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誤讀的孔子名言

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原文: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出處:《論語·泰伯》

誤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被誤讀為,老百姓可以驅使他們做事情,無需告訴他們這麼做的原因。這句話被歷代統治者視為至寶,成為宣揚愚民權術的名言。

正解: 孔子就這樣成了愚民教育的最大代表,何其冤枉。其實孔子作為社會底層,一個提倡教化的偉大教育家。雖然有忠君思想,但同樣有要求國君行仁政的思想因子,不可能做愚民的急先鋒,這是統治者的顛倒黑白的伎倆。 查《論語·泰伯》原文:「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古文是沒有標點的,朗誦時要分句讀。恰恰是在這個上面,統治者作了手腳。前面的句讀沒有問題,關鍵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正確的句讀應該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或者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這樣一來,孔子的整句話就是說:詩、禮、樂這三樣東西是教育民眾的基礎,一定要抓好,如果人民掌握了詩禮樂,讓他們自由發揮,如果沒掌握,我們就要去教化他們,讓他們知道和明白這些東西。另一種斷句的意思是說:詩禮樂這些教化,可以讓老百姓自由發揮嗎?這是不可以的,還是要我們來教化他們,使他們知道和明白。只有這樣理解,這句話才能和《論語·衛靈公》中的「子曰:有教無類」一脈相承,不至於自相矛盾。這才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一代聖人風範。

二、「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原文: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出處:《論語·陽貨》

誤讀:唯有女人和小人是難以養好的,與之親近,她們就會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胡做非為,與之疏遠,她們又要埋怨,總之是非常麻煩。如今女權主義抬頭,孔子的這句話成為中國男人歧視婦女的最初起源,成為女權精英批判者們群起而攻之的靶子。

正解:孔子就這樣成了歧視婦女的最大代表,這也是很冤枉的。孔子受《詩經》的影響很深,他說過:「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他認為《詩經》是一部偉大的著作。春秋時代,男女間是相當平等的,《詩經》里有很多內容是歌頌女子的活潑美麗、大方善良,歌頌當時男女平等的浪漫愛情氛圍。而孔子本人更是曾反覆多次以《詩經》里的「妻子好合,如鼓瑟琴」來表達自己對婚姻和女子的平等相待觀點。所以,說孔子歧視婦女,不僅和孔子的思想不符,更與當時的民間社會整個大環境不符。 那麼,孔子是在怎樣一種環境下說出「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的?這話又是對誰說的?在《史記·孔子世家》里,記錄了孔子發此感慨之前的衛國之行,孔子「居衛月余,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出,使孔子為次乘,招搖市過之。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於是丑之,去衛。」這段話的意思是,孔子受衛國國君邀請來到了衛國,但在這期間,孔子突然發現自己來錯了,國君根本是拿孔子的身份來炫耀自己抬高自己而已,並不是真正支持孔子來這教化衛國民眾的,尤其是國君夫人,為了抬高自己的身望,公開炫耀,貶低孔子。孔子非常鬱悶,說:「我從未見過像喜歡女色一樣喜歡德才的人。」於是收拾行李離開了衛國。離開之後心情平復了,想起國君夫人那種仗著得寵,驕橫跋扈亂政擾民的惡劣行徑,就發出感慨:「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知道了這些歷史背景和人生經歷,孔子這話就很好理解了。他不是罵全體女性,只是罵那些被君主養起來的女人和小人,表達的是對後宮外戚亂政、宦官小人弄權的不滿和擔憂。

三、「以德報怨。」

原文: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出處:《論語·憲問》

誤讀:以德報怨的意思是,別人來欺負你,你反而應該對他更好,要用你的愛心去感化他,用你的胸懷去感動他。

正解:孔子的回答很清楚,旗幟鮮明,決不和稀泥。先是反問:如果別人欺負我們,我們還要報之以恩德,那麼,如果別人給我們恩惠,我們又該如何報答 呢?這豈不是是非顛倒,恩怨不分?接著,很少直接把答案和盤托出的孔子,忍不住又說:「對施暴於我們的,我們要狠狠回擊,對有恩於我們的,我們要好好報答。」那麼,以德報怨的標籤為何被貼到孔子身上呢?根源還是當時封建統治者的需要,他們的心思,無外乎就是要信仰孔子的萬千民眾成為「以德抱怨」的順民,老老實實地服從他們的剝削和壓迫。 實際上,孔子不贊成以怨報怨。不贊成永遠以一種惡意,一種怨恨,一種報復去面對別人的不道德,那麼這個社會將是惡性循環,無休無止。我們失去的將不僅是自己的和諧,當今的和諧,還有子孫後代的和諧。 孔子也不贊成以德報怨。他說你獻出太多的恩德,太多的慈悲,你用不值得的仁厚和付出,去面對不講是非標準、已經有負於你的人和事,這是一種人生的和人格的浪費。孔子的治國方略,提倡「德主刑輔」。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不能只講道德,沒有刑罰。以德治國、治家、治人,以講究禮儀為主,以仁、義、禮、智、信為做人的標準,教化人民,互敬互愛、無欺無詐,達到高雅、高尚、和諧。對少數為非作歹,頑固不化的人,對道德不屑一顧的人,就不要一味講究寬容,要輔以刑罰。孔子講求人生的效率和人格的尊嚴。一味姑息忍讓,不是完美的處世之道。孔子提倡仁愛,但他並不認為應當以喪失原則的仁愛之心去寬宥所有人的過失。 孔子提倡以兩者以外的第三種態度對待報怨的問題。他提倡「以直報怨」,即用公正的、率直的、磊落的、高尚的人格,正確面對有過失的和行為不端的人。也就是說:講道德要有一個標準,一不能冤冤相報,互相殘殺;二不能姑息養奸,縱容犯罪。以直報怨,用現在的說法就是拿起法律的武器,以公正的法治來解決不公正的問題,也是對不講道德的人進行道德和普法教育。法律就是一個標準,一個尺度,人們不能偏離太大。「孔子攝行相事,七日而誅少正卯,而魯國之邪塞」就是一個很好的以直報怨的例子。

四、「言必信,行必果。」

原文: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上矣。」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出處:《論語·子路第十三》

誤讀:「言必信,行必果」的意思是,說了就一定守信用,做事就一定辦得到,現常被當作美德來肯定、讚揚,甚至自我標榜。

正解:這個典故最早的意思卻不是誇讚、褒揚。孔子在說完「言必信,行必果」後,加上了「硜硜然小人哉」(是個認死理的低檔人物)的評價。 其實縱觀全文,這個評價是有背景的。孔子的學生子貢問「什麼樣的人才算是一流人才」,孔子認為第一等人才是「行已有恥,使於四方,不辱使命」(外交人才),第二等是「宗族稱孝、鄉黨稱弟」(道德楷模),而「言必信、行必果」的人比上面兩種人才遜色得多,「硜硜然小人哉」(是個認死理的低檔人物),但「抑亦可以為次」(也還是可以算稍差一等的人才),比被他鄙薄為「斗筲之人」(器量淺薄的廢物)的「今之從政者」(當代官員),那還是強很多的。

五、「愚不可及。」

原文: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出處:《論語·公冶長第五》

誤讀:愚不可及現多為愚蠢之意。

正解:愚不可及原意為裝傻充愣,指人為了應對眼前不利局面而假裝糊塗逃避責任。 寧武子,姓寧名俞,衛國大夫,武是他的謚號。孔子的意思是:寧武子是一個處世為官都很有策略之人,當國家政治開明,形勢好轉,對他有利時,他就能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智慧,為衛國的政治竭力盡忠。當君主昏暗無度,形勢惡化,對他不利時,他就退居幕後裝起糊塗,以便等待時機。孔子認為,寧武子那種聰明別人可以做得到,但他那種裝糊塗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了。可見難得糊塗早已成為政客們的一種權術。

六、「刑不上大夫。」

出處:《孔子家語》

原文:冉有問於孔子曰:「先王製法,使刑不上於大夫,禮不下於庶人,然則大夫犯罪,不可以加刑,庶人之行事,不可以治於禮乎?」孔子曰:「不然,凡治君子以禮御其心,所以屬之以廉恥之節也。」

誤讀:刑不上大夫常被誤讀為,古時中國法律體系不健全,法制不夠公正,所以高官在犯法之後可以不受懲罰,不受刑責。

正解:孔子的學生冉有問孔子:「先王制定的法律規定,刑法不能適用於士大夫,庶人沒有享受禮遇的權利,是不是說士大夫犯罪不可以加刑,庶人之行事不可以治於禮?」孔子糾正說:「不是這樣的,凡是治理國家,先要以禮節(禮數)端正(御)士大夫們心,再以『廉』、『恥』來讓士大夫對自己的行為有所節制。」孔子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提醒士大夫們要潔身自愛,千萬不要觸犯法律。而一旦犯法,將有刑具加身,則應趕緊自殺,不能受辱。 在《孔子家語》中冉問的原話是:「刑不上於大夫,禮不下於庶人」,與後來孟子根據孔子原意說的「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多了一個關鍵字「於」。冉的「上於」、「下於」就是現在說的「上到」、「下到」的意思,而孟子把「於」字去掉,只留「上」、「下」,意思就變成了「上」是尊重、重視,如「岳父岳母在上」、「父母在上」、「大人在上」。「下」是卑賤、鄙視、輕視,如「在下有禮了」、「下人」、「下作」、「下賤」。「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就是「刑不尊重大夫,禮不鄙視庶人」,用白話文講就是「不因為他是有錢有勢的達官貴人法律就照顧他,就讓他逍遙法外。不因為他是地位低下的老百姓就鄙視他、輕視他、不尊重他。」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意思非常明確,也與孔子在《孔子家語》的原意一致。

七、「三思而後行。」

出處:《論語·公冶長第五》

原文: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

誤讀:三思而後行的意思是,遇事反覆思量再去做。這句話常被當做孔子的主張。

正解:孔子是反對三思而後行的。季文子,春秋時期魯國大夫,《左傳》記載,季文子之為人,於禍福利害,計較過細。《論語》原文這段話的意思是,季文子要三次考慮以後,才去做某一件事。孔子聽到這事,說:「考慮兩次,就可以了。」 可見,孔子對季文子三思而後行的做法進行了批評,認為考慮兩次就可以了。宋代學者程頤就此解釋說:「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譏之。」現代學者錢穆在《論語新解》一書中註解此句時指出:「事有貴於剛決,多思轉多私,無足稱。」這些注釋贊同孔子的觀點,對季文子的行事原則提出了批評,認為考慮過多就會生出私心雜念來,辦事瞻前顧後,優柔寡斷,不值得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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