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入英國籍嗎？

06-23

入不入英國籍？這是困擾許多旅英華人的重大問題，也是倫敦城裡中國人聚會時的熱門話題之一。之所以今天又翻出來講，是因為5月份新上台的英國聯合政府，明顯有收緊移民政策的趨向。從工作簽證的發放，到綠卡和國籍的申請，都有可能從明年開始發生較大改變。對多數在英國已經居住了幾年，卻還沒來得及認真考慮是否入籍的旅英華人來說，新政府的政策無疑是一劑「逼」他們儘早做決定的「催化劑」。

其實，放在一二十年前，這根本就不是個問題。絕大多數八、九十年代來到英國的中國人，無論是讀書還是工作，要留在英國的想法相當明確，這其中甚至包括有些公派到英國的華人。那時候，中英兩國的經濟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差距還相當大，大到對這些旅英華人來說，沒有任何主動回國的想法。

然而，從二十一世紀初開始，特別是在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之後，中國經濟的迅速發展不但讓全球側目，也給更多的海外華人提供了「迴流」的機會。不過，對那些早期來到英國、已經加入英國國籍的華人來說，「海歸」後，在很多衣食住行等實際問題上，都面臨著「外國人」身份的尷尬和不便。而這一切，都被英國新一代的華人移民看在眼裡。這些年輕一代多數都是近年在英國接受了高等教育後，進入英國各大公司任職的。許多人原本的計劃就是賺取幾年工作經驗後回國，至少也要回到亞洲，長期定居英國的願望本就不甚強烈，因此是否加入英國籍，已經成了一個擺在他們眼前、急需考慮清楚的問題。

入籍的好處：出行自由，社保健全

加入英國籍，有一個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也是這二、三十年來一直未曾改變的，那就是在全世界各地行走，不用再受簽證的煩惱。這些年來，更多富裕起來的中國人走出國門，在全世界各地公幹、旅遊。但令人尷尬的是，持因私中國護照造訪世界幾乎任何一個國家，如果不跟團隨行，都需要簽證。尤其是歐美髮達國家，簽證手續的繁瑣、所提供材料涉及到的個人隱私、以及那種默認每個中國人都有移民傾向的「先入為主」，往往能讓人在未出發之前，就被折騰得筋疲力盡，多耗費時間金錢不說，許多人的行程也被沒有規律可循、沒有道理可講的簽證環節打亂。

在被這樣折騰過幾次後，人們自然而然開始羨慕英國護照的好處。那種不受簽證束縛，想去哪裡去哪裡、想什麼時候出發就什麼時候出發的自由，確實是吸引許多旅英華人加入英國籍的一個重要原因。如今在英國有穩定工作的年輕一代，在旅遊、度假等方面的觀念已經和他們的外國同事相差不遠，周末去巴黎購物、小長假去瑞士滑雪、復活節聖誕節去義大利西班牙海邊晒晒太陽，或者去普羅旺斯看看薰衣草，都是稀鬆平常的事。如果出發之前還要考慮簽證事宜，確實很煞風景，甚至有無法成行的危險。這時候，英國護照帶給持有人遷徙自由的優越性便體現了出來。

除此之外，加入英國籍所帶來的完善的社會福利和保障，近幾年也越來越受到旅英華人的關注。過去四、五年來，在中國國內，社保、福利等民生議題引起了越來越多的爭議，日益成為大眾關注的焦點。旅英華人們在關注國內新聞的同時，總會不自覺地從各個方面比較兩國的社保制度。就目前的情況看，雖然中國的經濟總量已超出英國許多，但公平地說，中國的社保制度距離英國確實還有不小的差距。在困擾了中國民眾十幾年的教育、醫療、住房等關鍵領域，英國民眾所享有的保障，遠遠超過中國民眾。而最近幾年中國爆出的一系列產品質量、食品衛生、環境污染等問題，經海外媒體的大肆報道和渲染後，也的確促使一些旅英華人最終選擇了加入英國國籍。

入籍的煩惱：回國簽證，重返中國籍

可是，加入英國籍並非沒有煩惱。對那些計劃「海歸」的年輕一代來說，持有英國護照，回國工作頓時變得麻煩多多。首先，去世界各地旅遊消失了的簽證問題，在回中國時又重新出現。按規定，外國公民必須申請到中國的工作簽證，才能合法地在中國工作。雖然許多僱主會在申請簽證方面給予協助，但與中國公民在英國申請工作簽證一樣，這同樣是個費時費力的過程。曾聽說有英國公司本想派某位已經加入英國籍的華裔回中國工作，但最終因工作簽證問題打了退堂鼓，這位華人的「海歸」夢也因此破滅。

另外，中國的特殊國情也決定了並非各個行業、各類公司都對非中國國籍公民開放。一些在倫敦的華人朋友了解到，中國許多企業對招聘外國公民有嚴格規定，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是「限制」。雖然類似規定在世界各國均不同程度地存在，但對一位加入了英國國籍的旅英華人來說，「海歸」後就業的選擇範圍和機遇，確實要低於同等條件下的中國公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加入英國籍後回國工作的旅英華人，更多地還是服務於各類外資企業，在國企和民營企業的只有極少數，幾乎算不上一種「現象」，機關事業單位就更不用提了。

退一步說，即使不打算「海歸」，只是回國探親、旅遊，行前要辦理中國入境簽證，也是許多旅英華人在加入英國籍上猶豫不決的原因。雖然申請中國簽證和申請歐美國家簽證沒有本質上的不同，但對海外華人來說，國內有自己最為牽掛的父母親人，這才是最大的區別。在倫敦，我不止一次聽到有人在聊天時談到，父母在國內年紀漸長，健康狀況越來越差，萬一哪天有個急病，需要兒女照顧時，做兒女的卻因簽證問題，不能立刻回到父母身邊，到時若有個三長兩短，那就要後悔一輩子了。

從理論上說，這種情況並非不能避免。目前中國外交部向外國公民發放的簽證中，有半年或一年內多次入境的探親簽證，若想避免上述情況出現，只要不斷延續中國簽證即可。但在實際生活中，很少有人會這麼做。一些周圍的朋友在國內的家人因病急需照顧時，手上多半沒有有效的中國簽證，只能去中國大使館臨時申請加急辦理。幾千年來，中國一直是個十分講究孝道的國家，為老人盡孝送終，幾乎是對中國人道德的最低要求。如果簽證問題有可能影響到這一點，那麼對許多旅英華人來說，這確實是一個是否要加入英國籍的考慮因素。

還有人想得更遠，就是退休後葉落歸根的問題。對大多數華人來說，無論這輩子在英國過得怎樣，退休後都有回國養老的願望。畢竟，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客死他鄉」怎麼都不算個好結局。可是，如果手中持有的是英國護照，在中國長期居住都成問題，還怎麼安心養老？有鑒於此，有人開始考慮退休後放棄英國國籍，重新加入中國籍，但上網一查，發現要申請中國的「綠卡」以及國籍，標準之高，條件之嚴，基本只有那些對中國做出特殊貢獻的外國人才夠格申請。對大多數普通「海歸」，尤其是對那些只想「海歸」養老的中國「前公民」來說，重返中國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這一點，也是我身邊不少朋友對加入英國籍猶豫不決的一個因素。

其實，在英國的華人都十分清楚，所有這些與入籍有關的問題，歸根到底都在於中國不承認雙重國籍。如果哪天中國承認了雙重國籍，所有問題就立刻煙消雲散了。因此，在倫敦城裡一些華人朋友的聚會上，當眾人像祥林嫂般把入籍還是不入籍的心理糾結反覆咀嚼到無話可講後，總會無奈地以「要是中國承認雙重國籍就好了」來結束一場又一場的「思想鬥爭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