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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寒之「變」

歲月總能催熟每一個的青春年少,韓寒已非當年之韓少,已為人夫為人父的他最近在互聯網上颳了一陣不小的風。看了此間的幾十篇文章,做一些摘要性記錄,看能不能理順點東西。「變」或是一種狀態,或是一個動詞,又或許是個名詞。

回顧一下事件的起因

韓寒在2011年末寫了三篇文章(談革命、說民主、要自由),史稱韓三篇,一時激起千層浪。我發揮一下小學老師教過的閱讀方法概括一下這三篇文章的中心思想(僅是個人看法,概括得不好,對不起小學老師了)。

  1. 《談革命》:在一個缺乏集體訴求的國家裡,革命是不可能也不需要的,再加上國人對民主和自由理解的獨特性,總是有點兒亂來的意思,遇事又常常明哲保身,倘若真發生革命,革命的成果也必定落入「壞人」手中,就算是選舉,誰最有勝算,早已不言而喻,也只有當國民素質和教育水平達到真正文明的程度,一切便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所以,現今中國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有革命的國家,同時中國卻是世界上最急需要改革的國家,改革是一定要的。
  2. 《說民主》:天鵝絨革命的民眾的素質,執政者的忍讓,文人的領袖在中國的現實都還不存在,暴力革命我們都不願發生,那麼完美民主就不可能在中國近期出現,我們只能一點一點地追求,改良是現在最好的出路。當然,民主遲早會來,只是國民素質的高低,決定了它到來以後的質量。對於人性,全世界人類都差不多,但好的制度才能保障高的 素質。只有改變了人民,一切也就都改變了,所以,法治、教育、文化才是根基。
  3. 《要自由》:這才是最終的目的,自由是要努力去爭取的。文化的限制讓中國始終難以出現影響世界的文字和電影,使文化人抬不起頭來,中國也沒有在世界上有影響力的媒體,這需要官方為文化,出版,新聞,電影進行鬆綁,讓人們在談論寫作的時候不會常常感覺恐懼不安,讓所有的年輕人都不再畏懼討論革命,改革和民主,擔憂國家的前途,視它為自己的手足。只有這樣,這個時代才能賦予不同尋常的歷史意義,併名垂千史。

各界的反應

質疑:

  1. 周斌: 人不是天生低素質的,高素質都是教育和培養出來的,但是得先提供一個高素質的環境,總不能讓狼窩裡長大的孩子一天就明白人類社會的規則吧。而且,儘管他的粉絲有些有暴力言辭傾向,我仍然認為他們是配享有民主權利的,而不是韓寒那樣,認為他們不配享有,因為那是他們應有的利益,他們珍惜不珍惜那是他們的自由。
  2. 夢裡醉逍遙: 雖然我對「革命」一詞也並無好感,這一態度和韓寒比較相似,但我認為韓寒的論據和論證的方法卻是完全錯誤,甚至荒謬的。也不知道是因為我語文沒學好還是邏輯沒學好,如果硬要我給這種論證方法給出一個名字,我只能想到一個詞叫「意淫論證」。先意淫「中國人」,再意淫未來,既然什麼樣需要的事實都有了,那麼證 明韓大導演說的是多麼對簡直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就像寫一篇講故事的文章那樣輕鬆。
  3. @北京崔衛平:假如沒有革命的危機,沒有革命帶來的壓力和動力,怎麼會有改良?革命是懸在改良頭上的一把利劍。只要有社會不公,革命永遠是潛在的和平行存在的。在改良倒退和失敗之後,革命將會到來,不是任何人的意願,雖然革命的果實是苦澀的。但這並不能阻止革命發生。當時許多的捷克人有住房,有小汽車,但為什麼還要起來革命?天鵝絨革命是一場人的尊嚴的革命,存在和價值的革命。這場革命遠遠沒有結束。哈維爾也並非是一個成功人士,也許是一個失敗的典型。他是一個永遠異議者,令權貴們不舒服,也刺痛一向自滿的人。
  4. @周濂的圍脖:1, 美國獨立戰爭,殖民地人民1/3主戰,1/3求和,1/3不置可否。富蘭克林最後關頭還在謀求避免革命的可能。結果呢,誰贏他們跟誰。所以革命無需所有人 民都準備好。2,大不列顛帝國的《糖稅》《印花稅法》只是溫柔一刀,與苛政猛於虎毫無干係,訴求價值而非利益才是美國革命之道,改變觀念就是改變世界。
  5. @一毛不拔大師:實際上我看到的數字更有趣,美國獨立戰爭爆發時要武裝革命的人佔20%,要堅決保皇的人佔10%,剩下70%是打醬油的。其實各國轉型時情況大體如此,專制社會的變動大多數民眾都是沒發揮作用的。
  6. @破破的橋:1. 民主制度是權力參與和運作的模式,與其無關的素質並不重要。民眾代表的素質是其代表性,與對議程的尊重,代表愛打架,不遵守規則,固執己見等,會影響民主 質量,但不會導向專制。試圖壟斷權力才會專制。民眾參與的最低素質,不是會選「好官」,而是能把「壞官」選下來,正常人即可做到。2.連正廳級別沒爬到的 人,談改良同樣是空談,僅有求知意義。在不公正制度下維持現狀同樣需要支付成本,有人幻想某日「民主化」以後,能把以前流失的財富「奪回來」,這是不可能的。改良是在承認既得利益的基礎上對權力結構進行調整的過程,同樣痛苦,考驗利益損失者的承受力。3.改良者往往宣傳說,政治體制改革是個「雙贏」過程,民眾獲得了權力和自由,掌權者獲得了安全。但後者是個很容易識破的謊言。中國所需的政治體制改革,是個掌權者喪失利益的過程,維穩制度才是保障後者利益最 大化。探索改良路徑者,必須先承認這個事實,再想方案。
  7. ……

支持:

  1. @韓仁均叔叔: 我電話問韓寒,你為什麼這麼取題目,談革命和說民主,又大又危險。他說,兩篇小文章哪裡說的明白啊,只是這樣取名字,讓人可以開始敢於談論這些以前不太敢 觸碰的詞語,能爭鳴總是一件好事。我一想也是,無奈有些學者不解風情,大談什麼讀書少,學術差,不專業最好閉嘴,膚淺不配這些標題啊,真滑稽。
  2. 謝文的觀察:「一批人認為韓寒的觀點錯了,至少是比過去退縮了,因而大失所望;一批人本來就認為韓寒膚淺和嘩眾取寵,這次則談論起他沒資格談論的問題,因而大動肝火;一批人過去很反感韓寒,理解、支持甚至參與對韓寒的打壓,這次認為與韓寒有共鳴,因而頗為讚賞。」
  3. 張天潘: 關於民主、革命、自由的著作與論述,汗牛充棟,再牛逼的人物,你也不能說都讀過。所以,對於韓寒不讀書的指責,十分可笑。更何況,每個人對於這些名詞與內 涵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因此這些沒有明確定義的名詞,如何解讀都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這些名字之前早已被添加了各種修飾語,也便有了更多令人眼花繚亂的新意,或者意義有更多的外延、深入。中國現在最需要的不是革命,民主也不會從天而降,自由也是難以討要到的。於是,我們必須仰賴公民實踐的社會的建構,培 育公民自治社會,培養社會力。
  4. Oh-My-Media: 在資訊爆炸權威失范的時代里,當下的青年不再需要所謂「精神導師」(那些講「成功學」的大師除外),但不妨礙他們多一個叫韓寒的朋友。這個朋友不斷發言, 打破的是不健康的犬儒或者虛無態度,讓青年們知道原來關心身邊時事和自己的切身利益,是有意義的;這個朋友又不會培訓「憤怒青年」、恐怖分子或者革命家, 而是示範了一條有原則、講道理、較溫和的道路,不必過分犧牲和奉獻自己也可推動社會前進。與韓寒相似的,例如連岳或者梁文道,他們也廣受網民歡迎,並不因 為其「深刻」、「學究」或「激進」,而恰是他們承認自己的局限和平凡,又不乏適度的勇氣、幽默與常識,打造出了一個常人值得信任、也可以學習的真實的「公 民偶像」。「韓寒現象」,或者說這類人的走紅,對於改變我們過去要麼迴避政治,要麼就你死我活地「零和博弈」的社會政治風氣,具有積極的意義。「日拱一 卒」、「我們就是體制」這些樸素的理念將漸漸深入人心。
  5. 易中天:第一,革命在本質上,是制度的根本變革。所以,辛亥革命是革命,改革開放也是革命。這樣的革命,我們都贊成,反對的只是暴力。第二,國民素質不能成為反對民 主的理由。恰恰相反,國民素質越是低,就越需要民主。因為只有民主,才能提高國民素質。專制的結果,只能是國民素質更低。只不過,在國民素質不高的情況 下,我們的期望值也不能太高。第三,革命也好,民主也罷,決不能依靠那些「走台的文人」。不信你看那個白衣秀士王倫,才當了個山大王,就容不得林沖了。因 此我贊成韓寒的話:革命不保證就能帶來民主。我還要補充一句:真民主一定容得下反革命。容不容得「反革命」,是真假民主的分水嶺!指責韓寒「讀書少,學術差,不專業」,是很無聊的。你讀書多,你學術好,你非常專業,咋說不出韓寒這樣有分量的話?相反,正因為韓寒「讀書少,學術差,不專 業」,他才用不著硬要找件時裝披在身上。他的新衣就是什麼都不穿,坦然地裸露出自己的真實。當然,也就他能這樣。我要跟著學,那會影響市容的。
  6. @熊培云:今之時代,一個人如果指出國王沒穿衣服,他是勇敢的批評者;如果他指出民眾可能也沒有穿衣服,那麼他就成了懦弱的背叛者。這樣的思維是非常可怕的,這也恰恰是統治者思維。最理性的方法,我仍舊認為是對於政府與社會,都要堅持批評。舍此,我們不可能有可靠的進步。
  7. 文化狂人: 中國有著悠久「非吾同類,勢必水火」的悠久傳統,對於與自己不同意見的人往往是不留情面的刻薄打擊諷刺嘲笑,甚至是人身攻擊,並且不放棄奸屍等有著巨大傷 害的手段。在這樣非黑即白的二元思維的驅動下,可以常常看到這樣的一個情況:原本作者在平心靜氣的敘述一個觀點,總會有人跳出來,直接繞過觀點本身,要麼 以一種磅礴的氣勢居高臨下地批判你一番,要麼就是直接站在一種永不動搖的道德制高點上鄙視你,或者直接風捲殘雲般的腥風血雨摧殘你。幾乎每一個稍有爭論的 文章都會遭此命運,那些反對韓寒的和支持韓寒的,包括韓寒,都難逃這個命運。再者,我們總是很喜歡去揣測人的動機,比如,韓寒是不是慫了?是不是被招安 了?這些與觀點本身無關的討論,甚至是爭執,完全與觀點無關,甚至扭曲了作者的原意,將可能原本中立的觀點帶入了一種難以揣測,難以驗證的陰謀論。觀 點的爭執本身是普遍而且必要的,這幾個話題,本身就很中性,而且在隨著社會發展而發展著,無論是支持和反對都是正常而無害的。更不用說牽扯到波詭雲譎的中 國社會,更是迷霧重重,難以言盡。可若是將本身健康的觀點爭執引入了沒有論點與論據的站位或是陰謀論,那麼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浪費時間,誰也不能說服誰,只 能更加堅定你那不知對錯的狹隘思想。
  8. 王成律 師:韓寒的三篇文章是一整體,不看清《談革命》的意思就急於開罵尚且罷了,看完了《說民主》還罵就有點2了,看完了《要自由》還堅持繼續罵說明是貨真價實 的2了:談革命說民主只是一個引子一個由頭說說癥狀病因罷了,真正的要害是開的方子「要自由」——您得「爭自由」啊,年復一年只會空談會有自由嗎?你、 我、他,爭自由了嗎???這才是韓寒真正要表達的意思。很多人對於韓寒或有一種期待、拔高:青年領袖、異議知識分子領袖……但截止目前來看,實際 上他只是一個提倡自由生活、從自己做起積極爭取自由的獨立思考者、積極實踐者,這三篇文章集中表現出這一點。認為韓寒談「素質低不適合民主」是超級誤讀: 他真正批的是光說不練。練,很多自由民主民主愛好者做不到….
  9. 宮鈴: 我始終覺得這個社會恐怖,許多人可以為了偶像撻伐、咒罵任何人,一但這個偶像令人失望了、不合己意了,單憑幾篇文章則會悲憤得搥胸頓足,反目成仇。我不覺得誰是神聖不可侵犯,但我也恐懼這種將翻臉當獨立思考的自我表揚。就算這個偶像一時不察說錯了,那就該被踏上一萬隻腳?當然我不是認為韓寒在這幾篇文章是 對或是錯。看到韓寒都被潮水般批判,我不禁也自傷了起來,究竟是政府不讓我說真話?還是人們決定什麼真話我能說?我曾很明確的跟友人說,我清楚今天眾人的 肯定與追捧只不過是我說了大家想聽的話,如果有一天不小心我說了大家不愛聽的,那麼今天這些追捧我的可能是踩我踏我最兇狠的。因此我從不沈浸於這種多少粉 的虛幻。

中立:

  1. 北大教授張頤武: 我越來越覺得很多東西的結果,其實並不是不同人的改變,而只是同類人的聚集。在我的微博馬甲里,你覺得這個政府糟透了,時日不多。在別人的微博馬甲里,你 覺得生活挺安逸的,一切都好。所以,你所關注的一切,就是你所看到的世界。而這個世界更新的越來越快,你都來不及下載。
  2. 劉瑜:觀念有爭論是好事,但是動不動將與自己意見不同的人打成「讀書少」、「沒文化」,好像關於當代中國變革問題的論爭有一個標準答案,而這個答案就藏在某個大部頭的第673頁的第5行里,這是不是有點~~~我怎麼覺得韓寒還是韓寒呢,一些人的痛心疾首和另一些人的歡欣鼓舞都讓我一頭霧水。不理解一些人在「路線問題」上的激動,作為一個吃米飯的人,看見有人吃屎,我會大驚小怪,但看到有人吃麵條,這沒什麼吧。如果大家想去同一個地方,跑著去還是走著去,先吃再上路還是路上買吃的,何必大動干戈呢?但我的確不同意韓寒的若干觀點。第一,雖然我同意目前中國民眾變革意識不足,但我認為變革並不需要全民覺醒,它往往由少數人啟動,大多數人無非是搭車的。再說過度動員對於社會變革未必是好事,所謂請佛容易送佛難;第二,雖然我同意韓寒,有效民主的真實基礎是民眾觀念和行為的變化,而不是制度的紙面變化或者上層機構的變動,但我認為民眾觀念的變化首先需要制度變化為其打開空間。把馬放出馬廄它不一定會跑,但是不放出馬廄它肯定學不會跑;第三,我不同意韓寒對「文人革命」的輕蔑。第三波民主化(70年代中期以來)帶來了約50個國家的民主化(也就是民主國家數量翻倍),其中絕大多數是由城市中產階級、大學生和知識群體引領推動。即使有所謂「上層配合」,也往往是社會強大壓力下的退讓而已。其實我覺得韓寒對中國當代政治文化的悲觀看法挺好,建立在悲觀認識基礎上的努力比建立在樂觀基礎上的更牢靠。前者引向對轉型困難和漫長的心理和制度準備,後者卻容易使人在理想受挫時陷入怨恨和政治虛無主義。再說萬一轉型其實不那麼痛苦,不還算個驚喜嗎?
  3. 王小峰: 韓寒這兩篇文章,從核心上講,沒什麼新觀點,至少魯迅在好幾十年前都說過,對國民素質的批判也是一些文人經常談論的,但是這麼多年,我們還不認識德先生、 易先生、傅先生。如果說韓寒這兩篇文章為什麼有這麼大反響,一方面韓寒一直是話題人物,受關注度高,說什麼人們都會當個事兒說說,另一方面只能說跟很多人 不讀書沒常識不了解歷史有關係吧,看到韓寒說這番話覺得特新鮮。不新鮮的是中國人向來喜歡站隊,現在又多了一個發表自己的看法和觀點,實際上是一種通過話 語權來站隊,過去沒有這項權利,只有姿態。這一站隊一爭論,就又變成大型團體操了——按照指定的動作和隊形排列,國民的智商立刻退回原型,像草履蟲一樣回 到網路上的最簡單的幾個動作上。韓寒的文章至少有啟蒙的目的,沒想到啟動了一群「萌」,大家都很萌地玩起了簡單擁護與反對的遊戲:對罵啊,表態啊,聲明啊……用表達話語權的方式賣萌這次終於以群體方式登台亮相,太他媽諷刺了。最後大家都會忘記韓寒到底說了什麼,而是想著自己在這場爭論中到底以什麼樣的身 份告退。
  4. @薛涌微博:中國人太愚昧,不適合民主。過去聽這話,覺得很有自我反省精神。後來這種說法越來越流行,才明白其底牌:這麼說的人,全把自己當作不愚昧的中國人。言下之意,中國的問題,全是別人的錯。大家在鐵屋子裡睡,他是醒著的。事事怪別人八零後九零後,更喜歡這話。真媽滴能反省。韓寒最近的麻煩不那麼簡單。他的價值在於反叛,在於說出了「皇帝沒穿衣服」的簡單事實。但是,當他不那麼反叛,討論起並非簡單的事實時,他的形象就開始崩塌了。所以,我勸他去哈佛讀書。並不是一定要去,而是說當他要干不同的活兒時,應該意識到這需要全新的手藝。為 啥把白蓮教太平天國當成革命?在中文裡,「革」「命」基本就是殺人的意思。但我們說的革命其實是西方引進的現代用語。如英文是revolution,沒有 殺人,激變而已。亞里士多德把「革命」定義為兩種,一種是徹底改變現有政體,一種是修改現有政體。勸年輕人多讀點書。當然不讀也沒事,那就別談這個。
  5. @五嶽散人:韓寒的兩篇文章出來之後,有個很奇怪的現象,就是我心目中那些大知識分子基本都反對他,而中小知識分子以及我這種知道分子最多是對其某些論點不同意,大方向上是贊同的(胡錫進就算了,他無法歸類)。我不知道誰對,但我覺得這就是目前的現狀與韓寒文章最好的注釋。
  6. @王冉:中國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國家。平安夜,網上大家談論最多的話題卻是–「革命」。韓寒,這個幾乎一半言論會被河蟹、另一半總是在被保留與被刪除邊緣的人,接連寫了兩篇涉及最敏感話題的文字,卻遭到了新浪大主編異乎尋常的嚴重肯定,這事本身也可以「載入史冊」了。
  7. 張鐵志: 韓寒是矛盾的,他一方面認識到「改革和民主其實就是一場討價還價的過程,你不能盼著執政者看了幾本書忽然感化把東西全送給你」,另一方面他又悲觀地認為 「給執政者壓力當然重要,但遺憾的是,執政者的配合更重要」。無論如何,韓寒應該知道,並不是他寫一篇文章《要自由》,自由就會自己降臨。如果你先自己繳 械了,那麼執政者是不會把東西送給你的。

韓寒之「變」的答案

  1. 路金波: 我經常誇韓寒。都是真心的。我不是韓寒的經紀人,也不是他惟一的出版商(《獨唱團》、《1988》及最近的賽車寫真書《韓寒最好的時代》,都和我沒關 系)。作為生活中的好朋友,我了解他多一些。這個比我年輕7歲的小夥子,他的正直、善良、洒脫、大氣,確實卓爾不群,堪為我師。例如他面對這個陰謀論,包 括出道十幾年中的各種質疑,「不回應、不解釋、不辯論」。例如他背著銀行數百萬房貸,但為了「清靜」而拒絕各網站動輒上千萬的開微博邀約。例如他寫《論革 命》《談民主》《要自由》「韓三篇」,各方面爭議比較大,他也不懂「藏拙之道」。本身就是那麼想的。寫了就寫了吧。韓寒的確是個「野小子」,但是他最核心的那一套價值觀、品質,是渾然天成、彌足珍貴的。他有一種「鈍感力」。而那些更聰明的人呢,都在讀《孫子兵法》《二十四史》《曾國藩家書》,治軍、治國、治家,「讀史使人明智」,每天都長心眼。這拉起隊伍革命就是毛澤東,做起生意賺錢就是史玉柱(史老闆似乎是跟毛委員學的管理嘛)。
  2. 韓寒的2011:2011年,我自己的文章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些變化其實是從2009年和2010年開始的。那時候我寫文章,針砭時弊,批評政府,完全發自內心的痛恨。我是一個最恨束縛的人,也是一個晚上開車看見路上有一個坑都會報警並守著這個坑的人,天天盼望中國突變成美國或者台灣式的社會。我甚至認為香港或者新加坡都是不 完美的,制度是一切罪惡的源泉。制度必然帶來了巨大的弊端。我從這些批評中獲得了很多的讚譽,於是我開始在意於這些讚譽,甚至不自覺的迎合。然而的悲憫都抵不過悲劇的重複。到了2010年,我做的很多批評幾乎都是有罪推論和變種八股——制度不好,政府腐敗,悲劇發生,人民可憐。我想在任何社會裡,這樣的批評都會受到民眾的歡迎。因為執政者的腐敗和貪婪,這個社會官民對立嚴重。是啊,你在任何地方,對任何人說,咱們真是可憐,你的上司是個屁,他弄砸了這麼多事情,還開好車養小蜜。以你的能力,遠不應該只獲得現在這些,而且憑什麼讓那個傻逼當你上司,人人都有當上司和換上司的權利,他的那些東西,都應該是你 的。這話除了那個上司不愛聽,誰都覺得說到他自己心坎里去了。我這麼寫文章,再加幾句俏皮話,大家肯定都覺得我說的特別好,而且凡是不贊同者,皆會被民眾 說成五毛,是權貴之走狗,民主之敵人。就算想批評我兩句,也得先誇一千字,才能委婉提上一兩句,否則很容易引起不滿被戴上各種帽子,就像我批評的那些人給 其他反對者扣帽子一樣,所謂左右之間互相從來都沒有協商和妥協。當我發現批評我的人越來越少或者越來越小心翼翼的時候,我自然高興了一陣子,但後來我總覺 得不對勁,我知道無論我說的多麼對,我必然有地方錯了。於是,想了很久,我逐漸覺得,一個好的寫作者在殺戮權貴的時候,也應該殺戮群眾。2011年間早些的一些文章,從寫錢雲會村長的《需要真相還是需要符合需要的真相》,我就開始有所變化。當 然,在批評中,如果兩者並列,則應先批權貴,因為很簡單,權貴撈著利益了,苦全是平民受的。但這不代表一個好的作家應該無窮盡無底線的討好民眾。你說民眾 多麼好多麼對多麼善良多麼高素養,民眾應該得到什麼什麼,民眾應該享受什麼什麼,天賦民眾各種權,民眾的眼睛不光是雪亮的,而且都是雙眼皮??這些話其實 和當年毛澤東上位之前狂拍群眾的馬屁並沒有什麼區別,民眾也許只是他獲得權力和威信的籌碼。在好幾年前,我還是一個堅決的革命者,認為凡是一黨專制的,就 要推翻它,必須多黨派,必須直選,必須三權分立,必須軍隊國家化。當時也有朋友和我爭辯,說會死人,會混亂,會倒退。當時我的觀點是,不一定啊,沒試過怎 么知道,你那是統治階級的推辭,再說了,什麼事情都是有代價的,你不做的極端一點,不激進一點,你怎麼剷除頑疾,大亂才能大治,反正到了亂世,我未必不是梟雄。但是逐漸我發現,這種態度和那些獨裁者的「我死後,管他洪水滔天」在感情上其實差不多。脫離了現實的極端理想主義者和現實之中的極端專制獨裁者在品 質上未必相反,甚至類同,只是他們各自高舉著不同的旗子罷了。你未必不會成為那個曾經最讓你噁心的人。所以,我不希望多成為一些別的什麼,而一切和我的工作有關的自由,我會依照憲法,不停的要,躺著,坐著,站著,走著,寫著,說著,我只有不停的要,要到你想逃。無推動,無變革。至於寫作,在新年裡,我希望我能寫的只讓我自己更喜聞樂見,不再討好除了我女兒以外的任何人,想寫的寫,不想寫的就一個省略號。

後記:至於之後關於「人造韓寒」的質疑,雖無不可,卻也是挺無聊的吧,如南橋所說,「這些大膽的假設大家先別急著當陰謀論去否定,我覺得這場喜劇真是很有看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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