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白話莊子——大宗師(4)
作者:楊本樞
莊子和藺且專門就純粹的大道進行了一次長談,對於道的本質,道對於人類及萬物的作用進行了透徹的剖析。莊子還覺得意猶未盡,繼續搬出自己擅長的寓言加以佐證。
第三個寓言故事:
莊子時期有三個修道之人叫子桑戶、孟子反、子琴張,他們相聚在一起討論問題:「哪些人能夠不帶任何目的與人交往呢?哪些人能夠在幫助別人時默默的做好事不留痕迹呢?哪些人能夠跳出三界之外,逍遙於無極之處,忘記生死呢?」三個人相視而笑,心領神會,於是結為莫逆之交。
突然,子桑戶死了。還沒有下葬的時候,孔子知道了,就派子貢前去弔喪。子貢到了以後,看見孟子反和子琴張一個在編曲,一個在鼓琴,邊彈邊唱:「子桑戶啊!子桑戶啊!你回歸大自然了,而我們還在人世間遭罪呢?」
子貢走上前去,深施一禮,問道:「你們在死者面前歌樂,符合禮儀嗎?」
二人相視而笑,說道:「你知道禮儀的真諦是什麼?」
子貢弔喪回來後,向孔子講述了所見所聞。子貢問孔子:「他們都是什麼人啊?看不出修道的樣子卻在那裡放浪形骸,臨屍而歌居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真是無法形容這些人。」
孔子回答道:「他們是修道之人,我是學禮之人,我們是兩條平行線,心靈上不可能相交,我派你前去弔喪,是我考慮不周。」
「他們學習大道的精髓,吸取天地之精華,把生命作為附著在身體上的膿瘡,把死亡看成是已經潰爛的膿瘡。這樣的人,豈能在意生死存亡!他們把身體作為載體,不重視肝膽耳目,遵循著自然生長規律,躲避在禮儀之外,逍遙於無為之中。你說,這樣的人哪肯受限於世俗之禮,取悅於百姓的感受。」
子貢問道:「先生贊同哪一方呢?」
孔子說道:「我是議禮籠子里的人,是上天眼中的叛逆者,即便這樣,我也願意和你一起追求我們想要的生活。」
子貢說道:「願聞其詳。」
相濡以沫
孔子回答道:「魚兒離不開水,人們離不開道。魚兒在大水池中自在的生活;人們在無為中致虛守靜。所以說,魚忘情於江湖,人忘情於道術。」
子貢問道:「先生如何評價超凡脫俗的人?」
孔子回答:「這些脫俗之人身在俗內心在俗外,與自然同道,依人性而為,是天之驕子。所以說,大自然奉為君子的,人間則可能冠以小人;大自然冠以小人的,人間則可能奉為君子。」
第四個寓言故事:
孔子的弟子顏回問孔子:「魯國賢人孟孫才的母親死了,他怎麼啼哭無淚,心中不悲,守喪不哀啊?孟孫才以善居喪而聞名於魯國,我看孟孫才只有禮儀之名而無禮儀之實,我實在是奇怪。」
孔子回答說:「孟孫才做到了名實相符。孟孫才深諳居喪之道,就喪事而言,繁不如簡,孟孫才盡量做到簡化喪事。孟孫才算得上修道之人,不介意生死,不在乎先後,以自然無為的態度應對社會的千變萬化。孟孫才看到母親的外貌與活著時差別很大,孟孫才卻無動於衷;看到家庭環境變動很大,孟孫才也無動於衷。你我視孟孫才為異類,皆因為你我沒有完全看透生死之道,把生看得重如泰山,把死看得如臨深淵,還沒有從這場生死大夢中覺醒過來。」
「孟孫才對於生死看得非常透徹,他也不違背常理,行為和平常百姓並無兩樣。但是,別人眼中的孟孫才真的就是孟孫才嗎?別人看到了孟孫才的外貌,能看透孟孫才的精神世界嗎?」
「舉個例子,你夢見自己變成小鳥在天空盤旋,你夢見自己變成小魚在大海中遊盪,鳥和魚就是真實的你嗎?不知道今天這席談話是胡言亂語的夢話還是真知灼見的箴言。」
孔子最後總結道:「人類就是太聰明了,自認為是世界的主宰者,什麼都想要,什麼都想得,卻又挖空心思干著相互坑蒙拐騙的勾當,最終的結果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其實,生活非常簡單,那就是:創造舒適的環境不如開懷大笑,開懷大笑不如拋開喜怒哀樂的情感,拋開喜怒哀樂不如忘記自我,融入到廣漠無垠的道體中。這是多麼簡單而又美妙的事情啊!」
原文:
子桑戶、孟子反、子琴張三人相與友曰:「孰能相與於無相與,相為於無相為;孰能登天游霧,撓挑無極,相忘以生,無所窮終!」三人相視而笑,莫逆於心,遂相與友。
莫然有間,而子桑戶死,未葬。孔子聞之,使子貢往侍事焉。或編曲,或鼓琴,相和而歌曰:「嗟來桑戶乎!嗟來桑戶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猶為人猗!」
子貢趨而進曰:「敢問臨屍而歌,禮乎?」
二人相視而笑曰:「是惡知禮意!」
子貢反,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修行無有而外其形骸,臨屍而歌,顏色不變,無以命之。彼何人者邪?」
孔子曰:「彼遊方之外者也,而丘遊方之內者也。外內不相及,而丘使女往吊之,丘則陋矣!彼方且與造物者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氣。彼以生為附贅縣疣,以死為決肒潰癰。夫若然者,又惡知死生先後之所在!假於異物,托於同體;忘其肝膽,遺其耳目;反覆終始,不知端倪;芒然仿徨乎塵垢之外,逍遙乎無為之業。彼又惡能憒憒然為世俗之禮,以觀眾人之耳目哉!」
子貢曰:「然則夫子何方之依?」
孔子曰:「丘,天之戮民也。雖然,吾與汝共之。」
子貢曰:「敢問其方?」
孔子曰:「魚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養給;相造乎道者,無事而生定。故曰: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術。」
子貢曰:「敢問畸人?」曰:「畸人者,畸於人而侔於天。故曰: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
顏回問仲尼曰:「孟孫才,其母死,哭泣無涕,中心不戚,居喪不哀。無是三者,以善處喪蓋魯國,固有無其實而得其名者乎?回壹怪之。」
仲尼曰:「夫孟孫氏盡之矣,進於知矣,唯簡之而不得,夫已有所簡矣。孟孫氏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不知就先,不知就後。若化為物,以待其所不知之化已乎。且方將化,惡知不化哉?方將不化,惡知已化哉?吾特與汝,其夢未始覺者邪!且彼有駭形而無損心,有旦宅而無情死。孟孫氏特覺,人哭亦哭,是自其所以乃。且也相與『吾之』耳矣,庸詎知吾所謂『吾之』乎?且汝夢為鳥而厲乎天,夢為魚而沒於淵。不識今之言者,其覺者乎?其夢者乎?造適不及笑,獻笑不及排,安排而去化,乃入於寥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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