長全，七天再來一次，無休止地這樣。就失手打破琉璃盞這麼點錯，至於這樣嗎？

沙僧原本老實、本分、厚道，結果貶到流沙河受這般處罰，心理變態了，成了一部《西遊記》描寫的所有妖怪當中最兇殘的一位。如果要說《西遊記》哪個妖怪吃人最多，沙僧，儘管他那段時間很短，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就吃了那麼多人，多少人呢？整個流沙河滿了，流沙河號稱八百流沙河，可不是八百里長那是八百里寬，《西遊記》的想像力很豐富。那麼大的河那麼大的流量，竟然成了「弱水」，什麼叫弱水？就是說沒有任何浮力，是個紙片是個鵝毛都要沉底，為什麼呢？當然《西遊記》它不從科學原理來解釋，它的說法是，沙僧吃人太多，冤魂作祟，哪個冤魂不拉個替死鬼啊，一直到什麼程度，那麼大的流沙河，那麼大的流量，竟然飽和了，那個冤魂是無形的，竟然融化不了，最後剩下九個骷髏，實在沉不下去了，沙僧看著挺好玩兒，拿來串成了佛珠，往脖子上戴，極為殘忍了，心理極為變態。究其原因，我認為，天宮就象徵和代表了不稱職的管理者和教育者，因為天宮這種過激的非人性化的扭曲教育，結果逼人為妖、逼良為娼。由此聯想到現在我們的教育問題，固然有經費、體制等問題，但是我感觸最深的是，教育者缺教育。學生、孩子犯了點錯，適當處理是可以的，但家長把他趕出家門，學校把他開除，趕出校門，而他的錯誤又不至於犯法，他又不能進少管所，這麼一來流放到社會上去，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教育真空，太危險了。這樣的教育就是對孩子不負責任，缺乏良知和責任感。所以我在這兒強烈呼籲學校不要輕易地開除學生，家長要多周旋多想辦法，別動不動把孩子轟出家門，那樣很可能適得其反。

第三我們再來說白龍馬。白龍馬的錯誤也不算大，年輕人失戀了，火暴的脾氣就容易出問題。他本來是西海龍王三太子，他的對象被九頭蟲搶走了，所以一怒之下就放火燒了龍宮的殿上明珠。孩子嘛打架放火是應該管，你用你的家教拿出你的家規來，怎麼管都可以，但這事兒自己沒本事管居然告到了天宮，相當於孩子在家的事兒你一下子就告到最高法院。告就告了吧，還告了他個忤逆之罪。在封建社會，忤逆之罪是厲害的，是處罰最重的，結果天宮把小白龍貶到下界來，判了一個天誅地滅，比沙僧還厲害。又是一個這樣的結果，管理和教育都這麼干行嗎？這是值得我們的教育者深刻反思的。

這是三個外圍人物，在說兩個核心人物之前，我先插幾句話，因為《西遊記》取經取的是佛經，那麼咱們多多少少就得涉及到佛教的東西。佛教博大精深，咱們只說基礎的入門的知識，用一句最簡單的話來說，佛門怎麼修心或者說佛門怎麼教育人，一個詞叫「定慧雙修」。「定」是鎮定的定，指的是定力，定力是我這個講座裡頭一個中心的概念。「慧」是智慧。既然說定慧雙修，唐僧和孫悟空他倆問題出在哪兒了？唐僧是有定力無智慧，孫悟空恰恰相反有智慧無定力，為什麼讓他倆在一塊兒呢？互相取長補短。唐僧和孫悟空這兩個人物太重要了，內容比較多，所以有必要單獨提出來。

二、唐僧——有定力而無智慧的奇人

先說他的無智慧。唐僧這個人很怪，說他無智慧，但他的法號是唐三藏。三藏什麼意思？佛經那麼多，所有佛經彙集一處保存起來，這叫經藏；但是佛經大部分咱們看不懂，所以後世有很多高僧，或修行居士寫了許多解釋和闡發佛經的一些文章，也就是咱們說的論文、論著，簡稱論藏，這是第二藏；第三是律藏，在佛門裡它叫戒律，據說菩薩要受五百大戒，所有這些集中起來叫律藏。經、論、律三藏，這就是三藏的來歷。一個法師一輩子如果能精通一藏，就了不起，而唐僧卻是三藏兼通，了不得呀。他這麼博學，為什麼還說他無智慧呢？

一方面，取經過程當中，師父職能體現不夠。他這個當師父的，沒有神通，見了妖怪你打不了不要緊，武的不行就來點文的吧，那在這一路上凡是遇見事情，應該利用講經說法開導點化弟子，但他一次都沒有。無論是電視劇還是原著，一次都沒有。反倒是每遇到事情，總是孫悟空這個當徒弟的來點化師父，這師父怎麼當的？你見過這樣的師徒關係嗎？

另一方面，唐僧三藏精通，那只是針對小乘佛教。當然這是按《西遊記》的說法，歷史上那個真實人物的玄奘，是大乘小乘佛教都懂的。《西遊記》里說他只懂得小乘不懂得大乘，而咱們中國內地認為大乘佛教比小乘佛教要高級，是更高層的智慧。唐僧不懂大乘，就叫沒智慧，這是《西遊記》的說法。這就涉及到唐僧的前身。唐僧的前身金禪子，是佛祖的二弟子。而孫悟空是跟菩提老祖學的本事學的神通，菩提老祖的原形是佛祖的六弟子。也就是說要論原形的話，唐僧是孫悟空的師伯，要比孫悟空神通得多。所以如果追根刨底，讓唐僧當師父也不是胡來的。但是唐僧只知道小乘不知道大乘，佛祖在西天大雷音寺講大乘佛法，他不懂，他意識不到大乘佛法是更高層次的寶藏，他在那兒打瞌睡，這是他愚鈍的表現。唐僧犯了這一次錯誤，佛祖要教化他。怎麼教育的呢？我什麼也不跟你說，我讓你體驗，我給你設置一個情景，叫情景教學法。我把你的神通拿掉貶到下界來，一生下來就受磨難，父母被害，他就被人扔到江里，叫江流兒。九九八十一難從這兒就開始了。所以八十一難不是沖著孫悟空說的，是沖著唐僧說的，佛祖的意思是我讓你經過九九八十一難千山萬水才取到真經，這他自然會珍惜，何況在這一路上，每當遇到事情，孫悟空都在點化他，其實等於是在智慧這一課上，佛祖和觀音替唐僧物色了一個最好的貼身老師。

那說了半天，什麼叫智慧呢？我們往往把智慧和聰明兩者混為一談，其實它們有著天壤之別。它們的本質區別，就是聰明它是一種向外索取的能力。追求金錢、名譽、地位，等等，當然並不是說追求這些就不對，那麼怎麼個追求法？事業往往是一把雙刃劍，搞好了怎麼都好，把握不好方向把握不好度，要出大問題，弄不好還真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而智慧則是向內追求。怎麼理解？我請教過法師，禪宗叫做觀心法門，就是向內觀察你的內心世界，用佛教述語來說那叫反觀內照，反觀內照明心見性，這才能大徹大悟成佛。我們不從佛教上面說，從現實一點來講什麼叫向內追求？用最通俗的話來概括，就是把握事物要透過現象看本質。當然要從學術觀點嚴格來說我這句話表達得不確切，但是大方向沒錯，就是不要被它的外在現象所迷惑。在這點上孫悟空為什麼有智慧，首先表現在他的火眼金睛，妖怪再會偽裝再千變萬化，總也逃不出孫悟空的火眼金睛。唐僧就不行，他肉眼凡胎，看不出妖怪，保准就上當，上當了他還不長記性，所以說他沒有智慧。

那麼這個智慧能給我們如今的現實社會帶來什麼啟迪呢？我們總有一種錯覺，認為現代人要比古人有智慧。實際上，這要看從哪個角度來說，如果要論社會制度，確實比古代要進步，要論科技水平確實比古代高，物質生活確實比古代好，從這些角度說，咱們現在確實有智慧。但是從精神面貌、心態的調整、生活質量、幸福指數來說未必吧，現在的文化特別是流行的大眾文化，越來越淺薄，越來越浮躁，太多的外在表面現象。

唐僧無智慧，但他的定力可不一般。定力是我這個講座裡面最核心的命題。現在社會最需要最缺乏的恰恰是定力，在某種程度上它比智慧還難得。什麼叫定力？按佛門修行來說，狹義地講叫禪定，據說一打坐一入定，功夫淺的，幾個小時，功夫深的，十幾天、幾個月甚至將近多半年，達到氣住脈停，當然這都是聽說，我們沒見過。如果從現實來講，我給定力下了一個定義，定力就是抗干攏、抗挫折、抗內外誘惑的自主、自控能力。抗干擾、抗挫折好說，難的是抗誘惑。豬八戒見吃他就飢，見水他就渴，見女的他就鬧，抗誘惑能力極差。唐僧就不會，姑且不說他取經當中遇到了多少磨難，妖精對他綁著吊著蒸啊煮的，雖然每次都有驚無險，但他還敢繼續往前走，從不曾有過就此打住往回走的念頭，也配得上勇士的稱號了。

佛祖特意考驗唐僧的定力，所以他一生下來，天生麗質，佛祖說他八九十了也是個帥爺。但是這麻煩大了，一路上招蜂引蝶，但唐僧從來沒有起過一點念，即使在電視劇中女兒國那一集，唐僧動了心，但他又說，如果我們有緣的話，那讓我們來世怎麼怎麼樣。這是內在的動心了，只不過無可奈何自己是出家人。原著當中沒這個，那唐僧簡直是鐵石心腸。

我說唐僧是第一勇士是有依據的。有人說唐僧窩囊，其實說他窩囊那是在他取經途中收了徒弟以後，從收了孫悟空開始，變了，哭哭啼啼、嘮嘮叨叨，沒完沒了婆婆媽媽的。但我們留意原著就會發現，其實取經上路之後到收徒弟之前，他可不是這樣，這段時間儘管很短暫，但是基本上保留了那個真實歷史人物的玄奘的英雄本色。唐僧帶著唐太宗派的三個從人，離開長安不遠，掉進了陷坑，也就是個妖精洞，人家高高在上坐著，一個野牛精、一個老虎精還有個黑熊精，當著他的面把三個兵扯胳膊拽腿的生吞活剝吃了，唐僧那麼膽小，當場嚇的暈過去了。救他的太白金星在他醒來之後說了一句話，讓他往前走好自為之，說完就走了。這話說的好，好自為之我怎麼好自為之，你把我一個人扔到荒山野嶺，還叫我好自為之。唐僧在當時他只有學問沒有那麼大的法力，你說他有法寶，佛祖知道觀音知道，但並沒告訴唐僧，他不知道，所以扔下他一個人，書上講凄凄慘慘只身前行。

剛遇到一難了，這次有人救下次很難說，現在孤身一人，前面面對的是個陌生而恐怖的世界，還敢義無反顧地往前走，了不起啊。走了不遠天黑了，深山老林就上了雙塔嶺，進去不遠出來兩個大老虎，武松那麼厲害，才面對一隻老虎，唐僧手無縛雞之力竟然面對兩隻老虎，怎麼辦？書上講長老此時此地只能放下身心聽天由命。放下身心這是佛門中非常高的境界了。話說起來容易，真到做起來太難了，你說你叫我放下身心，分明老虎來了，它撲過來要吃我，我放下我的身體不管了？哪那麼容易啊。聽天由命這個詞好像咱們一說就非常消極，是看在什麼情況下，如果該你努力你還有辦法，你不去想法兒，你說我聽天由命吧，那你是自找倒霉，你是惰性你是懦夫。如果你所有的招數都使盡了，都想盡了仍沒辦法，山窮水盡了，這種情況下你乾脆放下身心，即所謂聽天由命。凡能做到聽天由命了心就坦然了，也就視死如歸了。好多事情還沒來，老虎還沒撲你咬你，你自己就先嚇死了，這是心態調整問題。

所以我說唐僧是孤膽英雄，是《西遊記》中的第一勇士。孫悟空厲害，孫悟空是勇士，但孫悟空有那麼大本事，他藝高才人膽大，他恃才無恐。但唐僧雖有法寶自己卻不知道，相比較而言我認為唐僧更難得更不容易，所以說他是第一勇士。

三、孫悟空——有智慧而無定力的怪才

這師徒倆正好相反，唐僧是有定無慧，孫悟空有慧無定，形成互補。而且這倆人一個奇一個怪，奇人當然不錯，怪也沒有什麼不好，這怪字怎麼寫，「聖」「心」為怪，對吧，一個豎心，一個聖，「聖」「心」為怪，所以稱齊天大聖也不是瞎來的。

實際上，孫悟空的智慧沒的說，火眼金睛也好或者他跟妖怪一路上鬥智斗勇也好，不必我多說。但孫悟空是猴的形象，所謂猴精猴精的，這猴精確實是精，但我們說，只要是猴子肯定是極聰明而又極不老實，猴是最沒有定力的，除非他睡著覺了。

說孫悟空沒有定力是有特定階段的，尤其是指他大鬧天宮那段。如果完整地、全面地講，孫悟空一開始還是非常不錯的，還是有定力的，他有一個變化。

孫悟空是怎麼來的？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石頭縫兒里蹦出來的，這是罵人的話，其實這是句好話。我們都是肉眼凡胎，是父母所養，按佛門的觀點來看凡是父母所養的，身心都不純凈，咱們是紅塵，咱們都有七情六慾。而人家是石猴兒，是天生地養的，是天生地秀日精月華哺育的，他是天真爛漫自然純樸。道家特彆強調返璞歸真。最初石猴兒就是這種境界，在花果山那會兒他跟一群猴兒在一塊真是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天真爛漫、自由瀟洒，正是咱們中國人歷代理想中的世外桃源。但是再好的光景也有個盡，竟然發現有個猴兒要死了，於是一群猴兒圍著哭，這猴王石猴兒他的過人之處在哪呢？別的猴兒光顧著哭了，他認為光哭有什麼用呢，應該想辦法，所以他就下決心向宇宙間最大的課題挑戰，一定要超越生死。恐怕這也是佛法里最核心的問題，也是咱們人類的終極課題。

他下決心學會長生不老，自己編了個竹筏子出發了，過了東勝神洲到了南瞻部洲，然後再到了西牛貨洲，遇到了祖師。祖師一開始看到他這麼自然純樸，非常喜歡，就問他說你有姓嗎？咱們一般就認為是你姓什麼你貴姓啊，石猴兒聽錯了，當時也確實是傻的可愛，他以為說你有脾氣性格嗎，你有性情嗎。他說師傅我無性，別人打我我也不嗔怪，別人罵我我也不惱，當時他確實是這樣，他可不像後來那麼大脾氣。所以師傅很喜愛他，甚至後來給他吃小灶向他傳藝。

他學的也認真，師傅問你想學什麼，他就問師傅這些法門哪個能得長生呢？不能的不學。所以我們說，他的特點在哪兒，一開始審慎選擇，一但選定目標之後，一門心思堅持到底，絕不見異思遷，絕不站著這山看著那山高。不像我們現在大學生就業，很多人在這個地方剛乾了半年，又看著那個企業好，最後去了不是那麼回事，應該向孫悟空學習。正因為孫悟空早年有定力有主見所以他才學有所成，騰雲駕霧七十二變。本事怎麼來的？基礎、定力。

但是沒有本事還好說，一旦有了本事這人是要變的。咱們好多年輕人要留心了，現在家長說你你聽，老師說你也聽，同學說你也聽，十年之後你發了，你就不是原來的你了，你自我感覺良好，你一呼百應神通廣大手眼通天了，那時候你可能要變的呀，孫悟空就是這樣。

隨著本事在長，脾氣也在長，開始愛賣弄、傲慢、脾氣越來越大，你看老師一開始那麼喜歡他，後來對他還是有看法的，再後來乾脆把他趕出去而且跟他絕交，跟他說走到哪裡不許說是我的徒弟否則我要你的命。這就引出了孫悟空後來這一段大鬧天宮。

過去每當提到孫悟空大鬧天宮，總被認為是起義造反，總是以叛逆的英雄形象來塑造的。在這裡我不能批判人家這麼說不對，畢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是我認為那種說法是有特殊背景的，是當年以階級鬥爭為綱的意識形態大背景之下的產物，直到今天仍然有這種文化慣性，說孫悟空反天宮是起義造反。講不通，為什麼？如果他反天宮是起義造反的話，那麼他後來皈依佛門保護唐僧取經，這是屈膝投降，還是叛徒，還是軟骨頭呢？前後無論如何統一不起來。其實這個難題完全是人為的。再者什麼叫起義？關鍵在於一個「義」字。儘管天宮確實是封建堡壘，該反，但是孫悟空反天宮絕對不是起義。起義的「義」，是我為了拯救天下蒼生為民請命，改造社會，最低限度也得是殺富濟貧替天行道。而孫悟空他反天宮，從頭到尾都絲毫沒有這些。這一點我敢肯定。那他又是為了什麼呢？他也不知道，反正我有本事我就得折騰，我到龍宮去嚇的龍王夠嗆，我到陰曹地府去閻王嚇的發抖，我說看什麼就看什麼，我說改什麼就改什麼，天底下都盛不下我，對孫悟空來說就盛不下了。

好在天宮人都欺軟怕硬，你要不用人家就拉倒，你要用人家你就量才重用，結果給他一個弼馬溫。以至於後來成為他的一個話把兒，豬八戒一不高興就說「你個弼馬溫」。孫悟空你說他什麼都行，你要說他弼馬溫就捅了猴兒屁股了，非急眼不可。那你說弼馬溫委屈你了，那你說想當什麼吧，齊天大聖，虧他還想的出，這應該是手下人出的主意。齊天大聖那能隨便封嗎，那是天宮的名譽主席，相當於英國的女王，日本的天皇，那得德高望重才行。封就封了，封了應該滿足了吧？不，偷蟠桃盜玉酒，反正不是偷就是盜吧，其實蟠桃偷點也不是什麼事情，誰吃不是吃，但他那個吃法真成問題。猴兒哥是吃桃的行家，各位看過電視劇，他怎麼個吃法？那蟠桃三千年結一次，六千年結一次還有的九千年，多少萬年結一次，那是天地之間宇宙之間稀有資源，他珍惜嗎，他吃不多糟踏不少，一點不講文明，整個一個猴性十足，野性不改。

所以我說孫悟空反天宮，他的實質意義在哪兒？他是巨大的失控能量。能量本來是應該越大越好，但就怕失控，「失控的能量必然釀成災禍」。颱風、海嘯、地震都是這樣。現在好多家長只關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聰明，能學多少東西，但很少關心孩子是不是有定力，將來他能不能管得了自己。這一點真應該注意，可千萬別讓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將來要給你闖大禍。

孫悟空就等於是有本事管不住自己，他沒有本領駕馭自己的本領，結果就闖了天大的禍，這是他反天宮的真諦。這對咱們的警示意義太大了，好在碰上了大慈大悲的佛祖，佛祖那麼大的法力能鎮住他，如果要按天宮那麼處罰的話，那孫悟空可慘了。佛祖見了孫悟空，覺得這小傢伙挺可愛的，所以要跟他斗一斗耍一耍。你有什麼本事呀？我本事大著呢，我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我不信，你跳跳試試，你要跳了我讓你坐天宮。傻小子真跳，這一跳才知道，「孫悟空本事再大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這句話流傳了幾百年，名言警句。你說咱們現在很多能人，凡是能人大部分愛逞能，凡是逞能的也大部分是能人，那你本事再大能大過孫悟空嗎？他尚且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什麼叫如來佛的手心？你有錢，但不能胡作非為，法律、社會道德、人心，這些都是如來佛手心。現在人類很聰明，高科技發展得一日千里，就像孫悟空的神通智慧一樣，但是生態法則自然規律是不可逾越的，這就是如來佛的手心，必須尊重，否則人類要犯天條要受懲罰的，而且已經受到懲罰了。

那佛祖對孫悟空該耍的耍了，這耍猴耍過了，還得干正事兒。我特別注意原著的原話，佛祖說「輕輕一翻掌，把他壓在了五行山下」，輕輕翻掌用自己的五指變的山，咱們一定要留意這句話。當然山壓不住孫悟空，主要是貼的那六個字，這山是道具，是必須的。佛祖那麼大的法力，完全可以就地取材，隨便一個石頭塊，一個小樹枝，都可以變出來壓他，為什麼一定要用佛祖的五指變山？我認為這就意味著佛祖要親手栽培他。佛祖慈悲呀，他犯了那麼大的錯，要按治沙僧的辦法，得怎麼治？結果佛祖呢，要親手栽培。有的人可能問了，不對吧，一壓壓五百年，那叫迫害還差不多，怎麼能說是栽培呢？我們說必要的懲罰是教育的手段。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也許，天上人間的匯率的這個換算單位更大，說是五百年，其實也不過就是關幾天禁閉讓他閉門思過，殺殺他的野性，抻抻筋而已。所以那一集電視劇叫《五行山下定心猿》，心猿，他不是猴兒嘛，就是讓他定心的。

這個問題在於該怎麼懲罰他，懲罰之後怎麼辦？一般來講，家長打了孩子了，出了氣了也就拉倒了；學校把學生開除了也出了氣了，也省事了。其實，這更壞事更糟糕，懲罰之後，一定要給他出路，一定要成全他。

保定的河北省第一監獄是全國模範監獄，獄警講，犯人刑滿出獄，獄警還要跑關係給他們找工作，這個年代，好多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他們犯那麼大的錯誤還得給他們找工作，為什麼？他走出監獄，社會會歧視他，他跟這個社會格格不入，將來弄不好還要二進宮。所以出於對他的負責，監獄得給他出路，得成全他。這對咱們的教育非常有啟迪意義。所以，佛祖給咱們榜樣，佛祖給咱們智慧，就是一定要成全。那麼怎麼成全孫悟空呢？讓他取經。

四、佛祖和觀音的大慈悲教育

本來不需要取經，我讓你取經，本來不需要保護，我讓你保護，這麼辦就收容過來了。孫悟空不笨，他只是缺乏定力，為了培養定力，佛祖大慈悲。大慈悲以什麼樣的形式表現出來呢——大慈悲深藏在大磨難之中。可不是像現在咱們那樣，姥姥姥爺、爺爺奶奶對孩子嚇唬一聲都不行，你那不叫慈悲，你那叫害了孩子。大慈悲深藏在大磨難當中，你得讓他吃點苦，你得磨練磨練他，為孩子將來長遠著想。

那麼對孫悟空，圍繞培養他的定力，給他的磨難是什麼？第一，五指山下壓了五百年。第二磨難，緊箍咒。這緊箍咒在西遊記里叫定心箴言，箴言就是咒語，定心吶，他不是心猿意馬嗎？其實在他身上，掐腰、腿、肚子，哪兒他都受不了，為什麼一定要掐他頭？防止他濫用智慧。第三磨難，一路上那麼多的妖怪。這個妖魔的魔跟磨練的磨在古語當中是通用的。磨練身體的「磨」，是底下帶石字那個磨，要是魔練這個心，是鬼那個魔，因為鬼迷心竅啊。佛門裡講「無魔不成佛」。這老同志打太極拳，兩個人推手，你得有一個勁兒差不多的在一塊兒，下棋要想提高水平，也必須棋逢對手，那麼你的對手就是你的魔。魔從正面看表面上看，他是給你搗亂的，反面看，他是成全你的，這是辯證法。

那麼《西遊記》的這些妖魔，是佛祖和觀音挖空心思巧設機關，好不容易才製造出來的。所有的妖怪都知道一句話，「吃了唐僧肉長生不老」，其實這是天底下最典型的虛假廣告，根本就沒這回事。但是所有的妖怪都信了，這就充分調動起各種妖怪的積極性。天上來的妖怪本事大，總是跟佛祖、觀音、菩薩、太上老君他們多多少少有些瓜葛，要麼是他們的童兒要麼是他們的坐騎。咱們都叫管教不嚴，其實在我說來，何止叫管教不嚴，簡直就是特意派下來的。別說佛祖、太上老君那麼大的法力，就是層次比較低的羅漢，也能做到心通，你那起一念頭，甭動甭說，我這都知道，哪有他都跑了，佛祖還不知道的道理？裝不知道罷了。派他們下去磨練孫悟空去了，甚至還得讓他帶上法寶，但他不能明說我派你下去了，給他創這個機會，叫他跑，得告訴童兒，說「童兒啊，你可好好看著啊，這幾天我要到哪兒參加個什麼法會，幾天之後我才回來呢。」那真實意思就是告訴他，這幾天當中我不在家，你趕緊跑，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有這個時間，你完全可以瀟洒走一回。足見佛祖和觀音為了培養孫悟空的定力，用心良苦啊，大慈悲深藏在大磨難之中。

五、毛澤東為何偏愛《西遊記》

毛澤東對中國古典文學很是喜歡，尤其是對四大名著情有獨鍾，《三國演義》、《水滸》、《紅樓夢》，毛澤東信手拈來，多次啟發他的靈感。但比較起來，毛澤東還是偏愛《西遊記》。我只舉兩個小例子。

一個三座大山的來歷。毛澤東講民主革命的任務是什麼，推翻三座大山。三座大山一是帝國主義，二是封建主義，三是官僚資本主義，這是壓在中國人頭上的三座大山。那麼三座大山怎麼來的？就來自於《西遊記》原著的平頂山那一集。平頂山有個銀角大王，與孫悟空鬥法的時候，順手一招，先招來了須彌山，壓在了孫悟空左肩上，看孫悟空還跑，又伸手招來了峨眉山，孫悟空又一偏頭壓在右肩上了，這孫悟空背著這道士，挑著兩座山奔跑如飛，嚇的銀角大王通身流汗，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把泰山招來了，泰山個大號稱五嶽之尊，這叫泰山壓頂。泰山壓頂這個成語就是出自這兒。當然後頭這事就甭細說了，孫悟空後來把它全解了。這是三座大山的來歷。

再比如文革時期不批判《西遊記》。文革時期，幾乎所有的文學作品都批了，說《三國演義》忠君思想是正統觀念；說一部《水滸》好就好在投降，說宋江是投降派；說《紅樓夢》描寫的是風花雪月，才子佳人，小資產階級情調，腐蝕無產階級堅強意志。唯獨《西遊記》，三打白骨精在當時大講特講，大演特演。可是要按照當時的標準來說，我以為哪個不批也得批《西遊記》，因為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就打倒牛鬼蛇神，破除封建迷信，而《西遊記》講的就是天宮、地獄、魔鬼、蛇神、神仙、妖怪，等等這些，這不是迷信是什麼？哪個不批也得批《西遊記》，但毛澤東偏偏不批，這是個偏愛。

為什麼偏愛呢？毛澤東與孫悟空有類似之處，當然有可比的地方，有不可比的地方。毛澤東一直有定力，孫悟空是一開始有定力，後來有了本事了，沒有定力，闖了那麼大的禍，再後來皈依佛門之後，通過取經培養定力，成了正果。這是孫悟空一生的路程，走了一個「V」字行，浪子回頭金不換，不怕孩子調皮，只要你正確引導，前程無量。

那麼毛澤東與孫悟空可比的地方是，都有傑出貢獻，都受到了常人難以忍受的打壓和折磨，後來又都以過人的定力，干成了一番大事業。咱們先說孫悟空，上面提到了孫悟空的三大磨難，還有個第四磨難，那就是唐僧。唐僧原先那麼英勇，第一勇士，孤膽英雄，為什麼變成後來這樣呢？這個原因有待於深入研究，有的說那是佛祖的要求，有的說唐僧特意磨孫悟空的：我不這麼窩囊，我不會招你討厭，我越招你討厭，我就越能考驗你的耐性。那麼圍繞培養孫悟空的定力，最典型的事，就是唐僧三趕孫悟空。第一次，剛收孫悟空為徒的時候。那時候孫悟空一點定力都沒有，孫悟空打了六個盜賊，唐僧就說他，他不讓說，我好心好意，壞人不除，好人就要遭殃，孫悟空說的也有道理。但是唐僧說的理論更高一些，說他們殺了我，只是殺一條人命，你殺了他們，那就是殺了六條人命，盜賊也是可以改造好的，你現在把他殺了，就沒有改造的機會了。這孫悟空聽的抓耳撓腮，唐僧還在不停地說，別說人了，就是妖怪也能改造好的，你原來不是妖猴嗎，被壓在山下。你這麼進入佛門，你這麼濫殺無辜，怎麼做得了和尚，怎麼上得了西天？打人別打臉，罵人別揭短。現在唐僧上去就揭短，這下孫悟空就急了受不了了，手一甩，做不了和尚，我不做了，去不了西天，我正好不去。走了。

這個事情當中，別說唐僧說的有道理，即使沒道理，做徒弟的、當學生的、當孩子的在老師面前在長輩面前，也不能這麼不讓說吧。就像背著老母親看病去，一路上她嘮嘮叨叨，可能說的不中聽，但你把她扔在當街你走了，行嗎？所以這件事情怪孫悟空，剛上路還沒有定力。現在很多孩子也都這樣，聽不得家長嘮叨，這是沒有耐性沒有定力的表現。我以為，你要想干大事業，就得先準備好挨罵，這個社會你越干好事你越挨罵，當然幹壞事也挨罵。但凡是干好事的，他妨礙的都是小人，小人能讓他好嗎？他會呼風喚雨，他會抹黑你，對不對？所以，你要想干好事，先準備好挨罵，要不事沒幹成先把你氣死了。你要連這點肚量都沒有，幹什麼事啊你？念書也是白念。那要練出這個功夫來，先從最心疼你的親人做起，最心疼你的人嘮叨你兩句你都受不了怎麼行。他說的對，你聽，他說的不對，你哼哈不就是了？你跟他耍個二皮臉子，哄他個高興，幹嘛非頂撞他？

第二趕，三打白骨精，這可是真怨唐僧，但孫悟空倒是有長進了。你說你唐僧肉眼凡胎，你不辨妖怪，那人家孫悟空打了，打了屍體你辨認出來了吧？孫悟空說師傅你看她送的齋飯，這是什麼東西？哪兒是什麼齋飯，蒼蠅臭蟲亂爬亂飛，嚇得唐僧一哆嗦。不遠處的豬八戒說話了，說師傅別信他，蒼蠅臭蟲都是他變的。這唐僧一聽就惱了，我還沒耍猴兒你先耍我，又念緊箍咒又要趕他走。這次孫悟空真有長進了，沒怎麼不讓說，按理說得理不饒人，就夠膩歪人的了，何況唐僧還是沒理不饒人。就這樣孫悟空沒耍脾氣，他怎麼樣呢？就像剛才我說的一樣，他心眼兒活泛，他轉著彎兒地跟他磨，跟他耍二皮臉子。他說師傅你要非讓我走也行，可是還有一件事，你看我才跟你這麼幾天，你要趕我走，外人知道的說我屢教不改，要不知道的就說我沒良心，師父救了我，我跟了你幾天半途而廢，你讓我怎麼做人呢？這唐僧本來耳朵根子軟，就說算了且饒你這一遭，下不為例！過去了。

但是第二打的時候，妖怪變的不是老妖婆，這一打唐僧又不幹了，剛說了你又行兇，就又念又趕他走。這孫悟空說師傅，你非要趕我走的話，還有一件事未了。這豬八戒又上來，說師傅我知道是為什麼，他是想著那筐子里，想跟你分行李，你把那破衣裳給他。孫悟空受的這個氣，上頭有個不講理的上司，底下同事是這種小人，給你打小報告，給你穿小鞋，背後說你的壞話加倍氣你。要是咱們呢？咱們早跳槽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還以為是士可殺不可辱，這叫尊嚴。其實尊嚴得看什麼事兒了，沒耐性沒定力，很多人是賭氣走的。結果走了以後又後悔，後悔還得硬撐著。但孫悟空說，你看我這頭上的緊箍，一開始我可沒這個呀，我求你能不能給我念下松箍咒，否則你讓我回去怎麼見人？他知道師傅沒這兩下子，他是故意難他呢，把他難住了也就拉倒了，唐僧果然就這樣，這就算過去了。

跟著再有一次，看見那個骷髏了，豬八戒又來了，說那是孫悟空拔的汗毛變的，這回唐僧可說什麼也不幹了，他做事做得特別絕，還立了字據，孫悟空實在生氣，回花果山，回娘家吧。這是二趕了。

第三趕就是後來真假猴王那次。也是唐僧念緊箍咒，這一次唐僧念的狠，按書上說念的緊箍咒把孫悟空疼的啊，那個眼珠子都拱出大包來，那個緊箍兒陷進肉里一寸多，還念呢。豬八戒也急了，抱著師傅說別念了，沙僧跪在地上磕頭，把那個前額都磕出血來了，這才停。孫悟空一看怎麼也沒法了，走吧。走這次又進了一步，上次那次走，怎麼周旋也沒周旋成，也是賭了氣回娘家的，這次不回娘家了，怎麼辦呢？找觀音菩薩。我在體制內解決問題，我在團隊裡面，我走組織路線。孫悟空能受那怨氣嗎？一見到觀音就大哭，有怨氣有意見不要緊，通過正常渠道向上反映，相信組織相信黨，後來還是會解決的。

你看，這個孫悟空的長進不得了啊，孫悟空那是什麼脾氣呢？好面子、愛虛榮、傲慢、目中無人，他竟然能受這種委屈。特別是回到花果山之後請他回去，他竟然能回來。雖說人走了心裡還老惦記著唐僧。師傅走到哪兒了？以前是我化齋的，現在換成獃子他行嗎？這幾天怎麼老是眼跳啊，心裡老七上八下的是不是師傅遇到妖怪了？正好豬八戒來請他了。當然碰上豬八戒了又氣兒不打一處來，孫悟空很想打他幾棍，很生氣，但是本質上骨子裡頭他放不下唐僧，有良心吶！

在我看來，孫悟空在第二次三打白骨精那次他走了又能回來，是這三趕孫悟空的轉折點，也是孫悟空整個取經過程當中培養定力的質的飛躍。受這麼大的窩囊氣，我在花果山是什麼待遇？我美猴王，我頭上帶著通天光帽，身上披的流光大紅斗篷，周身上下黃金鎧甲八面威風。我在你唐僧面前什麼待遇？我是青衣小帽短衣小打扮，總是弓著手弓著腰，一副僕人的形象。我受這個窩囊氣，但是我心甘情願，為什麼呢？有些作品分析說，孫悟空是英雄好漢講情義，不錯，固然有這一說。六小靈童演孫悟空多年，他是全身心投入，人家六小靈童讀孫悟空，是用自己的心靈、用自己的生命去領悟孫悟空。他的觀點最透徹，他認為孫悟空既然選定了要取經，要成正果，這個人生的終極目標，就決不動搖。在我看來這正是定力的表現。

那麼，毛澤東受委屈，是在1927年到1935年之間。毛澤東創建紅軍創建根據地。毛澤東打下了基礎，而且是他個人打天下成功的第一步。但是當時黨中央，連續三次犯左傾的錯誤，多少次撤掉毛澤東的黨內職務、軍隊的職務，政府主席也架空了，還曾經一度開除他的黨籍。這開除黨籍毛澤東最受不了，對於一個信仰堅定的政治家來說，把我開除黨籍，這比沙僧剖腹挖心還難受啊！而毛澤東呢？堅定的黨性，決定了他堅定的定力。

要說沒有情緒，這個不真實，有情緒歸有情緒，在第五次反圍剿的時候，博古和李德錯誤的指揮給紅軍帶來那麼大的傷亡，而毛澤東不管你們聽不聽，屢次地提出正確建議。提一次，批他一次，提一次，處分一次。毛澤東不愧為偉大領袖，有多大肚量你才能幹成多大事業。

剛才講了那麼多啊，有從教育學方面說的，有從人才學方面說的，我簡單歸納一兩句，從教育學方面說，家長、老師、管理者要注意幾點：

第一，對學生和孩子不要過激處分，那要出大問題。

第二，對學生和孩子不要總是說教，要設置問題情景，一定要讓他體驗。

第三，必要的懲罰是教育的手段，懲罰之後要給他出路，要成全他。

第四，要有足夠的磨練，不要一味地慣著。

從人才成長的角度，總的說要定慧雙修，定力和智慧缺一不可。特彆強調一點，定力就是自主，自主就是你的人生方向，怎麼能把握自己呢？選定目標。有了明確的目標，有了遠大的理想，有了博大的胸懷，才不會在乎眼前的是非榮辱，利害得失。所以受點小磨難，受點小委屈，他能扛得住。一定要有磨難，一定要讓他們受委屈，受得了委屈才能幹成大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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