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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往事

  咖啡已經成了我生活當中的一種情緒。去肯德基,叫上一杯咖啡,在暖色調的燈光和人聲鼎沸里看落地窗外陰雲密布的天空和行色匆匆的人群。那是一幅不協調的畫面。於我卻很享受,在熱鬧與喧囂中咀嚼寧靜與寂寞。從未去江濱專營咖啡的左岸或者阿里山,因為咖啡所象徵的力量與熱情擠在一溜煙的茶室間早就無法彰顯,寄人籬下的卑微倒把咖啡的風情修飾得另類而楚楚可憐。半島咖啡因也只是借著咖啡的名義經營餐廳,所以也不常去,倒不如在繁華的十字路口,走進肯德基,要一杯咖啡,默默地坐在角落,體驗咖啡獨在異鄉為異客的瑟縮。這種感覺更為純粹。咖啡回報我的也是寒冬難得純粹的暖意與溫度。

  第一次喝咖啡,當然是得益於晏滔先生。乾爹走入我的人生,和咖啡走入我的人生一樣突兀。

  那是爛漫咖啡的經典

  給我休閑的輕鬆快樂

  就像魚和水就像這個城市的空氣

  成為生活的樂章而逐次沉澱

  樂音綠薄荷卡布基諾

  那是一句名言

  我不在家就在咖啡廳

  我不在家就在走向挪威森林的路

  香濃中黃牆上掛著我的油畫

  望著它們日日堆積成就我的藝術沙龍

  那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它們就躲藏在每一棵樹中

  它們就存在於每一個路人的眼神里

  我愛咖啡我愛挪威森林

  這首名叫《挪威森林》的小詩出自乾爹的手筆,詩中名叫挪威森林的咖啡店便坐落在小城一條繁華路段的小巷裡。它的前方拐角便是有名的酒吧三里屯。若干年後,三里屯依舊,挪威森林卻早就不知所蹤,可見小城的人們對酒更待見些。也難怪,咖啡本就是一種奢侈的生活情緒。

  乾爹第一次帶我去挪威森林是我們初識不久的一個夜晚。走過車水馬龍的大街,拐進小巷,燈火通明的繁華突然轉而為落寞的寂靜,黑暗中一處婀娜的霓虹閃爍著挪威森林四個字。走進挪威森林,早有年輕漂亮的女老闆迎上來,笑容可掬地說:晏滔先生,好久沒來光顧我的小店,這個小姑娘是誰呀?

  剛剛認識的小朋友。乾爹微笑著說。

  那年月,我還是個乖張另類的小朋友。在挪威森林昏暗的光線中,我被那忽隱忽現的爛漫而精巧的裝潢布置所吸引。一棵大樹筆直地站在店中央,樹冠像大傘從天花板上一直覆蓋下來,樹下有許多鞦韆和桌子,地面是石子鋪成的小路。牆上掛滿了油畫,其中有一幅畫著一隻小鳥站在一根橫陳的枝椏上,畫面簡單,但精氣靈動。我盯著那小鳥的眼睛看了許久,出了許久的神。乾爹問我在看什麼,我告訴他那隻小鳥像我,尤其是眼睛有些無助,有些迷惘,有些驚悸,有些不知所措。和那年那月我敏感的神經像極了。我告訴乾爹我想知道那幅畫是誰畫的,我想哭,為什麼世界上有個人可以把我畫成一隻小鳥?

  乾爹拍拍我的肩用一種感性的聲音說道:孩子,你相信緣分嗎?

  我猛然間恍然大悟,這隻小鳥是乾爹畫的。乾爹畫的一手好油畫,後來,我們相識久了,乾爹資助我學小提琴,他企圖把我打造成一個努力靠近上流社會的洋氣的小公主,有一回他看我拉琴的姿勢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來,他從他壓箱底的作品裡翻出一幅陳年舊畫,油畫上女孩穿了一條紅底碎花的連衣裙,拉小提琴的姿勢投入但並不標準。而畫上的錯誤姿勢竟和當時我拉琴的姿勢如出一轍。世界上竟有人在互不認識的情況下就預見了對方某個時空里的某個瞬間,若不是有畫為證,親身經歷,我也無法相信人世上冥冥中早有註定一說。這是後話,在挪威森林的這個夜晚,我和乾爹的緣分是兩杯咖啡。

  我們在靠窗的位子上相對而坐,女老闆早已端上兩杯熱騰騰的咖啡。我局促地用湯勺攪著杯里濃黑的液體。

  我喜歡喝咖啡,那味道讓人特別清醒。乾爹說著呷了一口咖啡,很陶醉地抿在嘴裡,很享受地慢慢咽下去。

  我依葫蘆畫瓢,但立即吐了出來,咖啡的味道太苦。這種苦澀是年紀輕輕的我還不堪負荷的,這種苦澀需得經過人生風雨磨礪之後方能品嘗出其間韻味的。乾爹咀嚼那種苦澀時悠然自得的表情不是作秀、表演便能產生的,是一種千錘百鍊之後、由內而外真心地陶醉吧!

  去海南的時候,簡與我同住一間房。晨間醒來,簡已為我泡好了一杯飄著椰香的咖啡。我帶著對苦澀心有餘悸的態度喝了一口簡的咖啡,或許咖啡與椰汁互相融合之後味道變和諧了,也或許簡的友情太過甜蜜,那個早晨我喝到的那杯咖啡味道簡直好極了。

  此後我便愛上了咖啡。工作累了,生活累了,我總到肯德基叫一杯咖啡,寂寞地坐著,看窗外。

  咖啡的人與事都漸漸離我遠去。但咖啡留了下來,或苦澀,或甜蜜的味道永久地留了下來,變成我的一種小情緒。偶爾放縱自己,與咖啡親密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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