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明：遇見，就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06-23

文/麥大人

去年《我的前半生》熱播，劇中參演配角老卓的陳道明，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戲，可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一次，馬伊琍上《圓桌派》時，透露了陳道明拍戲時的一個細節：當時道明老師只是來客串的，他的戲份、台詞都非常少，大部分時間是沒有戲的，但他也不去休息，就永遠站在旁邊看，不提意見，就看你們怎麼演。

拍攝中，馬伊琍曾和陳道明有過一次對話：

陳老師，您是我們前輩，以前都是我們站在旁邊看您演，現在您倒常常站在旁邊看了。

道爺笑了笑說：

我的表演是帶著年代痕迹的，帶著那種年代感的痕迹演現在的戲，很可能脫節。所以我也是抱著學習的態度，希望看看你們這些正當年的人怎麼演戲。我想融入你們，但不能太扭捏作態了，我得首先具備這樣的能力才行。

竇文濤一聽，連連讚歎道：

要不說怎麼牛呢，看看人家這見識！

兩會期間，作為全國政協委員的他接受央視採訪。

道爺談了演員的職業精神。自己拍戲的原則：

抗日神劇不拍，偽歷史劇不拍，不符合邏輯的劇不拍。

作為演員，首先要考慮的是理解劇本，準確無誤地演好角色，約束自己，這是為了對得起觀眾，對得起演員這個稱號。

也許你看過很多道爺拍的戲，對他也不乏了解。可以說他是中國既傳統又保守的演員，出道30多年來接了不到50部劇，但部部經典、有口皆碑。

他是我們的國民藝術家，配得上「德藝雙馨」這四個字。

在2015年12月，傳出來一個節目視頻。當時道爺作為嘉賓給一群孩子上表演課：

演一個劇本一定不是先演，一定是先理解，表演永遠教不出來的，是帶出來的。

網友紛紛表示，同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當時，包括佟大為在內的四位老師，一見到道爺立馬變身小粉絲，立正齊喊「陳老師好」。

陳道明1955年出生於書香世家，祖籍紹興。

父親陳宗寬畢業於燕京大學，後來在天津醫科大學執教。由於解放前在天津美國救濟總署當翻譯，十年浩劫時他們家自然跑不了，成為重點審查對象。

一天，天津人藝話劇團來招人了。

一個同學慫恿著他去面試，道爺無可奈何地跑去晃了一圈兒，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為了避免「上山下鄉」，畢業前填志願，他抱著幻想填了郵局和化工廠。

「其實當時我也是胡鬧，因為我知道我必定要下鄉去了，填這個志願不過是想試試運氣。」

結果，聰明的你們應該猜到了。道爺考上了，那個哥們掛了。

但之後的路途並不平坦，他一直演跑龍套的角色，中間沒有一句台詞，這一跑就是整整七年。上一場演匪兵，下一場演特務，再下一場又演八路和群眾……

這樣的日子並不好過，要是換別人，早就撂挑子走人了。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大多數人都很普通，活著活著，就成了別人的配角。因為在生活里，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主角。

道爺不是這樣，不管是配角也好，主角也罷，他首先考慮的是我是否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自己的付出和成長。

不演戲的時候，他從沒閑著，學鋼琴，練書法。看《魯迅全集》，閱讀各種書籍，讓自己的心靈變得充實、精神變得厚重。

他深信：天下沒有白費的努力，做一件事情，一定要耐得住寂寞。

人生的每一步都算數，都需要認真對待。

《末代皇帝》

有時候，世界真奇妙。當你做好該做的事情時，其他的自然會有。

道爺的轉折點是在1984年，這一年《末代皇帝》開拍，劇組找到他，希望他擔任主角愛新覺羅溥儀。這部劇一拍就是4年，不過這些心血統統沒有白費，電視劇一播出就氣勢如虹。

在那個年代，電視機還是稀罕物，只有少數幾個台，因此收視率那是沒得說。道爺一下子出名了，走到大街上，有人遠遠地沖他喊叫：「嘿，皇上！」

1990年，大學者錢鍾書的小說《圍城》要開拍。劇組一切就緒，就差男主角方鴻漸還沒合適人選。留過洋，有點羅曼蒂克，又有點傳統文化人的酸腐氣息。

《圍城》

助手異想天開讓葛優試鏡，「別逗了，你找一北京小市民糊弄誰呀！」

後來終於把道爺找來了，他穿著白襯衣，濃眉大眼之下是滿分的憂鬱。要的就是這感覺，知識分子的風骨，有股民國男人的風貌。

事實上，道爺為了演好方鴻漸，著實下了很大的功夫，在家裡反覆琢磨人物形象，台詞一字一句細細推敲。

功夫不負有心人，《圍城》播出後，道爺成了全中國大紅大紫的男演員。很多人都說他把方鴻漸演活了，戲裡戲外，人家已經分不清那個是方鴻漸，那個是陳道明了。

連錢鍾書老先生都寫信告訴他：

「你讓我看到了一個活的方鴻漸。」

紅了以後，人難免有點飄飄然，心態上的浮躁和輕狂就顯露出來。各種活動都來找他，粉絲追著他要簽名，他也覺得自己「與眾不同」，有點牛了。

有一次，他去拜訪錢鍾書。一進屋，發現老人家深居簡出，家裡沒有電視，沒有收音機，滿屋子都是各種各樣的書，唯一出聲的，是煎藥的葯鍋。一到時間，葯鍋就「噗噗」地響。

連續跟錢老先生談了三次話之後，陳道明在那種書香的氛圍中，突然發覺自己貧乏、可憐乃至醜陋。在文化人面前，學問面前，我覺得自己那點名氣連屁都不是！

圈子裡的讚揚蒙蔽了他的眼睛，失去了一個人對虛榮、浮華的抵抗力，也失去了一個人應有的自重、自省。

就在不久之後，父親去世了，更加讓陳道明懷疑眼前的生活，懷疑自己到底處怎樣一個圈子。

他開始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成功帶著某種運氣成分，如果再這樣心浮氣躁下去，會徹底成為一個淺薄無知的人。

於是，在他最火的時候，他卻基本上處於了半隱退狀態，開始大量地讀書、寫字，憑興趣做事。

他給自己定下未來希望成為的樣子：一個滿腹經綸、卻不炫耀的平凡人。

他已經學會了如何與這個浮躁的世界相處，熱鬧是別人的，這裡沒有別人，只有自己的內心。

《康熙王朝》

2001年，《康熙王朝》豆瓣評分9.0，居高不下，雖距首播有16年了，但它所掀起的收視狂潮久久不能平息。

拍《康熙王朝》時，每一個角色，他會花很多時間研究，為了演好康熙，把《清史稿》都翻爛了。他拍戲的專註程度，劇組裡的人都是領教過了。

演戲期間，為了讓人物附體，他經常穿著戲袍就不脫了，甚至離開片場，還處在人物情緒里。

由於對人物和劇情了解深入，他能給導演呈現七八種不一樣的表演。他甘於寂寞，精心打磨自己，不抱怨、不浮躁地把每個細節做到極致。

只有那些孤獨地把事做到極致的人，世界一定不會吝嗇對他們的獎賞。

尤其那段：

當朝大學士，統共有五位，朕不得不罷免四位；六部尚書，朕不得不罷免三位。看看這七個人吧，哪個不是兩鬢斑白，哪個不是朝廷的棟樑，哪個不是朕的兒女親家，他們爛了，朕心要碎了！

每次聽到這幾句，都覺得牛逼得不得了。可是劇本根本沒安排這一段，是老道往金鑾殿一坐，拍著腦袋就有了，許多人說這演技真特么帶勁。

但是我覺得哪裡有什麼牛逼的人，都是勤學苦練出來的苦逼。

前段時間，外國做了一個各國女性眼中最完美男人的調查，道爺作為中國的唯一代表榜上有名。

說起道爺，很多人的第一印象是：好演員。

年逾六十，對於演戲，他仍然保有執著和赤誠。當得了帝王，演得了大佬，裝得了流氓，一顰一笑皆是演技和氣場。

馮小剛曾說：

陳道明是一個清高到只肯在戲裡低頭的男人。

但在戲外，他又是那麼低調神秘。極少接受採訪，坦言：一生當中說的廢話就夠多了，不能再讓觀眾聽到這些化過妝的話。

不拍戲的日子裡，他讀書、畫畫、練字、為女兒做衣服、為妻子裁皮包……做著父親和丈夫的本分，從未有緋聞。

外人都覺得，杜憲嫁了陳道明，真是命好。畢竟陳道明這樣一個男子，不僅英俊，還有內涵；低調，卻深情。

可是道爺卻說：遇見妻子才是他最大的運氣。

談及妻子，他會自豪地說：第一，她不以學識看人；第二，她不以金錢看人；第三，她不以地位看人；第四，她不以外表看人。

兩人是在杜憲舅舅的介紹下認識的，他們兩人都是初戀，一見鍾情。

當時在北京廣播學院讀書的杜憲，在學校里是人盡皆知的大美女。不但個人能力強，家境更是了得。父親杜慶華畢業於美國名校斯坦福大學，著名科學家，中國工程院院士。

其實，當初老岳父對陳道明並不待見，只是拗不過女兒的堅持。他當時是一個一無名氣、二無地位的小演員。他為了讓這段感情開花結果，報考了中央戲劇學院，結果命運出現了轉機。

三年後，杜憲大學畢業，成了央視的一名播音員。形象好，氣質佳，端莊大方，雍容華貴，這是當時人們對她的印象。

80年代是杜憲人生中最為耀眼的時期，有人甚至用「她是中國最美的女人」來形容她。

但他們也不是沒有吵過架。吵得最凶的時候還曾鬧分手，連對方送的禮物都退回去了，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但愛情就是這麼奇妙，我寧願和你吵架，我也不願意愛別人。互相賭氣幾天，最後還是乖乖地和好如初。

杜憲曾這樣評價丈夫：

如果你要問，中國男演員誰算第一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眼中，我們家的男演員陳道明永遠是第一！

結婚三年後，女兒陳格出生了。

道爺每天忙著拍戲，脫不了身，照顧女兒的重擔只能落在杜憲頭上了。

白天她要主持新聞節目，還要到語言學院進修英語，晚上回來再帶孩子，連軸轉的生活差點把杜憲壓垮，她硬生生挺了過來。

在婚姻里，杜憲也不放棄成長的機會，不停地努力修鍊好自己。也許這就是他們婚姻的奧秘：獨立成長，互相成全。

哪有什麼門當戶對，輕而易舉就完美的婚姻，不過是五十分的兩個人，一起把日子過成一百分。

女兒出國的時候，他告訴女兒：

第一，我希望你健康，
第二，我希望你快樂，
第三，盡量好好學習。

在他看來，人這一生非常短暫，健康、快樂比什麼都來的重要。對於物質追求，他要求女兒適可而止。

自從去了三次錢家後，道爺改變很大。

他始終遊離於名利場之外，對物質沒有過多的追求。因為他發現，比物質上的暴發戶更可怕的，其實是做一個精神上的暴發戶。

一個人獲得無形的、巨大的榮譽，很容易喪失真我，失去純粹。要麼得意忘形，要麼焦慮不安。唯一的救贖，就是看淡這一切。

他不喜歡迎合這個圈子的生存方式，也不想靠諂媚在這個圈子裡討好誰。這表面上看起來是一種清高與孤傲，其實這裡是一種難得的清醒與自律。

道爺一直按照內心的標準行事，無論是做人、做藝，都有一把心尺。在這個慾望泛濫、誘惑橫行的時代，人最重要的是懂得取捨。

許多人活著，什麼都要抓在手裡，結果越活越沮喪，越活越迷失，有了取捨，人才能活得更通透。

我們終究不會為了錢財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當我們離開時，一切的名和利都成過眼雲煙，那些身外之物你也帶不走一件。

每拍完一部戲，他都要息影一段時間。閑暇之餘，他所有的時間都呆在家裡，哪裡都不去，靜靜地陪著家人。

道爺也許是中國最全面的演員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從小就彈得一手好琴。連鋼琴王子郎朗都說，陳道明先生聽說是電影圈裡鋼琴彈得最好的，雖然沒有切磋過，但希望以後有機會。

據說，他的書法和繪畫技藝被評為是「娛樂圈中最好的」，每天都要堅持閱讀。

如此好的男人，很多女生都感嘆，生不逢時啊！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電影《一聲嘆息》開頭，張國立曾念了這樣一段獨白：

有些事隆重地開幕，結果卻是一場鬧劇；有些事開場時是喜劇，結果卻變成了悲劇。一幕幕開場的鑼鼓，一曲曲落幕的悲歌，如今都已隨風而去，唯有那輕輕的一聲嘆息住在我的心裡。

很多人說道爺孤傲、清高、難對付，說他好為人師，喜歡端著，不接地氣。

可道爺自己心裡最清楚不過，對於他這樣懷揣著文化情結的演員，面對如滾滾襲來的商業浪潮，面對一出出喜劇、悲劇變鬧劇，心裡剩下的，不過無奈的嘆息。

韶光易逝，剎那芳華，皮相給你的充其量是數年的光鮮。但除此之外你更需要的是，你在一生中都能源源不斷給你帶來優雅和安寧的力量。

他曾說：工作中，我的疆場是攝影機前的大千世界；生活里，我的舞台便是家裡的方寸之地。

我覺得男人最大的時尚就是多在家待一待。

這個世上最浪漫的事，不過是深情不及久伴，厚愛無需多言。而我，只願在你身邊，「虛度」此生。

好的婚姻一定是共修的。遇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