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必讀的中國帝王史(二十四、乾隆)

最後一位盛世明君乾隆皇帝  

  1735年,雍正帝死於圓明園。根據他生前定下的規矩,內侍從皇宮中的最高處——「正大光明」匾額的後面取下一個匣子,裡面放著寫有皇位繼承人姓名的密旨。在眾目睽睽之下,密旨被拆開,被指定為雍正繼承人的是他的第四子——愛新覺羅·弘曆,也就是清朝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乾隆帝。

  他在康熙、雍正兩朝文治武功的基礎上,進一步完成了多民族國家的統一,促進了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在內政和外交上都取得了很大成績,形成了歷史上著名的「康乾盛世」。乾隆也是一位長壽皇帝,活了89歲,在位60年。

  弘曆小時候十分聰明,六歲就能自己讀書了。他的爺爺康熙皇帝特別喜愛他。有一天,康熙帝在牡丹台散步,看見弘曆正在玩耍,不覺心頭一動,把弘曆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語地說:「這孩子濃眉大眼,臉方嘴圓,是一副福相。莫非將來繼承皇位的就是他嗎?」康熙帝想到這裡,就命令隨從太監傳話,把弘曆叫到皇宮。從此,康熙帝就派一些有名的老師,專門教導他。

  一次,康熙帝帶著弘曆去打獵。康熙帝先舉槍射中了一頭大熊,那頭大熊搖搖晃晃地倒在地上,康熙帝就讓弘曆去把他射死。弘曆騎馬上前,快到射程之內的時候,那頭倒在地上的大熊突然站立起來,「嗷嗷」大叫,弘曆鎮定自若地舉起手中的弓箭準備射擊。走在後面的康熙帝非常緊張,唯恐發生意外,就急忙上前擊斃了那頭大熊。打獵回來,康熙帝高興地說:「這個孫兒遇事不慌,將來定有一番大的作為。」

  後來,康熙帝死了。弘曆的父親當了皇帝,就是雍正帝。雍正帝看弘曆勤奮好學,又是康熙帝生前喜歡的孫子,就當著群臣的面,寫了一份將來由弘曆繼承皇位的密詔,放在乾清宮「正大光明」大匾的後面。

  身世疑雲

  乾隆的一生,為後世留下了許多故事,而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他的身世。直到今天,關於乾隆的身世和出生地仍然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乾隆認為自己出生在雍和宮。雍和宮坐落在北京城東北,是著名的喇嘛廟。在康熙時代這裡是雍親王府,也就是雍正做皇子時的王爺府。可是,就在乾隆還在位的時候,有人已對他的出生地有不同議論。當時朝中有一個官員叫管世銘,他隨乾隆到避暑山莊時曾賦詩30首,其中一首就涉及到乾隆的出生地:「年年諱日行香去,獅子園邊感聖衷。」詩後小注說:「獅子園是乾隆的誕生地,因此乾隆常常在先帝雍正駕崩的忌日到那裡小住幾天。」獅子園是承德避暑山莊外的一座園林,康熙到熱河避暑時,雍正隨駕,獅子園便是雍親王一家在熱河的住處。

  大概乾隆對自己出生地的流言有所耳聞,他在72歲那年正月到雍和宮拜佛後寫詩作注說:我確實是在康熙辛卯年生在這雍和宮的。儘管乾隆再三強調自己生在雍和宮,但還是有人不信,甚至他的兒子嘉慶也大唱反調。嘉慶登基那年八月,乾隆以太上皇身份到避暑山莊過生日,嘉慶寫詩慶賀,在詩後註解說,康熙在辛卯那年題寫了「避暑山莊」的匾額,乾隆也恰好在這年降生在山莊,其中緣由實在不可思議。但十幾年後,嘉慶又放棄了乾隆生於山莊這一看法。

  嘉慶十二年,嘉慶皇帝命令朝臣編修乾隆的《實錄》和《聖訓》。他審閱時發現,這兩部文獻典籍中,把乾隆的出生地都寫成了雍和宮。他當即命令編修大臣認真核查。官員把乾隆當年的詩找出來送給嘉慶審閱,嘉慶感到問題的嚴重性,於是只好放棄獅子園說法。

  可是,乾隆出生地問題並沒有因此畫上句號。嘉慶二十五年七月,嘉慶皇帝到塞外打獵,突然死去。在軍機大臣以嘉慶名義撰寫的遺詔中說,皇父乾隆當年就生在避暑山莊,今天我死在這裡,也沒什麼遺憾了。

  新繼位的道光皇帝發現這一情況後,立即命令以每天六百里加急,將已發往琉球、越南、緬甸等藩屬國的嘉慶遺詔從路上追回來。改寫後的遺詔,把原來說乾隆生在避暑山莊,很牽強地說成乾隆的畫像掛在避暑山莊。

  道光為把乾隆生在雍和宮的說法作為結論確定下來,不得不把嘉慶當年說乾隆生在山莊的詩作都改過來。由於嘉慶的詩早已公開流行天下,這樣大張旗鼓地修改,結果是越抹越黑,使天下的官員百姓對乾隆的出生地問題愈加議論紛紛。

  後來,不僅乾隆的出生地鬧不清楚,甚至連他母親是誰,人們也產生了懷疑。其中一種很有意思的說法是,熱河行宮裡一個丑宮女在草棚里生下了乾隆。傳說,雍正在做皇子時和山莊內一位很醜的姓李的漢族宮女有過一段露水姻緣,事後雍正忘得一乾二淨。第二年夏秋之際,康熙父子又來到山莊,聽說那位宮女就要臨產了,康熙怕這醜女生產壞了皇家的名聲,急忙派人把她帶到草棚,生下了乾隆。這一說法如果是真的,那麼乾隆就不是純正的滿族人了。

  儘管乾隆生在草棚的這一傳說流傳很廣,影響也很大,但那畢竟是野史。乾隆的生母究竟是誰,只要看一看清朝皇家的家譜《玉牒》和乾隆時期的《實錄》以及《聖訓》怎麼記載的,就一清二楚了。它們一致記載乾隆的親生母親是鈕祜祿氏,也就是雍正的皇后。

  圍著這個出生問題,好像有人硬是和乾隆較上了勁,那個山莊醜女的故事還在傳著,又冒出來另一個說法:乾隆不是雍正的親生兒子,而是浙江海寧陳閣老家的兒子。這一說法在金庸武俠小說《書劍恩仇錄》中更是得到大事渲染。其實,小說中的說法並非空穴來風,是有一定來歷的。

  相傳,海寧有位鹽商叫陳世倌,俗稱陳閣老,在康熙年間入朝為官。雍正帝胤禎為雍親王時,與陳閣老家很好,兩家來往頻繁。今天陳閣老的舊宅,還保存一塊九龍匾,據說是雍正親筆書寫的。更為離奇的是,有一年恰巧兩家在同月同日同時辰生子,只不過胤家為女孩,陳家為男孩。胤禎聽說後,密令家人將陳閣老請來,並強調一定要帶著小孩。然後借口福晉要看孩子,將小孩帶入內室,將自己的女孩換給了陳家。陳家發現孩子被換,大驚失色。但迫於對方權勢,不敢追究,也不敢聲張。沒想到,男孩天資聰明,深得康熙、雍正二帝的喜愛。不久康熙去世,傳皇位於胤禎。胤禎即位後,陳氏一門數人也都官至顯要。以後乾隆帝即位,對陳氏更是禮遇有加。乾隆六次南巡江浙,其中四次都到過海寧陳家,最後一次臨走時步至中門,對陳氏說:「以後若非皇帝親臨,這門不要輕易打開。」從此這座門就再也沒被打開過了。

  持這種觀點的人還提出另外一些證據,海寧陳氏的宅堂中有兩方皇帝親筆書寫的匾額,一方題為「愛日堂」,一方題為「春暉堂」。「愛日」一詞,是從漢賦大家揚雄《孝至》一文「孝子愛日」中來的,後世把兒子奉侍父母之日叫愛日。「春暉」一詞是從唐代孟郊《遊子吟》「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的詩句中來的。後人常以春暉來比喻母愛。這兩方匾額的題詞內容都有兒子尊敬和孝順父母的意思。後來,與海寧陳氏的兒子相交換的那個女孩便在海寧陳家成長,到了婚嫁年齡便嫁與江蘇常熟蔣氏,蔣氏專門為她築了一座小樓,後世稱之為「公主樓」。

  《清代外史》書中還說:乾隆知道自己不是滿族人,因此在宮中常穿漢服,還問身邊的寵臣自己是否像漢人。歷史上的乾隆的確經常穿漢服,現在故宮還保存著不少乾隆穿漢服的畫像。也許這就是引起傳說的原因之一。這些史料更讓人堅信乾隆是漢人之子。

  但也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認為雍正帝有皇子十個,公主六個。乾隆是雍正的第四子,不是長子,推及情理根本沒必要把別姓的孩子換來當自己孩子以繼承王位。也就是說,雍正並不擔心無人繼承他的王位。而且,當時的皇位之爭已經進入白熱化,雍正怎麼敢與他人交換孩子,而給政敵留下話柄。這是最有說服力的論證。因此,乾隆身世之謎是子虛烏有。

  而從清代皇帝與海寧陳氏的關係來看,也純是君臣友誼。陳氏是清初的名門望族,在康熙、雍正、乾隆三朝,陳家歷代都仕途通達,官居高職,煊赫一時。那位陳閣老,乾隆六年曾擔任內閣大學士,但時間不長,就因起草諭旨出錯而被革職。當時乾隆還罵他:「少才無能,實不稱職」。

  至於乾隆為什麼六下江南,有四次到海寧並住在陳家私人花園,據考證,乾隆南巡到海寧,主要是視察耗資巨大的錢塘江海塘工程。

  雍正初年,為了滿足錢塘江下游經濟發展和人民生活的需要,大舉修建浙江海塘。但雍正帝忙於政務,而且海潮沖刷堤岸的危害還未到十分嚴重的程度,因此未能親自前往。乾隆即位後,對這項工程非常重視,數次南巡,有四次來到海寧勘察,那麼既然到了海寧,總得有個合適的住所。浙江海寧是一個偏僻的小縣,陳氏由於做過康、雍、乾三朝宰輔,其家花園是海寧名勝,亭台樓榭,花木扶疏,當時找不到比陳家花園更好的地方讓皇帝住了。這個園子本來叫「隅園」,乾隆帝把它改名為「安瀾園」。「安瀾」即水波不興之意,由此也可以看出,乾隆帝臨視海寧,是為了巡視海塘工程,而不是為了探視父母。

  再說陳家花園離陳家住宅實際還有幾里路遠,乾隆在陳家花園住過四次,但對陳家子孫卻一次也沒有召見過,更談不上「探望親生父母」了。

  至於那兩塊匾額,據考證,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四月,康熙在便殿召見群臣,說:「你們家中各有堂名,不妨當場寫給我。我寫出來賜給你們。」陳元龍奏稱,父親年逾八十,故擬「愛日堂」三字。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六月,因陳元龍胞弟陳維坤的妻子黃氏寡居四十一年,便御書「節孝」兩字賜之,又賜以「春暉堂」匾額。這就是說,兩方匾額的題詞,是康熙帝根據臣下的請示書寫的,與孝敬父母的意思根本沒有任何聯繫。因而,說乾隆是漢人之子只是無稽之談。

  《清宮詞》中有一首詞說:「冕旒漢制終難復,曾向安瀾駐翠蕤。」詞中暗指乾隆與海寧陳氏關係,然而,這其中關係究竟怎樣,乾隆身世究竟如何只能成為未解之謎了。

  勵精圖治

  乾隆依「密封建儲」制,順利地繼承了帝位,避免了皇位爭奪和朋黨糾紛,但也正因為此,他在即位前並未能建立起足夠的威望,在他的周圍也未能聚集一批可以信賴的臣佐。他在清王朝已臻富盛時即位,原只能做個守成的君主,但他並不甘心於守成,而渴望有所作為,以樹立自己的聲威,鞏固皇室的統治。

  乾隆即位時,由庄親王允祿、果親王允禮與大臣鄂爾泰、張廷玉受命輔政,組成最高的統治核心。乾隆帝親政後的十多年間,對這個權力核心逐步整頓,使權力更加集中於皇帝。

  允祿、允禮是雍正帝的兄弟,也是宗室中最有威望的親王。1736年3月,乾隆帝因祭天時,允禮託病不到,削去親王雙俸和護衛。1738年,允禮病死,允祿受命總理事務並任理藩院尚書。乾隆帝察知他與弘皙、弘昌等來往,指為「私相交結,往來詭密」,於1739年10月交宗人府審處。弘皙革去親王,弘昌革去貝勒。允祿從寬免革親王,仍管內務府事,只革退議政大臣、理藩院尚書等職及親王雙俸。12月,弘皙又被告發聽信巫術,向妖人詢問國事,指為「大逆不道」,永遠禁錮。允祿也被罰俸五年,「以示懲儆」。輔政兩親王先後失去權勢,宗室子孫再也不敢「私相結納」了。

  乾隆帝親政後,復設軍機處,鄂爾泰與張廷玉分任滿、漢軍機大臣,總理朝廷大政,並將雍正帝生前的諭旨入於遺詔,說:「此二人者,朕可保其始終不渝。朕萬年之後,二臣著配享太廟。」朝臣配享太廟,前此如費英東、額亦都等,都是滿洲元勛。漢人文臣配享,是歷來所不曾有。清朝一代,也只有張廷玉一人。

  鄂爾泰、張廷玉主持軍機處後,權勢尤盛。乾隆帝為防範滿、漢朝臣結黨,屢次申諭飭戒。1740年4月,在一個諭旨中說:「無知之輩,妄行揣摩,如滿洲則思依附鄂爾泰,漢人則思依附張廷玉,不獨微末之員,即侍郎、尚書中,亦所不免。」「鄂爾泰、張廷玉乃皇考與朕久用之好大臣,眾人當成全之,使之完名令節,永受國恩。」「二臣當更仰體朕心,益加敬謹,以成我君臣際遇之美。」《嘯亭雜錄》說:「上習知其弊,故屢降明諭,引憲皇帝(雍正帝)朋黨論戒之。」乾隆帝親自處理朝政,大權獨攬,又一再告誡,防止朋黨的形成。

  鄂爾泰是著名武將,又主持文壇,為翰林院掌院學士,主考會試,門下滿、漢臣僚甚眾。受命輔政,位至尊顯。子鄂容安也在1736年授任翰林院編修、南書房行走。後轉侍讀,擢升詹事府詹事。鄂氏一門在朝中權勢甚盛。左都御史仲永檀乾隆元年進士,是鄂爾泰主考的門生。乾隆七年十二月被揭發與鄂容安結黨營私,將密奏留中事泄露。乾隆帝說他「依附師門,將密奏密參之事無不預先商酌,暗結黨援,排擠不睦之人,情罪甚屬重大」。審理此案的王大臣請將鄂爾泰革職拿問,乾隆帝特予寬容,「交部議處,以示薄罰」,仍留原任。鄂容安革職,仲永檀死於獄中。1745年正月,鄂爾泰因病請解任,四月病死。

  鄂爾泰獲罪後,張廷玉主持軍機處,權勢益重。張廷玉是安徽桐城人,康熙時曾以翰林院檢討入直南書房。雍正時,為翰林院掌院學士、國史館總裁、會典總裁,晉為大學士,草擬皇帝諭旨,深得雍正帝倚信。乾隆帝即位,受命輔政為總理事務大臣。元年,復為大學士、軍機大臣。二年,與鄂爾泰同進三等伯。漢人文臣爵至侯伯,為前此所未有。張廷玉以進士出身,得三朝倚任,在朝連膺重任,並一再充會試考官,成為漢人文臣和文壇的領袖。

  早在1741年,左都御史劉統勛即上奏說:「外間輿論,動曰桐城張、姚兩姓,占卻半部縉紳。」「今張氏登仕版者,有張廷璐等十九人。姚氏與張氏世姻,仕宦者,有姚孔振等十三人。」1746年,乾隆帝因廷玉年老,命其次子張若澄入直南書房,以便扶掖入朝。1748年,張廷玉以老病乞休,乾隆帝不準。1749年冬,再次乞休。乾隆帝不悅,乃許致仕。次日,張廷玉未入朝,只命若澄入謝。乾隆帝大怒,命發旨詰責。張廷玉隨即於次日晨入朝謝恩。乾隆帝又懷疑草擬詔旨的汪由敦泄露內情,將汪由敦革職,削去張廷玉伯爵,命以大學士銜休致留京。1750年,張廷玉疏請南還,乾隆帝更怒,嚴加斥責。張廷玉疏請治罪。1755年4月病死,仍命配享太廟。

  張廷玉在乾隆朝,執政十餘年。作為漢人文臣的領袖和代表,權位至於極盛。乾隆帝倚用漢人文臣而又時加控制,並一再宣告「滿漢均為朕之臣工」,不得相互歧視。乾隆帝即位後約二十年間,滿漢大臣之間並未出現嚴重的朋黨紛爭。

  鄂爾泰死後次年,其侄鄂昌任廣西巡撫,奏請將鄂爾泰列為廣西名宦入祀,遭到乾隆帝的駁斥。1747年,乾隆帝令督撫大臣舉賢自代。鄂昌舉薦廣西布政使李錫泰,說他「堪膺封疆之寄」。乾隆帝說,他曾召見過李錫泰。李錫泰痛貶前任廣西巡撫托庸的壞處,極力稱讚鄂昌居官的好處。現在鄂昌又來舉薦李錫泰,這怎能避免黨同朋比之嫌?1755年初,乾隆帝還在詔諭中說起,張廷玉當年乞休時,曾奏稱史貽直曾說他不宜配享太廟,請求保證。史貽直是在單獨奏對時說過這樣話的。張廷玉怎麼會知道?這能說沒有揣摩朋黨之風么!又說,南巡時准令兵部尚書梁詩正解職歸鄉,奉養老父,就有人懷疑,說是因汪由敦排擠而去。倘使汪由敦能在朕前排擠梁詩正,何以不能救護張廷玉?這不是很明白么!又下諭說:「徇情曲庇,即是黨援門戶之漸。昔皇考洞悉此等陋習,大加振刷。如查嗣庭、呂留良諸案,實足以挽頹風而勵名教」。「倘以日久漸弛,復萌故智,將來如有似查嗣庭、呂留良不法之案,朕亦非不能執國憲以警奸頑者。諸臣其苦均之。」乾隆帝此諭,向諸臣發出警告,表明他也將懲治查嗣庭案一類的事件。果然,這年二月,便有胡中藻、鄂昌獄興起。

  江西新建人胡中藻,1736年考取進士,鄂爾泰為會試正考官,因而自稱鄂爾泰門人。得到鄂爾泰的賞識,被視為「昌黎(韓愈)再世」。鄂爾泰死後,胡中藻出為陝西學政、廣西學政。後解任歸江西。

  胡中藻平居吟詩,與鄂昌相唱和。彙集所作詩稿題為《堅磨生詩鈔》,禮部侍郎張泰開曾為作序刊刻。乾隆帝因而懷疑鄂昌與胡中藻等結黨怨望。1755年2月,密諭廣西巡撫衛哲治:「將胡中藻任廣西學政時所出試題及與人唱和詩文並一切惡跡,嚴行察出速奏。」衛哲治查出胡中藻曾出試題及唱和詩三十六首與在陝西時詩文一本奏呈。3月2日,乾隆帝又密諭協辦陝甘總督劉統勛,乘鄂昌去安西之際,親往蘭州鄂昌撫署,「將其與胡中藻往來應酬之詩文、書信,嚴行搜查,並其與別人往來字跡中有涉譏刺囑託者,一併搜查封固,差妥人馳驛送來」,並嚴示「不可預露風聲」。13日,乾隆帝召諭大學士九卿等朝臣,痛斥胡中藻「詆訕怨望」,「非人類中所應有」,指斥胡中藻集內詩句「又降一世夏秋冬」,是隱喻清朝傳三世以後至乾隆時「又降一世」。「一把心腸論濁清」,是「加濁字於國號之上」。呈南巡詩有「三才生後生今日」,是詈罵乾隆帝在三才(天、地、人)之後。又所出經義試題有「乾三爻不象龍說」,「乾隆乃朕年號,龍與隆同音,其詆毀之意可見。」等等。

  乾隆帝還說:「伊在鄂爾泰門下,依草附木,而詩中乃有『記出西林第一門』之句,攀援門戶,恬不知恥。」乾隆帝認定:「胡中藻之詩,措詞用意,實非語言文字之罪可比。夫謗及朕躬猶可,謗及本朝,則叛逆耳。」「鄂昌身為滿洲世仆,歷任巡撫,見此悖逆之作,不但不知憤恨,且喪心與之唱和,引為同調,其罪實不容誅。」最後說:「朕不得不申我國法,正爾囂風,效皇考之誅查嗣庭矣。」隨即將鄂昌、胡中藻拿解來京審訊,並將張泰開革職。

  乾隆帝親自鑄成此案,旨在打擊權勢顯赫的鄂爾泰家族,消除大臣間的朋黨積習,用意是明顯的。但以胡中藻獄為引線,任意指斥詩句為誹謗,則又繼承了前朝以語言文字之過處置大臣的惡例。

  雍正帝在位時因力矯康熙末年的積弊,施政不免嚴猛。乾隆即位的次年即1736年(乾隆元年)就在詔諭中說:「大抵皇祖聖祖仁皇帝時,久道化成,與民休息,而臣下奉行不善,多有寬縱之弊。皇考世宗憲皇帝整頓積習,仁育而兼義正,臣下奉行不善,又多有嚴峻之弊。朕纘承統緒,繼述謨烈,惟日孜孜,正欲明作有功,以幾惇大成裕之治。」乾隆帝這段話表明:他力圖矯正前朝施政或寬或嚴的弊端,以「寬嚴相濟」作為自己的施政方針。

  他依據寬嚴相濟的施政方針,對前朝已經處置的重大案件,又重新做了處理。當年雍正帝嚴懲宗室兄弟,翦除政敵允禩、允禟一黨,令其削籍離宗,賜名阿其那、塞思黑。允禩、允禟相繼死於獄中。宗室多人也被株連。乾隆帝即位後,於1735年九月,詔宗人府依聖祖康熙帝處置宗室例,將宗室、覺羅中有因罪革退名號,並其子孫除去玉牒,不準載入者逐一查明,分賜紅帶、紫帶,附載玉牒。十月,諭將雍正帝拘禁的允禵寬宥。已死的允祉收入譜牒。又命廷臣重議允禩、允禟子孫事。十一月,又依照康熙處置莽古爾泰等例,將允禩、允禟的子孫,給與紅帶,收入玉牒,即重新承認他們的宗籍,仍為皇族。乾隆帝此舉,旨在爭取皇族宗室的支持,用意是明顯的。

  雍正帝處置年羹堯案,涉及依附他的漢人文士汪景祺、查嗣庭,家屬子孫均被流放。1736年3月,下詔赦免了汪景祺的子孫、兄弟族人。查嗣庭受牽連的後代子孫,也得以從寬發落。

  乾隆帝在寬赦前朝滿漢罪臣家族親屬的同時,又嚴厲處置了曾靜、張熙。曾靜及弟子張熙,因雍正時傳播呂留良反滿思想,勸說岳鍾琪反清案被拘。雍正帝赦其死罪,命往江浙各地宣講,自陳悔悟。乾隆帝即位後,隨即加重處置,說:「在皇考當日或可姑容,而在朕今日斷難曲宥。」1735年12月,將曾靜、張熙凌遲處死。乾隆帝初即位,即處置曾、張,旨在鎮壓漢人的反抗,用意也是明顯的。

  另一方面,他還加強了對漢人文士的選拔任用。經過康、雍兩朝採用漢制統治廣大漢人地區,漢人文臣已在統治集團中逐漸佔有重要地位。乾隆帝即位後,在處置曾、張以鎮壓漢人反抗思想的同時,又以多種方式,選擢文士,開拓仕途,以爭取漢人文士的臣服。

  康熙時曾於科舉定例之外,特設博學鴻儒科,擢選文士。1735年8月乾隆剛即位,就於11月下詔說:「皇考樂育群材,特降諭旨,令直省及在朝大臣,各保舉博學鴻詞之士,以備制館之選。乃直省奉詔已及二年,而所舉人數寥寥。……朕因再為申諭,凡在內大臣及各直省督撫,務宜悉心延訪,速行保薦,定於一年之內,齊集京師。」

  次年二月,各省所舉文士即有一百餘人到京。九月,在保和殿御試一百七十六人,命大學士鄂爾泰、張廷玉及吏部侍郎邵基閱卷。考取一等五名,二等十名。乾隆帝親自召見,授一等劉綸、潘安禮、諸錦、于振、杭世駿為翰林院編修。二等中由科甲出身的陳兆侖、劉玉麟、夏之蓉、周長發、程恂授為翰林院檢討,未經中舉的楊度汪、沈廷芳、齊召南授為翰林院庶吉士。1737年(乾隆二年)7月,張廷玉等又考取續到的博學鴻詞之士一等萬松齡、張漢為翰林院檢討,二等朱荃、洪世澤為翰林院庶吉士。博學鴻詞科是皇帝特設的制科,考取者即可入官翰林院,一時被士林視為殊榮,貴於例行的科舉。

  1737年5月,舉行定例的科舉,考取于敏中等三百二十四人,賜進士及第三人,進士出身八十人,同進士出身三百四十一人。殿試進士,原由主考官閱卷。乾隆親自閱定前十名,詔諭主考官說:「卿等所擬第四卷,策語字畫俱佳,可置第一。所擬第一卷改置第二。所擬第七卷亦佳,可置第三。所擬第二卷改置第四。」乾隆帝親自閱卷,決定名次,掌握了科舉取士的權柄。同年,又親自考試翰林、詹事等官,說:「非朕親加考試,無以鼓勵其讀書向學之心。」閱卷後,依文字優劣,定為四等,分別予以升降,以至休致。乾隆帝由此加強了對文士的選擢和控制。康熙以來,國子監生和知縣官缺,可輸錢米捐納,是一項弊政。乾隆帝即位後宣布停止捐納,也有利於科舉取士制的實行。

  1736年6月,乾隆帝命內閣學士方苞主持選頒四書文,將明朝及清初的科舉應試文章,選集數百篇頒布,以為舉業指南。六年正月,又諭各省督撫學政,採訪近世研究經學的著述,不拘刻本抄本,隨時進呈。十四年十一月,詔諭各省公舉潛心經學之士,不拘進士、舉人、諸生以及退休閑廢人員,以應精選。由此訪得顧棟高等名儒四人,於十六年並授國子監司業。乾隆帝通過多種途徑察訪文士儒生,也從而加強了對文化思想的統治。

  盛世偉業

  乾隆帝期間是封建帝國歷史上空前的繁榮,在軍事、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都達到的中國歷史上的一個高峰。與同時期世界各國比較,康乾盛世都是最高峰,堪稱第一國家。創造了中國歷史上一個盛世。當時中國的人口和經濟總量都約佔世界的三分之一。

  清王朝建立起封建制的統治後,徵收賦稅是對廣大農民的主要的剝削方式,也是向地主索取錢糧的主要手段。因而減免賦稅便成為朝廷爭取各階級民眾的最便當的方法。乾隆帝即位時,前朝建樹的富盛的國力,為他準備了減免賦稅的物質條件。父祖因減免賦稅而博得讚譽的事實,又為他提供了借鑒。乾隆帝初即位下詔頒布合行事宜,恩賞各級官員,即令查明「各省民欠錢糧,系十年以上者」,「候旨豁免。」甘肅省因連年負擔軍需,雍正帝在世時已有旨,將本年地丁錢糧全行捐免。此後十年間,乾隆帝不斷減免各地賦稅。全省通免及一次減十州縣以上者,屢見於清《高宗實錄》及乾隆《會典》。

  1736年2月,在豁免甘肅應徵錢糧的同時,又諭「陝西只征一半,以昭格外之恩。」又免貴州通省錢糧一年。二年,免順天直隸額賦,免山東正項錢糧一百萬兩。三年,免江南松江府額賦。四年,免陝西榆林等十一州縣逋(欠)賦。六年,免福建台灣逋賦,江蘇蘇州等府屬逋賦。七年,免直隸、江蘇、安徽、福建、甘肅、廣東等省雍正十三年逋賦,並免江南、浙江未完雍正十三年漕項。十年六月,又命普免全國次年錢糧,下詔說:「朕臨御天下……,躬行節儉,薄賦輕徭。……是以左藏尚有餘積。數年以來,直省偶有水旱,朕加恩賑濟,多在常格之外。如前年江南被水,撫綏安插,計費帑金千餘萬兩。」「朕思海宇乂安,民氣和樂,持盈保泰,莫先於足民」,「將丙寅年(1746)直省應徵錢糧,通行豁免。」廷議三年之內輪免一周。

  乾隆十年下詔普免錢糧,一時頌為盛事,也說明當時確是財力充裕,庫藏有餘。乾隆帝即位後的十多年間,正如他自己所說,各地遇有水旱雹災地震等害,也都加賑濟和減免額賦,並一再廢止各地的多項雜稅,史不絕書。乾隆帝以減少稅收的辦法,安定人心,防止動亂,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乾隆帝即位日久,宮廷生活也日益侈靡,任情揮霍。典型的事例,是1751年冬為太后舉行的60壽辰慶典。康熙帝曾為孝惠皇太后祝賀六十壽辰,貢獻各色珍貴禮物,備極豪侈。但孝惠太后仍令停止筵宴,以為限止。乾隆帝效法乃祖,也為生母皇太后祝壽,但其豪華遠遠超過康熙時的慶典。

  北京城西有圓明園,原為雍正帝即位前藩邸賜園。圓明園之南,有暢春園。康熙時,以明人別墅改建。乾隆時,孝聖太后常居此園。11月25日為皇太后生日。19日,皇太后自暢春園去萬壽山游幸。次日,自暢春園啟鑾,入城,入居皇城的壽康宮受賀。

  皇太后的慶壽活動雖在京師舉行,但成為全國各省都要鼎力籌辦的大事。早在本年春初,即由在京王大臣奏准,於萬壽山至京一路,「分段預備,公祝聖壽。」乾隆帝詔諭各省督撫,先期遣人進京,按分派地段,預備經壇、戲台之類,「以展臣子祝嘏之誠,而玉輅經過,亦可仰承聖母歡心。」各省督撫自然競相貢獻,爭奇鬥豔。

  城外自萬壽山至西直門,城內自西直門至皇宮西華門,沿路十餘里遍設萬壽彩棚、戲台、燈彩樓閣之類。城內道路兩旁房屋均被遮擋不見。廣東省搭設的「翡翠亭」,寬約兩、三丈,亭瓦全用孔雀尾翎毛,不下萬眼。湖北省搭建「黃鶴樓」,重檐三層,用玻璃作牆壁,高七、八尺。浙江省獻「出湖鏡」,在廣榭中用大圓鏡嵌入藻井,小鏡數萬堆砌四旁,構成鏡壁。人入其中,即可照影千百。各省搭設的祝壽棚,互競豪侈,剪綵為花,鋪錦為屋。每數十步,設一戲台。南北戲曲及四方樂舞,在台上演出祝壽。

  不僅在京王公大臣及各省督撫各自搭設華侈的壇台,博取「聖母歡心」。在京及各省非現任職官的在籍人員,也有一百八十五員設立經壇慶祝,因而獲得晉級和賞給職銜的「恩施」。11月初,西直門一路祝壽彩棚就已鋪設,並特派步兵晝夜看守。大約自初十起,即開始樂舞慶祝。許居民觀賞,以示「普天同慶」。史學家趙翼當時正在京師,說他曾到長街遊覽兩次,「如入蓬萊仙島,在瓊樓玉宇中聽霓裳曲、觀羽衣舞」,「此等勝會,千百年不可一遇。」

  不僅各省督撫以下的各級官員,都來京祝壽,地方紳民也相繼來京,因人數過多而被制止。但直隸和湖廣的老民老婦,因起程較早而陸續到京,受到恩賞。皇太后啟鑾回宮之日,在京文武官員、大臣命婦、八旗男婦、京師士女及各省來京官民,都端服盛妝,跪伏在道路兩旁,為太后祝嘏。22日,乾隆帝為皇太后加上徽號,舉行慶典。25日,舉行祝壽大典,乾隆帝親制《慈聖萬壽九如頌》九章,書在屏風上進獻。隨後頒詔天下,說:「盛典特隆,洪恩用溥」,王妃、公主、滿漢大臣命婦、外藩王妃以下,俱加恩賜。在京滿漢文武大小官員,俱晉一級。內外官員,俱加封贈。太監,八旗滿洲、蒙古、漢軍兵丁,均給賞銀。

  乾隆帝喜歡熱鬧,愛講排場。他75歲的時候,為了慶賀生日,在皇宮裡舉行了一次「千叟宴」,把全國上至王公大臣,下到普通百姓的老年男人,都請了來,有四五千人。這些老翁都在六七十歲以上,最老的「壽星」已經一百四十一歲。乾隆帝見了這好幾千個白鬍子老頭兒,十分歡喜,當場作詩,對對兒,擺下盛大宴席招待大家。真有「太平盛世」的樣子。

  乾隆帝特別喜歡遊山玩水。他曾經六次到江南,每次都要花掉大量銀子。從前康熙帝也好幾次到江南,可都是為了了解地方情況或治理河道,而且也比較儉樸。乾隆帝和他爺爺的作風就大不一樣了。

  那時候,交通不便利。乾隆帝下江南的時候,都是坐船去。他的龍船順著大運河由北往南,運河兩岸的地方官都要迎來送往,象過節日一樣。岸上都搭了戲台和彩棚,由藝人們唱戲彈曲,河邊上還密密麻麻地排列著綵船。

  再看皇帝的龍船,更是豪華無比。龍船後面有大大小小的隨行船,足有一千多隻。龍船一開過來,河中和岸上都鼓樂喧天,彈唱歌舞,好不熱鬧!乾隆帝坐在船上,看著兩岸的景象,非常得意。

  龍船在運河中行走,要靠人在岸上拉縴。每個人的脊背上被纖繩勒出一道道血印,再加上烈日的暴晒、汗水的浸泡,疼痛難忍。拉龍船的都是身強力壯的青壯年男子。他們身背大繩,在岸上一步一步地艱難地走著,全身流著汗水。這麼些船,這麼長的路程,要動用多少人來拉縴啊!

  到了江南,他如何吃喝玩樂就更別提了。地方官要專為皇帝建造行宮、花園,用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錢。老百姓可不滿意啦!

  有一次,有一個官員從江南辦事回京,見到乾隆帝。乾隆帝問他江南的情況。這個官員大著膽子說:「皇上上次南巡以後,江南百姓被搜刮錢財,生活很苦,都有怨言。」

  乾隆帝一聽,火冒三丈,大聲叫起來:「你好大膽!誰的生活苦?哪個有怨言?你說出來!」然而,乾隆帝的這一行為遭到人民的厭惡,是他本人改變不了的。後來,「乾隆下江南」這句話的含義,差不多成了大肆揮霍浪費,攪亂百姓的代名詞。

  文治武功

  乾隆天資聰穎,勤奮好學,擅長書畫,兼長詩文,是一位非凡的文學家、語言學家、書法家、詩人和學者。他不僅精通新滿文,而且熟知老滿文;不僅對漢語漢文十分精通,還懂蒙、藏、維等多種語言文字。

  乾隆喜愛書法,造詣精深。他長期痴於書法,至老不倦。自內廷到御苑,從塞北到江南,園林勝景,名山古迹,所到之處,揮毫題字,墨跡之多,罕與倫比。乾隆還撰寫了大量詩文,僅編成文集的就有《御制文初集》、《御制文二集》、《御制文三集》、《御制文余集》,共1350餘篇,還有《清高宗聖訓》300卷。乾隆尤喜愛作詩。他的御制詩集,登基前有《樂善堂全集》,禪位後有《御制詩餘集》,凡750首。在位期間的《御制詩集》共有5集,434卷。有人統計,他的詩達42613首。而《全唐詩》所收整個唐代2200多位詩人的作品,才48000多首。乾隆帝是個業餘詩人,以一人之力,其詩作數量竟與流傳下來的全唐詩相彷彿,其數量之多、創作之勤,令人敬佩(當然,其中有一些是他人代筆)。可以說,乾隆詩作之多,有史以來,首屈一指。他自己也曾自豪地說:「幾務之暇,無他可娛,往往作詩。」又說:「每天余時,或作書,或作畫,而作詩最為常事,每天必作數首。」

  不僅如此,他還練就了一身好武藝。一天,秋高氣爽,乾隆帝來到北京西苑的暢春園。他走到西苑的西門,忽然有了射箭的興緻。隨從立刻把弓箭拿來。乾隆帝一連射了二十支,中了十九支,引起周圍人一陣喝彩,他自己也很得意。

  在乾隆帝六十年的皇帝生涯中,打了不少次仗。每次打仗,他都起得早,睡得晚,關心著前線的戰況。就是在深夜,他也要派太監在門外等著軍報,有時候自己乾脆不睡覺,注視著正在進行的戰爭。仗打勝了,他才滿意地去休息。

  到了晚年,他想起自己一生中打的仗,一個勁兒地誇自己有「十全武功」,自稱「十全老人」,並作《御制十全記》,令寫滿、漢、蒙、藏四種文體,建碑勒文。什麼是「十全武功」呢?就是打了十次大勝仗。它們是:「平準噶爾為二,定回部為一,掃金川為二,靖台灣為一,降緬甸、安南各一,即今二次受廓爾喀降,合為十。」

  在這十次大仗中,情況不同,性質各異:有鎮壓民變,有平息叛亂,有揚兵耀武,有小題大做,有得不償失,有多管閑事,有維護正義,有反擊侵略。如新疆用兵三次,廓爾喀用兵兩次,這五次用兵對新疆、西藏的鞏固和國家統一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這是他做的好事但也有的是鎮壓農民起義和向外擴張,窮兵黷武,如大小金川之役,不像乾隆自己所宣揚的那樣都是他的功勞,恰恰相反,應當說是劣跡、污點才對。

  在乾隆帝即位的最初二十年間,主要是穩定政局,鞏固他的統治,並未發動大規模的戰爭。但初年曾出兵鎮壓貴州苗族的反抗,1746年(乾隆十一年)又開始了對四川西部大小金川的征剿。

  雍正在位期間,張廣泗等攻佔了貴州古州苗人地區,鄂爾泰在古州設鎮,為總兵駐地。又在苗嶺山脈及清水江、都江流域的清江、丹江等城設立協營駐兵。後改清江為鎮,與古州分轄。鄂爾泰因而晉封伯爵,入為武英殿大學士。

  1732年,清軍在台拱駐兵,引起苗民反抗。次年,清軍攻佔台拱。1735年春,各地苗人因反抗征糧起義,接連攻陷數城。六月,雍正帝詔發雲南、四川、湖北、廣東等六省兵會剿,特授雲南提督哈元生為揚威將軍、湖廣提督董芳為副將軍,領兵作戰。七月,又命刑部尚書張照為撫定苗疆大臣,總領其事。張照至苗疆,認為強行「改土歸流」並非良策,與哈元生不和。清兵數月無功,苗人起義更加迅速發展。鄂爾泰也因此被免去大學士職。

  乾隆帝即位後,先是在十月間逮捕了張照,命張廣泗為七省經略,節制諸軍。張廣泗到任後,彈劾哈元生招撫無功,不僅解除其官職,還準備押送京城論斬。乾隆帝免去其一死,讓他赴西路軍效力。張廣泗又彈劾董芳剿撫不力,然後張廣泗調集貴州清兵,集中在鎮遠府。分三路進攻苗寨。1736年(乾隆元年)春,又增加兵力,分八路進軍。四、五月間,對起義苗民進行大規模的屠殺。

  六月間戰事結束,共毀苗寨一千二百二十四所,斬殺一萬七千餘人,俘擄二萬五千餘。乾隆帝不惜發動大軍大肆屠殺,為苗民帶來慘重的災禍,但迫於苗民的堅決反抗,戰事過後,仍不得不宣詔免除苗疆的錢糧,永不徵收。苗人之間的訴訟,也仍依苗人習俗處理,不拘清朝的律例。

  苗疆戰事結束不久,四川又出事了。打箭爐西北,有瞻對土司,居住在雅龍江畔的岸山中,稱為上瞻對、下瞻對。各有首領(土目),居民是土著藏族。有人憑藉天險劫奪沿途貨物,甚至敢於搶奪清台站的清軍財物。官府搜捕這些罪犯時,土司竟然隱匿不交。1745年(乾隆十年),川陝總督慶復與四川巡撫紀山、提督李質粹聯合上奏,請求發兵進剿。慶復、李質粹分兵數路圍剿上瞻對,上瞻對土目四朗馬上投降。於是清兵就合力進攻下瞻對諸寨,下瞻對首領班滾開始時頑強抵抗,被打敗後不得已請求投降,但慶復沒有答應。乾隆授予慶復文華殿大學士。1746年春,慶復以明正土司汪結為嚮導,繼續進軍。四月,慶復、李質粹領兵進攻丫魯地方,燒毀碉樓四十餘座。碉樓內所居的男婦老幼,俱被一把火燒死。李質粹上報說班滾已經自焚而死。六月,慶復將這一消息上報給朝廷,乾隆帝覺得這件時十分可疑,反覆指示對班滾這樣的首犯,決不能讓其漏網。下令慶復繼續在當地四處查訪,「留心蹤跡,毋留遺孽。」清軍暫且收兵。

  隨後,又爆發了第一次大小金川之戰。四川西部金沙江的上游,有兩條大河,因山中出產黃金,俗稱為大小金川。藏族部落居住在這兩條河的附近地區。大金川首領嘉勒塔爾巴於1666年被清廷授予嘉勒巴演化禪師職銜,統領部眾。他的後世孫子莎羅奔曾隨岳鍾琪部進軍西藏,有功於清廷。1723年被授予金川安撫使的封號。莎羅奔依靠清廷的支持,雄據一方,聲勢漸盛。又將自己的女兒阿扣嫁給小金川首領澤旺,希望藉此控制小金川。1745年,莎羅奔曾捉拿了澤旺,後來被川陝總督慶複製止了。

  乾隆十二年(1747)正月,四川巡撫紀山上奏朝廷說,莎羅奔侵佔了鄰近的革布希咱土司的地方,彼此展開一場仇殺,並誘奪了澤旺的印信。乾隆帝認為這是土司之間的「小小攻殺」,應當任其自行消解,不必派軍討伐。隨後,慶復又上奏說莎羅奔「近攻革布希咱之正地寨,又攻明正土司所屬之魯察景谷,番民望風畏避。坐汛把總李進廷抵敵不住,退保呂利。」乾隆帝得報大怒,說「看此情形,則賊首恃其巢穴險阻,侵蝕諸番,張大其勢,並敵擾我汛地,猖獗太甚。」三月,調任鎮壓苗民有功的雲貴總督張廣泗為川陝總督,會同慶復相機進剿。

  張廣泗領兵三萬進攻金川。六月,小金川土司澤旺及弟良爾吉來降。張廣泗即駐兵於澤旺的美諾寨,命良爾吉從征。慶復被召回京。張廣泗分兵兩路攻打大金川。莎羅奔憑藉天險,阻斷山路,並修築了石壘,使清軍無法前進。十月,紀山及張廣泗先後奏報莎羅奔請求投降。乾隆帝不同意,認為這次大軍雲集,就應當徹底剿滅,不能草草了結。命張廣泗等一定要把莎羅奔擒獲住。

  在此期間,張廣泗察知下瞻對首領班滾並沒有死,而是躲藏了起來,慶復上奏說班滾自焚一事不實。乾隆帝命他繼續查訪核實,並將慶復免官,與李質粹一同下刑部審訊,最後以貽誤軍機論斬。1748年正月,張廣泗又奏請增兵一萬進攻,但到了三月,戰事仍無進展。四月,乾隆帝命大學士兼吏部尚書訥親為經略大臣,到四川督師,並起用以前被削職的岳鍾琪到軍中聽用,起用董芳為四川重慶總兵,跟隨出征。

  大金川以勒烏圍與噶爾兩寨為主要據點。莎羅奔自己駐軍勒烏圍,其侄郎卡據守噶爾。六月間,訥親到了那裡,立功心切,限令三日攻打下噶爾。於是清軍發起猛攻,結果總兵任舉、參將買國良戰死,不得不無功而退。張廣泗一貫瞧不起訥親,進攻發起後,不與訥親部隊配合,造成清軍各部的之間的互相推諉。訥、張不和,軍心瓦解。訥親上疏彈劾張廣泗「糜餉老師」。岳鍾琪至軍,升為四川提督。雍正時,岳鍾琪曾經遭到過張廣泗的彈劾,因而被罷了官。這時,他也密奏張廣泗玩兵養寇,信用良爾吉,泄露軍機。九月,乾隆帝將張廣泗革職,交刑部治罪。十二月逮捕入京處死。訥親也被召回京,以貽誤軍機革職治罪。次年正月,被處死。

  乾隆帝先後多次發動對瞻對和大小金川的征剿,戰事經年,為當地居民帶來極大的災禍,清廷也遭受了重大的損失。戰爭的發動,並非由於藏族居民反抗清廷,而只是因為邊地出現了某些糾紛。這些糾紛本來並不是不可以妥善處理的。乾隆帝輕率出動大兵,又一再拒不接受當地土司首領的投降,務期「盡滅,」以維護所謂的軍威國體,實際上也就是樹立乾隆帝的聲威。乾隆帝的橫暴的鎮壓,遭到邊地居民的頑強抵抗。清廷先後處死大學士、總督等滿漢重臣三人,將官多員戰死,傷亡兵士數千。戰爭耗費軍需銀七百七十五萬兩,以致不得不動用各地的後備,使「財用枯窘」。清廷在付出巨大代價後,仍然不得不收兵納降,繼續承認當地土司的統治。軍事上的表面的勝利,並不能掩蓋事實上的失敗。不必要的連年戰爭衝擊了乾隆初年保持的承平局面,也為此後的黷武邀功開了端緒。

  乾隆稱得上是武功的最主要是用兵西陲,鞏固新疆和西藏。在北疆,兩次平準噶爾,使土爾扈特部回歸,基本上解決了北疆的問題。

  南疆,主要指天山以南的維吾爾族地域,清代稱「回部」。準噶爾部強大時,回部受準噶爾貴族的欺凌與侵逼。但是,清軍平定北疆後,回部貴族試圖擺脫清朝,自長一方。為此,清軍同回部軍在庫車、葉爾羌(莎車)等幾座南疆重鎮進行了激戰,最終獲勝,重新統一南疆。乾隆在南疆實行因俗而治,設立阿奇木伯克制,由清廷任命。並設參贊大臣(駐葉爾羌)等官,分駐各城,加強統轄。制訂《回部善後事宜》,對南疆管理體製做出改革。乾隆在新疆設伊犁將軍,實行軍府制,修築城堡,駐紮軍隊,設置卡倫,巡查邊界,移民實邊,進行屯墾,加強了對新疆地區的管轄。

  乾隆平準定回諸役,統一了准、回各部,加強了中央政府對西域的統轄,剷除了準噶爾東犯喀爾喀、威脅京師及大西北的禍根,保持了西北、漠北及青海、西藏的社會安定。

  其次是完善治理了西藏。乾隆兩次派兵打敗廓爾喀(今尼泊爾)的侵犯,制定《欽定西藏章程》。規定:設駐藏大臣督辦藏內事務;在西藏駐軍,分駐前藏、後藏;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等圓寂後,在駐藏大臣親監下,靈童轉世設立金奔巴瓶制,用金奔巴瓶掣籤決定繼承人,這是乾隆的一個創造;西藏對鄰國貿易必須進行登記;西藏貨幣一律用白銀鑄造,正面鑄「乾隆寶藏」四個字;等等。《欽定西藏章程》是西藏歷史上重要的文獻,標誌著清朝對西藏進行全面有效的管轄。在雍和宮的「金奔巴瓶」已成歷史文物,在大昭寺內的「金奔巴瓶」制沿襲至今。

  北京內城南面東為「崇文門」,標榜皇帝「崇文」。明清28位皇帝,真正稱得上「崇文」的,只有兩位,就是康熙和乾隆。康熙是一位學習型皇帝,雍正是一位改革型皇帝,乾隆則是一位文化型皇帝。乾隆跟他祖父一樣,除了武功之外,還十分重視文治。

  乾隆在文治方面做的事情很多,如編修《滿文大藏經》、整理《無圈點老檔》、敕編《八旗通志》、《滿洲源流考》、《欽定滿洲祭神祭天典禮》(滿文本、漢文本)等。

  乾隆命將漢文、蒙古文《大藏經》譯成滿文,後用朱文刻印(也稱「龍藏」),這是一項巨大的文化工程。《無圈點老檔》(又稱《老滿文原檔》、《舊滿洲檔》)是以無圈點老滿文為主書寫的,是保存最為原始、系統、詳盡、珍貴的清太祖、太宗時期編年體史料長編。形成於清政府入關之前,到乾隆中期已經百餘年了,因為是以老滿文書寫的,不僅文字難以辨識,而且紙張年久糟舊,字跡漫漶不清。

  乾隆命對《無圈點老檔》進行整理,用無圈點老滿文和加圈點新滿文分別重抄——先抄出草本各一部,再抄出正本存內閣各一部,另抄出副本存瀋陽崇謨閣各一部,並抄出存上書房一部。總計抄錄七份。而《御制五體清文鑒》則是多民族文化的一個碩果。

  當然,他最大的文化功績是主持纂修了《四庫全書》。他之所以舉行這一浩大的文化工程,實際上是出於統治的需要。乾隆當政後,一面繼續開博學鴻詞科,招收文人學者,編寫各種書籍;一面又大興文字獄,鎮壓有反清嫌疑的文人。乾隆時期文字獄之多,大大超過了康熙、雍正兩朝。但是,乾隆帝懂得,光靠文字獄來實行文化統治是不徹底的。還有成千上萬的書籍,貯藏在民間。如果裡面有不利他們統治的內容,該用什麼辦法來解決呢?他終於想出一個辦法,就是集中全國的藏書,來編輯一部規模空前巨大的叢書。這樣做一來可以進一步籠絡大批知識分子,顯示皇帝重視文化;二來可以借這個機會把民間藏書統統審查一下。可說是一舉兩得。

  1773年,乾隆帝正式下令開設四庫全書館,派了一些皇室親王和大學士擔任總裁,那些皇親國戚大多是掛個名、起監督作用的。真正擔任編纂官的都是當時一些有名的學者,像戴震、姚鼐、紀昀等人。這套叢書名稱就叫《四庫全書》。

  我國古代常把圖書分成經、史、子、集四個大類:經部,包括歷來儒家的經典著作(像《詩經》、《論語》、《孟子》等)和研究文字音韻的書;史部,包括各種歷史、地理、傳記等書;子部,包括古代諸子百家學說和科技著作,像農學、醫學、天文、曆法、演算法、藝術等;集部,包括文學的總集和專集等。按照四大類集中貯藏起來就叫做「四庫」。

  要編一套規模巨大的叢書,先得把書籍收集起來。乾隆帝下令各省官員搜集、收購各種圖書上繳,並且定出了獎勵辦法,同時鼓勵私人進獻圖書,進獻越多,獎勵越大。這道命令一下,各地圖書果然源源不絕送到北京,只兩年,就有二萬多種,再加上宮廷內部原來的大量圖書,數量就很可觀了。

  書收集起來了,乾隆帝下令四庫全書館的編纂官員對圖書認真檢查。凡是有「違礙」(對清統治者不利)字句的,一概銷毀。一查下來,發現在明朝後期的大臣奏章里,提到清皇族的上代,不那麼尊重,譬如他們的上代就接受過明朝的官職和封號,這在乾隆帝看來是很不體面的;於是下令把這類圖書一概燒毀。至於像呂留良、黃道周等抗清文人的著作,就更不用說了。後來再一查,在宋朝人的著作中,也有許多反對遼、金、元朝的內容,這種內容很容易使人聯想到反對清王朝,也該銷毀,或者銷毀一部分。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發現這類字句,就隨時刪改塗抹,這樣,書雖然被保存下來,但是已經弄得面目全非了。為了這件事,乾隆帝可說是絞盡腦汁。據不完全統計,在編《四庫全書》的同時,被查禁燒毀的圖書也有三千種之多。

  但是不管乾隆帝的動機怎樣,這部規模巨大的《四庫全書》到底編出來了,而且保存下來了。編纂《四庫全書》的學者們對大批圖書進行編輯、校勘、抄寫,足足花了十年工夫,到1782年正式完成,共收圖書三千五百零三種,七萬九千三百三十七卷。當時把全書抄了七部,分別貯藏在皇宮、圓明園、熱河行宮(今河北承德)、奉天、(今瀋陽)杭州、鎮江、揚州(其中三部後來在戰爭中被燒毀了)。

  這對後代人研究我國古代的豐富的文化遺產,畢竟是一項重大的珍貴的貢獻。至於查禁銷毀一批書,當然對我國文化造成了損失,但是這種查禁也不可能徹底。當時就有不少愛護文物的人,冒著坐牢殺頭的危險,把許多有價值的書藏了起來。到了清朝末年,就有不少被禁的書陸續出現了。

  尤為難能可貴的是,他在有生之年做出了「禪位」的決定。1778年9月21日,乾隆宣諭:至六十年內禪。他說:「昔皇祖御政六十一年,予不敢相比。若邀穹蒼眷佑,至乾隆六十年,予壽八十有五,即當傳位太子,歸政退閑。」意思是說,他的祖父康熙皇帝在位61年,自己不敢相比。如果能在位60年,就當傳位給太子。

  到乾隆六十年(1795年)九月初三日,85歲的乾隆皇帝,御圓明園勤政殿,召見皇子皇孫、王公大臣,宣示立皇十五子嘉親王顒琰為皇太子,以第二年為新皇帝嘉慶元年,屆期歸政。嘉慶元年(1796年)正月初一日,乾隆帝御太和殿,舉行內禪大禮,授璽。顒琰即皇帝位,尊弘曆為太上皇,訓政。由禮部鴻臚寺官詣天安門城樓上,恭宣嘉慶欽奉太上皇帝傳位詔書,金鳳頒詔,宣示天下。

  所謂「金鳳頒詔」,是說皇帝從太和殿頒發的詔書,抬上黃輿,鼓樂高奏,禮儀隆重,由禮部官員,送上天安門。天安門城樓上有一隻「金鳳」,口銜詔書,從城樓上徐徐降下;城樓下的禮部官員跪接詔書,分送各地,公布天下。

  乾隆內禪皇位後,又訓政三年零三天。後人多譏評乾隆名為退位,實禪而不退。其實不然,縱觀中國自秦始皇以下兩千年的皇朝歷史,由內禪歸政者,前君罕見,後君亦無。宋仁宗儲位既定,鬱悶不樂;宋英宗立太子後,泫然淚下。

  乾隆在位既長,享年又高。在中國有文字記載的歷史上,享年80歲以上的皇帝只有四人。除乾隆而外的三位皇帝是:一是梁武帝蕭衍,享年85歲,在位48年。但他局處一隅,三次捨身入寺,長於文學,精通音律;侯景之亂後,飢病而慘死。二是宋高宗趙構,享年80歲,在位36年,建都臨安(今杭州),半壁山河。三是元世祖忽必烈,享年81歲,在位35年。

  這三位皇帝,或國偏一隅,或半壁江山,或在位不長,或國亡而死,都不能與乾隆皇帝相比擬。難怪乾隆帝自稱「得國之正,擴土之廣,臣服之普,民庶之安」,罕與倫比。

  風流佳話

  乾隆不僅是一個勵精圖治的明君型皇帝,還是一個風流才子型皇帝,他的風流韻事更是為人津津樂道。在這些風流韻事中,最著名的就是他與香妃之間的故事,以及他與和珅之間的恩恩怨怨。

  關於香妃的傳說,主要有兩個版本:

  第一個版本是香妃喜劇說:香妃天生麗質,身有異香,美貌絕倫。她家世居南疆葉爾羌(今莎車),兄長因不滿霍集占虐政,舉家搬到伊犁。其兄在反對霍集占之亂中,心向清朝,立下功勞。他們受召到了京師,後來長住在北京。香妃入宮,受到皇太后的喜愛和乾隆帝的寵幸,生活過得很幸福。香妃死後,乾隆聞訊,悲痛不已,恩准將香妃屍骨運回新疆喀什入葬。現在當地維吾爾族流傳的是第一個版本的傳說。

  第二個版本是香妃悲劇說:香妃是乾隆年間平定回部大小和卓木叛亂時,被擄進皇宮的。乾隆因其貌美,且體有異香,而冊封為香妃,並對她大加恩寵。但香妃矢志守節,隨身懷刃,準備殺帝報仇。皇太后聞訊,召妃入宮,賜死,後葬到清東陵。而這一個版本流傳得更廣一些。

  故事說:大約1745年,香妃生於新疆喀什的一個貧苦人家,出生後渾身散發著一股麝香味,因此起名為「伊帕爾汗」(維吾爾語,「香王(後)」之意)。因香味而出名的伊帕爾汗才十來歲,就被阿帕克和卓的嫡系後裔「皇帝」霍集佔小和卓納為妃子。

  1759年7月,在清軍與大小和卓的最後一場戰鬥中,大小和卓遭到了徹底的失敗(7月28日,大小和卓被處死)。時年14歲且渾身香氣撲鼻的伊帕爾汗就在這場戰爭中被俘。由於她是一位絕色佳人,身上又散發出一種天然的奇香,所以人稱香妃。

  1760年元月前後香妃被押至京城。乾隆皇帝非常喜歡她,便將她收為妃子,納入自己宮中,還特地招來回教徒服侍她的吃穿。又在宮中西苑造了回族的住房、禮拜堂,以博取她的歡心。但香妃卻毫不動心,堅決不從,只對從新疆帶去的沙棗花情有獨鍾,並經常落淚不止要求回新疆。

  1765年,乾隆為香妃的歡心,解除她的思鄉之念,下令把新疆沙棗樹移植到宮廷。於是新疆烏什縣的240人負責將事先栽種在木桶里的沙棗苗運往北京,後來因為不給報酬而釀成了新疆歷史上有名的烏什人民起義。乾隆下令嚴厲鎮壓,其規模甚至比平定當年大小和卓的叛亂還要大,造成無數清軍與烏什人民的死亡。

  隨後,乾隆帶著她等南下蘇杭遊玩。到杭州後,企圖強佔她,因此香妃「袖出白刃」刺殺乾隆,未成。這事被皇后烏喇那拉氏知道後,要求立即殺死香妃,乾隆捨不得。為此,皇后烏喇那拉氏大鬧了一場,並氣憤地剪去了自己的頭髮,有意觸犯了滿族的大忌。因此,乾隆命皇后烏喇那拉氏立即回京。不多久,乾隆帶著香妃也回到了京城。回京後不久,香妃就懸樑自盡,時年20。第二年,烏喇那拉氏也死了。

  香妃臨終遺言:請把我的屍體和我已故家族的屍骨運回新疆,我們要長眠在家族的陵墓里。乾隆皇帝派124人將香妃的遺體以及其已故家族的屍骨送回新疆,其中包括額色尹、帕爾薩和圖爾都的屍骨。圖爾都的滿族妻子蘇黛香陪伴靈柩在路上整整走了3年。

  1770年,蘇黛香一行到達喀什,香妃被安葬在阿帕克和卓(香妃丈夫的曾祖父)陵墓內。由於香妃的品德是阿帕克和卓望塵莫及的,再加上她的名氣,因此當地有些人開始將阿帕克和卓陵墓也稱為伊帕爾汗墓。

  關於香妃之死也有的說是這樣的:一天,宮女奉乾隆之命來勸說,香妃猛地取出一把匕首,嚇得宮女四散躲避。太后怕乾隆遭到不測,趁乾隆去郊祭時,把香妃召來,令其自殺。乾隆知道後還生了一場病,事後下令將香妃遺體用軟轎抬回新疆喀什入葬,建香妃墓。

  1979年,河北省遵化縣的清東陵裕妃園寢內的一座墓自然坍塌,在露出的木板上有「奉至仁至慈的安拉之名」的阿拉伯文字。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通過對屍骨和文獻等的研究,認為墓主就是《清史稿·后妃傳》中乾隆的維吾爾族妃子「容妃」,也就是傳說中的香妃。

  但對這一觀點,許多人表示不同意,認為容妃在清宮生活了28年,沒有一個人稱她為「香妃」;在《清史稿·后妃傳》中有關她的許多記載也從未將她與「香」字聯繫起來,她不可能是香妃。

  容妃,原名買木熱·艾孜木,1734年生於新疆莎車,是大戶阿里和卓的千金,而香妃則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阿里和卓早逝後,她由哥哥圖爾都扶養成人。

  1759年,清政府為表彰額色尹、帕爾薩、瑪木特和圖爾都等人在平定「大小和卓之亂」

  時的功績,讓他們和另外三家在平叛中立功的維吾爾族上層人士陸續到北京朝覲乾隆皇帝。

  在慶功宴會上,乾隆皇帝召見了在平叛中立功的額色尹家族。接見時,額色尹家族行參拜大禮:「謝聖上待西域臣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乾隆在御座上欠身答道:「有功即登殿,休論東西南北。」大家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這時,買木熱·艾孜木緩步向前,立於殿中,答道:「無色也進宮,不分漢滿蒙回。」

  乾隆驚問道:「下邊答話者何人?」「小女和卓氏在謝萬歲之恩。」說著伏地叩頭,不慎把放在袖內的一枝沙棗花失落在地,素愛吟詩聯句的乾隆皇帝,脫口吟道:「小女子袖內攜花,暗藏春色。」買木熱·艾孜木見金碧輝煌的皇宮裡香煙繚繞,便即景答道:「萬歲爺金殿秉燭,明察秋毫。」乾隆聽後,深感這一西域女子竟如此才思敏捷,談吐非凡,十分歡喜,當即封為「貴人」。這一年,買木熱·艾孜木已經26歲了。

  1763年,買木熱·艾孜木由貴人升為嬪。1768年,買木熱·艾孜木被晉封為「容妃」。1771年春,容妃隨皇太后、乾隆東巡,遊覽泰山、祭拜孔廟,路上受賞回回餑餑等食品。1778年,容妃隨乾隆到盛京,在塞外中秋之夜,受賞「奶子月餅」。到達木蘭圍場,乾隆獵獲野豬和狍子,賞眾妃野豬肉,而賞容妃狍子肉。乾隆為容妃安排了回族廚師,為她做回俗清真飯菜如羊肉餛飩等。

  乾隆帝還為容妃修建寶月樓。寶月樓就是今中南海新華門門樓。清朝在乾隆以前,沒有回族妃嬪的先例。容妃以回部女子至清朝,乾隆不把她安置在後宮,特營建西苑寶月樓,作為金屋藏嬌之所。樓南隔街建「回子營」,修禮拜寺。乾隆御制詩中,有關寶月樓的詩很多。1760年夏,詩云:「輕舟遮莫岸邊維,衣染荷香坐片時;葉嶼花台雲錦錯,廣寒乍擬是瑤池。」此以嫦娥比擬容妃。1763年新年又作詩云:「冬冰俯北沼,春閣出南城。寶月昔時記,韶年今日迎。屏文新茀祿,鏡影大光明。鱗次居回部,安西系遠情。」乾隆自註:「樓近倚皇城南牆。牆外西長安街,內屬回人衡宇相望,人稱『回子營』。新建禮拜寺,正與樓對。」

  當時,八旗以外的所有百姓都住外城。唯獨回子營近在咫尺,依靠九重。這是乾隆愛屋及烏的體現。

  1788年5月,容妃病故於北京,作為皇族成員,容妃被安葬於清東陵裕妃園寢內,享年54歲。買木熱·艾孜木在宮中生活了28年,她把維吾爾族的木卡姆音樂和賽乃姆舞蹈帶入宮廷,在宮廷大為提倡和傳播。這對西域和中原音樂舞蹈藝術的進一步融合,對我國近代歌舞的形成,都起了一定的作用。

  這就是乾隆與香妃之間的帶有香艷色彩的故事傳說,令人不可思議的,在乾隆與和珅之間的故事竟也塗有一層香艷色彩。

  清朝的明君屈指可數,乾隆帝是其中較為突出的一個,但令人奇怪的是,在這樣的一個賢君身邊,竟時刻跟隨著一個奸臣,這個奸臣就是和珅。然而為什麼這樣的奸臣會受到乾隆的無比寵幸呢?

  有人說,這是因為和珅善於揣摩乾隆的心思。有名的「乾隆下江南」就是和珅鼓動而成的。一次,主僕二人說起江南秀麗風光,繁華都市,乾隆帝道:「朕也想重遊江南。但顧慮南北迢遙,勞命傷財,朕所以未決。」和珅馬上答道:「聖祖皇帝六次南巡,非但未招致民怨,反而被頌為聖君。古來聖君,莫如堯舜,《尚書·舜典上》也說『五載一巡狩』,可見自古巡覽就是盛典。但凡聖君,道本相似,何況國庫殷實,金銀充足,區區巡遊不會耗費多少庫銀。」和珅這一席話,正好逢迎了乾隆仿效先祖、學堯舜的喜好,乾隆遂降旨預備南巡。和珅親自為皇上監督龍舟等南巡的設施,華麗奢侈之極,庫銀由和珅流水般地揮霍掉了。和珅也因此更加得到皇上的寵信,被升為侍郎。

  這種觀點認為,和珅論文論武,都沒有什麼才能,但因為他善玩心理戰術,逢迎皇上,才受皇上的恩寵。1790年,有個叫尹壯圖的官員向皇上呈奏,各省庫金銀虧空。和珅對其懷恨在心,就一面奏請皇上命尹壯圖再去查實,一面暗中派了自己的親信前往。結果尹壯圖被降職,原因是所奏不實,和珅更得寵信。官庫雖然空虛,但和珅卻以各種名目進行搜刮,所以皇帝不愁沒銀子花,和珅也更加受寵。

  這是關於和珅受寵原因的一種說法,還有一種浪漫的說法。據記載,雍正帝的妃子馬佳氏長得十分艷麗,在乾隆帝還是寶親王的時候,曾鍾情於馬佳氏,而這馬佳氏正是雍正皇帝寵愛的妃子。寶親王時年17歲,情竇已開,常在沒人的時候和馬佳氏調笑。有一次乾隆因事進宮,正好從正在對鏡梳發的馬佳氏身後經過。乾隆出於逗樂,忽然從後面用兩手捂住她的眼睛,馬佳氏一驚,將梳子向後拍去,正好打在乾隆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傷痕。

  第二日乾隆進宮去看望母親(雍正帝皇后)時,被母親發現了小傷痕,乾隆經不起皇后的再三盤問,便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皇后聽後大怒,以為妃子調戲了太子,下令將馬佳氏牽到月華門勒死。寶親王聽後,流著淚到月華門前,此時的馬佳氏已奄奄一息,寶親王便放聲哭道:「是我害了你。」說著,便咬破自己的指頭,滴一滴血在馬佳氏的頸上,說:「我今生無力救你,來生以紅痣相認,20年後再來同我相聚。」話剛說完,馬佳氏便淌了兩行眼淚一命歸西。寶親王又仔細端詳了馬佳氏的臉面,吩咐用上好的棺木盛殮,並買通宮女把馬佳氏貼身的襯衣脫下來,日日同眠。他登基後,這件事漸漸淡忘了。

  乾隆朝中期時,有一次,乾隆準備出外巡視,就叫侍從官員準備儀仗。官員一下子找不到儀仗用的黃蓋,急得不知怎麼才好。乾隆帝十分惱火,就問:「這是誰幹的好事?」官員們聽到皇帝責問,嚇得張口結舌。只有一個青年校尉在旁邊從容不迫地說:「管事的人不能推卸責任。」

  乾隆帝側過臉一看,那個校尉眉目清秀,唇紅齒白,態度鎮靜,特別是相貌有似當年被冤屈而死的妃子馬佳氏。乾隆帝心裡一高興,就把追問黃蓋的事也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校尉答道:「奴才叫和珅,滿洲宮學生,在鑾儀衛充當差役。」乾隆又問他的家庭情況,讀過哪些書,和珅也無不對答如流。

  乾隆於是密召和珅進宮,令其跪在跟前,反覆端詳。看到和珅脖子上有一紅痣,宛如當年他給馬佳氏留下的印記。再觀其音容笑貌,均酷似馬佳氏,故以為和珅就是馬佳氏轉世,從此倍加憐愛,並馬上提拔為宮中總管。

  和珅是個非常聰明伶俐的人,得此皇恩極為感激,對乾隆無微不至地小心侍奉,乾隆要什麼,他件件都辦得十分稱心;乾隆愛聽好話,和珅就盡說順耳的。加之他善於舞文弄墨,能言善辯,日益得到乾隆的寵愛,而乾隆也認為只有在和珅身上多施恩德,才能對得起生死輪迴而來的馬佳氏替身。

  不久和珅就被提升為戶部侍郎、軍機大臣、文華殿大學士等。同時乾隆帝還將自己的最寵愛的第十個女兒和孝公主嫁給和珅的兒子豐紳殷德,結成了兒女親家。和珅在乾隆的庇護下,別的大事他沒心思管,卻一味搜刮財富,甚至結黨營私,貪污腐化,橫行霸道,為所欲為。他不但接受賄賂,而且公開勒索;不但暗中貪污,而且明裡掠奪。地方官員獻給皇帝的貢品,都要經過和珅的手。和珅先挑最精緻希罕的留給自己,挑剩下來再送到宮裡去。好在乾隆帝不查問,別人也不敢告發,他的貪心就越來越大了。

  有一回,大臣叫孫士毅,從南方回到北京,準備朝見乾隆帝,正巧在宮門口遇到了和珅。和珅一見孫士毅手裡拿著一隻盒子,就問:「你手裡是什麼東西?」孫士毅說:「沒什麼,是一隻鼻煙壺。」

  和珅走上前去,不客氣地把盒子抓在手裡。打開一看,那隻鼻煙壺竟是用一顆大珠子雕刻出來的。和珅拿在手裡,看了又看,嘴裡連聲嘖嘖稱讚,涎皮賴臉地說:「好寶貝!就送給我,怎麼樣?」

  孫士毅慌忙說:「哎,不行。這件寶貝是準備獻給皇上的,昨天已經奏明皇上了。」和珅臉色一沉,把煙壺往孫士毅手裡一塞,冷笑著說:「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何必那樣寒酸相!」

  孫士毅把那個煙壺獻給了乾隆帝。過了幾天,他又跟和珅碰在一起,只見和珅得意揚揚地說:「我昨天也弄到一件寶貝,您看看,能不能跟您上次進貢的那隻比?」孫士毅走過去一看,原來就是他獻給乾隆帝的那個煙壺。孫士毅嘴裡隨口應付了幾句,心裡想,這件寶貝怎麼會落到和珅手裡,一定是乾隆帝賞給他了。後來,他偷偷打聽,才知道和珅是買通太監從宮裡偷出來的。

  和珅利用他的地位權力,千方百計搜刮財富,一些朝臣和地方官員,知道他的脾氣,就盡量搜刮珍貴的珠寶去討好和珅。一些朝廷忠臣向乾隆帝多次提出彈劾和珅,但都無濟於事。

  嘉慶四年(1799),乾隆帝剛死,嘉慶帝就立即對和珅這個前朝頭號大權臣、頭號大貪污犯抄了家,並以20條罪狀處死。被抄家產達8億多兩白銀,等於清王朝10年的財政稅收,無不令朝野吃驚。故當時有「和珅跌倒,嘉慶吃飽」的諺語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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