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茶和珠蘭花茶

06-23

川人和京人在飲食上的差別很大，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嗜好喝茉莉花茶。我好喝茶，偏好茉莉花茶，每次到北京，喝到北京人端出來的茉莉花茶，彷彿就在成都。

所謂花茶，簡言之就是用茶葉和香花混合窨制，讓茶葉吸收花香而製成。

香花太多了，現在在各個水吧都有各種花茶賣，熏衣草、玫瑰、甘菊、忍冬花、迷迭香之類最常見。為了區別，我覺得還是叫它們花草茶更合適些。這些東西，紅紅綠綠酸酸甜甜的，好看肯定好看，偶然喝一杯味道也不錯；但對於我來說，那就是水，不是茶。而我以為的花茶，那就是茶，間有花香而已。

成都人的花茶傳統，是本地茶廠出品的茉莉花茶，從上到下依次為特級、一級、二級、三級。老成都人視茶館為客廳，日上三竿自然醒後，趿拉著鞋子，睡眼惺忪上了街，走兩步先在麵館吃碗素椒雜醬，然後再走兩步踱進茶館，喊：來碗三花！以往的成都，每條街都有幾家麵館幾家茶館，這是成都人生活中的標準配置和基本設施。茶館裡的夥計，尊稱茶博士，俚稱幺師；普通成都人都喝三級花茶，夠味，經泡，又便宜，所以每天都是「來碗三花」。碗是蓋碗，老成都人喝茶都是蓋碗茶，一般是青花瓷的茶船、茶碗、茶蓋三件套，挺講究的。

茉莉花茶

現在成都人還是泡在茶館裡。茶館有高中低不同檔次的區別了，高的一般叫茶藝館；中的叫茶樓的比較多；剩下就叫茶館了。城區里幾千家茶館，不管高中低，現在還賣三花的可能基本上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本地茶廠出品、取了各種清雅名字的花茶，比如「明前郁露」「蟹沫香珠」什麼的。

成都人現在還喜歡點一款價格最貴的茉莉花茶，叫「飄雪」。這款茉莉花茶上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出現在成都市面上，那時叫「碧潭飄雪」，是新津縣一位叫徐金華的茶人研發的。我當時在《成都晚報》當記者，專門跑到新津縣徐先生家採訪過，看過他的手工作坊。當然看不到絕活兒在哪裡，那是商業秘密。印象很深的是，他窨制花茶用的茉莉花都是一朵朵完整取用的，當時看到他作坊里的工人們一朵一朵拈起茉莉花，拔掉花蕊，取下花瓣。這些茉莉花瓣還需要晒乾。這都是很費工的活計，而這只是工序之一種，茶葉本身的選擇也比以往的茉莉花茶要好，所以，當時這款花茶比市面上其他花茶的價格高了不少。

珠蘭花茶

老成都還有講究人喜歡喝珠蘭花茶的。珠蘭花茶比茉莉花茶要稀貴很多，普通人消費不起。我記不得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喝過一次，入口不適，這份精雅是我這種喝慣茉莉花茶的人消受不起的。

讀流沙河先生回憶上世紀50年代初成都布后街文聯大院的文章。那座共有五進的巨大庭院，原是辛亥革命元老熊克武的家宅，第三進庭院的左側有一棵珠蘭。沙河先生寫道：「暮春花發，淡香不俗，清韻有格。每日午後，定有一位茶商，挾持黑布雨傘數柄來此，撐傘倒置樹下，讓那芥子似的珠蘭因風自落。黃昏又來收傘，日可獲花數兩。」沙河先生說，那位茶商每年珠蘭花季過後，就會送來豬肉幾十斤以示謝意。1955年公私合營後，茶商也不能再做自己的生意了，去向不明，從此市面上再也沒有珠蘭花茶出售。不久，那棵珠蘭也「陰悄悄地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