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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皇陵,麥田裡的千年舊夢

你可以選擇囚籠,也同樣也可以選擇天空。人生是一趟單行旅程,趁著條件允許,去想去的地方,看想看的風景,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別等一切都來不及,因為,意外和明天不知哪個會先來臨,因為,來日未必方長。

由此我想起了張愛玲在《十八春》中曾寫道:「對於三十歲以後的人來說,十年八年不過是指縫間的事,而對於年輕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於是我們把歡笑蕩漾在油菜花田裡,蕩漾在千年前一個王朝的背影中,久久不願離去。

公元960年,趙匡胤謀劃「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建立了宋王朝,定都開封,史稱北宋。北宋王朝的主宰者們,在中國歷史的政治舞台上,領盡了一代風騷之後,正如趙匡胤所言「修短有定期,生死有冥數」,在周而復始的歲月大循環中,最終走向了自己的歸宿。1000多年過去了,北宋都城開封的大部分建築,歷經千年滄桑,飽經戰亂和黃河多次泛濫,早已不復存在或深埋於地下。至今依舊還能整體展現宋代文明的,只有遺存的北宋皇家陵寢。

北宋共有九個皇帝,除徽、欽二帝被金兵擄去死於五國城外,其餘七個皇帝以及開國皇帝趙匡胤的父親趙弘殷,都葬在鞏義。再加上金世宗下令將宋欽宗安葬在河南鞏義北宋皇陵陵區的鞏洛之源,南宋為欽宗發喪,上廟號和謚號,並且給陵寢上陵號為永獻陵。如此算來,鞏義埋葬了北宋8位皇帝,再加上皇帝的后妃和宗室親王、王孫,還有寇準、楊六郎、趙普等功臣名將也葬於帝陵旁,這裡便集中了北宋王朝皇室親貴的陵墓近千座,是中國目前已發現的規模最大的皇陵區。

依舊是筱溪,從北宋的生,到北宋的死,這一片王朝背影,早已被他看過不知多少次,而對於我來說,這北宋皇陵之旅還是第一次。不同的季節不同的風景,春起時的希望,茂盛時的繁榮,深秋後的凋落,寒冬時的枯黃,凄惶的草木湮沒了曾經莊嚴肅穆的神道,泯滅了方形陵台的稜角和早已淡去的硃色印痕,只有默默屹立於此的石像生和樹木。於是,四季更迭之後,帶著希望,筱溪帶我走上了這條宋陵之路,微笑,是我們心中對春天詮釋得最為動人的樣子,不需要太多的言語,淺淺地微笑,就已綻放了整個春日。

在北宋160多年的歷史中,宋王朝「重文抑武」造就了那個時期文學、文化與科學的空前繁榮,湧現出了蘇軾、歐陽修、司馬光、王安石、沈括等一大批文化與科學名人。火藥、指南針、活字印刷術——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中的三項都出自北宋。特別是三蘇把宋詞推向了巔峰,使得《岳陽樓記》成了千古絕唱,《清明上河圖》令國人驕傲,五大名瓷讓世界艷慕,「交子」開了紙幣交換先河。於是那說不盡的北宋文明在啟迪著後人,在促進社會進步上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北宋皇陵則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當時的經濟狀況、文化藝術、建築風格、和民俗風情,彷彿是那個朝代留下的背影。

目前的北宋皇陵除市區的永昭陵和芝田的永定陵被保護開發成景點外,其餘均還在田野中。按照筱溪的計劃,本想帶我七帝八陵都去看一下的,但周末兩天的時間實在有限,還要兼顧刷保,於是捨棄已開發的永昭和永定,畢竟修繕與未修繕是不一樣的,暴露在田野中的陵寢才更真實一些,才更具有時間的味道。

首先前往趙匡胤父親的永安陵。

趙匡胤的父親趙弘殷,是五代時的一位高級將領,死後原葬於開封東南隅,趙匡胤即帝位後,於公元963年將其父母陵遷葬於鞏縣西南40里的鄧封村。1000多年的滄桑巨變,如今表面看上去,永安陵除了陵山似乎已沒啥,然而卻有一個大多數人容易忽略掉的石柱依舊佇立在神道上,美得好孤寂。

太祖趙匡胤在一次祭奠父母時,看到遠處的不老青山、近處的悠悠流水時,頓時引發了今昔之思,不禁一陣唏噓感慨。於是,趙匡胤抽出一支響箭,搭上弓向著西北方向射去,那箭直飛到400米以外才落下。趙匡胤長嘆一聲,對隨從大臣說道:「人生如白駒過隙,終須有歸宿之地。你們記住,今日箭落處,就是我百年後長眠之所。」說完,取齣兒時心愛的玩具石馬,命人埋在箭落處為記,又親自擬了名稱——永昌。

就是這一千多年前的一支箭,讓幾乎整個北宋皇室皆長眠於此。如今趙匡胤的陵台上也已是荒草凄凄。北宋時期繼承了漢唐之制,以方為貴,陵台皆為三重式方形覆斗狀,下部兩層周邊砌以磚,頂部夯土,陵台外皆粉以紅灰。現在,北宋皇陵早已與普通百姓的生活融為一體,田野、農人、嬉戲其間的孩子,生與死本來就該坦然面對,這才是生命本該有的樣子。

遙想那那千餘年前大宋埋葬於此的遷都之夢、永昌之夢,現如今,還有何處能找尋到那個朝代與那個夢呢?走進宋陵,看的是它倒懸式的特殊葬制?還是石像生中仰慕大宋威儀的客使?亦或是籍籍無名的上馬石邊那細膩的龍紋呢?

趙匡胤的永昌陵正是一個藏有無數秘密的考古現場,春日的麥田中,永昌陵的石像生排成一排。近處是為皇帝御馬的控馬官,漸遠處是異域而來的石像與馴象人,它們默守著大宋的秘密。

宋太祖趙匡胤是中國歷史上具有雄才大略的聖君明主,其在後周禁軍任職,因作戰勇猛,成為後周高級將領,時任檢校太尉。公元960年春,在今河南封丘縣陳橋鎮發動了歷史上著名的「陳橋兵變」。故取代後周,宣布稱帝,定國號為「宋」。太祖在位17年,終年50歲,廟號宋太祖,為防止歷史重演,他稱帝後通過「杯酒釋兵權」解除開國元勛兵權,成為北宋一朝經典之舉。

永昌陵由上宮、下宮、孝章宋皇后陵、章懷潘皇后陵以及兩個陪葬墓組成,我們的尋訪自然是圍繞陵區東西南雙獅雙闕,以及其皇后陵和陪葬墓展開。

在這裡有必要穿插一下北宋皇陵幾座神道異曲同工之處的石刻。

眼前是廣闊而荒涼的郊野,神道上的石人孤獨的站立在那裡,不遠處有高大宏偉的夯土遺迹作為他們的背景,他們就像腳下的田野,蒼涼而悠遠。一位面目安寧的石人,近距離的面對著我們,身旁是一隻溫順的石象,這樣子把大象與馴象人放在皇帝陵前,興許是出於以求江山穩固和萬象更新之意吧?他們同樣也是在空曠遠闊的背景下,什麼也不說,安祥靜穆,似乎不知時間為何物。

還有跟時間粘在一起無法剝離的,那是一位頂冠著袍的石人,腰下已埋著半截黃土,面上還是低眉恭敬的表情,雙手奉於身前,他是要穿越這漫漫黃土施禮向誰嗎?

還有面目猙獰的石獸、威武的石獅,或是揚頭掙扎於黃土之中,或是揚威挺立於大道之上。這群石像聚集在這片田野,誰能逆著時間找回去,找到他們最鮮美、最熱鬧的那個年代呢?

最愛是那宋陵的瑞獸,他是宋陵獨有,在風格上繼唐陵的駝鳥浮雕而加以豐富發展,馬面、龍身、鷹爪、鳳尾,背景襯以山嶽,小獸出沒其間,與之呼應。論石雕之美,莫過於每個皇陵的瑞獸,他們英姿颯爽,盡展動態之美。

當浮雕姿態多變,疏密交錯時,打破碑形外框的平直,就更附有動感吧!

藩使也叫「進寶官」,他們雙手捧珠寶、犀牛角、珊瑚之類的寶物,作進貢狀。象徵宋王朝對外友好,顯示了宋王朝的強大國威。宋陵石像除了瑞獸是其獨有,還包括這客使。每個陵寢都有客使,反映了宋代對外貿易的發達,既有波斯人的造型,也有東南亞人的造型,當年西域都被西夏、吐蕃與大理佔據,海上絲綢之路成為了對外貿易的主要通道,也是皇族獲得奢侈品的重要渠道。

以上三圖為好友林兄提供

如今走進北宋皇陵解讀他們,我們看到的是中華民族優秀文化血脈的相承,北宋皇陵無不附葬著所有皇后以及上千座皇室宗親及當代名臣勛將。陵墓佔地面積之大是當今世上絕無僅有的,陵園布局、建築風格不同於歷史上其它朝代的陵墓,也是中國古代寢陵建築史上的一個孤例。宋陵採用附葬制,后妃均埋在皇帝陵外,同塋不同穴,依次序埋在皇帝陵西北角,建制與帝陵一樣,只是規模較小,意謂一代皇后,母儀天下,故單立陵以示威嚴。

永熙陵是北宋的第二位皇帝宋太宗趙光義的陵寢。趙光義後晉天福四年生於洛陽,後周顯德七年協助其兄趙匡胤奪取皇位建立宋朝。建隆二年起任開封尹,同平章事,成為北宋政權的實權人物之一。太平興國元年宋太祖駕崩,兄終弟及,奪取皇位,當年改元太平興國。太平興國四年滅北漢,完成政權內部統一,隨後在高粱河之戰和雍熙北伐中兩次大敗於遼。至道三年因箭傷發作,死於東京皇宮,同年十月葬於當時河南府永熙陵。

最有特點的是永熙陵的石羊,鞏義當地有這樣一句話,概括了北宋陵墓石刻的精品特色。所謂東陵獅子西陵象,滹沱陵上好石羊。這裡所說的滹沱陵,就是永熙陵。永熙陵的石羊,是中國陵墓雕塑中對羊的形象刻畫的最為飽滿,傳神,儀態萬千,而又風情萬種的。石羊體型高大,表情豐富而自然。羊的角,蹄,雕刻的異常栩栩如生,或昂首向天,或低頭不語,姿態多變。

從永熙去永裕,永裕陵的主人是神宗趙頊,也就是王安石變法的總設計師。神宗的石刻已是北宋晚期,雕刻已趨成熟,形式有了更多的發展。

筱溪說,永裕陵的石像一直備受褒獎,故也是被盜最為嚴重的一座陵園,許多石像都沒了腦袋。宋代晚期,石像已經沒有早期的大氣磅礴,轉為更加纖巧內斂,這一象鼻與前面永熙陵的象鼻一對比,便覺討巧許多,那象鞍的花紋也歷代不一。

到了後期,石像身材越來越纖細,更顯文弱書生的氣質,有人說這是宋朝走下坡的跡象,我認為可能是文人治國,書生習氣已根深蒂固的表現。

根據時間關係,這一日的黃昏留給了永泰陵,石像到了永泰陵時期,便是真真正正的北宋晚期。而選擇在永泰陵看黃昏夕陽,便也是真真切切看了一場北宋的落幕吧!

永泰陵的主人哲宗趙熙,當時新舊兩黨的隔閡已深,無法化解,成了北宋滅亡的直接原因之一,但我覺得他最大的錯誤便是把皇位傳給了宋徽宗趙佶,每每故事講到這裡時,就好讓人著急啊!

歲月將石像陷入泥土,卻未阻止其守候千年。

如果說南朝石刻是神品,那麼唐宋的皇陵石刻就是上品,面對著如此上品,怎能不用另一種視角品讀他們呢?於是在南朝石刻夜拍之後,我們選擇了北宋皇陵石刻的夜拍。

感謝鞏義當地的曹老師和鄭老師,為我們夜拍的開展做好了一切鋪墊。夕陽落在了田野後山的那一邊,在最後一抹餘暉的映照下,炊煙裊裊升起。褪去繁華的外衣後,我們驀然看的,是一個漸行漸遠的王朝的背影與落幕,於是想到了時間那麼短,短得很多事還來不及細細體會,一切便離開了,戀戀不捨便埋在了心底。

那一晚,與曹老師和鄭老師共進晚餐相談甚歡,那一晚,在北宋落幕的千年之後,再去回想博物館中看到的那個名叫《清明上河圖》的長卷,畫卷中描繪了當時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北宋汴梁。萬家煙火,雕刻了北宋的一瞬,那些曾經的榮耀和輝煌都成了歷史,試問,戰國時的魏國大梁、五代時期的梁、唐、漢、周,哪一個王朝真正統一過中國呢?

第二日清早,趕往永定陵陪葬墓,趁著還未開發,看一看它們原本的樣子。彼時朝陽傾灑在田野間的小獅子上,農人在辛苦的勞作著,一古一今的真實寫照,在時間的見證下,雖然滄桑,卻顯得充滿希望,而當時間老去,一切又會隨著時間的久遠變得更加滄桑與厚淀,不變的,是擦抹不掉的最初的痕迹。

讓這幅畫面,在歲月的時光里開出花來,越過遠方芳華的流逝,落在浪漫的巧合里,用相機定格下那一刻,願它最美的樣子,在我們記憶深處歷久彌新。

永定陵的石像還屬於宋早期,宋朝正處於上升期,石像也體態豐腴,就連控馬官神馬的都有種大腹便便的感覺,讓我不解的是這麼大的鈴鐺怎麼可以一直懸掛千年。

北宋,我個人認為是一個軟實力超群的年代,那軟實力的輝煌程度甚至比唐代更甚,只可惜敗給了少數民族的戰馬之下,真是可惜啊可惜。

於是想起了那句: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鞏義皇陵的絕好風水終於沒有護佑住大宋的千秋帝業,然而,有生就有滅,千秋萬代只能存在於理想境界里。正如千年後眼前的這些石刻,它們站在歷史的長河裡,經歷過無數風雨,見證過王朝的興衰和更迭,也經受過各種各樣的榮辱。這些屹立千年的石像不僅見證了時光變遷、王朝興衰,更銘記了太多最普通的勞動者與戰火之中的無數生靈,不管這個朝代以怎樣的方式結束,它留給後人的藝術總是以最柔軟的心思讓我們回想遙望。

或許也曾經想活在戰馬嘶騰,殺聲喧囂的古代,那是一種時刻不能抹去的情懷,像每天升騰的雲靄,在冷靜中透著霞光異彩。

然,北宋,一個大國輝煌的證明,一個煙消雲散的舊夢,在過往華麗的歲月下,燒了皇城千年凝鑄的經久不息的燦爛,再徒增燃燒時的熱烈和熄滅時的無蹤罷了。

北宋,是一個文字堆成的河山,北宋,是千男萬女淚流成河的思戀。這是一個愛的極至,恨的刻骨的朝代,所有的都市都透著繁華落盡赤裸裸的熱戀,宋朝子民,合力出演一幕驚天動地的舞劇,在過去和未來的交界點。宋朝莊嚴的選擇了戰火霏霏的春天。然後,慢慢消失在戰火紛飛的歷史陳書里。

雲煙中閃著宋人的眼睛,多少悲淚歡歌,多少驚濤駭浪的往事,就這樣隨著雲煙一聚而散,永不浮現。

全文完,感謝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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