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國理：美國霸權和中國的國家利益
郭國理：美國霸權和中國的國家利益
（2011-01-28）
fieldset {width: 306px;border: 1px solid #990000;align: center;}legend {font-family: Arial,"宋體";font-size: 12px;font-weight: bold;color: #990000;}● 郭國理
思維空間
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不斷增強，中國人對美國的不滿也不斷上升。對年紀較長的幾代人來說，冷戰時期美國對中國的圍堵記憶猶新；冷戰中唯一的兩次熱戰——韓戰和越戰——都導致了中美之間戰場對抗。對年輕的一代來講，記憶中是美國對中國不斷地打壓：銀河號事件、南斯拉夫使館被炸事件、間諜飛機事件、美國對台軍售，在人權問題上對中國說三道四，在中國周邊張網部署軍力，在貿易和匯率上屢屢拿中國開刀，妨礙中國的統一大業，在輿論上醜化中國等等。難怪中國要不高興了，要說「不」了。
隨著國力上升，中國對此種行為的忍耐度越來越低了。中國愛國民眾的義憤和抗議往往使中國政府手足無措，不得不做出順應民情的表示。中國的外交官也常常收到憤青們寄來的鈣片，有不同意見的有識之士噤若寒蟬，難犯眾怒。這是一種很不正常、不成熟，也很不健康的現象；對中國長遠的國家利益也是極有害的。
正如中國的愛國者對美國上述行為義憤填膺是很正常一樣，作為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的霸權態度和行為也是很正常的。但從根本上來說，美國的霸權對中國的國家利益是有利的。沒有美國的話，中國不會崛起得這麼快的。儘管在感情上和民族自尊心上很難接受，中國應該大大地感謝美國才對。
歷史上最厚道的霸權
首先，從最低限度來講，美國的霸權是世界歷史上最厚道的一個，儘管它的言行和政策常常使人難以忍受（甚至對美國自己的西方盟友也如此）。美國在二戰結束，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後，並沒有像英國和其他老牌西方殖民主義帝國那樣去擴大自己的版圖。相反，它在戰後大規模非殖民化和第三世界的民族獨立中，發揮了巨大的推動作用。比如它信守自己的承諾，讓它唯一的殖民地菲律賓獨立；又如它對荷蘭當局施加壓力，威脅切斷馬歇爾計劃對荷蘭的援助，迫使其同意讓印度尼西亞獨立。再如它用同樣的方式逼英法聯軍從中東撤軍，使阿爾及利亞等國獲得獨立。這一點連「無產階級國家」蘇聯也做不到。二戰後斯大林曾洋洋得意地觀看地圖上蘇聯新獲得的版圖。蘇聯甚至在中共奪得政權後，也遲遲不肯放棄沙俄在中國東北攫取的利益。為此斯大林曾將來訪求訂新條約的毛澤東晾在一邊，一個月不與之見面。這段歷史使東亞國家視美國在亞太地區的軍事存在為一個穩定因素，而非威脅。
其次，中國也得益於以美國實力為基礎的亞太乃至全球秩序。這是美國為全球提供的公共產品，儘管中國及其他國家對這產品不盡滿意，甚有抱怨，卻離不了它。就像我們呼吸的空氣一樣，對它習以為常了，也就不覺得其珍貴。惟有當我們喘不上氣時，方認識其價值。試想美國從東亞撤走其軍事力量，日本、韓國和東南亞國家馬上就會覺得不安全了，印度也如此。這些國家不僅對迅速崛起的中國有戒心，彼此也會互相猜疑，俄羅斯也會乘虛而入，東北亞會很快核化，軍備競賽會此起彼伏，大量的財力會消耗在軍備上，而各國會覺得更不安全。繁榮的東亞很可能因此而衰落。俗話說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山姆大叔給東亞帶來的穩定乃繁榮的基礎。中國也得益於此。
中國更需要美國所維持的秩序
在當今世界，只有美國和其西方盟國才有力量建立和維護一個起碼的國際秩序，儘管這個秩序對發展中國家來說，在諸多方面不公平、有缺陷，但對中國是必不可少的。試想在一個國家之間戰亂不停、沒有一個共同的國際行為準則和國際法、沒有國際組織來協調國與國之間的關係、航道阻斷、盜賊蜂起的世界裡，中國如何才能得到其經濟發展必須的原材料和市場呢？中國比這個秩序的主要維護者美國更需要這個秩序，因為中國的人均資源佔有量遠低於美國的人均佔有量；中國國內市場容量在目前也遠遠小於美國。用經濟學的標準來衡量，中國經濟的對外依存度（進出口貿易與GDP的比例）遠大於美國：中國高達70%以上而美國則低於20%。
有人可能會說，中國可以取美而代之。但從最近東亞各國紛紛要求美國重返亞洲的情況來看，中國的鄰居對美國比對中國更放心。這也難怪，美國是個成熟的大國，其行為有案可稽，而中國在國際上建立起其角色和地位的漫長過程才剛剛開始，在國力和心理上都沒做好準備。日本也不會服氣。順便說一下，正是美國的壓制，日本才沒有從一個經濟大國變為一個政治大國，給中國迅速崛起為一個政治大國留下了空間。我並不是說中國永遠不能取代美國，但在目前的發展階段搭美國的便車遠對中國有利。即使在將來，中國也面臨一個是否願意承擔像美國那樣的國際責任的問題。看看美國現在債台高築，每年的軍費仍是全世界其他國家軍費的總和。美國得到了多大好處呢？——世界範圍內的反美情緒和持續不斷的恐怖主義襲擊。美國會頻頻催促中國承擔更多的國際義務的，而中國則會不斷推託謙讓——中國需要美國的霸權。
再次，沒有美國，中國的經濟是起飛不了的。中國長期依賴美國市場，從美國得到的資本、技術和新產品、新觀念不計其數。美國在所有的西方國家中，無論是在知識上、市場上，還是技術上都是最開放的。目前中國有近十三萬留學生在美國，中國在高技術領域的領軍人又有多少是美國培養的呢？中國有多少產業是靠侵犯美國的知識產權而建立的呢？由於山姆大叔的慷慨大方（也許是傻），中國才得以在眾多領域裡跳躍發展，緊逼前沿。在中國國內，人們總說這是得益於鄧小平的開放政策，其實美國的開放社會才是前提。日本和亞洲四小龍都從中得益巨大；東亞的興起，美國功不可沒。
中國人常常懷疑美國對中國不懷好意，要遏制中國，不讓中國崛起。有些美國政客是想如此，但這無關緊要，是癢而不痛。事實是中國的崛起得益於美國很多，也就是說美國並沒有遏制中國，也遏制不了中國。中國應在意現實利益呢，還是幾個政客於事無濟的嘮叨和傲慢無禮呢？由於所處地位不同，中國的領導人注重的是前者，而街頭網上民族主義者則往往只看到後者。以上我勾畫了一幅中美關係的圖畫，只不過把不為人注意的空氣也畫出來了，目的是讓大家對中美關係看得更全面，更客觀一些。承認與否，美國的霸權乃是中國崛起的重要條件之一。中國應感謝美國的地方，比應怨恨美國的地方要多得多。
作者Lance L.P. Gore是美國伯頓學院（Bowdoin College）政治學教授，來稿以中文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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