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夏天

走過夏天沒有荷的這個夏天，我是庸俗的。如果不曾擁有過那片碧波，不曾有過那些花瓣一樣瑩白的等待，不曾親歷一池荷的燦爛與衰敗，你便不會懂我懷念它的心。說實在的，我也不會想到這樣一段際遇會在我蒼白的歲月里展開。在我居住的這個院子里，那汪清幽幽的水如今不再是無瑕而溫潤的翡翠，而是奪人心魄的空洞，只因去年夏天它為我種下了一段與荷的塵緣。有意還是無意？他們將一截截粉色的蓮藕植入池底的時候，或許只為了造就一方風景，點綴一片生機。就連我自己也沒有預料到自己的執著。也許不是因那動人心魄的美麗，而是緣自用心旁觀了一個生命美到極致又衰落到極悲涼的過程。我望著那些柔嫩的尖尖荷葉亭亭出水，看到清風在蕩漾的碧波上拂動心弦，等待純白的花苞一瓣一瓣迎風輕綻，然後擁著盈盈的荷香入夢，心底就有一種綿綿的期待在溫柔地鋪開。常常在夜幕下倚著橋欄，點數花苞，在清晨的微風裡再與幾朵新荷會面，這樣的欣喜陪伴著我，走過熟悉的路和平常而又不平常的歲月。多少荷的清夢，斷在了那些風疾雨殘的夜，不止沒有了花朵，就連每一支葉都折斷了希冀。當寂靜的深夜獨坐在桌前時，我能聽到不太遙遠的嘆息，卻只是無言的靜默，甚至不去想天明時如何經過一池的凄涼。我善於用隱匿的憂傷與往昔告別，然後任細若遊絲的傷痛在歲月里慢慢爬行。如果今年的這池水不這麼空洞地刺痛了我的眼睛，也許我不會感到這個夏季的庸俗。依舊是耀眼的陽光，然而沒有了那池荷的庇護與滋潤，我是怎樣無望地風乾了空空如也的心。沒有荷的夏天，無端地開始喜歡雨。淅淅瀝瀝的也好，裹雷攜電的也罷，都希望它能突如其來，淋漓盡致地傾瀉與沖刷。尤其喜歡夜雨叩窗，聽那大粒大粒的雨點被風牽引著撲到我的窗子上，彷彿一陣疾疾而歡快的曲子。電閃雷鳴了也不怕，生性膽小的我竟然愛上了那漫天的雨簾中一陣陣旋轉而來的雨霧，看那朵朵水花急急地開了又碎，一縷縷細流漸漸匯成江河......幸好今年雨多，一場又一場地驅趕著蒼白的日子，濕潤著單調的夢境。然而，多少淋漓的雨可以澆滅這一夏的混沌與酷熱？當我把自己關在玻璃窗里看雨聽雨時，雨永遠與我有著無形的阻隔。當雨季結束時，與往年一樣，在一個清晨或是一個午後，我從明亮而清澈的陽光里感受到了一絲秋日來臨的訊息，心忽然地就高遠了起來。我開始期待牆角籬畔的瘦菊，甚至開始幻想漫山遍野的紅葉了。夏總是要過去的，無論有沒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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