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榮：遇見你時剛剛好

29/03

人生如此離奇，從一開始就埋沒好了伏筆，只待你尋著宿命的脈絡，跟他最終交會。

文 | 關熙潮 圖源 | 網路

誰才是對的人？對的人什麼時候才能到來呢？

美麗的愛情故事，總會有一段又一段前傳，如若能初得一人心而就此終老，那是太夢幻的事情。

張國榮和毛舜筠分手之後，著實傷心了一段時間。在事業低谷之時，如果有紅顏慰藉，那人生目標可能會就此轉向婚姻。當時如若毛舜筠答應了他的求婚，也許張國榮早已為人夫、為人父了吧！

命運不可扭轉。

一九七九年，張國榮在舞廳里遇到了年僅十六歲的雪梨——電視台當家花旦米雪的妹妹，兩人有清淺的接觸後再無下文。

一九八○年，他們又在慈善籃球賽的記者會上遇見，張國榮主動提出送雪梨回家。當時雪梨住在太子道，離張國榮住的美孚有一段距離。張國榮肯主動做司機，除了紳士風度，當然也因為有好感。

很快，張國榮和雪梨就在一起了。

張國榮主動徵詢米雪的意見，對於二人的戀情，米雪表示支持。但米雪知道妹妹的脾氣任性，要張國榮做好心理準備，多些包容。

張國榮對待女友是非常細心寬和的，夠得上楷模級別。

雪梨體型有點豐腴，朋友們給她取了「Baby Elephant」這個綽號。雪梨很反感這個綽號，下決心減肥，不管多累多餓都不多吃一點東西。張國榮害怕她這樣下去會熬出病來，就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的飲食。

雪梨喜歡跳舞，常去舞廳玩，張國榮雖然跳舞也不錯，但並沒那麼熱衷。為了討女友的歡心，他也跟著一起去，陪雪梨一起瘋。

有段時間，張國榮在夜總會演出，雪梨忙完工作就趕過來給他捧場。等張國榮演出完，雪梨提出要出去玩，而此時的她已經連續忙了幾個通宵，張國榮為了讓她能儘早休息，就直接送她回了家。

相形之下，雪梨完全是個孩子，精力充沛且無所顧忌，張國榮處處替她著想，也難免費力不討好。

雪梨不大喜歡穿裙子，張國榮卻認為女孩子穿裙裝顯得斯文漂亮，就趁著去新加坡義演的機會為她買了一條橙色的裙子。雪梨並沒有多歡喜，反而有些埋怨他。這讓張國榮很掃興。

張國榮對感情的心態已經比當初成熟了許多，雖然和雪梨的相處摩擦不斷，但他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想繼續牽她的手往下走。哪知不到一年，雪梨另結新歡。這場戀愛最終以失敗告終。

一九八一年，張國榮拍攝麗的電視台的又一部新劇《對對糊》，認識了倪詩蓓。倪詩蓓是模特出身，身材高挑，面目可人，在合作中，他們兩情相悅，很快發展為戀人關係。

在媒體看來，這對組合男俊女靚，般配無比。的確，戀愛的時光非常幸福，一張張流傳至今的合影都可看出二人的甜蜜。

可惜兩年之後，倪詩蓓簽約了台灣的經紀公司，他們的愛情無疾而終。

「最難忘記那段純愛。」張國榮回憶說。

分手之後，倪詩蓓的情路一直坎坷。

一九八五年，湯鎮業對她展開追求，後來鬧得不歡而散。一九八六年，張國榮去台灣參加金馬獎頒獎典禮，被問及和倪詩蓓有沒有聯繫，張國榮回答「好幾年沒有聯繫了」。

這話傳到倪詩蓓那兒，倪詩蓓傷心不已，不多久後在寓所內服藥自殺，幸好搶救及時才保住了一條命。這件事在台灣演藝界鬧得沸沸揚揚。第二年，倪詩蓓認識了著名畫家黃玉郎，兩人在一九九九年結婚，並在香港生下小孩。

可惜這段婚姻只維繫了五年光陰——二○○六年，倪詩蓓離婚。二十年來，她和張國榮已經再無聯繫。

幾段戀情都沒有開花結果，張國榮一再淪為情場上的輸家。但他開始明白，愛情就應當隨緣，勉強不得。需要傾訴的時候，張國榮會找來乾媽張玉麟夫人和好朋友唐鶴德相陪。

還是在一次明星籃球賽中，張國榮認識了參觀球賽的楊受成。楊受成獨具慧眼，看出張國榮絕非膚淺之輩，更欣賞他性格率真，於是便成了好朋友。此後的日子，楊受成不時叫張國榮過來小聚，把酒談心。

張國榮要拍攝唱片封面，就來借用楊受成家的泳池。楊受成的長女楊諾思恰好回香港過暑假，看到英俊的張國榮，不由得動了心。在父親的撮合下，他們正式拍拖。

暑假很快過去，楊諾思要回美國讀書了。張國榮只能靠寫信和長途電話跟她保持聯繫。楊受成也不停在中間傳話，希望兩人可以順利發展下去。

距離是個大問題，沒有朝夕相處的甜蜜，也談不上朝思暮想的痴戀，他們的交往一直都是寡淡無味的。

張國榮自稱不是一個很浪漫的戀人，平時一兩個星期才會通次電話，楊諾思過生日的時候才會送鮮花和生日卡給她。楊諾思也不會在張國榮生日當天打來電話，賀卡也不會第一時間寄過來。她要父親遞口信給張國榮，要他努力工作，不要理會外界的風言風語。

一九八三年，張國榮的唱歌事業剛剛步入正軌，但生活處境並不像外界想像的那般風光。離開家人自食其力，所有開支都要靠自己來解決。他需要一個可以陪伴的愛侶來支持他，而不是遠在大洋彼岸的一個名字。

張國榮在改簽公司的轉折期，經歷了事業的最低谷，經濟面臨困境。好友唐鶴德把自己的全部積蓄都交給了他，並鼓勵他，說會一直支持他堅持到底。

唐鶴德，很早的時候就出現在張國榮的生命里了。兩個人的家庭都算是香港商界頗有知名度的，家長們自然互相認識，而他們倆也見過面，只是印象已經不深。張國榮十三歲去英國讀書，就跟唐鶴德徹底沒了接觸。

唐鶴德在家裡排行老七，一共八個兄弟姐妹，是年紀最小的兒子。說起來，他也是個才貌雙全、文武兼備的校園風雲人物，因為長得高大英俊，打籃球迷倒不少女生，又在高中擔任校刊的中文總編。跟張國榮不同，他性格冷靜內秀，畢業以後踏踏實實地進軍金融業。

一九八二年年底，張國榮和唐鶴德出席乾媽張夫人的聚會——這是他們步入成年後的第一次見面。

二十三歲的唐鶴德已經長成為一個風度翩翩的英俊男人，從容優雅，多數的時候沉默寡言，看上去有些害羞。即便已經略知彼此的家庭背景，孩提時代也有過一面之緣，也並不足以讓他們很快熟絡起來。

翌年年初，張國榮通過正式的聚會跟唐鶴德成了好朋友。由於成長環境相仿，世界觀也合得來，兩人很快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就在這一時期，唐鶴德傾囊相助，幫張國榮渡過了難關。當時唐鶴德還是剛剛入職的新人，薪水拿得並不多，救濟張國榮之後，他吃了幾個月的泡麵。

那時，唐鶴德也有自己的女朋友。他和張國榮會彼此交流戀愛心得，都覺得女友無法真正理解他們並達到高度默契。

一九八五年《Monica》躥紅之前，張國榮一直由唐鶴德陪伴。三年的時間，他們盡情地了解對方，那情感變得濃厚，甚至超越了友情的界定，產生了依賴，近乎愛，可兩人都心照不宣。

一直缺乏家庭溫暖的張國榮，在遇到唐鶴德之後彷彿被慢慢喚醒——他是如此需要被寵愛。只有唐鶴德，能在精神世界裡給他無私寬厚的愛，而且不問回報。

終於在某一天，兩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愛火，緊緊相擁。所有「友誼」「兄弟」的幌子被瞬間戳穿，他們成了彼此的愛侶。

對張國榮來說，當務之急是釐清與楊諾思的關係。又是暑假，楊諾思返回香港，張國榮約她見了面，把心中所想告訴了她。

楊諾思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孩，她理解張國榮的苦衷，反而安慰起他來：「那就好了，我以後再也不用為你牽腸掛肚了。」

「你永遠都是我的妹妹，你的位置永遠不可替代。」張國榮異常感動。

「她真的是個好女孩，誰娶到她是誰有福氣！」回想起楊諾思，張國榮仍然讚不絕口。

一九九二年，楊諾思嫁給了香港藝人張堅庭。張國榮恭喜之餘還不忘開玩笑說：「看來你總要嫁給一個姓張的。」

跟楊諾思分手後，張國榮的感情便一片「空白」，為了維繫好跟唐先生的愛情，他極力低調，不讓媒體有捕風捉影的機會。

在拍攝《為你鍾情》時，張國榮跟戲裡的戀人有一個OK的手勢，這愛情的表達也沿用到了他和唐鶴德身上。唐鶴德開車接送他參加宴會和派對，以司機的身份出現，在身後默默地給他溫暖。

演唱會開始了，台上的張國榮一呼百應，縱情高歌。唐鶴德坐在後排的觀眾席，跟著大家一起站起來狂呼，揮動著熒光棒，同所有粉絲一起高喊「I love you」，沒人知道，這個玉樹臨風的大男人，是最有資格表達這句話的人。

張國榮被包圍在燈光與喝彩聲中，他知道在觀眾的人潮中，有一個人正在注視著他，在人群散盡後，坐在車裡等著他回家。

在後來接受毛舜筠採訪時，張國榮說：「唐先生就像我的兄長、家人，他是主賜給我的禮物。」那一瞬間，表情流露出甜蜜和柔情。

唐鶴德的事業跟張國榮齊頭並進，他以優秀的專業素養和工作能力，在公司幹得如魚得水，他開始幫張國榮打理財務，兩人的生活真正相融。

情路多舛，幾度周轉，最後陪在身邊的，竟然是年幼時打過照面的那個男孩。人生如此離奇，從一開始就埋沒好了伏筆，只待你尋著宿命的脈絡，跟他最終交會。

一九八五年，這是愛情到來最好的時機。所謂時機，就是在磨難與困頓中，試著參悟生活，明白自己的所求，又能不失激情地點燃愛火。對方的出現，不再是用來填補空虛、撫慰寂寞，而是映照你的靈魂，讓你在孤獨的人間有了依偎，有了白首不分離的勇氣。

因為這段愛情，張國榮的人生更添了幾分傳奇色彩。不畏世俗的聲討與打壓，聽從自己內心的呼喚，做出最誠實的選擇。

有家了。

還記得童年時那棟大房子嗎？你騎著小三輪車自言自語地玩耍，你已經許多天沒有看到自己的父母，你在去英國求學時沒有絲毫留戀……那不是家。從今以後，有一個人可聽你傾訴、陪你共眠，他會陪你走過一年又一年，風雨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