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對手--象棋盤上的紙上談兵--劉輝
「棋」逢對手
——象棋盤上的紙上談兵
(以上為百度網路圖)
楚河漢界杵鴻溝,兵強馬壯細統籌。
紙上硝煙不談笑,私下棋朋共策謀。
象棋作為中國傳統的娛樂,不知流傳了多久?據說,比西方的象棋早上幾百年那!中國象棋博大精深,下棋的學問大了去了!每一步都得神掐妙算;每一步都得思前顧後;每一步都得絞盡腦汁;每一步都想著把對方「將帥」置於死地。「將」!嘴邊兒現出的是得意,「將死」!笑意明顯地掛在臉上。再瞧,「被將死」的那位仁兄,還想著哪一招沒走對付那?懊悔著:「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嘴茬子上絕對不服氣,滿張羅著,接茬兒來。
遇上幾位起鬨架秧子的「觀棋」人,緊著埋怨不聽「支招」,帶一句「臭棋簍子,以後不帶你玩!」的話兒,那還不是再起烽煙,真比上前線還著急上火。這紙上談兵看似玩兒,實質上:斗勇鬥智謀,鬥法鬥心眼,斗對棋藝的鑽研深度,斗對棋局的通盤考慮。「見著便宜不沾非好漢」,不琢磨掉嘴邊兒的餡餅該吃不該吃?只圖一時風光,到都來受害的就是「目光短淺,鼠目寸光」。於是,棋如戰場、棋如人生,有永遠琢磨不透的詭秘棋術;於是,棋盤風雲、棋局軼事,有永遠咀嚼不夠的趣聞話題。
舊時京城,下象棋堪稱一景。城根兒有塊遮風擋雨的地兒,就是博弈場。擱幾張小桌,撂幾把凳子,支上棋盤,就能招攬生意。鄰居孟家大爺,靠這多一口少一口地維持一家人的吃喝。趕上變天下雨,碰上颳風降溫,孟大爺沒轍了,——沒人兒!即使茉莉花茶沏得再香,葵花籽炒的再脆生,也不會上人。
我家衚衕口的大槐樹下,那是「楚河漢界」試比高低的搏殺戰場。記得德叔總是得意,對所有對手「殺」個遍。車馬炮,只用半邊兒,德叔就可以制勝。有人說,德叔家傳棋譜太厲害。跟他交過手的佩服:那小子「當頭炮」狠、「卧槽馬」毒、「拱卒兵」一往無前,使喚棋子就跟使喚自個兒家的鍋碗瓢勺那樣順手。洪大爺大嗓門,一聲「將」出口,能把旁人嚇出汗。再一細瞅,只是將將而已,支士、提相、下車,哪一招都能破嘍!於伯伯出棋不語,蔫蔫的看似只守不攻,轉眼間就是「猛虎下山」,隨即就形成合圍之勢。「將」字沒出口,對方已難走。藍大爺棋下的不怎麼樣,逮誰跟誰玩,七個不服八個不忿,棋輸了,嘴不會饒人,「要不是我讓你兩步,你贏?沒門!」或者吵吵「再從拱卒、上馬開始重來,將不死你!」得得,饒了我,您嘞!算我輸,您贏!知根知底的不愛跟藍大爺「鬥氣兒」。
我姥爺也算是棋壇高手,一般時候不玩也不露。沒事兒來了雅興,自個兒碼棋譜,我旁邊瞅個熱鬧。什麼唐朝誰誰的棋,什麼清代哪位大師的棋路子,什麼車馬炮的使用路數------。「觀棋不語」,是我的本分,因為咱不懂嘛!
那年三伏天太熱,姥爺說要下下棋,除除暑熱。我提羅著馬扎,拿著蒲扇,隨姥爺到了大槐樹下。再一瞅:兩攤兒棋戰猶酣。德叔對壘於伯伯,洪大爺對陣藍大爺。觀棋的,支招的,搖著大蒲扇,為茲當自個兒心儀的一方,加油助威。姥爺自然閃一邊去了,獨自哼起了諸葛亮叫板司馬懿的「空城計」。
擠進洪大爺與藍大爺的對弈的棋盤,我就覺得熱鬧。爭得臉紅脖子粗急赤白咧的,斗哈哈、尋樂子,就愛往兩位大爺這邊湊。「要卧槽啦,快支士」!「怎麼這麼臭啊?還不趕緊躲炮」!「要將了,拼車」!好嘛,「皇帝不急太監急」,弄得兩大爺一個撓頭,一個一個勁兒的吧唧旱煙袋。「將」!洪大爺又嚇著人嘍,「臭棋簍子」,旁邊兒的幾個小聲嘀咕著。「說誰那?再有兩步,您就繳槍吧!瞧好吧,您嘞!」藍大爺不吃這一套,嚷嚷要緩一步。「落地生根」,「不許耍賴」,看棋的比洪大爺的嗓門不小。「緩一步?緩兩步也沒戲!」洪大爺自信。轉眼間藍大爺走馬換成了橫車,洪大爺後方告急了!老臉上立馬顯出了不樂意。再走了幾個回合,雙方就剩下老將、一士、一兵了,「握手言和」的結局,兩大爺還都不情願那!
德叔與於伯伯甭瞅不言語聲兒,步步是險招兒,一步看五步。不經意的拱卒,為的是給上馬騰地盤兒;隨意一步閑棋,醞釀著圍城剿殺。進有進的套路,退有退的理由。觀棋的不由自主,不敢支招也支不上招,只有讚歎的份兒,學幾招的份兒。三局兩勝,五局三勝,各有輸贏,五五開。
兩位叔叔伯伯看我姥爺在一旁哼曲兒,恭讓著「學幾盤」。一推讓,姥爺也就融入其中:你猛攻我穩退、你韜晦我佯攻、你充分利用炮的強勢、我合理運用車的靈活。一步棋,一節智斗課;一盤棋,一幕文武戲。驚險處顯得靈活機動瞬間化險為夷,進攻時知己知彼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各有勝負,叔總說,我姥爺讓著幾步,關鍵時候,沒用「殺手鐧」。我問:姥爺,什麼是您殺手鐧?「長大你就明白了」,姥爺到底也沒告訴我。或車?或馬?或炮?——都不是。「用心」,這還是姥爺臨「走了」留下的棋語。
再說孟大爺。棋攤兒不好維持,遇著壞天兒算自個兒倒霉,遇著成心變著法兒找彆扭的,地佔了茶喝了,抬屁股走人,弄個干生氣。「惹爺我不高興,喊巡警來,弄死你!」嚇得膽小的孟爺倒賠不是。心驚膽顫的不是個日子,索性,孟爺「跑」起了洋車。
中國象棋可以說是咱家的智慧、咱家的國粹。倒推兩千年,雛形已有,隨著兵馬行軍撂地開戰。到了漢楚相爭,誰也不依不饒誰,於是商榷「鴻溝」為界、中分天下。據說河南滎陽那條溝依在,沒人能想起它就是「楚河漢界」。現代人就記得隔代人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寬寬地、深深地,難以填平。其實鴻溝的歷史地位了得,作為人工開鑿的古運河,當時的農業生產受益大了去了!
「炮」在象棋中的作用,不容置疑。人們開始懷疑:火藥發明前,沒有炮在象棋中的位置。追根求源,原先的「炮」確實不帶火藥的。那是什麼那?「石」與「包」,就是一副木架用以彈射石頭攻擊敵人,且當「拋石機」唄!有了火炮,自然取代了「石包」。下棋的夥伴誰也信這個,有「炮」在手,能攻能守;有「炮」先行,攻守平衡。您想,這象棋中的排兵布陣都不是憑空杜撰的,古代兵法,各個兵種的位置整齊劃一,真是個「缺一不可」。
象棋的戰術變化無窮,每一盤有每一盤的精彩,每一盤有每一盤的路數。手握十六子,胸藏百萬兵。遇強不弱,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以少勝多,丟卒保車,------。下的是氣勢,走的是技巧,玩的是學問,看的是狡詐,想的是包容。只明白下象棋的一二三,不理解其精髓,顧此失彼,全盤皆輸!做事如此,做人亦當如此。
2010·4·13
註:1·以上文字系當代中國出版社《老北京那些事兒2》中的文章。
2·請讀者、網友提出寶貴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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