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打銀行的中國掌門人

她是香港特首曾蔭權的妹妹，渣打中國的女掌門。她還是孔子弟子曾子的第74 代傳人。但在渣打中國總部接受《外灘畫報》專訪時，她避談兄長，並表示她從未讀過《論語》，也不知道曾子的「三省吾身」。

　　「請先抿一下嘴，我數一二三，你再微笑。」5 月的一個午後，浦東渣打大廈28 樓，攝影師為曾璇拍照。她坐在一張綠色長沙發上，穿著一件彩色條紋襯衫，配飾包括彩色圓圈項鏈、銀色手鐲和白色手錶，手中還戴著三枚設計感極強的裝飾戒。　　「太像了，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　　拍攝間隙，攝影師忍不住感嘆。「我們曾總像誰？」渣打中國一位剛調來上海總部的員工好奇地低聲問。「噢，攝影師說的，應該是內地演員周迅。」一位渣打老員工小聲回應，「曾總可是銀行界公認的美女。但是在我們這個圈子，大家不會說曾總長得像周迅，我們只說周迅是『迷你版曾璇』。」「不要再說我是美女啦！我快要吐了。」聽見上述對話，曾璇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做了一個嘔吐的姿勢，雙頰微微泛紅。　　在接受採訪時，曾璇認真聆聽和回答每一個問題，還時不時抖出一兩個「商業機密」，然後囑咐記者不要寫在文章里；拍照時，她完全配合攝影師的建議，或抿嘴，或微笑。這樣一位談吐溫和，舉止謙遜的女子，在近年的內地金融市場，掀起一股「圈地運動」。　　2005 年5 月31日，曾璇第一 次以渣打中國女掌門的身份亮相，就高調宣布了她的「五年計劃」：到2010 年底成為中國外資銀行中的領導者。　　四年過去了，在曾璇的帶領下，渣打已成為在內地網點最多的外資銀行之一。它的分支行數量從原本的11 家迅猛擴張至54 家，僅次於滙豐銀行。2007 年，她帶領渣打完成本地化改制，渣打成為中國首批四家改制外資銀行之一。2008 年，受金融危機影響，全球銀行業都遭受重創。困境中，渣打集團年收入卻逆勢增長26%，其中，渣打中國功不可沒。

香港特首的小妹　　在香港，曾氏家族赫赫有名。曾璇有五個哥哥，大哥曾蔭權現任香港特首，二哥曾蔭培曾擔任香港警務處處長，其他的三個哥哥則在加拿大的商界和學界享有很高的聲譽。但曾璇為人低調，在公開場合很少提及她的家庭背景。據渣打銀行內部員工透露，出任總裁前，她在渣打工作超過12 年，但很少有人知道她與曾蔭權的兄妹關係。　　「你今天看到這樣打扮的我，是一個特例，是為了拍照才穿的。」曾璇對記者說。採訪當天，她的裝扮時尚。「拜見客戶時，我只穿白色和黑色。我一再告誡自己，我的身份是渣打中國的CEO，而不是曾璇。無論是著裝、說話，我都會盡量小心翼翼。」　　即便如此，她還是無法躲避傳媒的追逐。　　2005 年7 月1日，曾璇剛出任渣打中國掌門人三個月。那天，香港某周刊記者曾拍攝到曾家眾兄妹，齊聚灣仔會展中心附近的一家粵菜館吃午餐。當天上午，曾蔭權剛參加完會展中心舉行的香港回歸八周年紀念活動。當天的聚餐，是曾家人為回港休假的小妹曾璇舉行的一次慶祝活動。　　曾璇出生於1957 年，比大哥曾蔭權足足小13 歲。從小，她就是在大哥的呵護下長大。1964 年，20 歲的曾蔭權考上香港大學。但當時全家八口人，僅靠當警員的父親一點微薄收入維持生計。為了減輕父親的壓力，作為家中長子，曾蔭權毅然放棄了讀大學的機會。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輝瑞製藥當醫藥銷售代表。　　1980 年，曾璇在大哥的資助下，完成了加拿大Alberta 大學商學院本科學位。回到香港後，她的第一份工作是港府公務員。當時大哥曾蔭權已為香港政府工作了13 年，從最基層的公務員，晉陞到高級政務官。　　曾璇與渣打的緣分，也與她的大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撰寫過長篇紀實類著作《曾蔭權傳》的內地作家竇應泰曾寫道：1991 年初夏，曾蔭權夫婦和妹妹曾璇一起去泰國清邁度假。在這個山青水綠、景色宜人的地方，曾蔭權遇見一位早年在港府供職的老同事，後來那人去了銀行業發展。閑談間，那位友人聽說曾蔭權的妹妹正逢事業低谷，他建議說：「小妹既然是商學院畢業的，不如到渣打銀行去，她做金融工作一定如魚得水。」　　次年夏天，曾璇進入金融業。赴職中國區總裁前，曾璇擔任集團組織學習部總監，該部門負責設計一系列銀行學習課程，並為不同級別的員工提供專業、持續的技能培訓和個人發展指導。在此之前，她任職渣打銀行亞太區人力資源總監。

曾子的後代　　2005 年4 月，曾璇在眾多英裔高管中脫穎而出，從渣打亞太區學習總監一躍成為渣打中國區總裁；同年3 月，曾蔭權接棒董建華，成為香港特別行政區代理行政長官。此後有香港媒體稱：「渣打公布曾璇出任中國總裁的消息時，曾蔭權接任的消息尚未公開宣布，此舉足見渣打很有遠見。」　　當時，渣打在中國內地的140 多家外資金融機構中只佔1.5% 的市場分額。在曾璇到達上海150 天后，她讓渣打中國創下了一個新記錄：半年時間內，在中國內地連續開了三家分行——廣州、成都和蘇州分行，這個速度超過任何一家外資銀行。算上同渤海銀行合作，以及全面開展個人銀行業務，曾璇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在當時被媒體炒得火熱。　　如今，四年過去了，「渣打中國連續四年複合型增長平均達到80%。2008年的收入是2004 年的9 倍多，盈利超過10 倍。」曾璇說，這是因為「我每天都花很多時間思考」，「考慮渣打的長遠戰略，考慮如何讓員工更團結，營造一個其樂融融的工作環境。」　　這不由讓人想起孔子的大弟子曾子的名言：「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據考證，曾子的確是曾璇的祖先。根據曾氏族譜記載，曾蔭權兄妹六人是曾子的第74 代傳人，分屬「憲」字輩；而曾蔭權的兩個兒子慶衍、慶淳則是「慶」字輩。　　談起曾子，從小接受英式教育的曾璇坦率地表示：「我沒有讀過《論語》、《四書》這類的書籍，我的中國文化素養並不高，也可能這不是我的興趣吧。」　　但曾璇和她的五個哥哥沒有忘記到內地尋根覓祖。2001 年，六兄妹在大哥曾蔭權的帶領下，組成浩浩蕩蕩的車隊，來到廣東南海縣新基村的「曾氏祠堂」祭奠，而祠堂後的竹林，則是曾蔭權祖屋的位置，亦是他的祖父曾福可當年離開村莊來港前的住所。據記載，曾子的子嗣南遷共有三次，廣東南海就是其中一地。　　記錄孔老夫子教誨的《孝經》是曾子最有名的代表作，而2000 年前先人的孝道思想在曾家兄妹身上依舊得以延續。1997 年，父親曾雲辭世，曾家兄妹以市值十倍的價錢購回了父親當年的舊居以作紀念。

女性高管　　在香港，曾蔭權直率硬朗。香港前財政司司長梁錦松親口承認，兩人偶爾會發生「火星撞地球」的激烈爭論。執掌渣打後，曾璇的硬朗作風，跟大哥如出一轍。「我脾氣太硬、太強，我對員工很兇。」曾璇直言不諱。面對媒體，她從不曾提到過自己對上海新環境的種種不適應。她總是自信地表示：「監管機構能夠給多少額度，我們就開多少分支行。」「外資銀行在中國的投資是一場馬拉松式的長跑，但我們會以短跑的速度發展。」　　在渣打中國的高管中，40% 是女性，這在銀行業並不多見。渣打內部流傳著一個笑話：茶歇時，一群女性職員為某同事的工作失誤分析原因，正當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時，一人一語道破天機：「因為他是男人嘛，當然差點嘍！」　　當記者問曾璇「渣打的女性特色是否與她的領導風格有關」時，她將這一問題拋給身邊的一位女性高管Margrit。「老闆在工作時候對自己要求很高，這也間接影響到我們周圍的人，我們在做事情的時候，也會想能不能做得更好一點？」Margrit 說。　　曾璇喜歡員工叫她的英文名字Katherine，而不是「老闆」。初上任時，她得知上海生活著一位在渣打工作了60年的老員工，便驅車前去拜訪，這是渣打歷任總裁從未有過的舉動。2008 年慶祝渣打植根中國150 年之際，她在渣打內部網開設CEO 博客，與員工分享日常生活，鼓勵員工通過留言方式與她零距離交流。當時，她的博客瀏覽量已超過2 萬人次。　　在渣打，很多員工都記得去年突發5·12 汶川大地震時的一幕。當天，渣打員工被撤離到陸家嘴大草坪上，只有曾璇一人站在當時渣打的辦公地招商局大廈門口，不讓任何員工再回大樓。「不要進去」，「不要回辦公室」，平日輕聲細語的美女總裁，一遍遍勸告那些急於回辦公室拿包的員工。當天下午3 點，警報解除，員工都下班了，曾璇仍坐在辦公室，焦急萬分地給渣打成都分行打電話。但電話一直打不通，直到下午5點多，她終於聯繫上了成都分行的一個同事，得知那邊所有的同事都已安全撤離，她心中的一塊石頭才放下了。　　十天之後，曾璇親赴成都，為當地的員工加油打氣。當時，她還帶渣打銀行籌到的1000 萬元愛心捐款。「到了四川，我們積極與當地民政部門聯繫，得知綿陽市的一家福利院在地震中震壞了，許多可憐的老人和孩子一下子沒了住處，我們立即決定，把1000 萬元捐出來，為災區再建一個規模大一倍的福利院。」據她介紹，該福利院將於2009 年底竣工。

「辦公室是我另外一個家」　　曾璇至今未婚。「如今，我每周要飛2 至3 個城市，早已經把辦公室當作自己的家了。」　　她在上海浦西有一套房子，但每周她平均留在家裡的時間只有一天；更多的時候，她或是在外出差，或在浦東渣打銀行大廈辦公。　　渣打大廈28 樓，裝修風格簡潔、明快，給人一種家的感覺。牆面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畫，用精緻的畫框裝裱著，其中尤以五幅描繪中國水鄉街景以及民俗文化的水彩畫特別引人注目。　　這五幅水彩畫由英國知名水彩畫家David Paskett 創作，代表著渣打與中國的淵源。1858 年，渣打銀行在上海開設第一家分支機構；如今，150 多年過去了，渣打也從未間斷在中國的業務，這也是在中國歷史最悠久的外資銀行。「每一幅作品中都暗藏玄機。」曾璇告訴記者。記者仔細端詳才發現，原來，畫家別具匠心地在每幅畫作中都嵌入了一個藍綠色的渣打LOGO，這個LOGO 與整幅充滿中國元素的作品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讓人讀出渣打與中國的情結。　　曾璇說，她並不喜歡純粹的風景畫，也不關心畫家的知名度，她青睞的是那些能讓人再三回味的作品。在曾璇的辦公室，記者看到兩幅幾乎一模一樣的畫，每幅畫上都有三個赤裸的小嬰兒，一幅紅色，另一幅白色，六個小嬰兒如小天使般憨態可掬，它們眼睛望著的方向，正是曾璇的辦公桌。這是中國內地畫家楊小彬的作品。「每當看到它們，我就覺得全身充滿了能量，所有的疲憊全都不見了。」　　品嘗美食也是曾璇的一大嗜好。　　在浦東的渣打大廈，設有一間裝潢考究的Dining Room，從吊頂、餐桌到懸掛的畫作，全由曾璇親手布置。「我最近找到一個燒西班牙菜的師傅，還挺滿意的，以後招待客戶就不用下館子了，在這裡吃，很有家的感覺。」　　曾璇的兩條愛犬也是辦公室的常客，5 歲的巨型貴賓Woo B、11歲的法國金毛都和渣打的很多員工打過「照面」。「每次從浦西的家到浦東辦公室的路上，我都會讓Woo B 陪著我，到了渣打大廈門口，再讓司機送它回去。」　　網路上，有一個叫「看看人家CEO的狗」的帖子。肥大的Woo B 愜意地撲在身材嬌小的主人身上，曾璇很吃力地抱得它，額頭滲出汗珠，卻一臉幸福。網友甚至驚訝地發現，Woo B 和主人還穿「情侶裝」，都身著慶祝渣打中國成立150 周年的紀念T 恤。　　「我沒有孩子，它們就像我的孩子，是我唯一的indulgence（縱容）。」曾璇對記者說。

B=《外灘畫報》

Z= 曾璇

我們做到了自己的本分　　B: 今年是你執掌渣打中國的第五個年頭了，回顧前四年，你對自己的表現滿意嗎？　　Z:我的上級給了我三年的業務指標，但我個人制訂了五年策略。四年內，渣打的網點擴展很快，從原先的11 家發展到54 家。過去四年，渣打中國複合型增長年均達到80%，2008 年的盈利是2004 年的10 倍多。總體來說，我們做到了自己的本分。　　B: 如今渣打的網點共54 家，僅次於滙豐的79 家。你們會繼續努力爭取外資銀行的老大地位嗎？　　Z: 我們從來沒想過爭第一。過去四年，我們的確擴張很快，也招了很多人。今年渣打中國的工作重點仍是「四化」，即：分支機構廣化、客戶服務深化、渣打內地品牌強化和員工素質優化。我們希望繼續「廣化」，增加網點，但這不是我們說了算，還需要監管會給不給我們發牌。在不增加網點的情況下， 「優化」顯得重要，我們不是要員工做得更多，而是希望通過培訓激發他們的潛質，更好發揮價值。　　B: 目前，不少外資銀行選擇入股中資銀行，進一步擴寬國內市場，比如花旗和浦發的合作，滙豐和交通合作。渣打在這一塊，有什麼樣的打算？　　Z: 渣打跟渤海銀行長期合作。我們也想過找一家大一點的中資銀行合作，但是每家銀行都有自己不同的發展戰略，想找到合拍的太難了，目前我們還在尋找中。　　B: 我注意到，渣打中國近幾年十分重視可持續發展業務。能否具體談一談這方面的情況？　　Z: 從2007 年至今，渣打銀行為可再生能源項目提供了32 億美元的資助，每年成功消除約310 萬噸的碳排放；在中國，許多太陽能企業已成為渣打的客戶，接下來，我們會儘可能多地爭取風能、垃圾處理的客戶。

「謝企華是我的偶像」　　B: 渣打跟上海有著很深的淵源。如今，你在上海也已經生活了四年，你如何看待這座城市？　　Z: 我很喜歡上海。這是一座多元化和具有包容性的城市。我是對生活要求很低的人，吃是我唯一在意的東西。在上海，我能找到很多好吃的，僅義大利菜，就能找到很多不同選擇。另外，上海有著越來越多開放式場所，我的狗有許多地方可以去。我很享受在上海的生活。　　B: 很多人都說周迅很像你。你覺得擁有一個出色的外形，在拜訪客戶或者與同仁交往時會比較有優勢嗎？　　Z: 不一定。我覺得在職場上，尊重別人很重要，尊重別人首先要衣著整潔得體，我會考慮某一個特定的場合需要哪一種形象，然後我就會努力去達到那個標準。在職場上，是否展示個性並不是最主要的。　　B: 你每天花多少時間打理自己的形象？　　Z: 早上10 分鐘，主要是打理頭髮，晚上花的時間多一點。總的來說，越老越多。　　B: 會保養皮膚嗎？比如敷面膜之類的？　　Z: 沒有時間。如果我敷面膜的話，我的狗應該會嚇得跳起來吧，因為不認識我了。　　B: 你是許多人的職場偶像。能否跟我們分享一下你的職場偶像？　　Z: 寶鋼女掌門謝企華。很幸運的是，如今我們成為了好朋友。可能是一種緣分吧，她從渣打的客戶變成渣打的獨立非執行董事，我也被邀請當寶鋼的獨立非執行董事。她對渣打的工作很支持，前不久我去大連開分行，以及去重慶、成都出差，她都主動要求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