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如何看待通姦？

聖人如何看待通姦？

李扁

2008-9-8

通姦這個事，雖然從來沒有禁絕過，但也一直受到道德的譴責，以及法律的嚴懲。這兩天，忽然想了解一下，聖人對這個事怎麼看。

李扁比較熟悉的聖人，遠些的，莫過於老子、孔子、孟子、莊子，近些的，莫過於馬克思、恩格斯。中國這四位是聖人，大概沒有問題。應該是公認的吧。中國古代、現代的其他聖人，恐怕再沒有太多人比這幾位更有權威性。兵聖孫武，武聖關雲長，書聖王羲之，詩聖杜甫，現代還有棋聖聶衛平，這些個都是偏才，不像那四位，處在道德上的至聖地位，是中國文化的中流砥柱式人物。他們都已經超凡入聖，主宰中國人的靈魂。上個世紀初，康有為被當時人稱為活著的聖人，但是經過時間的淘洗，現在再沒有人認這個賬。另外，每個朝代都有「當今聖上」，也即當朝皇帝，但是這些人的聖名，也就限於「當今」而已。

一、中國古聖人：婚姻是禮，通姦是權

老子有關於通姦的論述嗎？老子的《道德經》，論的是大道，「大象無形，大音稀聲」，沒有講通姦這麼具體的事。老子的精神，用在通姦這個具體問題上，會是什麼結論呢？不得而知。李扁猜想，老子這麼自在的人物，不大會死守教條，很難說有什麼事情是絕對做不得的。「知其白，守其黑」，可也。

孔夫子與這個問題的關係就具體多了——據說，孔子本人是「野合」的產物。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載叔梁紇與顏氏野合而生孔子。「野合」是不是通姦？野合是婚前同居嗎？是婚內性行為嗎？應該不算。我看野合只能算通姦，至少，無論如何與通姦很相像。孔子本人有沒有通姦的行為？「子見南子」，是一段美談，也是一段未了的公案。當時的具體情況怎麼樣？不得而知。孔夫子自己有過多少女人？他需要通姦嗎？這些個問題，需要有心人去專門考證。「聽其言，觀其行」。觀其行很難。聽其言，孔聖人一定是反對通姦的。他講一個「禮」字，禮就是秩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個秩序不用講，是與通姦格格不入的。

孟子是亞聖。淳于髡（音kūn：齊國著名辯士）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孟子曰：「禮也。」曰：「嫂溺，則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嫂嫂掉進水裡了，救還是不救？孟子提出「權」說，意思是通權達變，見機而作，方便行事。可見，禮，在孟子這裡，不是死的原則。孟子真正是既講原則性，又講靈活性。孟子對通姦怎麼看？那肯定是「非禮」無疑，但未必不符合「權」說。從孟子這樣激情洋溢、斬釘截鐵的談話當中，可以想像他是一個多麼有男兒血性的人。這樣的人，在電光石火的艷遇當中，不會通「權」達變？他會棄「權」用「禮」？不好說不好說。因為這個人他是非常講人性的。

這使我想起來現代西方聖人恩格斯的說法：「群婚制是與蒙昧時代相適應的，對偶婚制是與野蠻時代相適應的，以通姦和賣淫為補充的一夫一妻制是與文明時代相適應的。」（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起源》）這個我是從網上抄錄的，不曉得原文是不是這樣。但是我很樂意把古今中外這兩位聖人的話對應起來，好像互相呼應、互相印證的樣子：婚姻是禮，通姦是權，互為補充，共同構成文明時代的一夫一妻制。

對於聖人之教的故意扭曲並非由我李扁開始，實際上古人遠沒有今天的我們這麼膽小、這麼教條。這是中國古人生命活力猶存的徵象。一個例子說：「一童聰穎，極幼即能背誦《四書》，又好謔。一日其嫂小解，以其幼不避。忽執嫂之手，嫂大驚，其母趕至，斥之，童大哭：『聖人其欺我哉！聖人其欺我哉！』母異之，問其究竟，曰：『孟子云：嫂溺（niao）則援之以手，嫂溺(niao)不援，是豺狼也！』」這個神童開了一個什麼玩笑呢？嫂子尿尿的時候他突然抓住嫂子的手，嚇得嫂嫂得了尿梗阻。他這個空子是怎麼鑽的呢？因為「溺」，既可理解為溺水，又可解釋為尿尿。小孩子可以和聖人開這種玩笑，真是把他媽媽和嫂子嚇死了。

莊子又如何呢？別的典故沒有，只有「鼓盆而歌」這種變態的故事流傳下來了。老婆死了，鼓盆而歌，合於「禮」嗎？明顯與禮不合，而且於理也不合。「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我看，莊子那裡，只有絕對自由，絕沒有什麼「禮」可言。我估計，在莊子那裡，根本不存在「通姦」這麼一回事。什麼叫通姦？什麼不是通姦？毫無定則可言。死了人他唱歌，現在誰敢幹？雖說人到中年，有三大喜事：升官發財死老婆，但像莊子這麼赤裸裸的搞法，實在匪夷所思。這樣的人要是不通姦才怪。

以上說的是自家的幾位聖人。再說說近幾十年中國所宗的兩位外國聖人。

二、外國近代聖人：真愛只出現在通姦跟外遇中

馬克思無論如何是聖人。我是這麼看。不管共產主義運動的現實狀況如何，都不妨礙他是一位聖人。共產主義運動起伏迭盪，但時間終將證明，老馬的預言必定實現——當然說不定是在哪塊土地上。馬克思用行動證明，而不是用語言投票，他明明白白、確鑿無疑地宣稱，通姦是好的，他是主張通姦的——馬克思同他們家保姆海倫·德穆特（又叫琳衡·德穆特），生了兩個兒子，把燕妮氣得要死。燕妮由此早產了一個死嬰（見《回憶馬克思恩格斯》、梅林著《馬克思傳》）。這說明，再完美純潔的愛情，中間也難免摻些沙子。不摻沙子，不可能完美。如果非要說到文字表述，馬克思應該不屑於隱瞞他的觀點。他的觀點是什麼？恩格斯的學術論文《家庭、私有制和國家起源》，是在整理馬克思手稿的基礎上完成的。

恩格斯的情況又如何呢？老恩格斯去世以後，恩格斯繼承了老父的「愛爾門-恩格斯綿紡織聯合企業」，成了地地道道的資本家。他在這個企業里挑選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工，愛爾蘭農家姑娘，做了自己不拿出手的「老婆」（實在不好拿出手，因為出身貧賤），她的名字叫瑪麗·伯恩士。多年以後，她去世（死因不詳）。她的妹妹麗希·伯恩士，頂替了姐姐的位置。（出處同上）有人懷疑，瑪麗去世之前，麗希就已經和妹夫搞到一起了。這種懷疑無從考證，但是符合人之常情——小姨子崇拜姐夫，是發生幾率比較高的現象。

李扁認為，恩格斯的偉大之處不在於他品行高潔，從無花邊新聞或婚外情，而在於他從理論上石破天驚，旗幟鮮明地主張：真愛只出現在通姦跟外遇中。

恩格斯不但是能夠旗幟鮮明地提出主張，旗幟鮮明地提出主張並不難，難得的是，他從邏輯、事實兩個方面完美地論證了他的主張。

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起源》中，恩格斯說了一大段非常拗口的話，讀者諸君也可以不看，引號中的內容直接跳過去。「在歷史上出現的最初的階級對立，是同個體婚制下的夫妻間的對抗的發展同時發生的，而最初的階級壓迫是同男性對女性的壓迫同時發生的。個體婚制是一個偉大的歷史的進步，但同時它同奴隸制和私有制一起，卻開闢了一個一直繼續到今天的時代，在這個時代中，任何進步同時也是相對的退步，因為在這種進步中一些人的幸福和發展是通過另一些人的痛苦和受壓抑而實現的。個體婚制是文明社會的細胞形態，根據這種形態，我們就可以研究文明社會內部充分發展著的對立和矛盾的本質。」

結合恩格斯原文，台灣網友isjo對他的主張做了一些文詞淺近的解讀(見：恩格斯一夫一妻制家庭及未來展望)：「以上這段引言說明恩格斯為什麼認為，母權制的被推翻，乃是女性的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失敗。女性在兩性階級對抗中（男性：資產階級V.S.女性：無產階級）被貶為生子工具，恩格斯甚至直言妻子與普通娼妓不同的地方只在於前者是一次被交易買斷，而後者為計次收費，這樣說法雖然偏激，但如果婚姻的建立不在於彼此相愛，那婚姻關係中的性行為的確很像是妻子不得不提供的免費服務。」

李扁有一個說法：婚姻是兩個人的官方關係。對比恩格斯的說法，精神基本一致。「恩格斯在《一夫一妻家庭》這章節里，分析了一夫一妻婚姻的本質：婚姻並不是以自然條件為基礎，而是經濟條件；婚姻也不是個人性愛的結果，而是權衡利害的交易活動。『婚姻』是政治行為，從來都不是遵照個人意願。」（出處同上）

提出問題並不算本事，本事是能夠解決問題。恩格斯確實提出了解決問題的門徑。「他認為改善之鑰有三：1.先決條件就是女性重新回到公共勞動中去，男女雙方取得經濟地位上的平等；2.只有在高度發達的工業化社會裡，才可以想像婦女能真正得到解放；3.家務勞動的社會化，即把私人的家務勞動溶化在公共的事業中。」（出處同上）

如果說通姦不好，「一夫一妻，執子之手」才好，恩格斯提出了解決之道。「男女雙方再也不必以階級地位或是財產結合，一夫一妻制的真實意義終於可以跟字面上的意義統一，落實以真愛的基礎的婚姻，除了互相愛慕，再也沒有別的動機。這樣的婚姻由於雙方關係平等，不再是統治者與奴隸、也不再是資方與勞方的對立關係，婚姻才始有幸福可言。」（出處同上）

三、今人：新生在婚姻之外

過多引用網友的文章內容，恐有抄襲之嫌。但是沒有辦法，人家講得好。而且他搜羅的資料，也證實了恩格斯實實在在把握了歷史的脈搏。所以大段引用，只因為李扁要論證的主題與原作者不同：我站在聖人與通姦的關係角度。

「台灣行政院主計處統計，2006年適婚年齡25~29歲的未婚女性比例65.05%，未婚比例較20年前大幅增加41.82%，而30~34歲未婚女性比例31.73%，較20年前增加24.23%。過了35歲的單身熟女，無意結婚比例更高達43%起跳，年歲愈大，不婚比例也迅速增加，到40歲時，已有62%抱持獨身主義。」美國的情況如何？「2005年美國婦女有51%獨自生活，沒有配偶。這是美國有史以來的第一次獨自生活婦女人數超過有配偶婦女。華盛頓布魯金斯學會人口學家佛瑞說，這是一個清楚的轉折點，『年輕的女性不喜歡婚姻束縛。對於較年長的婦女而言，婚姻也沒有提供她們希望獲得的生活。』」（出處同上）

簡而言之，在聖人恩格斯眼裡，婚姻和通姦的關係問題，確實是「禮」與「權」的問題。而且，「禮」將亡，「權」將變。怎麼變？往多元化的方向變。台灣網友搜羅的論據佐證了恩格斯的論點。「同居（婚前性行為）、上色情網交友、一夜情、性交易買賣等，性需求有各種除了婚姻之外的選擇可供參考；如果以繁衍下一代為考慮，也有精子銀行、認養小孩等不只一種方式可達到目的；以精神層面而言，近來網路上甚至還出現「愛情公寓」，男女雙方在網站上做夫妻，卻不必負擔實質責任，以及「出租家庭」的概念，任何人皆可在網站上租用家人，也叫做「速成家庭」，讓渴望家庭溫暖的人可以短暫的體驗家庭溫馨。」

說了半天，聖人如何看待的通姦？古聖人，孔子雖是通姦的產物，但他本人強烈反對通姦；聖人恩格斯只是講到通姦作為補充，到此為止。依當前的發展情況看，我雖是凡人，卻願意狗尾續貂——婚姻將亡，通姦將大行其道。當然我們可以換個說法，不說通姦。照顧大家的羞澀習慣。我們可以說，兩性關係將不再以婚姻為範圍，也不在以婚姻為唯一正確選擇。兩性關係多元化，是歷史的必然。許多已經或將要失去傳統婚姻的人，只要信心不死，必將獲得解放和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