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傢具發展史:黃花梨價格瘋漲
清朝乾隆皇帝曾經使用的紫檀雕花寶座和紫檀雕花多寶格屏,可見紫檀在當時為宮廷傢具主要用材。
清晚期廣作、海派傢具借鑒了西式傢具的形態特徵。
這對圈椅是典型的明式傢具做法。
紅木傢具
「以物言志」的古今時代風貌
高足形態下的硬木傢具發展史,「南洋舶來品」傳承幾百年的傢具文化
從遠古時代的石器傢具到紅木傢具的出現,中國古典傢具源遠流長的發展歷史,可以稱為一部精彩的進化史。紅木傢具的出現,其形態、用材、文化寓意可以稱作古典傢具的「集大成者」。從席地而坐到高足形態,從斑駁光彩到自然紋理,從文人傢具到典雅華貴……廣義上的紅木傢具一直在變化,接受著文人、宮廷、普通百姓在形態、用材、裝飾手法等方面的洗禮,呈現了如今的傢具形式和產業群態。在傳承與創新中,紅木傢具的魅力也在與時俱進,更新出不同時代的風采。
歷史回顧
紅木價格曾被忽視
在歷史上,紅木傢具的價值往往在盛世時被人看重,而在經濟文化相對落後的社會時期,其價值被人忽視。
明永樂三年時,皇帝七次派遣鄭和下西洋,遠赴東南亞等熱帶與亞熱帶地區,這些地方都生長著性質優良的極品紅木。當時的政府就以我國的絲綢和瓷器換回了大量的珍貴紅木。據說這些又硬又重的木頭本來是用來壓船艙的,但是後來人們發現其材質硬重、性能優異,便開始以其來製作傢具、工藝品等木器。
自上世紀80年代「紅木熱」再次興起到如今,紅木傢具,無論舊傢具還是新傢具,其價格都經歷了一路狂漲。據業內人士介紹,古舊木器收藏在文革時達到了最低點。在此期間,智化寺的古典傢具展中,有一件明式黃花梨滿身雕龍的大床,這張大床曾是某王爺的。解放初被遺棄在天橋舊貨店門口,一位打鼓收舊貨的人,花五元錢買下了它。他所想的不是文物的藝術價值,而是這張床碩大,可容全家五口睡卧。
三大流派的興起
清代傢具的廣泛發展,使全國形成不少重點產區。主要產地有廣州、蘇州、北京三處,每個地區所產家具有自己的風格、特點,「廣作」、「蘇作」、「京作」也被稱為清式傢具的三大名作。
其中又以廣式傢具最為突出,並得到皇家的賞識。廣作用料粗大充裕,講求木性一致,大多用一種木料製成,裝飾花紋雕刻深峻,刀法圓熟。廣式傢具的裝飾題材和紋飾,也受西方文化藝術影響。
蘇式傢具作為明式傢具的創始者,進入清代以後,隨著社會風氣的變化,也開始向繁瑣和華而不實方面轉變,但其用料是異常節儉的,裝飾慣用小塊碎料粘貼,大件器物還常採用包鑲做法,裝飾題材多取自歷代名人畫稿。而京作傢具一般以清宮造辦處所制傢具為主,在紋飾上獨具風格,皇家收藏的古代玉器、銅器上的素材,巧妙地裝飾在傢具上,表現了古色古香、文靜典雅的藝術形象。
黃花梨價格瘋漲
被稱為「木中之後」的黃花梨,在1995年前後,每斤只有幾毛錢,1997、1998年,一些業內人士開始認識到黃花梨是一種珍貴硬木的價值,當時也只賣到36元一斤。據北京元亨利硬木家具有限公司董事長楊波介紹,他曾反覆奔赴海南雨林腹地尋找黃花梨,從黎族人用來杵米的工具收起,繼而收到鍋蓋、燒火棍、舊床板床框、老門板,再後來是棺木板和米櫃,最後是房屋大料——從房梁、房柱一直收到整套老房子,被稱為「拆房專業戶」。黃花梨的價格,也從2002年的2萬元一噸,瘋漲至2010年巔峰時期的800萬元一噸。據媒體報道,目前,黃花梨的老料價格每斤也達到2000-3000元左右。
緣 起
今天所看到的紅木傢具,在形態、材質上,都包含著偶然中的必然。從宋代興起的高足傢具,讓人們脫離了席地而坐的習慣,開始講究桌、椅的線條和形制;從南洋海運偶然帶來的硬木材料,讓人們認識到木材紋理之美,硬木傢具開始與漆飾傢具並駕齊驅,並成為社會風尚;而來自江南文人的審美趣味,將硬木之美從區域推向皇族貴胄乃至全國,成為當時的硬木傢具開元鼻祖。
「垂足而坐」影響傢具轉變
兩宋時期,是中國建築和居室裝飾的一個新高潮。據明清傢具專家濮安國在《中國紅木傢具》中考證:「宋代建築比唐代更富於變化,各種複雜形式的殿閣樓台在裝修和裝飾方面都增加了藝術效果,隨著垂足而坐的生活方式逐漸形成和流行,宋代傢具直接吸收兩宋建築『大木樑結構』的做法,運用宋代的小木作製作工藝,很快使宋代傢具完成了向高形形體的高度轉變。與此同時,確立了框架結構的形體式樣,替代了隋唐以來沿用的箱形、台座、壼門式結構。此時,人們對中國古代傢具的漆飾傳統也開始產生觀念上的變化。」
宋代傢具運用線腳作裝飾,增強了傢具的形式感;而傢具木材的天然本色和木質紋理,引起了人們的興趣愛好。
開放海禁讓硬木盛行
到了明代,採用各種硬木直接加工製作硬作傢具的風氣廣泛盛行,從此,古代木傢具在區別於漆傢具的過程中,形成了一種嶄新的類型。與此同時,來自海外的優質硬木材料,也為硬作傢具的興盛提供了物質基礎。
大多數人都認為,紅木傢具起源於明朝,和當時開放海禁有著莫大的關係。人們發現這些來自南洋的木材材質硬重、性能優異,同時紋理優美、細膩,便開始以其來製作傢具、工藝品等木器。到了明朝後期時,海上貿易愈加頻繁,紅木的數量也越來越多,紅木傢具、紅木工藝品也越來越多,並且受到人們的大力推崇,大有後來者居上之勢。
據明範濂《雲間據目抄》記載:「隆、萬以來,雖奴隸快甲之家,皆用細器,而徽之小木匠,爭列肆於郡治中,即嫁妝雜器,俱屬之類。紈絝豪奢,又以椐木不足貴,凡床櫥幾桌,皆用花梨、癭木,烏木、相思木與黃楊木,及其貴巧,動費萬錢,亦俗之一靡也。」由此可知,到明代中期,傢具用材採用高級硬木,如紫檀木、花梨木、烏木、鐵力木等,儘管大多來自南洋各地,富家也不惜耗費資財競相追求,成為一種時尚。
發 展
談及現代廣義紅木傢具的由來,出自江南的明式傢具在當時點燃了硬木傢具的風尚,在現在看來,明式傢具依然是中國古典傢具史上的一顆明珠。在王世襄先生所著的《明式傢具珍賞》一書中,作者將「明至前清」稱為「傳統傢具的黃金時代」。宋代以後,垂足高坐的習慣形成,一千年以來,大量工料精良、藝術價值高的傢具流傳至今。
用材表達傢具文化
在《明式傢具珍賞》一書中,王世襄將「選材」也作為一種傢具的「裝飾手法」。古代硬木傢具之所以達到較高的藝術水平,採用堅硬緻密、色澤優雅、花紋華美的珍貴木材,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在明至前清這段時間內,出現了黃花梨、紫檀、鐵力、櫸木等多個品種。通過用材來表達傢具文化的意義,不僅是傳統傢具史上的一個里程碑,也與「以物言志」的古代文明特徵一脈相承。
以黃花梨為例,在唐代的《本草拾遺》、明代的《格古要論》中都有相關記載,但大量使用還是在明代中葉之後。在諸多史料中,這種木材被評價為「不靜不喧、恰到好處、紋理或隱或現、生動多變」,深受明代文人學士的青睞和推崇,這種木材所制傢具,被賦予了純正質樸、簡潔明快、線性流暢的藝術品性和審美感受,黃花梨傢具至今也是「文人傢具」的代名詞。又以紫檀為例,這種木材多為紫黑色,其靜穆沉古的色澤則是無與倫比的,經過精雕細刻之後,傢具往往精妙絕倫,能迎合人們追求豪華富麗的心態,更受到權貴的喜愛。
不同種類的木材,不僅與特定的傢具類型固定搭配,而且代表著不同階段的傢具文化特徵,並反映出當時時代的文化背景。
形式反映時代風貌
除了用材,紅木傢具的形態、裝飾風格以及種類,也隨著當時社會的偏好與時代需要變化。與此同時,木工工藝在紅木傢具的興盛時期也達到鼎盛水平。無論用料的粗細、尺度,線腳的方圓、曲直,還是榫卯的厚薄、鬆緊,都為後世的傢具製作提供典範。
清代傢具在康熙朝以前還保留著明式風格特點,到乾隆時已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形成了獨特的風格。從清式傢具開始興起之時,紅木傢具已經進入「大生產」時代。由於社會財富不斷增多、社會生活風尚變化,再加上紅木材料的充足,與「明式」迥然不同,清式傢具用料粗大、形體厚重、線形強烈、結構繁複,在傢具寓意上,也增添了諸多世俗的色彩,例如裝飾華貴、講究氣派,許多傢具的造型標新立異。清式傢具注重實用功能,普遍在桌子上多安抽屜,立柜上多加擱板和抽屜,同時更注重陳設功能,注重擺設的統一性。傢具的品種形式也更為完善,有「椅凳、桌案、床榻、櫃架」,而到了清中期至近代,出現了太師椅、寫字檯等新的細分類別。
到了清晚期,清式傢具強調大器型、裝飾美的特點一發不可收拾,誇張的審美趣味使許多傢具顯得繁瑣,過於局限於外面形式感的清式傢具以「華而不實」畫上句號。隨著西方傢具成為市民追求的新奇物品,硬木傢具在此基礎上也出現一些西式的形態特徵,例如出現在上海松江地區的「海派」傢具,在種類上,出現了鏡台、轉椅等現代傢具形態。
傳 承
從清末到民國,再到新中國成立之後,硬木傢具的發展一度陷入停滯狀態。上世紀80年代,王世襄的明式傢具系列書籍問世,帶來了中國傳統傢具的收藏高峰,並促進了仿古家具行業的初步發展。2000年至2011年十年,仿古傢具製造行業則蓬勃發展,可以說是紅木家具行業的「黃金10年」。
紅木行業發展迅速
業內人士表示,進入21世紀以來,紅木家具行業進入發展巔峰時期。整個行業才呈現出規模化、區域化發展的趨勢,出現了諸如福建仙游、浙江東陽、河北大城、廣東新會、台山以及江蘇蘇州等傳統傢具生產的集散地。而在此之前,國內紅木家具行業只有零散分布的幾家作坊式傢具製作工廠,並沒有形成區域性的產業群。
對於當代古典傢具設計和生產者,在創新之前,更多的是體會古人的智慧,在「吃透」的基礎上再發揚。北京元亨利硬木家具有限公司董事長楊波對新京報記者表示:「傢具需要適應現代人的生活起居方式,但是在傳統傢具的基礎上創新,榫卯結構和木作工藝不能被改掉,但設計、尺寸,甚至材質都可成為『創新』的工具。例如沙發就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將高度下調了,以期更加貼近現代人的生活習慣。雖然創新是大勢所趨,但在談『創新』之前,更多的任務是先將『傳承』做好做透,這才具備『創新』的本錢。」
在繼承基礎上創新
古典硬木傢具一路發展而來,一直不斷對前朝吸收、繼承,並隨著時代變化、社會風尚而創新、變革,剛剛經過財富積累的古典家具行業,在量上恢復了曾經的繁榮,但是在創新上,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中國傢具協會傳統傢具專業委員會主席鄧雪松表示,宏觀上來說,中國的傳統文化在當代只是處於一個復興階段,而不是再興階段,復興的含義更多的是繼承。要重鑄中國傳統文化的輝煌,需要的是歷練。他說:「傳統不能斷,怎樣既能得到經濟增長又能彌補文化的缺失,毋庸置疑是需要沉澱和歷練的。」
本版采寫/新京報記者 馮靜
本版攝影/新京報記者 王遠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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