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的貼身衛士關於廬山會議的回憶
06-23
權延赤來源:《紅牆內外》 2015-12-07 1958年夏,我跟隨毛澤東去北戴河。我在書店裡發現一本蕭二所著《毛澤東同志的青少年時代》。我跟隨毛澤東多年,雖聽他講過一點青少年時代的事情,但只是孤立的幾件事,並無完整系統的認識。比較起來,多比一般人更想了解毛澤東的過去。所以,馬上買回一本,到家就翻開來看,想一口氣讀完。可是,輪我值正班了,我把書揣兜里去接班。毛澤東正在看文件。我為他換一杯茶水,看看沒什麼事,便悄悄退出,在毛澤東住房的走廊里繼續看書。大概被書所吸引,我也不知過去多長時間。毛澤東從屋裡走出來,走到我身邊我才發覺,忙把書往兜里揣,慌張問:「主席有事嗎?」毛澤東搖搖頭,把手伸出來:「看什麼書呢?」「看、看……」我把書交給他。毛澤東看看書名;又翻幾頁看看內容,目光飛快地掃過字裡行間,然後把書還給我,說:「這本書寫得基本上真實。你們這一代啊,一定要超過我們這一代。」我說:「主席,您從小就很有抱負啊。」毛澤東說:「冰也應當有抱負么。你還要多看別的書,不要看寫我的書。社會知識啊,自然知識啊,都要多看看。也不要光看我寫的書。我說:「我喜歡看文學和歷史,就是不喜歡數理化。毛澤東說:「光看書也是不行的,還要實踐。以後你們要拿出三年時間來學工、學農,還要搞社會調查。過幾天我要出去視察,你們跟著一塊走,要留心搞調查。我們隨毛澤東一路視察,進入河南省。那時,中央辦公廳下放幹部到榮陽工作團,我們警工局和機要室的人在一個分團。胡秀雲就在這個分團里當工作員。那天,胡秀雲正與同伴們在田野里弄土高爐。大鍊鋼鐵。男人在爐子里鑽進鑽出,女人們在一旁打下手,滿身滿臉都是煤黑和礦灰。忽然,一列火車停在鐵路線上。大家納悶:又不是車站,火車怎麼停了?只見車上走下一個人,仔細望,是葉子龍。大家便有些激動:準是毛主席看咱們來了。毛澤東沒有來,葉子龍叫大家去鄭州,中央領導同志要找大家談話。大家心裡有數:沒錯,肯定是毛主席要和工作隊員們談話。胡秀雲說:「身上邊么臟,也得洗洗,換件衣服呀?」葉子龍說:「不要緊,就這麼去吧。十幾名工作隊員上了火車,來到鄭州賓館。等候片刻,又來汽車接大家到了停站的專列上。大家坐下不久,毛澤東。譚震林、廖魯言等人帶了許多秘書走進來。很巧,毛澤東就坐到了胡秀雲身邊。河南省委書記和工作團帶隊的同志彙報河南大躍進以及成立人民公社的情況。毛澤東似乎不放心,聽彙報中總是問:有什麼問題沒有?問過七八遍,沒任何人反映問題,都是說好。毛澤東聽完彙報,轉臉盯住胡秀云:「小胡,你說說,有什麼問題沒有?」胡秀雲說:「反正我看婦女挺高興的。原來圍著鍋台轉,現在吃大食堂,解放了。」毛澤東笑著問:「你是不是吹牛呢?大鍋菜炒出來就是不如小鍋菜炒出來香么。」胡秀雲愣住了。我理解她。那時全國一股風,毛澤東說的話要是其他什麼人說出來,肯定會挨批,會戴一頂「右傾」帽兒。胡秀雲大約受了什麼鼓勵,忽然冒出一句:「我就是納悶,怎麼晚上畝產四百斤,早晨就成一千斤了?有些幹部一個跟一個吹。當時許多人臉色都變了,我也替胡秀雲急。可是,說出去的話是收不回來的。胡秀雲倒是一百二十個不在乎。下河南之前。她拿著一本書經過菊香書屋,正好碰上毛澤東。毛澤東問:「你看什麼呢?胡秀雲說:「《矛盾論》。我喜歡哲學。」毛澤東說:」你還看?我自己還不滿意呢。我還想再寫寫呢。」接著又說:「學理論不要忘記實踐,最根本的一條還是實事求是,不然就是教條主義。」胡秀雲大概以為她這是堅持實事求是呢。毛澤東毫無生氣的樣子,望望河南省委書記,又望望譚震林和廖魯言,問:「你們到底是放衛星啊還是在放大的?」誰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有人拿了公共食堂做的麵包請毛澤東和中央領導同志嘗,便消除了尷尬氣氛。那麵包是用白面玉米面合起來烤的,大家都說不錯。1959年,歌頌三面紅旗的標語隨處可見,充滿豪情的民歌寫滿城鄉的牆壁,上高爐像被人丟失的文物古迹俯拾皆是。饑荒已在全國悄悄蔓延。那次,毛澤東由杭州起身到武漢,第二次暢遊長江。然後坐船到南昌,再由南昌到九江。在九江市,毛澤東在船上召開了部分中央領導和省委書記參加的會議。會議中間,彭德懷獨個兒走出船艙,迎著江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當時我正依船欄而立,發現他臉色不大好,眼神憂鬱,嘴巴稍稍張開著望天,又望江,那目光便緩緩移動到我身上。他毫無表示,好像從來不認識我似的。其實他認識,五年前便常與我聊幾句天。他一步步走到我的身邊,步子像爬山一樣沉重。(圖片來源:網路)他扶著船欄望江,獨個兒出神,始終不著我,卻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調主席身邊來了?」我不知他何以這般憂思重重,便小心回答:「調來六年多了。他不再理我,雙手撐著船欄站直身,喘一口粗氣,便回艙繼續參加會議。第二天,我們跟隨毛澤東,由九江乘車上廬山。從毛澤東談話中我們聽到的隻言片語,似乎是黨內黨外不少領導幹部和群眾都有些頭腦發熱。開會既要保護黨內外群眾的革命熱情和建設積極性,又要適當潑潑冷水,糾正左傾向。會議剛開始兩天,毛澤東情緒很好,休息時我們海闊天空地聊天逗樂,還諸江西省委書記的夫人給衛士封耀松介紹對象。可是,有天毛澤東開會回來,情緒顯得有些異常,吃了三次安眠藥還不能入睡。特別是幾位中央首長來彙報什麼之後,毛澤東更顯出煩躁。雖然躺著。卻總是看書,看材料;無法合眼。忽然,他問我:「你知道彭德懷原來叫什麼名字嗎?」我茫然搖頭。「彭德懷原來叫彭得華,就是要得中華。我大吃一驚,身不由己打了個哆嗦。我雖然在毛澤東身邊多年,其實還很幼稚。對此類政治大事根本想像不到,簡直以為是做夢。「你知道廬山會議發生什麼事情了?」毛澤東又問。我仍是搖頭。可我從毛澤東的神色中看出,他是以為我聽說了什麼的。毛澤東不再說話,繼續看他的書。於是,我有機會回憶思考了。從九江船上彭德懷的表情想到那幾位中央首長的彙報……第二天,我向衛士長彙報毛澤東吃三次安眠藥仍然沒睡覺。彙報幾位中央首長來向主席談話之後主席講了彭德懷原來叫彭得華的話。李銀橋這時才告訴我,毛澤東講:解放軍跟我走還是跟彭德懷走?他說事情多了,會議進行比較緊張,叫我不要多問,注意搞好工作,盡量照顧主席休息好。本來,廬山會議是要反左,開始不久卻成了反右。我們曾經以為會議要結束了,已經聽到收拾東西準備下山的話。發生這件事後又留下來,會議以新的勢頭開始。原來只是部分政治局委員、中央委員及各省負責人的工作會議。這時,其他政治局委員和中央委員也紛紛被召上山。就連長期養病很少參加各種會議的林彪。後來也上了山。毛澤東的英文秘書林克還為我們工作人員作了一次政治形勢報告。廬山會議臨結束時,形勢已經明朗。彭德懷來請求毛澤東接見。那次我值班,接到警衛人員報告,我去開門,迎進彭德懷。他面無表情,甚至不看我。我也不可能說什麼,就那麼默默無聲引他上了二樓。毛澤東住在二樓一個套間,外屋是起居室,裡屋是卧室。穿過起居室時,我瞟一眼彭德懷。他依然板著臉,異常嚴肅。我輕輕推開門:「主席,他來了。毛澤東坐在沙發里吸煙,屋子裡煙霧騰騰。他作個手勢,我引彭德懷進屋。毛澤東表情嚴肅,朝旁邊沙發示意:「坐吧。」彭德懷坐到沙發上,身體正直,軍人姿態,一臉不高興,我們衛士早已知道,黨政軍負責人中,彭德懷是唯一敢跟毛澤東耍性子的人。我沏好茶便悄悄退出,關上門。聽不清他們談什麼。此前,別的衛士值班時,彭德懷也曾與毛澤東談過一次話,那次吵得很兇,衛士既不能進去又須時時注意毛澤東的安全,搞得很緊張。這次談話平靜沉悶。半小時後彭德懷出來。毛澤東沒有送。彭德懷仍是一臉嚴肅,看也不著我,一聲不響穿過起居室。走下樓梯。我返身進屋,毛澤東仍在一支接一支吸煙。後來衛士長告訴我,毛澤東對彭德懷還是有感情的。有些人對彭德懷的態度很激烈,處理意見也很重。毛澤東不答應。除免去國防部長一職外,仍堅持保留政治局委員及其他待遇。井做了那些態度激烈的人的工作。事隔一天,毛澤東的秘書田家英求見主席。又是我值班。毛澤東在起居室接見他。他一見毛澤東便哭了。後來我送茶進去。他仍在痛哭流涕,說話意思是他年輕,不懂事,犯了錯誤。毛澤東反覆勸慰他,叫他莫哭,叫他喝茶,叫他振奮精神,放寬心繼續工作。半小時後,田家英退出,似乎輕鬆了一些。後來聽說,田家英同志曾支持彭德懷同志的意見。所以在會上挨了批判。廬山會議後,田家英繼續留在毛澤東身邊工作,並沒受到歧視。然而,「文化革命」中有人舊話重提,他受到很大衝擊,終於自殺了……上午十點多,風停了。陽光很好,但是天氣依然冷。我理正衣冠走進毛澤東卧室。老人家又是一夜沒睡。桌子上放著各地來電,特別是安徽。山東,各專區報來了死亡人數。飢餓的「盲流」一股一股在中國大地上游竄。沒有方向,沒有目標,只有一種求生的本能。尋找一切可以咽進去的東西,咀嚼,吞咽。他們的胃口驚人,彷彿就是一塊銅鐵也能消化掉,變成熱力,來維持一個民族的生存,以求「有朝一日」……毛澤東躺在他那張過於簡樸,但又很適合國情的木板床上。身上搭了三條補丁連綴的毛巾被,倚著靠枕看文件。走到床邊,我發現他眼神憂鬱,目光黯淡,一動不動。他在沉思默想。他老了。眼角發散出的皺紋刺得我心疼。頭髮一根一根悄然變白。半年多來,我幫他按摩時,他腳背和小腿的肌膚失去了彈性,按下去一個坑,久久不能平復。這是浮腫。老人家已經六七個月不肯吃一口肉。青黃不接的季節,他二十多天不吃一粒糧。常常是一盤子馬齒克(一種野菜)便充一餐飯;一盤子炒菠菜。便能支撐著工作一天。周總理一次次來勸:「主席,吃口豬肉吧。為全黨全國人民吃一口吧!「毛澤東搖頭:「你不是也不吃嗎?大家都不吃。」宋慶齡特意從上海趕來,親自送上門來一同兜螃蟹。毛澤東對宋慶齡始終保持著特殊的尊敬,所以收下了螃蟹。然而,宋慶齡一走,毛澤東便將螃蟹轉送了警衛戰士。毛澤東若有所思地將文件放在身邊擺滿的書籍上,小聲說:「小封啊,我起來吧。」我遞過去衣服,照顧老人家起床。他穿衣過程中,始終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起來便走到沙發旁,坐下。由於營養不良,他體質下降。思考問題不再走來走去,喜歡坐著。我理好床鋪,回頭望著毛澤東。他面對著我,卻並沒看我,好像面前是一片荒野。獨個兒神情鬱郁,憂思重重。「主席,我給你煮缸麥片粥吧?毛澤東搖頭,手朝辦公桌上的煙盒指指。我幫他取煙。沒有折斷,整支遞給他。他下意識地在手中揉捏,依然在思考、思考……他吸氣時沒有聲響,呼氣又粗又重,清晰可聞。我感覺他呼出的氣濕漉漉的,他的心在流淚。昨天他拿著報告餓死人的電報,便是這樣呼氣,手臂輕輕抖。嚓,我劃燃火柴,毛澤東吸燃煙,深深吸一口。那煙閃耀著往後燃去,一口氣幾乎燃掉三分之一長。毛澤東身體向後一仰。靠住沙發,憋了很久才吐出。於是,他被一團瀰漫的青煙籠罩。煙霧中,傳出毛澤東的聲音:「小封,你去把子龍。銀橋。高智、敬先、林克和東興同志叫來。今天在我這裡吃飯。下午。我們七個人同毛澤東圍在一張飯桌上吃飯。沒有酒。沒有肉,只是油和鹽多一些。毛澤東的竹筷子伸向菜盤,不曾夾住菜便又放下了,環顧我們七個人。於是,我們也停住了筷子。「現在老百姓遭了災。你們都去搞些調查研究。那裡到底有些什麼問題啊?把情況反映上來。」毛澤東的聲音沉重緩慢,停頓一下又說:「人民公社。大辦食堂,到底好不好?群眾有什麼意見?反映上來。」我們紛紛點頭。毛澤東手指葉子龍和李銀橋:「你們下去,到山東去,廣泛調查研究。」葉子龍和李銀橋小聲答應:「是。主席。毛澤東又看看我:「小封啊,你去不去?我說:「去。」毛澤東點頭:「那好,那好。」這時,他又環顧我們六人,目光變得嚴肅犀利:「要講真話,不許說假話。不許隱瞞欺騙!」老人家顯出格外激動痛苦。我想起前年、去年隨毛澤東視察各地時的情景。不少頭腦發熱的負責幹部說假話,搞欺騙。毛澤東當時就批過一些人:「你們是放衛星還是放大炮?你們那個十萬斤,我當時就講了不可能。你們還是在報紙上捅出去……」這一頓飯,毛澤東沒吃幾口便放下了筷子。他吃不下去。我們也吃不下去,紛紛放了筷子。夜裡、我用電爐子替毛澤東煮了一大缸麥片粥,勸他喝下。又勸他睡覺。「睡不著啊!毛澤東搖頭。「全國人民遭災了,我哪裡睡得著啊!」他靠在床上,我幫他按摩失去彈性的腿腳,一邊聽他講中國歷史上發生過的一些大災荒,聽他講當年紅軍吃樹皮咽草根的鬥爭生活,聽他講革命的道理和最高理想。毛澤東伸出一隻手,撫著我後背說:「小封,我不放心哪。他們許多事瞞著我,我出去哪裡,他們都能作準備。你們要下去,你們能看到真實情況,要告訴我真實情況……」我含著淚點頭:「主席,我一定說實活。毛澤東下床,到辦公桌那裡坐下,寫了一封信。是用鉛筆寫在宣紙上的。這封信的內容,我大致記憶是這樣:林克、高智。子龍。李銀橋。王敬先、小封、汪東興七同志認真一閱:除汪東興外,你們六人都下去,不去山東,改去信陽專區,那裡開始好轉,又有救濟糧吃,對你們身體會要好些。我給你們每人各一份藥包,讓我的護士長給你們講一次如何用藥法。淮河流域氣候暖些,比山東好,1月2日去北京訓練班上課兩星期。使你們有充分的精神準備。你們如果很飢餓,我給你們送牛羊肉去。毛澤東12月26日,我的生辰,明年我就有六十七歲了,老了,你們大有可為。我們一行六人去了河南信陽。走前,毛澤東同我們集體合影。半年後我們回來彙報了真實情況:大辦食堂並不好。之後,我們又去江西勞動半年。到江西時。中央已下指示。取消大食堂。一年後再見毛澤東,老人家又同我們集體合影,還與每個人單獨合影一張。1962年底,我離開了毛澤東,調回杭州市公安局警衛處工作。我拉住毛澤東的手哭了。我從一個不懂事的娃娃,成長為一名共產黨員,一名國家公安幹部,每前進一步,都有毛澤東的心血。我在老人家身邊長高几寸,長胖幾十斤,學得了文化,明白了道理,增長了才智,還娶妻生子,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但是,毛澤東說:「我也捨不得你走。可是,我也要為你的前途考慮啊……下去以後要夾著尾巴做人,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二十五年過去了。毛澤東的笑貌音容無時無刻不活躍在我心中。我始終覺得我是毛澤東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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