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開的時候 戴濤

四月的江南鄉村,正是油菜花盛開的時候，成片成片的黃色,連綿起伏，這黃色是耀眼的，是妖艷的，看久了，會讓人心神不定。「田裡菜花黃燦燦,大姑娘搖紗沒心相」這是當地農村裡男人們喜歡說的一句玩笑話。

就在這樣的季節,我們的第一位主人公走進了菜花地，他走進這塊菜花地其實是偶然又偶然的事。他原本是坐在一輛行駛的長途公共汽車裡,是窗外那些黃色的油菜花招惹的他，使他硬叫司機停了車。

汽車開走了,不過我們不用為他擔心，因為他坐上這輛長途汽車也是一種偶然,今天早上，照例又是幾個有求於他的人打來電話,說休息天請他吃飯，請他桑拿，請他去按摩……他覺得老這樣也沒多大意思,就一個人跑了出來，就隨便上了一輛公共汽車。

油菜花在春日的照耀下,愈加顯得嫵媚動人，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去,將臉貼在上面，他聞到一股香味，這香味與小姐身上的香味是根本不同的,它不是精心抹上去，然後故意讓人聞的，它是從身體裡面自然流露出來的,它是一種體香。正當他在如痴如醉時,我們的另一位主人公也走進了這片菜花地,她走進這片菜花地並不是出於偶然，因為每年的四月，當油菜花開的時候,她幾乎天天來，她來是要等一個人，這個人從小就跟她在菜花地里玩捉迷藏,這個人在六年前的這個季節，與她躺在這塊菜花地里山盟海誓,又在四年前的這個時候，跟她在菜花地里告別,這個人說，我不要在農村裡做泥水匠了，我要到城裡去做建築老闆包工頭,這個人說，我有了很多的錢，我就來娶你。

從此她就開始了等候,後來有人來告訴她，說這個人在城裡已經安了家,不用再等他了，可她不信，還是在家死死地等，再後來,她便乾脆跑到菜花地里去等候。就在這一天,就在這偶然必然有意無意之間，他與她在這片油菜花盛開的地里邂逅,這時一切都突然凝固了，陽光、空氣還有風,只有黃燦燦的油菜花在晃動，他和她同時感覺到一陣陣眩暈,結果一切該發生的事都發生了……已近黃昏時,他拉著她從菜花地里站起來，她看見她的父親帶著村裡的人圍過來,那時她還拉著他的手。於是她被抓回家裡關了起來,他則進了公安局。又是江南的四月,她從家裡跑出來，又跑進了這片油菜地里重複著等候……這時的他站在數百公里外的另一片油菜地里,打藥水除蟲,這片油菜地屬於某某勞改農場，他到這裡來，是因為他跟女精神病人在菜花地里的事犯了強姦罪,他要在這裡呆上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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