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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班農的世界觀(上)|萊斯特·菲德爾

按:即將就任的白宮首席策略師,在2014年的一場罕見的訪談中展現了一種全球觀,他在訪談中聲稱,極右翼中的種族主義成分已被「淘汰」,並將弗拉基米爾·普京稱為竊盜統治者。BuzzFeed News首次發布了完整的談話記錄。萊斯特·菲德爾(J. Lester Feder),為BuzzFeed News記者,本文由Einzelreisender翻譯。全文近1萬字,分兩次發布。對英文原文感興趣的,可點擊文章左下方的「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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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4年夏天梵蒂岡內舉辦的一場會議中,唐納德·特朗普新任命的首席策略師及高級顧問史蒂夫·班農通過Skype發表了一段非常深入的評論,表達了他對全球民族主義的展望。

早在英國脫歐及特朗普似乎可能成功之前,班農就聲稱有一場「全球性茶黨運動」,並讚揚諸如英國的英國獨立黨及法國國民陣線的歐洲極右政黨。班農還認為極右政黨中的種族主義元素「都受到了某種程度的淘汰」,西方失去其「猶太—基督根基」後,正面臨著「資本主義危機」。他還炮轟華盛頓的「裙帶資本家」未能就財政危機起訴銀行高管。

這些評論——通過網路傳送到坐落於梵蒂岡某個僻靜角落的15世紀大理石宮殿里的小會議廳內——是人類尊嚴學會(Human Dignity Institute)主持的一個集中討論貧困問題的會議中一場50分鐘問答環節的一部分。作為報道歐洲宗教右翼崛起的一部分,BuzzFeed也出席了這個會議。這個組織由本傑明·哈恩韋爾(Benjamin Harnwell)創辦。他長期幫助歐洲議會保守黨成員內傑·德瓦(Nirj Deva)在歐洲政壇推進「基督教的聲音」。此組織和天主教會內部部分最為保守的陣營有聯繫;在2014年被免去梵蒂岡高級職位的雷蒙·柏克樞機(Cardinal Raymond Burke),教宗方濟各最直率的批評者之一,是這個組織的顧問委員會主席。

BuzzeFeed新聞原來發布了這位Breitbart News後來的主席從90秒開始的談話記錄,因為麥克風的位置使得開場對話聽不清楚,但我們通過Youtube上一個談話的視頻完善了這篇記錄。你可以在文下聽到整場的錄音。

下面就是他所說的話,未經編輯:

史蒂夫·班農:非常謝謝你,本傑明。感謝大家。我們今天是在洛杉磯講這番話的,就在我們洛杉磯總部的對面。嗯。我想談談創造財富以及創造財富能真正實現什麼,可能會從一個稍微不同的角度,因為我相信世界,特別是猶太—基督教的西方,正處於危機之中。這是我們把Breitbart News打造成真正為世界各地的人們帶來新聞資訊的平台的真正組織原則。我們目前主要在西方,但也正在國際上拓展,讓人們認識到這場危機的深度。這既是一場資本主義危機,本質更是我們所信仰的猶太—基督教西方的基礎的危機。

說來挺諷刺。我們在今天討論,然而就在明天的一百年前,就在我們討論的時間,弗朗茨大公在薩拉熱窩遇刺。此次事件導致了維多利亞時代的終結以及人類歷史最血腥的世紀的開始。明天的一百年前,就在薩拉熱窩事件發生時,世界處於完全的和平。有貿易,有全球化,有技術轉讓,英格蘭高教會、天主教會和基督教信仰在歐洲各地的虔誠基督徒中都佔據主導地位。七周後,我想有五百萬的軍人,30天內傷亡就超過了一百萬。

那場戰爭觸發了一個野蠻的世紀——在人類史上史無前例——差不多有1.8到2億的人在20世紀被殺害。要知道,我相信當人們從今後百年回顧現在,我們就是那個世紀的產兒:我們就是那種野蠻的產兒。這幾乎會被視為一個新黑暗時代。

但讓我們走出這段陰霾的事物,應對的組織原則,不止是我們人民的英雄主義——無論是法國抵抗組織戰士,還是波蘭抵抗組織戰士,或是來自堪薩斯城或中西部的那些攻佔諾曼底灘頭的年輕人,和皇家空軍並肩作戰的英國敢死隊,這場大戰真的是猶太—基督教西方vs無神論者,對吧?正是「開明的資本主義」的基本原則,給我們提供了必要資金。它在某種程度上組織並建造了必要的支援物資,無論是支援蘇聯、英國還是美國,然後最終運至歐洲大陸,擊退了遠東的野蠻帝國。

那種資本主義真的產生了大量的財富。這筆財富真的分配到了中產階級上,一個崛起中的中產階級,那些人來自真正的勞工背景,創造了我們稱為「美國治世」的時代。這是好多好多年的和平時期。我相信自蘇聯倒塌後的幾年,我們走得有點脫軌了,我們開始了21世紀。而我強烈相信,這是一場我們的教會的危機,我們的信仰的危機,西方的危機,資本主義的危機。

而我們正處於一場非常野蠻血腥的衝突的初期。如果這個房間內的人,教會裡的人不團結起來組成一個我認為是戰鬥的教會,能夠不但堅守我們的信仰,還能為了我們的信仰與這個新出現的野蠻勢力作戰的話,這場衝突將會完全消滅我們過去2000或2500年來遺留下來的一切。

好,我確切想說的是:我認為我們能看到三種趨勢在匯聚:一種是從基督教,確切說是猶太—基督信仰的深層精神及道德基礎中出來的資本主義形式。

我每天都能看到這種。我是一個非常實際務實的資本家。我在高盛受訓,我上過哈佛商學院,我是一個你見過最精明的資本家。我專攻媒體,專門投資媒體公司,那是非常非常艱難的環境。你們都有很好的工作履歷。所以我不想這聽起來會有矯飾的感覺,「讓我們牽起手來圍著資本主義唱 Kumbaya(譯註:黑人傳統聖歌,譯為「來吧,來吧」)。」

但今天又一股資本主義——有兩股,非常令人不安。

一種是由國家支持的資本主義。那是你在「某國」和俄羅斯看到的資本主義。我相信這也是教皇(教宗方濟各)大部分人生在像阿根廷那樣的地方看到的資本主義,那裡有那種和政府里軍事掌權者有聯繫的人的裙帶資本主義,這是一種非常殘酷的資本主義,真的是為很小一部分人創造財富和價值。它不會通過在20世紀真的看到的那種更廣闊的分配模式,將大量價值創造擴散。

第二種我覺得幾乎一樣令人不安的資本主義形式,是我稱其為安·蘭德或自由意志主義的客觀主義流派的資本主義。吶,我對自由意志主義的很多方面深信不疑。

然而,當你真的把它和我稱其為猶太—基督教西方的「開明資本主義」相比時,這種資本主義形式就相當不同了。這種資本主義真的想把人變為商品,將人客觀化,並——像馬克思的很多規誡一樣——利用他們,這是一種資本主義,特別年輕一代真的覺得它挺有吸引力。如果他們看不到有別的替代選擇,這種「個人自由」的牌匾就會成為吸引他們的替代選擇。

另一個趨勢是西方大規模世俗化。我知道我們談論世俗化也談論很久了,但如果你看看年輕人,特別是小於30歲的千禧世代,流行文化的壓倒性趨勢就是把成長起來的這一代徹底地世俗化。

現在這股趨勢和一些我們不得不面對的東西匯合了,一個很不討喜的話題,我們正處於一場對抗伊斯蘭聖戰法西斯主義的徹底戰爭中。這場戰爭,我想,蔓延的趨勢遠遠比政府能控制的迅速。

如果你看看伊斯蘭國,也就是敘利亞和黎凡特伊斯蘭國正發生的事,他們正在組建一個向巴格達進軍的哈里發國。如果你看看他們使用資本主義的工具的嫻熟。如果你看看他們處理推特,臉書以及現代籌款方式的手段,利用眾包來籌資,而且通過各種渠道獲得武器,過去幾天他們搞了一個極具野心的計劃,想把孩子變成炸彈客。他們迫使五萬名基督徒離開了一個接近庫爾德邊境的小鎮。我們還有今天稍後會放上Breitbart的視頻,他們在伊拉克抓了50個人質,把他們從懸崖上扔下去。

這場戰爭正在擴展,並蔓延到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有博科聖地等最終會在這場全球戰爭中和伊斯蘭國成為夥伴的團體。很不幸,我們將不得不面對這些,而且我們得迅速地應對。

所以我想,關於我們應不應該給財富創造和分配設一個限制?這是每一個同時是資本家的基督徒內心中都應該有的問題——「無論我拿這筆財富去做什麼事,目的是什麼?我用上帝賜予我們,神旨賜予我們真的成為就業創造者和財富創造者的能力做的事,目的是什麼?」

我想我們所有人真得應該再三審慎思考,確保我們向積極的事物再投資。但也要確保我們明白,我們正處於一場全球衝突的一開始的階段,如果我們我不與其他國家的其他人像夥伴一樣聯合起來,這場衝突只會繼續蔓延。

今天,他們有一個推特賬號,伊斯蘭國真的有,說如果美國派兵進來想保衛巴格達城的話,就要讓美國「血流成河」。相信我,那將會降臨在歐洲。那將會降臨在中歐,將會降臨在西歐,將會降臨在英國。我認為我們正處於資本主義基石的危機中,最重要的是,我相信,我們正處於對抗伊斯蘭法西斯主義的全球戰爭的開始階段。

人類尊嚴學會,本傑明·哈恩韋爾:謝謝你,史蒂夫。真是很出色,很出色的概括。我特別注意到你這個看法,資本主義實際上是在猶太—基督的基礎上向全世界擴展的,而且資本主義其實是能夠創造民族間和平而不是對抗的事物。這點常常未被充分肯定。

班農:有一件事,我想講清楚。如果你看看當時的資本主義領袖,在我想那是一個資本主義成果最豐富,將它的好處散播到最大部分人的時候,幾乎所有的資本家都是猶太—基督西方的堅定信仰者。他們要不是猶太信仰的積极參与者,要不就是基督教信仰的積极參与者,他們的信仰,他們信仰的根基體現在他們所作的工作上。我認為這極為重要,卻被人嚴重忽視了。今天,我在華爾街看到的是這點——我可以從一切的世俗化中看到,所有東西都被看成是世俗化的機會。人被視為商品。我相信我們的先人們可不這麼認為。

哈恩韋爾:在這場會議過程中,我們聽到關於扶貧的多種不同觀點。我們聽到中左派的觀點,我們聽到社會主義者的觀點,我們聽到基督教民主派的觀點,如果你願意那樣說的話。史蒂夫你的看法特別令我感興趣的是,特別講到你的工作。Breitbart和茶黨運動尤為親近。所以我倒是想知道,你會不會告訴我如果在當前的政治潮流中——先和我們講一些Breitbart的事情,使命是什麼,然後和我講講你們影響到的範圍,然後你能不能講一下美國目前的動向。

班農:除卻福克斯新聞和德拉吉報道(Drudge Report),我們是第三大的保守派新聞網,而且坦白說,我們的全球影響範圍甚至比福克斯還大。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擴展得那麼國際化。

吶,我們相信——強烈相信——有一場全球性的茶黨運動。我們見過。我們是第一個進入開始報道諸如英國獨立黨和國民陣線等中右派的團體。這些團體背負著所有的那些包袱——相信我,他們很多都背負著很多包袱,既有道德上的也有種族上的——但我想這些都會隨時間被解決的。

把一切團結起來的中心事物,就是那個真正的中產階級——世界上那些受夠了所謂的達沃斯黨(party of Davos)命令的男男女女工作者——組成的一個中右派民粹主義運動。有一群人——我們不信奉陰謀論,但確實有這樣一批人——而且我在高盛工作時也能看到——這些紐約人對倫敦和柏林的人比對堪薩斯和科羅拉多的人更親近,他們有更多的這種精英心態,覺得他們要把世界的運作方式指示給大家。

我會告訴你,歐洲和亞洲和美國和拉美的男女工作者並不這麼相信。他們相信自己最清楚他們自己會怎麼生活。他們認為他們最清楚怎麼撫養、教育家庭。所以我認為你正在看到一場針對集權政府的全球抵制,無論那是「某地」的政府,還是華盛頓特區的政府,還是布魯塞爾的政府。那麼我們就是這種聲音的平台。

接著說,我們是堅定的資本家。我們相信資本主義的好處。特別是,資本主義越精明務實就越好。然而,正如我所說的,有兩股資本主義需要引起我我們的特別關切。

一股是裙帶資本主義,或者我們稱為國家控制的資本主義,這也是茶黨在美國與其鬥爭的大傢伙。茶黨其實打的最大的仗不是和左派打,因為我們還沒到那個時候。茶黨今天打的最大的仗正如英國獨立黨。英國獨立黨最大的仗是和保守黨打的。

美國茶黨要打的最大的仗是和共和黨建制派打的,他們真的是一群裙帶資本家,覺得他們有著不一樣的生活和運作事物的規矩。坦白說,這也是美國財政狀況如此不堪的原因,特別是我們的資產負債表。我們事實上有著一百萬億的無資金準備的負債。這都是因為華盛頓特區有著這種裙帶資本主義。Breitbart的崛起和中右翼反對派的聲音直接相關。坦白講,我們正贏得非常多的勝利。

在社會保守派這方面,我們是反墮胎運動的聲音,傳統婚姻運動的代言人,我能告訴你,我們正捷報頻傳。人們有了發聲機會,有了他們能用的平台,局勢就在扭轉。

哈恩韋爾:第三大保守派新聞網站特別能給人深刻印象。你能告訴這裡那些不屬於英語圈,目前可能沒有跟進美國國內政策的人——美國中部(Middle America)現在似乎發生了一場本質性的突變。多數黨的領袖埃瑞克·康特幾周前被一位茶黨候選人淘汰了。這目前對美國國內政局意味著什麼?

班農:對您的所有觀眾而言,這是最具紀念意義的之一——首先,這是美利堅共和國史上最大的選舉混亂。埃瑞克·康特是國會多數派領袖,籌集了一千萬美元。他在他自己和黨外組織間花費了八百萬美元要保住一個國會選區。他和一位既是福音派基督徒又是自由意志主義經濟學家的教授競選。他和一位總共籌集了175,000美元的教授競選。事實上,埃瑞克·康特選戰賬單中在華盛頓特區一間高級牛排館的開銷就超過了200,000美元。所以他們的選戰過程中花在華盛頓一間牛排館裡用來贏取及款待權貴上的錢,比整個反對派需要的花費都多。

是的,埃瑞克·康特慘敗。對手以57—43戰勝了他。沒有一家新聞網站——除Breitbart以外,我們報道了這個事六個月,日復一日——福克斯新聞沒有,Politico沒有,沒有網站提這個話題。這傢伙贏得原因也很簡單:中產階層的民眾和勞工階層的民眾厭倦了像埃瑞克·康特這樣,說自己是保守派,卻每天向裙帶資本家出賣他們利益的人。

你會看到,無論是英國的英國獨立黨和奈傑爾·法拉奇,無論是歐洲低地國家的這些團體,無論是在法國,在德國又有一個新的茶黨。場景都是一樣的。場景就是,中產階層和勞工階層的人民——他們在說:「嘿,我比以前工作得更辛苦了。我得到的收益比我熬過的任何時候都少,我自己賺得錢更少了,我看到一個體制,權貴說他們是保守派,說他們支持資本主義原則,但他們在做的都是和社團主義者們捆綁在一起。」對吧?社團主義者,都在為他們自己撈錢。

而這場中右翼的反抗真的是全球性的反抗。我認為你將會在拉丁美洲看到,我認為你會在亞洲看到。我認為你也已經在印度看到。莫迪的偉大勝利很大程度上基於里根式的原則,所以我認為這是一場全球性的反抗,我們很幸運很自豪地成為那個在全球報道這個事的新聞網站。

哈恩韋爾:我認為很重要的是,要認識到你在這裡劃分的,能理解為真正的,自由市場的,作為能提升[聽不清]涉及所有人的財富的方式的資本主義,和一種只是讓特定階層受益的裙帶資本主義之間的區別。我們觀看了我們會議的過程,我們看了阿克頓學會製作的兩段視頻,講的是發展援助在國際上如何被花費,這麼做如何會遠離——這樣會讓大眾利益受損,卻也讓統治階級存續。而您在這裡提到的觀點,我認為你說美國幾乎驅動了一場革命運動,在發展中世界發生的也是相同的現象,這種概念就是,政府不再做它道義上必然要做的事,而是腐化了,為自我服務了。所以實際上說——

班農:是一模一樣的。現在如果你讀讀《經濟學人》,你讀讀這周的《金融時報》,你會看到聯邦政府內一個相對模糊的機構正在參與一場可能導致政府關門的大爭鬥。它叫做進出口銀行。多年來,這個銀行幫助資助其他銀行不會資助的東西。隨著時間的消逝,它逐漸惡化為一種資助通用電氣、波音及其他大型企業的廉價方式。如果需要的話,他們還會在別的地方搞這種資助形式,但是花的可是中產階級納稅人的錢。

而茶黨正用這個作裙帶主義的範例。通用電氣以及這些主要企業和聯邦政府蛇鼠一窩,我們不認為他們是自由企業資本家。我們是企業精神資本家的支持者。他們不是。我們稱他們是社團主義者(corporatists)。他們想要越來越多的壟斷權力,他們和大政府沆瀣一氣。所以這場仗——這也是為什麼媒體那麼晚才參與進來——但你看到的這場仗的兩方,一方是企業資本家(阿克頓學會是其鼎力支持者),另一方是社團主義者,我們認為後者與北京和莫斯科的人在精神氣質上更契合,反倒與美國的自由企業家精神很疏離。

哈恩韋爾:謝謝,史蒂夫。我現在要轉身了,我肯定台下肯定會有一些很棒的問題。誰來提第一個問題?

班農:首先,本傑明,我可以告訴你我幾乎認不出你,來會議上你就那麼光鮮。

[笑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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