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權力意識(轉載)

　　有一個現象不知大家注意沒有，在當今中國大陸的電視熒屏上"皇帝"泛濫，你可以選擇任何時間隨便按幾個電視頻道，幾乎就可以看到"皇帝"的身影和皇家的氣魄，中國古代知名或不知名的皇帝大都被搬上熒屏，特別是清朝的幾位皇帝和准皇帝（如慈禧太后）更是被翻來覆去拍了幾十遍，可就是這樣的影視劇，觀眾仍然百看不厭，好評如潮。對於這種社會現象，專家、學者、普通民眾各有自己的見解，不一而論，筆者認為，帝王戲在中國的流行有深厚的民情基礎，這個民情基礎就是中國人內心根深蒂固的權力意識。　　什麼是權力意識？無權無勢的歷代中國平民在極權專制下受盡了權力的迫害和蹂躪，對有權者有一種天然的畏懼，另一方面，中國平民對權力又崇拜有加且向而往之，他們羨慕有權者的威風和奢華，他們渴望擁有權力，加入有權者的行列被認為是擺脫貧窮和低賤的捷徑，當官→發財已成為中國人的一種本能意識， 以權力維護自己的權利已成為中國人的基本生活常識，這就是權力意識。我們說，權力歷來只為少數人所擁有，但權力意識卻不為少數人所專有，中國人內心濃烈的權力意識在一定程度是已內化為中國人的性格，普通中國民眾之所以熱衷於觀看帝王戲，其實他們是在其中品味權力的威風，是在滿足他們內心的權力慾望。現在的問題是，中國民眾何以有如此強烈的權力意識？這正是本文將要探討的主題。　　中國傳統社會的基本特徵--公共權力被濫用到極致　　當官，是世世代代多少中國人夢寐以求的願望。當官的好處人人皆知：當官就意味著發財，當官就意味著不再受人欺凌，當官就意味著光宗耀祖，當官是古代讀書人全部價值的體現。官也有大小高下之分，最大的官當然是皇帝，皇帝的威嚴與奢華既令一般小民敬仰，也使大大小小的官員神往，自從草民劉邦當上皇帝以後（此前各朝各代的君主基本上是清一色的王公貴族出身），皇權的神秘感消失了，正如陳勝所說，"王候將相寧有種乎"，皇帝的寶座向所有有實力的人開放。從此以後，所有有實力的中國人都在夢想做皇帝--無論是亂世的諸候還是和平年代的叛逆者、無論是擁兵自重的武夫還是柔弱的後宮嬪妃、無論是飽學的文人雅士還是無知的村夫、無論是高貴的皇親國戚豪門士紳還是卑微的鄉間惡霸都有他們的皇帝夢，即使不能做真正的皇帝，也要做一個稱霸一方、為所欲為的土皇帝。由此，爭奪皇位的陰謀與戰爭成為中國歷史上一出永不落幕的悲喜劇，生、墨、凈、旦、丑各色人等輪番登台表演，樂此不疲。　　既然覬覦皇位的人如此之多，那麼有幸登上皇帝寶座的人便將鞏固皇權、排斥他人竊取皇位作為他們重中之重的政治任務。如果說秦始皇只是有把皇位傳萬代的主觀願望而沒有採取切實的維護專制皇權的措施，那麼後世的君主們為了達到維護一家之皇權的目的,真可謂是挖空心思、殫精竭慮，一方面是動員一切能夠利用的政治資源維護皇權，表現為政治上將所有的權力盡最大可能地集中於君主一人手中，思想上利用儒家學說向民眾灌輸忠君思想，把君主與天同比，神化君權，特別是利用科舉制把人才的選拔培養與培養忠君意識緊密結合起來；另一方面則是嚴密地防範任何可能對皇權形成威脅的隱患，可以說是防民如防賊。為了消除權重勢大的文臣武將、封疆大吏對皇權的威脅，中國古代的君主們進行了一系列的制度創新，上演了一系列類似"杯酒釋兵權"的權謀，在此不多論述。在維護儒家學說正統地位的同時，君主們嚴密控制民眾的思想，對任何不利於維護君主權力的所謂異端邪說進行鎮壓和打擊。縱觀兩千多年的中國專制史，可以這樣說，維護皇權是中國所有專制政府的政治核心、思想核心、教育核心、管理核心，任何有利於維護皇權的舉措君主們都作過嘗試，久而久之，君主們就形成了這樣一種價值觀，能夠維護皇權的思想就支持，不利於維護皇權的思想就鉗制，能夠維護皇權的建議就採納，不利於維護皇權的建議就拒斥，用奴才不用人才。對處於兩可之間的思想、文化、技術等，只要不威脅皇權，就採取放任自流的不管政策，既不禁止，但也不受重視。　　常言道"上行下效"，中國歷代君主們如此濃烈的權力意識必然影響普通百姓的思想和行為，進而對中國社會的民情產生深刻影響，這就是產生中國人權力意識的最基本根源。　　在封建君主的極權統治之下，各級政府官員只是俯首貼耳執行皇帝命令的奴才。做奴才是有代價的，這就是必須出賣自己的部分權利，主要是自由思考的權利和做人的尊嚴，但官員們出賣自己部分權利的損失可以在另一方面得到加倍的補償，他們藉助主子的權威蔭避自己、家人及家族的權益，藉助主子的權力中飽私囊、發財致富，所以在普通百姓面前，他們個個都是"身懷利器"的餓狼，利用手中所掌握的合法強制權和傷害權強取豪奪、魚肉百姓。他們一方面利用手中的權力維護他們的權利和權益，另一方面又用手中的權力侵害別人的權利和權益，這些官員"對強暴者是馴羊，對柔弱者是暴君"（聶紺弩語），"做主子時以一切別人為奴才，則有了主子，一定以奴才自命"（魯迅語），天長日久，中國封建官僚的這種兩面性就逐漸內化為中國人的一種劣根性，俗話說：十年媳婦十年磨，再過十年做婆婆，做媳婦時，無論受怎樣的折磨，都應一聲不吭，終有一天，會"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　　各級官員對皇上而言是奴才，但對下級官員、官差和平民百姓而言，他們又是主子，他們也有自己的奴才，即所謂奴才的奴才。在中世紀的西歐社會流行這樣一句話："領主的領主不是我的領主"，意思是，在等級森嚴的封建制度下，對一個農奴來說，莊園的領主是他的主子，但莊園領主的主子（即領主的領主）如大封建主或國王就不再是這個農奴的主子，同理，一國君主或大封建主也不能隨意役使、支配自己下級的下級。但在中國封建社會，這種制度是絕對行不通的，所謂"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帝一人高高在上，對他來說，沒有奴才和奴才的奴才之分，天下所有人（當然只包括中國人）都是他的奴才，對所有奴才的個人權益皇上隨時都擁有封殺予奪的權力，皇帝如此，各級各地各部門的官員也是如此，這些人對他們的主子或主子的主子唯命是從，但對他們的下級或下級的下級以至普通百姓的權益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處置，很少會受到什麼有效的制約，中國封建社會的權力鏈就這樣一層一層地往下傳，無論什麼級別的官員、官差在他們的轄區內都是權力大無邊的土皇帝，權力在他們手中被用到極致。中國古代的一些小說隨筆中有很多相關細節的描寫，晚清譴責小說作家李伯元在《活地獄》里描寫了監獄獄卒敲詐犯人的情況：山西陽高縣有個叫黃升的人，無辜被牽連入獄。衙役的快班頭子史湘泉把他關在班房裡，故意用鏈子把他鎖在尿缸旁邊，那根鏈子一頭套在脖子上，一頭繞在柵欄。鏈子收得很緊，讓他無法坐下，就這樣拘了大半天。直到掌燈時分，史湘泉出來與黃升講價錢了："你想舒服，卻也容易，裡邊 屋裡，有高鋪，有桌子，要吃什麽，有什麽。進單間先花 50吊，再花30吊，去掉鏈子，再花20吊，可以地下打鋪，要高鋪又得30吊，倘若吃鴉片煙，你自己帶來也好，我們代辦也好，開一回燈，5吊。如果天天開，拿一百吊包掉也好。其餘吃菜吃飯，都有價錢，長包也好，吃一頓算一頓也好。" 就連即將處決的死刑犯他們依然有辦法勒索，據清朝文學家方庖寫的《獄中雜記》記載，即將執行死刑的時候，行刑者先在門外等候，讓他的同夥入獄談判，索要財物。他們對凌遲處死的犯人說："順我，就先刺心，否則把你胳膊腿都卸光了，心還不死。對絞刑犯則說：順我，一上來就讓你斷氣。否則就縊你三次，再加上別的手段，然後才讓你死。"（轉引自吳思著《潛規則：中國歷史上的真實遊戲》之《身懷利器》） 小小獄卒尚能將手中的權力妙用到如此程度，其它大大小小各級官員手中權力的能量有多大就可想而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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