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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妙好詞(人生有味是清歡__蘇軾)

他是最曠達純白的男子,絕無機心,眼見天下無一個不是好人,用他自己的話說: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屠夫乞兒。俯仰天地,問心無愧,因為靈魂如此乾淨,才可以逍遙塵世,隨遇而安。  入了宦海,他的清澈和正直終是不能被那些營營的政客所容忍。他不是不懂得為官之道,只是把爭名逐利看得太透,太淡然,也就不會被慾望牽制,說些言不由衷的話。  變法的風雲來回變幻,王安石和司馬光這對政敵互不相讓,大有不共戴天的架勢。他既同司馬光的交情深厚,又和王安石有同門之誼,卻絲毫沒有因為私人感情去掩蓋自己的真實觀點。王安石的新黨得勢,他反對王安石變法中某些過激的行為,接連給宋神宗上書。司馬光以為他是站在自己舊黨的陣營,想去拉攏他,不料他竟然說司馬光一味遵循守舊更是誤國,氣得司馬光拂袖而去。  他有著悲天憫人的情懷,卻兩頭都得罪了。王安石和司馬光固然都是君子,但他們的黨人卻不乏小人,將他誣告。厭倦了朝廷的黨爭,他也想到外地去牽黃擎蒼,一蓑煙雨,於是流落地方,四處飄零。  但他豁達從容,絕不會將自己鎖在愁苦絕望的牢籠里無法自拔,江湖泛舟,山水留蹤,持酒對月,田圃親耕,堅韌而又超脫。不僅如此,每到一個地方,總是不遺餘力地為當地百姓做事,杭州、徐州、黃州、惠州、瓊州,莫不如此。烏台詩案一事,他在湖州任上被捕,押出湖州時,百姓夾道相送,失聲痛哭。瓊州海角,他在化外之地興辦教育,終於使海南有了舉子進京。  他又是詩詞、文賦、書畫全能的天才,無一不精,無一不是名動天下。唐有李白,李白與盛唐彷彿是一對鴛侶,是盛唐造就了李白,卻也是李白為盛唐增色,固然是錦天綉地,滿目俊才,卻也離不開李白的詩情勃興,酒氣縱橫。但宋也有蘇軾,他是宋朝的最賞心悅目的一曲辭章,七分月色,三分流水,信手一揮,就是大宋最風流華麗的影像。怪不得連掌管天下士子進退之權的歐陽修讀了他的文章後,竟然喜極汗流,驚為天人。  他不是板著臉孔的夫子,優雅脫俗,幽默溫情。他的學生都是名噪一時的大才子,秦觀、黃庭堅,隨便拿出來一個足以聳動視聽。而他反對王安石讓後學們必須與自己「同」一的做法,說那樣只能導致千人一面,滿眼都是白葦黃茅。他要求學生不要在自己後面亦步亦趨,只有顯露自己的特色,才能取得大的成就。因此他的門下群芳爭艷,各逞奇特。  在師生交往過程中,他從來不端架子,時常與學生們開玩笑。有一次他調侃黃庭堅說:你的草書怎麼那樣花哨,就像樹枝上掛著一串串蛇似的。  黃庭堅反唇相譏:先生啊,我看您的正楷,寫得扁扁的,與石頭下壓著的癩蛤蟆沒有什麼區別。  他毫不介意,哈哈大笑。  有時候他又童心未泯,甚至像一個調皮的孩子。他會把鞋子放在江邊,寫上「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然後就跑去喝個爛醉,把負責監管他的黃州太守嚇得屁滾尿流;他可以無視國家掄才大典,在考試卷子里編造一段有關聖人堯的典故,唬得考官都要放下師道尊嚴,偷偷跑去請教他這話出自哪裡。  看他的《東坡志林》,裡面孩子氣的筆調記載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新鮮事兒。「今日與數客飲酒而純臣適至。秋熱未已而酒白色,此何等酒也?入腹無臟,任見大王。既與純臣飲,無以依,西鄰耕牛適病足,乃以為肉。飲既醉,遂從東坡之東,直出春草亭而歸。時已三更矣。」  喝私酒,殺耕牛,在城門已關閉之後,乃醉醺醺爬過城牆而回,這種類似惡作劇一樣的把戲被他正襟危坐地寫進了書里,彷彿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真的就像孩子。  有趣,但不輕浮;動心,卻不驚心。這樣的男子,只能慢慢體會他的精粹。  六十六年的歲月里,波瀾重重,幾起幾落,他卻始終未曾因而頹唐喪志,始終保有著那顆溫柔細膩的文心。浣溪沙  細雨斜風作小寒,淡煙疏柳媚晴灘。入淮清洛漸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生有味是清歡。人生有味是輕歡。也只有他這樣,在塵世的風風雨雨後,依然還有著通透和包容,依然還有著信任與清澈,才能懂得平淡是生命中最深的味道,才能回到自我,了無遺憾。他終是以超越的情感來觀照艱維生活的態度,體味到了生命的本體,達到了士大夫在人格修養上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而這種境界,在整個歷史上能夠達到的人寥寥無幾。  我回過頭看我走過的一生,心很靜,一切也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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